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少》剧组道具组的组长姓丁。苏向扬看着太年轻了, 丁组长对他并不信任，但丁组长相信陆金贵。苏向扬是陆金贵的徒弟，陆金贵对苏向扬还很看重, 要是苏向扬没把活儿干好，陆金贵多半会帮他收拾烂摊子。这么想着，丁组长热情地表示他相信苏向扬, 又夸奖苏向扬年少有为。苏向扬厚着脸皮应了，对丁组长道：“丁组长，你们剧组要做的场景都有哪些？我给你做个预算。”一般剧组在拍戏前，需要什么场景, 该场景要达到什么效果, 就已经计划好了。真要开拍了再去做这些……那一部剧得拍多久！“行，大概要做什么，我这里有张单子。”丁组长从包里拿出一些文件。他们剧组的取景地已经定好，也把地方租下了。不过租拍摄场地很贵, 他们的租约是从剧组开机开始算的, 他们找了工人之后，工人们要在开机仪式后, 才能进场干活。拍戏期间如果要连夜换场景的话，木工晚上还要加班。这种活儿, 他们这样的小剧组一般都是外包出去的, 可惜现在影视城这边做这个的人少, 丁组长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工人，这才把主意打到陆金贵头上。陆金贵是老师傅，活儿干得出了名的好。苏向扬接过丁组长给的道具单子, 就觉得这个剧组吧……真不愧是个小剧组。别的不说, 道具组给的这个单子, 零散不说还很模糊。他上辈子当群演之余，还做了好多年木工，进过一些大剧组，那些大剧组可细心了，要做的东西，单子上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些剧组还会请人画好设计图。不过苏向扬就喜欢小剧组。他上辈子做木工的时候，都是帮别人干活的，虽然他知道包工头大概要做些什么，但并没有实践过。现在他就需要有个小剧组，让他锻炼一下。苏向扬这段时间跟着陆金贵做木工的同时，其实也在做各种准备工作，比如各类木材的价格，他就全都记了下来，写在一个本子上。这会儿，苏向扬拿出纸笔，就开始给丁组长做预算。苏向扬一开始做预算的时候，丁组长还时不时看陆金贵一眼，他觉得这些么……应该由陆金贵这个当师父的来指导一下。但陆金贵一动不动，苏向扬却飞快地算出一样样东西的制作成本乃至制作时间。丁组长觉得自己看走眼了。陆金贵的这个徒弟看着年轻，其实是个老手？苏向扬甚至指出了他给的单子里的一些问题，还当场给他画了一个道具的简易图。怪不得陆金贵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坐一旁全让徒弟出面，原来他徒弟这么厉害！丁组长静下心来，专心和苏向扬商量。另一边，陆金贵偷偷抹了一把汗。其实之前苏向扬说要接这个工作，陆金贵是不太赞成的。人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是很简单的，最多就是他们要做的东西比较精细的话，需要有好手艺。但包了剧组的木工活去做……这不单单要手艺，还需要有统筹能力，要能管着手下人。还有就是……剧组那边的活比较杂，可不一定只让他们干木工，指不定还要砌墙，这些苏向扬会吗？陆金贵正想劝苏向扬打消这个念头，苏向扬已经热火朝天地跟人家聊起来了。然后陆金贵就发现自己听不太懂他们聊的内容。他背着手，溜达过去瞅了一眼，还发现那些字他很多不认识。陆金贵虽然有祖传的好手艺，但他这个年纪……他当初真没读什么书！陆金贵觉得他徒弟就是个天才。他徒弟说季卫言是天才，但他没太多感觉，毕竟季卫言也就是背书厉害，而他压根不看书。但他徒弟不一样，他徒弟学手艺学得是真快！现在还能上来就要包了一个剧组的木工活儿。周胜超在旁边看着，对苏向扬也敬佩得不行。他哥说的这些，他都听不懂！苏向扬算了许久，给丁组长算出一个价格：“材料还有人工，加起来一共九万五千六，都是熟人了，我给你的是实在价格，你去找别人，人家绝对给不了你这个价格。”