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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24(终)(1 / 1)

简喃喃有点不对劲。眼看着要进京了, 她突然变得魂不守舍,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即便同人说话时, 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陆远每次看到她这副样子, 心底便生出一分不安,可这分不安究竟是为何而来,他却怎么也想不清楚。“简喃喃。”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简轻语一个激灵,忙看向陆远:“怎么了?”“我方才同你说的, 都听到了吗?”陆远蹙眉。简轻语咽了下口水,干笑:“听到了。”“可我什么都没说。”陆远抬眸。简轻语:“……哦。”竟然被他诈了。陆远看了眼生火的周骑和季阳,直接起身往树林中走,简轻语见状心生不妙,正要缩着脑袋装没看见时,便听到他警告的声音:“过来。”简轻语嘴角抽了抽,到底是不情愿地跟了过去。季阳看了眼她磨磨蹭蹭的背影, 疑惑地戳了戳周骑:“大人最近总将简喃喃叫走,都说什么去了?”“你能少管人家夫妻俩的事吗?”周骑反问。季阳当即不乐意了:“怎么说得我好像多管闲事一样,我还不是怕大人上当受骗!还有,什么叫夫妻俩,大人给她名分了吗?想当大人的妻,她还不配!”“简姑娘是大人的人, 来的是大人的京都, 怎就上当受骗了?”周骑不当回事。季阳轻哼一声:“我看呐,你是被她的表象迷惑了, 单看她那张脸,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更别说她那讨人嫌的性子了。”“估计也就你会觉得她讨嫌了,”周骑失笑,说完见他还要反驳,立刻先一步开口,“与其操心他们,不如想想明日回京之后要做的事。”“还能做什么,跟李桓他们喝酒呗,”季阳撇了撇嘴,接着看向他,“难道你不是?”“我自然不是,出来将近三个月,诏狱想来积了一堆事儿要处理,我怕是没空与你们喝酒了。”周骑想起京中事务便有些头疼。季阳闻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同时庆幸当初被派去执管诏狱的人不是自己。这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生火,而另外两个早已经去了树林深处。眼看着路越来越难走,简轻语只得唤住前面的人:“培之,我走不动了。”陆远这才停下,转身看向她:“你这几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嗯?有吗?”简轻语干笑一声。陆远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仿佛有看穿人心的力量,简轻语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扬起唇角笑笑:“没有吧,是你想多了。”“简喃喃,我有没有想多,你应该很清楚。”陆远说着,缓步朝她走来。简轻语每次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都会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又见他朝自己走来,心里愈发慌乱,往后退了两步后不小心绊到,直接跌坐在地上。“唔……”她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即感觉到怀里的药包好像往下坠了坠,顿时心中慌乱,想要查看时却看到流云锦靴出现在眼前,简轻语咬了咬唇,抬头看向陆远。陆远面无表情,甚至心中有些许烦躁:“你到底怎么了?”“我真的……”“简喃喃,”陆远打断她的话,“我现在不是在求你,你最好同我说实话。”简轻语顿时不敢吱声了。她脑子飞快地转动,企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还未等想出个结果,陆远突然在面前蹲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我不喜欢猜,也不喜欢听谎言,你若不给我句实话,今日就在这儿耗着吧。”陆远说完,大有不问出原因不罢休的意思。简轻语怔了半天,突然眼角一红:“你怎么这么凶。”陆远:“……”“你、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简轻语哽咽,“是觉得马上要去京都了,要见到更漂亮的姑娘了,所以对我不耐烦了吗?”陆远眉头紧蹙:“什么意思?”“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青楼出身,哪怕身子只给了你,你也不会在意,日后只会找更好的姑娘……”“你先打住,”陆远不悦,“你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因为我在无理取闹呀。简轻语心里轻嗤,眼底的泪意愈发明显:“等、等去京都送完东西,你是不是便要回江南了,到时候还会带我回去吗?你爹娘若是知道你带个烟花女子回去,是不是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若要你与我断了,你是不是也会迫于压力答应?”她说了一大段,陆远总算听明白了,拧着眉好半天才开口:“你这两日,便是在担心这些?”