江一楼睁开了双眸,看着上方的天空。
一碧如洗。
他像是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重新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一声闷响,万物归于沉寂。
断情涯上。
细雨浸湿了沈长临的衣摆,带来丝丝寒意。
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
直到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沈长临这才动了动,冷冰的脸上难得柔了下来,说道:“你重伤未愈,这里寒气重,小心又添新病。”
来者是一名青年,他面容苍白,但又不是毫无血色的那种白,而像是冰雪堆砌而成,精致绝美得不似凡间之人。
不过说起来,也不算是凡间之人。
他为修真界天下美人图榜首,清霄宗,白清夜。
“江师兄呢?”白清夜问道。
沈长临的声音一沉:“坠下断情涯,死了。”
白清夜闻言,那清澈如海的眸子中便荡漾出了水光,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江师兄,到底没犯下什么大错,若是肯悔改……”
沈长临伸手扶住了白清夜的身子,他回想起江一楼那幅决绝的面容,不欲让白清夜再伤心,只冷硬地说:“十恶不赦,死不足惜。”
死后,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
江一楼从未想过此事,但现在又不得不去想。
是万古不变的寂静,是不分日夜的黑暗,还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可待江一楼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中。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很快就碰到了一层障碍。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江一楼不解,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没有任何玄机,只是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里面,还有意识,还有身体,还有脉搏……等等,还有脉搏?
江一楼用心倾听着。
或许是处于黑暗中,听觉就显得更为敏锐,他不仅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朦朦胧胧的鸟啼虫鸣声,还有风吹树枝发出的声音。
叽叽喳喳,簌簌沙沙。
江一楼的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伸出手,抵上了上方的木盖,稍稍用力,就将那层阻碍给推了开来。
日光撒下,宛如新生。
他没有死。
江一楼坐了起来,入目的是一处陈旧的院落,一旁是摆放着香烛、纸钱等祭拜的物件,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穿麻衣的少年。
那少年见已死之人开棺起身,还以为是诈尸,怔在了原地,与江一楼对视了一眼后,冷静说道:“师兄,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和我没有关系……”
少年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硬声道:“若是你真的要我的命,就别怪师弟让你死第二次。”
他盯了一阵,发现“起尸”的师兄并未做出什么,只翻身出了棺材,捡起一枚供奉用的果子,正啃得认真。
动作自然,不像是起尸。
少年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试探着开口:“师兄?”
自从清霄宗宗主出事了以后,江一楼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途中。如今手中拿着鲜嫩多汁的果子,连话都来不及说,先将这果子啃得一干二净后,才开口。
“我不是你师兄。”
少年瞪圆了眼睛,“江一楼?你没有死?”
江一楼又捡起一枚果子,在衣袍上面擦了擦,随口道:“这么巧,这具身体也叫江一楼?”
一从棺材里面出来,他就知道自个换了一具身体。
他四岁拜入清霄宗,握剑近百年,早已指节粗大遍布老茧,可这具身体的手白皙纤长,一看就知道连阳春水都没有沾过,又怎么会是他的身体?
他是重生了。
不知为何,重生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身体上。
江一楼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走向了那个愣在那里的少年郎,问:“这是哪里?”
那少年早就懵了,愣愣地回答:“上衍。”
“上衍?”江一楼琢磨了一下,“没听说过啊。”
“……在天衡宗旁边。”
天衡宗,这江一楼听说过了。
修真界地域辽阔,各种势力林立,但大致分为一院两宗四城八派十二世家,这天衡宗虽与清霄宗并称修真界两宗,但实际上远远不如清霄宗,只屈居于乾元大陆上的一角。
正好与清霄宗相距十万八千里。
江一楼瞅了瞅自个的小胳膊小腿,默默地摇了摇头。
看来现在还不能回清霄宗找回场子。
不过也不用着急。
他眉眼间浮上了一抹近乎于冷戾的笑意,希望沈长临和白清夜在这段时间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免得……无处报仇!
过了这么久,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了,警惕地看着江一楼,问道:“你不是我师兄,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江一楼垂下了眼睑,看向自己的指尖,发出了一声闷笑。
“天地间有十把名剑,我掌其一,我乃……”
“重月剑尊,江一楼。”
少年沉默了片刻。
江一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少年或震惊或崇拜的目光,有些不满:“你这什么反应?”
少年迟疑地开口:“没听说过啊。”
江一楼的动作一顿,咬牙道:“穷乡僻壤、孤陋寡闻……”
少年从善如流地接上后半句话:“虽然没听说过,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