丁组长也知道这个价格很实在。他之前其实去找过别人，人家给的报价是十二万……他们虽然是个小剧组，但这部剧有三四十集，要拍四个月，拍摄过程中需要搭建的地方有点多。“行，那就这么定了。”丁组长道。苏向扬又道：“亲兄弟明算账，这个钱怎么给的，合同里要写明了……开工的时候要给百分之二十的定金，剩下的按照工期情况给，如果最后做的东西和预算单子有出入，钱多退少补。”别人也都是这样的，丁组长答应下来，带着苏向扬去拟定合同。苏向扬已经做不出初三的数学试卷了，但他当经纪人的时候，整天接触各种合同。即便他现在要定的合同和艺人们接工作签的合同不一样，但也有相似之处。拟定合同条款，他是专业的！上辈子艺人的合同动辄几十页，这次苏向扬没拟定那么长的合同，却也写得很详细。丁组长愈发觉得，苏向扬是干这一行的老手。苏向扬对这个合同也非常满意。他给的价格确实优惠，但依然能赚不少。剧组拍戏不是搞装修，不需要用好材料，只要外面看着没问题，安全可以保证就行了。所以做这个真的很赚。有些专门做这个的公司给剧组十万的报价，然后公司先拿走四万，剩下的六万才给负责这个项目的包工头，然后包工头再拿走两万，用剩余的四万买材料请工人……然后……那些工人还可能会拿点回扣偷点材料。《李三少》剧组的这个活，苏向扬觉得花大概五万块，就能做下来，不过丁组长去找专门的公司的话，人家开价肯定十万往上。苏向扬上辈子签过过百万的合同，现在签一个九万多的合同，心情很平静。他知道自己做完之后大概能赚个四五万，他自己上手干活，还能再省下七八千的工钱，加起来兴许能赚五六万，但这不算什么。整个工期有四个月，平均一下一个月也就一万多。当然了，这四个月，他们不用天天干活，他计算过，工期也就五十天的样子，如果这期间他能接到其他剧组的工作，甚至可以两边一起开工。做木工当包工头，挣钱真的不少。群演这行当竞争大，这一块现在却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挣钱多理所当然。上辈子在长溪镇，很多老板就是靠着做这些发家的。签订合同之后，苏向扬回了陆金贵那里。他到陆金贵家的时候陆金贵没在干活。左邻右舍几个陆金贵的同龄人来蹭空调了，陆金贵正跟他们聊天吹牛。村里人大多很闲，也就喜欢串门聊天，陆金贵这样，他舅舅也这样。“老张，你没见过我徒弟吧？你看他回来了，我这个徒弟脑子灵光，小小年纪就能做大事！”陆金贵对着他身边的一个老头开口，脸上满是炫耀。今天他跟人吹的，就是他的徒弟苏向扬。那些中老年男人看到苏向扬，一个个的都夸奖起来，还有人问苏向扬：“小伙子，有对象了吗？”苏向扬：“……”他才十八岁！丁组长找过来的时候，季卫言不在，当群演去了。苏向扬一直到晚上回了家，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季卫言，然后他就跟季卫言说了自己也要去《李三少》剧组的事情。“你是头一次去剧组演正式角色，我本就想着要跟去看着点，现在我能去剧组干活，真的再好不过。”苏向扬把自己的打算，还有接下来的安排，都跟季卫言说了。周英英有啥想法，想做什么，都会跟他说，他也习惯了把自己的安排跟身边人说清楚。以前他带艺人，就都是跟艺人有商有量的，遇到事儿也先说清楚利弊。季卫言看着苏向扬，总觉得苏向扬特别厉害。苏向扬才十八岁，都能全包剧组的木工活了！季卫言问：“苏哥，你做这个活儿，能挣多少钱？”苏向扬笑起来：“大概能挣五万，你可别跟别人说。”“我不跟别人说……苏哥你真厉害！”季卫言敬佩地看着苏向扬。他签了一个一万二的演戏合同，能赚六千块钱，正觉得自己厉害，结果苏向扬转头签了个九万多的合同，能赚五万！苏向扬道：“你也厉害，你这么聪明，演技肯定会越来越好。等将来你去拍戏，说不定片酬一天就有五万。”