“……不行吗?”简轻语鼓起勇气瞪他。陆远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半晌冷淡开口:“有闲心担心这些,倒不如伺候好我。”简轻语:“……”这种时候,正常男人多少都会哄哄吧?“你担心的都是无用之事,待到了京都之后便会明白。”他本想现在就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可看她一副懵懂含泪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这女人胆小怕事,若是贸然告诉她身份,怕又要像上次遇到贼人一般,一天昏倒个两三次,如今在荒野过夜,可没有大夫能为她诊治,还是少折腾些好。简轻语才不在乎是不是无用之事,只知道无理取闹之后,他便不再追问自己,于是默默松了口气后,咬着唇继续演:“你真的不会抛弃我?哪怕爹娘反对?”“嗯。”陆远颔首。简轻语揉揉眼睛,对着他苦涩一笑,像是妥协了一般。陆远心中一动,抬手抚上她红通通的眼角,正要说话时,远处传来季阳的高喊吃饭的声音,他只得先一步起身,朝简轻语伸出手去:“回去吧。”“……我眼睛还红着,休息一下再回,”简轻语说完顿了一下,假装还在心情不好,“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陆远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低着头不肯与自己对视,心里也不是滋味,僵持半晌后还是转身走了。简轻语轻呼一口气,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才赶紧往怀里掏了掏,确定蒙汗药还在后才松一口气,想了想最后塞到了腰带里。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陆远也回到了火堆旁,拿了把匕首将卤牛肉切得薄薄的,再一片一片夹进刚烤的饼里。“大人如今吃得愈发细致了。”季阳嘿嘿笑着凑上来。陆远头也不抬:“给喃喃的。”她叫自己走,可自己总不能让她饿着。季阳闻言顿时心酸:“大人,您可是千金之体,怎么能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陆远扫了他一眼,继续夹牛肉。“大人,卑职真觉得你太惯着她了,现在连吃饭都要你伺候,将来那还得了?”季阳努力吹风,“都说女人得好好管教,你若继续纵容,怕是将来要踩到……”“大人的女人,大人乐意宠,你还是多吃饼吧。”周骑捂紧了他的嘴,微笑着警告,顺便给陆远递上水壶,“这个也给简姑娘拿去吧。”陆远将水壶接了过去,季阳翻了个白眼,从周骑手中挣扎出去后,嘟囔一句‘马屁精’。周骑不仅无视他,还强行从他荷包里掏了两块糖,同样递给了陆远:“这些也给简姑娘吧,心情不好时吃些甜的,或许心情就好了。”陆远顿了一下:“你如何知晓她心情不好。”“简姑娘并非骄纵之人,若非是心情不好,也不会独自留在树林里。”周骑坦言。陆远想起自己走时,简轻语落寞的模样,不由得抿起薄唇,停顿片刻后缓缓开口:“她不信我。”周骑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跟了我这么久,却还是担心我丢下她。”陆远蹙眉,似乎也很是苦恼,该如何叫她放下心来。周骑想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出身不好,又无名无分地跟着大人,自然总是患得患失。”“可我已经承诺不会抛下她。”陆远不悦。“承诺是不够的,大人总要做些什么,叫她知晓大人的真心才行。”周骑提建议。陆远顿了一下:“该做什么?”“……这就要问大人你了,卑职也尚未婚配,给大人的建议,也是从卑职父母那得来的。”周骑无奈。陆远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便拿着饼往树林去了。他一走,季阳当即不悦地踢了踢周骑:“你不帮着分开他们也就罢了,怎么还一直促成他们?是不是见不得大人好了?”“我看你才是见不得大人好,大人与简姑娘郎才女貌,你就别做恶婆婆了。”周骑拿简轻语对季阳的形容怼回去。季阳气得噎了一下,对着他又踹一脚。另一边,陆远一边往树林走,一边思索周骑的话,等到了树林中时,看到简轻语眉头紧锁,正盯着地面发呆。她还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说不出的可怜,陆远盯着她看了片刻,隐约想清楚自己该给她什么了。他缓步朝简轻语走去,简轻语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偷偷检查了一下蒙汗药所在,确定无碍之后松了口气。“吃些东西吧。”陆远说着,将饼递了过来。简轻语看着刚烤出来的饼咽了下口水,犹豫是继续装惆怅,还是接过来。“我知道你饿了。”陆远一针见血。简轻语一听这是发现了,索性也不装了,接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陆远唇角微微扬起,待她吃完饼后,便掏出手帕蹲下,仔细为她擦手。简轻语咬着下唇,安静地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一时间也不知在想什么。陆远为她擦完手,一抬眸便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她的眉眼生得灵动漂亮,专注时尤为吸引人,仿佛一汪清泉,绵绵地诉说情谊。陆远心头微动,捏着她的下颌吻了上去,简轻语顿了顿,乖巧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她本以为只是亲一下,结果渐渐感觉到不对,当陆远的手伸到腰带上时,她吓得一激灵,急忙推开他,一只手紧紧护着衣带,以及衣带下藏着的蒙汗药:“你做什么?!”“许多事,得到京都之后才能与你解释,你如今既然不安心,我便让你安心,”陆远本来只是想抱她,看到她惊吓的模样后忍着笑逗她,“喃喃,为我生个孩子吧。”简轻语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疯了啊?”陆远看着她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解释:“没疯,不是怕我抛下你吗?若你怀了子嗣,便不必担心了。”简轻语:“……”能想出这法子糊弄人,也确实是不容易了。她呆滞地盯着陆远,陆远也不再多说,直接抱着人站了起来。她身子猛地悬空,当即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时便被抵在了树上。她顿时慌了:“不、不行!”“你不想要我的孩子?”陆远扬眉。简轻语噎了一下,干笑:“自然是想要的,可是哪能幕天席地的……”“以前也有过,你不是很喜欢?”陆远快要笑出来了,清了清嗓子板起脸。他这么一说,顿时勾起简轻语羞愤的回忆,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偶尔也会做些失控的事,每次之后她都要在马车上睡大半日,即便路途颠簸也醒不来……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若实在不愿意便算了,不勉强,”陆远不再逗她,将她放在地上后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只消知道,我想同你长长久久便好。”简轻语默默松一口气,对他扬唇笑了笑。“走吧,今日连夜赶路,明日晌午便到京都了。”陆远朝她伸出手。简轻语顿时笑不出来了:“明日……晌午?”“嗯。”……那岂不是说,她必须在明日晌午之前离开?简轻语心里咯噔一下,回过神时,已经握住了陆远的手,跟着他往外走去。两人从树林里出来时,周骑和季阳已经吃完饭,也将火灭了,一行人继续赶路。路上,马车里。简轻语心不在焉,陆远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掏出一个荷包给她。简轻语顿了顿,接过来打开后,便看到里头厚厚一叠银票。“……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她不解抬头。陆远平静地看着她:“给你的傍身钱。”简轻语嘴角抽了抽,将荷包还给他:“我不要。”陆远见她拒绝,蹙了蹙眉后道:“不是喜欢?为何不要?”简轻语迟疑:“太多了,而且……无功不受禄。”这人突然要给自己这么多银子,感觉怪吓人的。陆远倒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顿了一下后道:“先前不是说过,你表现好了,便给你赏银。”“……是说过,但你不是把我赏银都拿走了吗?”想起这件事,简轻语仍觉悲愤,她那些日子为了攒银子,辛辛苦苦地奉承他,连床上都主动得不行,好不容易攒了几十两银子,全被他抢走了。陆远似乎也想起前事,唇角浮现一点笑意:“所以我拿走赏银是怪谁?”“怪我,”简轻语撇了撇嘴,“我不该跟沈员外做交易。”“知道便好,”陆远扫了她一眼,“如今你既已知错,这些银子便都给你了。”“……不行,太多了,我不能要,”简轻语马上就要跑路了,走前再拿走他这么多银子,万一他要报官了怎么办?她清了清嗓子,不仅将这个荷包还了回去,还掏出先前他给自己买药的荷包,一并归还,“这个也还给你,反正我不要。”她接二连三推拒,陆远心生不悦,可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静了静后将荷包取回,又从中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那便只拿这个,里头有你之前积攒的五十六两,剩下的是你近日的赏银。”说罢,他又补充一句:“我特意算过,没有多给。”简轻语一听,这才犹豫着将银票接过去,叠好塞进口袋时,还不忘又强调:“这可是我辛苦挣来的,并非是从你手中讨来,你将来可别为了讨回银子,就报官抓我。”“我抓你作甚?”陆远失笑。简轻语干笑一声,没敢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地藏好银票,安静地坐在陆远身旁。马车昼夜不息地往京都方向跑,眼看着越来越近。不同先前盼望尽早到达时的心情,简轻语此刻可以算得上焦虑,尤其是听季阳说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时,她终于绷不住了。“……入城前能先找个客栈歇息吗?我有些累了。”简轻语扯着陆远的衣角小声问。陆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进京之后再歇也不迟。”陆府比起客栈,到底还是舒服许多。简轻语心中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可我真的好累,反正也要到了,不如就先歇息一下吧。”“既然累了,便倚着我睡会儿,醒来就进京了。”陆远低声道。简轻语张了张嘴,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当即眼眶一红:“培之,我害怕……”陆远顿了一下:“怕什么?”