苏向扬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季卫言心潮澎湃，认真点头。“好了，看书去吧。”苏向扬拍了一下季卫言的肩膀。季卫言即将参演演民国剧，苏向扬就让他看点相关的书，了解一下那个时代，体会一下那个时候的人的心情。他还给季卫言布置了一个任务，让季卫言写个人物小传。接下来几天，苏向扬骑着自行车在长溪镇转悠了好几圈。他跟一个做木材生意的人谈好了拿货价格，还通过陆金贵认识了一些木工。如果活多的话，他会喊工人来干活，要是活少，他带着周胜超还有他舅舅周文武，应该就能把活儿给干了。之前在陆金贵那里学手艺苏向扬只叫了周胜超没叫他舅舅，是因为不好意思带着好几个人去陆金贵那里吃喝。但他接了《李三少》剧组的活儿之后，就把他舅舅叫上了，理由也好找——他头一回出来做事，想让舅舅帮个忙。当然苏向扬会给他们开工资。周胜超他给开一百块一天，他舅舅则开五十块钱一天。听到这个价格，不等他舅舅拒绝，钱春喜就已经答应了，还一迭声地嘱咐他舅舅，让他舅舅干的时候勤快一点。他舅舅没有工作，日常就是去收废品。这工作一般都是中老年人在干，出去跑一天也就只能挣个二三十，到他这里帮忙一天有五十块钱，钱春喜能不乐意？八月中旬，《李三少》剧组在影视城开机。《李三少》剧组虽然是个小剧组，但开机仪式办得还挺郑重的，猪头什么的一样不缺。苏向扬之前带季卫言去试镜的时候，见过这个剧组的导演和制片人，也打听了几个主演的情况。但他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几个主演。男女主演都没有太大名气，但在娱乐圈还算有名有姓。那个男主演在苏向扬猝死前，已经被称为老戏骨了。至于女主演，苏向扬记得她在几年后小红了一下，然后退圈嫁人了。这个时候演员们挣钱虽然已经不少，但也没有特别多，一些女演员结婚生子之后，就会不再拍戏。苏向扬上辈子没听过这部剧，但这时候，还是对这部剧有了些期待，顺便也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告诉了季卫言。开机仪式过后，演员们就可以走了，不过苏向扬要去见一下剧组的导演和制片人。这部剧是一家新公司投资拍摄的，导演没什么经验，再加上时间紧……导演之前都没有见过苏向扬。当然他们见不见的，也无所谓，苏向扬就是个帮着干活的，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他们不满意，苏向扬要乖乖返工。他们甚至可能都不跟苏向扬接触，要怎么样的效果只会跟道具组的人说。苏向扬跟着丁组长找到了导演。这个剧组的导演是个秃顶的男人，姓江，大概四十岁的样子，苏向扬之前跟他聊过几句，觉得他脾气不错。“江导。”苏向扬朝着江导笑了笑。“你是季卫言的经纪人吧，有事吗？”江导问。苏向扬还没说话，丁组长道：“经纪人？江导，他是包了剧组木工活的人。”之前试镜丁组长没去，他压根就不知道苏向扬带着季卫言来剧组试镜，还被选中的事情。江导一脸懵。苏向扬笑道：“江导你好，我是专职做木工的，兼职做经纪人。”这也行？江导跟苏向扬握了握手，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看起来很年轻，是不是天生不显老？唉，你不像我，我才二十九呢，别人都以为我四十了……”江导才二十九？他也以为江导四十来岁了！苏向扬轻咳了一声：“江导，我才十八。”江导：“……”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这人应该是家里有门路，就挂个名的吧？苏向扬也这么想。二十九岁的导演，还不是副导演……这位江导多半有背景，在剧组可能就挂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