“我、我我还是怕你不要我,”简轻语说完,自己都觉得牵强,于是在他开口之前赶紧道,“我是信你的,可还是害怕,培之,我后悔了,我想要个孩子。”陆远眼眸微动:“你的意思是……”“找个客栈留宿一晚吧,我知道一晚的时间未必能怀上,可只要……我心里便多少踏实些。”简轻语说着,心跳越来越快,生怕陆远洞悉一切,会看出她的破绽。好在陆远只是蹙眉:“进京了再要。”“不行!你万一反悔了怎么办?!”简轻语当即抗议。陆远:“不会反悔。”“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要反悔。”简轻语一脸怀疑。“我没……”“你如果现在不带我去客栈,就说明之前说的话都是哄我的,说明你心里还是想抛弃我!”简轻语打断他的话。陆远沉默许久,抬手撩开了车帘:“找个客栈,留宿一晚再进京。”季阳顿时着急:“可是这就要到……”“听命行事。”陆远沉声。“……是。”季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咬着牙继续赶车,在距离京都还有一里地的客栈停了下来。简轻语如愿在客栈住下,腰间藏着的蒙汗药仿佛会发烫,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她轻呼一口气,盘算着该如何骗这三人服下,正想得入神时,一股大力将她拉进怀中,她惊呼一声,抬手抵住了陆远的胸膛。“我今日在树林中说的那些话是逗你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陆远将她的头发抚到耳后,“但你若真想要个孩子,我也可以给你。”“……培之的孩子,我自然是想要的。”简轻语的注意力全在蒙汗药那儿,说出的话都有些心不在焉。陆远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当真想要?”“……嗯!”简轻语点头。陆远倏然笑了,宛若万年铁树开出一朵花来,清峻冷淡的眉眼如冰山化溪,泛着寒凉的潺潺春意。简轻语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好半天喃喃一句:“培之,你生得真好……”说罢回过神来,顿时为自己的蠢态汗颜。她脸颊泛红宛若桃花,泛着浓浓春意,陆远盯着看了许久,到底是抬手抚上她的后颈,俯身吻了过去。简轻语心里一紧,随即刻意放松下来,揽着他的脖颈往床上倒去,当后背倚在柔软的被褥上时,她艰难分神,将藏在腰间的蒙汗药塞到了枕头下。因为心虚,她今日格外配合,陆远在床上时本就是不受控的野火,被她撩拨之后燃烧得愈发汹涌,等简轻语意识到自己会受不住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陆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往常多少会有的体贴,今日半点都不剩,即便听着她在耳边抽泣,也未曾温柔半分,反而愈发凶狠,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刻在血肉中。简轻语起初抽抽搭搭地哭,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有气无力地问一句:“……不要孩子了行吗?”“晚了。”陆远十分残酷。简轻语:“……”从天亮到天黑,简轻语像豆腐一样被翻来覆去地煎,最后直接昏睡过去,连梦里都在哼哼唧唧,陆远凑近去听她的呓语,只听到她嘟囔一句“陆培之混蛋……”,他轻笑一声,连人带被子抱到软榻上,换了新被褥之后再重新将人抱回来。简轻语已经睡熟,陆远却毫无睡意,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她的眉眼,盯着看了许久后,仔细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去。眼看着已经过了子时,客栈里静悄悄的,连个灯笼都没点,好在月色好,柔软的光芒落在大地上,即便没有灯烛也亮堂堂的。季阳正拉着周骑在院子里喝酒,看到陆远来了立刻站起来:“大人。”“大人。”“嗯。”陆远直接坐下,周骑当即倒了杯酒给他:“大人怎么还不睡?”“睡不着。”不知是不是要进京的缘故,他突然毫无睡意。季阳有些闷闷不乐:“大人执意要留宿一晚,卑职还以为大人累坏了,就想找个地儿歇一晚呢,怎么也会睡不着?”“季阳。”周骑警告地叫了他一声。季阳抿了抿唇,端起酒杯敬陆远:“大人,卑职就是离京太久有些想家了,并非要针对您,您别跟卑职一般见识。”就算要针对,也该针对执意要多休息一晚的某个女人才是。陆远跟他碰了一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季阳轻呼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三个人无声地喝酒,谁也没有再多说话,一壶酒很快便见了底,陆远也站了起来:“明日一早就进京,都早些睡吧。”“是。”周骑和季阳应声。陆远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又回头看向季阳:“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未来的嫂子,日后要待她好,不得再欺负她。”季阳先是一愣,意识到什么后大惊:“大人……”“若无意外,此生便只有她了。”陆远没有提到简轻语的名字,眉眼却柔和起来。季阳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远,顿时一脸呆滞,一直到陆远的背影消失,都没能彻底反应过来。“听到了吗?大人说要娶简姑娘,而且此生‘只’娶她一个,”周骑斜了他一眼,“以大人的性子,既然能说出这句话,你该知道简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了吗?”季阳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半天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跟周骑犟嘴。周骑一看便知,他这个恶婆婆是彻底认命了,将来若无意外,只会比任何人都护着简姑娘。周骑笑笑,拍拍季阳的肩膀便离开了。季阳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思忖该如何讨好未来嫂子。简轻语睡得很沉,全然不知陆远出去过,也不知他同季阳二人说了什么,只是在他回来躺下时,习惯性地钻进他的怀里:“凉……”她不太满意陆远身上的凉气,可也没推开他,而是抱紧了他的腰重新陷入香甜的梦境。黑暗中,陆远静静地揽着她的肩膀,盘算着进京之后为她做一份新的户籍,再向圣上讨个赐婚的圣旨,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想到成亲的诸多事宜,他一时没什么困意,直到天亮才睡去。简轻语醒来时,就看到他还睡着,当即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摸出药包,藏在身上后从他怀中钻出来,正要下床时,突然又被扯了回去。昨晚他一点情面都没留,她浑身疼得厉害,猛然被拽了一下,当即扯得腿抽疼,没忍住吸了一口冷气。陆远没有睁开眼睛,显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简轻语心里骂骂咧咧,艰难地再次从他怀里挪出来。她这回留了个心眼,爬到床尾才下床,穿着鞋子站起来的瞬间,小腿突然无力发软,结果直直跪了下去。当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她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却因为害怕惊醒陆远,咬着下唇硬生生没敢吱声。她缓了半天,才扶着椅子慢吞吞站起来,撑着两条打摆子的腿跌跌撞撞往外走。陆远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他心下蓦地一慌,直接冷着脸下床,鞋都没穿便往外冲,拉开房门时,恰好撞上回来的简轻语,两人四目相对,他猛然松了一口气,简轻语则被吓得后退两步。“你、你干什么?”简轻语惊讶地看着他只着里衣的模样。陆远板起脸:“没事。”“……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简轻语迟疑,“你连鞋都没穿,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去?”“说了没事。”陆远说着,转身回去更衣。简轻语跟在他后面,进屋之后恍然:“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见了,所以要找我呢?”陆远僵了一瞬,接着继续换衣裳,仿佛也不理解自己方才为何突然心慌。简轻语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她起来时,周骑和季阳也还睡着,她有一瞬间是想直接走的,可到底觉得不保险,于是忍住了冲动,现在看来,也幸好忍住了。“你也太胆小了,我不过是早起半个时辰,你便只着里衣就往外跑,哪天我要是早起一两个时辰,你是不是要直接报官了?”简轻语故作无事地打趣。陆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想太多。”他要找人,何需报官。“是是是,是我想太多了,”简轻语斜他一眼,“所以能去用膳了吗?”陆远顿了顿,抿着唇随她下楼。简轻语身上不好说的地方还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只能挽着陆远的胳膊慢吞吞地走路。陆远见她不过走了小小一段路,便出了一头虚汗,不由得暗自懊悔,蹙紧了眉头道:“这般难受,为何还跑出来?”“你还睡着,我怕打扰你。”简轻语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陆远心底柔软,面上却还是生冷:“想太多。”简轻语又是笑笑,心里却骂了他一百遍,再想到自己要顶着这副身子逃走,骂了一百遍之后又添一百遍。小不忍则乱大谋,心里再气,面上还是要温柔缱绻的:“培之说得对。”陆远那句话并非真心,一听她竟然附和,顿时生出不满,可见她实在难受,便也压下了不满:“回屋吧,我给你取早膳。”“不用,我都已经点好了,就在楼下,跟季阳周骑他们一同用膳吧,我已经让小二去叫他们了。”简轻语说。陆远见她这般说了,便也没有拒绝,只是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简轻语惊呼一声,下意识看向四周:“快放我下来!羞不羞啊!”“这个时候,留宿的人都已经走了,没有什么人的。”陆远回答。简轻语继续抗议,可最终还是被他抱了下去。这会儿的大堂像陆远说得那般人少,可也不是没人,她羞红了脸,将自己埋进了陆远的怀中。陆远勾起唇角,三步化两步很快将她带到了大堂角落。周骑和季阳早已经被小二叫过来了,看到陆远抱着简轻语过来先是一愣,等他们坐下便开始问了:“为何是抱着来的?”简轻语恨恨看了陆远一眼,想听他如何回答。“脚扭伤了。”陆远面不改色。周骑恍然,没有再问,倒是季阳意味不明地看了简轻语一眼。简轻语早已经习惯季阳不阴不阳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后镇定下来,拿起勺子为三人盛粥:“粥还算不错,我方才已经喝了一碗,你们也尝尝吧。”说完,先给陆远盛了一碗,接着便是季阳和周骑。陆远看着她招呼众人用膳,心里隐隐觉得怪异,可一对上她天真的笑脸,便也不愿多想了,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接着便皱起了眉头。“这粥怎么有点发苦?”季阳蹙眉。简轻语心里一惊:“苦吗?”季阳听到她的反问顿了顿,赶紧强调:“我不是针对你啊,我是真觉得有点苦。”周骑也喝了,因此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对味。”“……我喝着还好啊,你们不要那么挑食,”简轻语说完,见季阳把碗放下,当即瞪起眼睛,“你是不是因为我给盛的粥,所以故意找理由不喝的?!”“我没有……”季阳冤枉。周骑表情略微严肃:“他这次真没有,这东西味道不对,还是别喝了。”说完,也跟着放下勺子。锦衣卫常年活在刀光剑影里,稍有点风吹草动都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做客栈的粥却煮得这般难喝,一看就很不对劲。简轻语心跳快得厉害,脸色也不受控制地苍白,半天低落的笑了一声。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正当周骑和季阳面面相觑时,小二突然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开口:“这位姑娘亲自熬的粥,味道一定很不错吧。”“你熬的?”季阳惊讶。简轻语尴尬一笑:“我起得太早,便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放了蒙汗药的白粥发苦,若用客栈的粥肯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自己亲自煮,他们若是起疑了,还能假装是厨艺不精的缘故。剩下的话便没有再说了,周骑和季阳怎么也没想到是她亲自熬的,顿时有些尴尬,倒是陆远面色不改,淡定地喝粥。季阳忍不住问:“少东家,您知道是她亲自煮的?”“虽未尝过她的手艺,可这般难喝的粥她都会夸,想来要么是她亲自熬的,要么她在里头动了手脚,这才违心撒谎,”陆远抬眸看向简轻语,“你是哪种?”简轻语吓得汗都出来了,只能尴尬一笑反问:“你说呢?”“若我是你,宁愿承认是第二种,”陆远说完,将最后一口喝了,“真难喝。”简轻语:“……”不好意思,我两种都是。周骑和季阳对视一眼,也都默默端起了碗,开始一口一口地喝。简轻语默默等他们一碗粥喝了大半,这才小声阻止:“好了好了,吃点别的吧,别勉强自己了。”一听她的话,周骑和季阳如蒙大赦,赶紧去吃别的了。简轻语见他们忙着吃饭,暂时顾不到他们这边,便压低声音对陆远道:“待会儿用完早膳先别急着走吧。”陆远看向她。简轻语脸颊一红:“我身上疼,你给我涂些药,我们再歇歇。”陆远目光暗了下来:“好。”简轻语见他答应,这才默默松了口气。一顿饭在她的万分紧张中用完,当放下筷子时,季阳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突然困了?”“……可能是你吃太饱了。”简轻语忙道。季阳认同地点了点头,看到她要跟着陆远离开时,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给她。简轻语顿了一下,一脸疑惑地接过去:“这是什么?”“治跌打损伤的,你脚不是扭了吗?”季阳不自在道。简轻语怔了怔,也跟着不自在起来,道谢之后便被陆远抱走了。“你们也回房歇息吧,我们到晌午再走!”她高声提醒。“不必管他们。”陆远道。简轻语干笑一声,心想能不管吗?万一在其他地方昏倒,被人强行救醒了怎么办?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只是乖顺地跟着陆远回了厢房。涂药的时候,少不得又要被欺负,等到全部结束时,简轻语的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再看帮自己揉腿的某人,衣冠楚楚宛若正人君子,实际上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牲口……”她没忍住骂了一句。陆远勾起唇角:“想试试更牲口的吗?”简轻语顿时不敢吱声了,只是睁大眼睛无声地控诉他。陆远被她看得眼底泛起笑意,只是说了句:“等明日……”“明日做什么?”简轻语问。明日便禀明身份,向你正式提亲。陆远扬唇与她对视,半晌突然生出一点困意,他蹙起眉头,觉得不大对劲,接着便感觉到天旋地转,双膝也跟着发软。他跌坐在脚踏上,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单,额头上青筋暴露,双眼泛红死死盯着简轻语,嘴唇艰难动了动,想说他们被暗算了,让简轻语快点逃。然而话没说出口,便看到简轻语猛地后退两步,眼底只有紧张没有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他微微愣神,接着爆发一阵怒气,竟强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朝简轻语冲去。简轻语都快吓傻了,等回过神时,脚腕已经被他死死攥在掌心。他用了十成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脚骨捏碎,叫她再无法挪动半步。简轻语第一次见他脸上流露杀意,一时间又痛又怕,后背直接被汗水湿透。“你休想……”陆远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都透着血腥气,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简轻语淹没,然而下一瞬,他便彻底倒下,紧闭双眼昏死过去。简轻语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想起呼吸,一边喘着气,一边去掰他的手指。然而他的手像铁一样,死死扣着她的脚踝不放,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简轻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的脚解救出来。她顾不上检查,便跌跌撞撞下了床,然而重获自由的脚一踩在地面,脚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低头便看到五个红肿的指印,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这些红肿便会变成青紫。她身上虽然涂了药,可依然疼得厉害,如今脚踝也被伤成这样,简轻语一时间气愤大过恐惧,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到桌前,拿起纸笔愤而写下一张字条――“你太粗鲁,老娘不奉陪了。”写完晾了晾,忍着疼挪步到床前,直接塞到了陆远的手中。昏迷的陆远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严厉的弧度,握紧的手却仿佛在不安,看起来……有点可怜。简轻语犹豫一下,将字条拿走,又回到桌前重新写――“我走了,别找我。”写好之后抬眸看向陆远,心下又开始愤愤,于是将字条揉成一团,想到什么后将荷包拿出来,迟疑一瞬后取出里头的银票,第三次写了字条――“银票还你,我走了,你别找我。”……不行,有点太卑微了,简直对不住她今日受的委屈。简轻语皱着眉头,一时忘了要逃跑的事,纠结许久都想不出该留个什么样的字条,而思考的期间,无数次地偷看了陆远。思来想去好半天,她终于写好了――“银票给你,一半是赎身钱,一半是你床上辛劳的酬劳,另:你活儿很差,我不喜欢,别找我。”这次写的最长,也最满意。简轻语晾干墨迹后,便和银票叠在一起,拧着眉走到陆远面前,郑重其事地塞进陆远的手里。陆远还昏迷着,清疏俊朗的眉眼自带矜贵之气,即便失去意识,也叫人不敢生轻视之心……她的字条是不是太狠了些,虽然时常会疼,可也并非全然没有欢愉,而且他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带自己来了京都……简轻语心下一软,俯身便要将字条取回,然而手指刚碰到陆远的手,便被他突然攥住。简轻语一瞬间吓得差点神魂俱裂,挣脱时直接摔在了地上,不可言说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她倒抽一口冷气,跌跌撞撞地冲出厢房,去后院找出马车便冲出了客栈,一直到靠近城门时才忍着难受步行。她慢吞吞地走着,看到前方守城兵士挨个检查,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有点太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若陆远醒后来城门打听……简轻语一个激灵,余光注意到旁边的百姓背了一筐山药,她眼睛一亮,当即凑过去讨了小半根,还同人换了外衫,接着到没人的地方擦了全脸。再次出现在城门口时,她的脸上已经起满了红疹,灰头土脸地往里走。当一只脚踏进京都城,她怅然若失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朝宁昌侯府方向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栈里重新点起了灯。季阳第三次吐过之后,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扶着柱子对周骑道:“去……去看看大人和简喃喃有没有事。”“我没力气。”周骑声音都很难发出来。季阳看他难受得厉害,只能自己咬着牙站起来,忍着眼冒金星的难受劲往楼上走,好不容易走到陆远门口,他推门的时候没收住,门开后直接跌坐在地上。屋里没有点灯,黑暗中季阳隐约看到陆远坐在桌前,沉默的剪影叫人无法看出他的情绪。“……大人,您没事吧?”季阳莫名紧张。陆远沉默许久,淡淡开口:“没事。”“那……简喃喃呢?”季阳又问。陆远这次沉默更久,久到季阳要冲出去吐第四次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她走了。”季阳一愣:“什么意思?”陆远攥着手中的银票和字条,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转眼便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京都从暮春到初夏,东湖岸边的柳树愈发茂盛,街道之上的百姓也换上了薄衫。这一个月里,季阳将京都城都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他要找的人。那个叫简喃喃的女人,仿佛一夜之间从人间消失,再没有半点痕迹。“这个女人别让我找到,找到了我定要将她凌迟处死!”酒楼中,季阳一提起简轻语,便恨得牙痒痒。周骑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即便找到她,也要交给大人处置。”“交就交,落到大人手上,她只会死得更惨。”季阳冷哼。周骑笑了一声,并没有附和他的话。虽然简喃喃逃走后,大人便变得愈发冷漠,整日里仿佛覆了一层冰霜,连最后一点人气儿都没了,可他还是觉得,将来即便找到了简喃喃,大人也舍不得对她用刑。这一个月里,他看着大人一直在找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从阴鸷到愤怒,从愤怒到冷漠,看着他恨意渐消,却依然不放弃寻她,便知道他这次是彻底栽了。若是能将人找回来,只怕是除了庆幸,再无别的情绪。然而这些情绪,季阳大约是听不懂的,周骑叹了声气,喝了口酒继续用膳。季阳这会儿烦得很,一时也没了胃口,干脆起身往外走:“屋里闷,我出去跟外面的兄弟说说话。”周骑没有拦他,继续吃他的饭,结果刚吃到一半,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闹,他听到季阳的声音皱起眉头,赶紧从屋里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便看到季阳将宁昌侯家唯一的儿子一脚踹下楼梯,侯府二小姐悲愤地冲下楼去扶人,他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将还要往下冲的季阳拦下来:“够了!别惹事。”“谁惹事了?”季阳冷眼,“我不过是看他姐姐有些像简喃喃,便过来问两句,谁知道他就开始恶言相向!锦衣卫都敢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周骑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侯府二小姐,果然与简喃喃生得有三分相似,然而一个是侯府嫡女,一个是烟花女子,想也不可能有什么干系,他叹了声气,将季阳拉走:“行了,你也是找简喃喃找魔怔了。”季阳黑着脸被他拉回厢房,关上门后耳边彻底安静了。半晌,季阳揉了一把脸,眼圈便有些红了:“老子就是气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凭什么这么糟践咱大人的真心。”周骑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转眼又是三两日。周骑奉命在街上抓人,谁知那人逃脱,直直冲向一辆马车,他眼神一凛,直接手起刀落,在对方夺走马车之前一刀刺死了他。“啧,溅了老子一身血,又得洗衣服了。”“你不过是一件衣裳,人家马车可全脏了……哦,宁昌侯家的啊,那就没事了。”两个锦衣卫哈哈大笑,周骑看向被溅了血的马车,语气淡淡道:“行了,事儿办成了就赶紧去复命吧,指挥使该等急了。”两个锦衣卫立刻不敢再玩笑,正要说些什么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待马蹄声在面前停下时,才一同行礼:“指挥使。”陆远身着暗红色飞鱼服,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马上,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后,便扯紧缰绳转身离开。骏马不紧不慢地经过溅了血的马车,一阵风吹过,马车的车帘被轻轻吹动,一股混合了花与药的清淡味道抚面而过,陆远的眼神猛地暗了下来。他攥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盯着马车被车帘盖住的小小窗子,半晌回到马车前,眼眸漆黑地拿出绣春刀,用刀鞘尖挑着车帘从左往右拨开。他动作极慢,仿佛故意折磨里头的人,只是最后被折磨的也不知是谁。当车帘快被拨开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声:“指挥使大人!圣上要您即刻进宫!”陆远手中动作停下,眼底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抽回了刀,面无表情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一日后。他静坐在书房中,长眸始终盯着门口。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大人,查到了,宁昌侯府的嫡长女简轻语,年十七,自幼长在漠北,四个多月前母亲病故,便从漠北回了京都,两个月前刚到侯府。”尘埃落定。陆远指尖轻颤,看向桌子上的一百两银票。来人回禀完便往外走,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又赶紧回头:“宁昌侯府明日设宴,像是要为简轻语……相看夫家。”陆远眼神一暗,紧咬的牙关泛着血腥味。来报的人已经走了,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声音低哑磁性:“简喃喃,你当真半点良心都无。”说罢,他静了片刻,垂眸将银票叠好:“但若肯知错就改,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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