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中的人相处时都会聊什么?人生?理想?
答案很残酷,聊得基本都是废话。但就是这些废话,曾宇和江楠也说得津津有味。
其实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这就够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电话这时候响了。江楠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一眼便接听:“嗯,是我。”
袁蕾正在沙发上抹指甲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准备一起度过漫漫长夜了?”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江楠说。
袁蕾“哼”了一声:“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傻乎乎的。教训啊!血的教训啊!”
曾宇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很自觉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免得听到电话的内容。
江楠知道袁蕾是为了自己好:“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袁蕾这才笑道:“那我挂了。”
江楠挂了电话,曾宇站起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江楠站起来,曾宇开门相送。
走到楼下的车位前,江楠突然站住,抬头看着他:“告别一下?”
曾宇张开双臂,没想到江楠居然主动踮起脚送上红唇。
一番纠缠后分开,江楠转身就上了车,驱车离开。后视镜里的曾宇站在原地不动,一直到她转过一个弯,曾宇才消失在视线中。
曾宇的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微笑,爱情来得很突然,也很甜蜜。曾宇对于现状很知足。
周日的早晨,一场大雨来得很急,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曾宇。
他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浑身湿漉漉的萧潇。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嘴唇发青,眼神呆滞地看着他,就像一只被暴雨淋到的小猫,在门口乞求着什么。
曾宇动了恻隐之心,转身拿了一条大毛巾递给她:“擦擦。”
萧潇接过毛巾,机械地擦拭头上和脸上的雨水。
曾宇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心头一软:“去洗个热水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萧潇点点头,慢慢地走进洗手间。
这时候,曾宇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江楠立刻接听:“早,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不好啊,想你了。”江楠居然在撒娇。
“嗯,我也想你了……”
两人对着电话聊了一会儿,萧潇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曾宇及时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着电话道:“先聊到这儿,等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曾宇拿了几件自己不穿的衣服,从门缝里塞进去:“衣服。”
曾宇很庆幸萧潇没有像上次那样,刚才她要是出声了,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萧潇穿着曾宇的衬衣和大短裤出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搞成这样?”曾宇关心地问。
萧潇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被击中了,她开始号啕大哭。
曾宇看看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松了一口气:“你坐下休息,别激动,我去给你做姜汤。”
少顷,萧潇坐在椅子上,喝了一碗曾宇端来的姜汤。她放下碗,凄凉地一笑:“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最好的。”
曾宇不说话,拿起碗去放好。回来时,萧潇站了起来:“雨停了,我也该走了,衣服就算我借你的。”
根据曾宇对萧潇的了解,加上她刚才的表现,萧潇是真的遇上事情了。
走到门口,曾宇拿起车钥匙:“等一下,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太多的麻烦。”萧潇坚定地拒绝了。
曾宇犹豫了一下:“今天周日,我正好没事,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你送我去朋友那儿吧。”
“那也好。”曾宇没有追问,关上门下楼。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驱散了闷热,也洗刷了一遍曾宇的二手福特。
曾宇专心开车,一路无话。
车开到一个小区,有个女人在楼下等着。
“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萧潇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把她送到我这儿?你自己看她身上的伤,免得说我冤枉你。”这女人看着二十岁出头,说话又快又急,曾宇根本没机会解释。
她撩起萧潇的袖子,曾宇这才注意到,萧潇的胳膊上有一块一块的瘀青。
萧潇及时摁住她:“阿英,别闹,他只是一般朋友。”
“是吗?对不起,我搞错了。”阿英连忙道歉。
曾宇摇摇头:“没事,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他说着转身上车,萧潇和阿英没着急上楼,在一旁看着他。
曾宇犹豫了一下,掏出钱包里的一张银行卡,递给萧潇:“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没改过。”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曾宇强硬地把卡塞在她手里,将车开走了。
萧潇站在原地,身旁是不明真相的阿英,看着泪如雨下的萧潇,她一脸迷茫。
不是说一般朋友吗?怎么银行卡密码都是萧潇的生日?
回到住所的曾宇并不后悔,尽管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萧潇遇到了事情,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自己。银行卡密码曾宇忘了改,里面还有三万多块,希望能帮到萧潇。
曾宇拿起电话准备给江楠打回去,手机收到一条微信长消息。
“钱我一定会还你,谢谢。一直以来,我都不想跟你说自己家里的人,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实在说不出口。现在我不怕告诉你了,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弟弟。十八岁那年,我辍学打工,因为弟弟要读高中了。父亲说,他不能再供我读大学了。八年了,前后加起来,我给家里的钱大概是二十五万,我弟弟读书的费用全是我在承担。我弟弟大学毕业后,谈了一个女友,最近要结婚了,房钱车钱还有彩礼钱,家里拿不出来。昨天晚上,父母和弟弟一起找到我,开口说需要三十万。我说我没那么多钱,父母就动手打了我,还说养了一个赔钱货。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让你见笑了。你的钱我打算用来请律师,凑够钱一次性断绝与这个家庭的关系。最后,再次深深地表示感谢,并对给你带来的伤害和麻烦,表示深深的歉意。”
曾宇看完消息,久久不语。他想了想,打通了江楠的电话:“一起吃午饭吗?上午我做了一件事情,需要向领导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江楠愣了一下才笑道:“好啊,吃什么?还是自己做?”
江楠有点怀念曾宇做的饭。但是曾宇很苦恼,他的厨房和阳台在一起,关上门就是蒸笼,太受罪了。
“还是出去吃吧。”曾宇说。
江楠倒也理解,笑道:“那叫外卖吧,我现在就叫,等我到你那儿外卖也差不多到了。”
“好,那就这样吧。”曾宇答应下来。
江楠又道:“等着,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曾宇立刻收拾屋子,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搞定。
停下来擦汗的工夫,敲门声响起,曾宇暗暗道:真及时。开门一看,果然是一脸笑容的江楠。
“不错啊,以后收拾屋子的事情交给你了。”江楠立刻发现了屋里的变化,昨晚可没这么整洁。
“没问题,领导让干啥就干啥。”曾宇果断地表忠心。
江楠见他如此,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嗯,那你交代问题吧。”
曾宇坐在床上,看着她不说话。
这时,手机响了,江楠一拍手:“外卖到了。”
曾宇出去拿了外卖,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他打开饭盒,递给江楠:“来,先吃饭,吃完了我跟你说件事情。”
江楠接过饭盒:“边吃边说吧。”
曾宇点点头,端起饭盒先吃了一口。江楠点了水煮牛蛙、清炒芥蓝,还有两盒饭。水煮牛蛙是辣的,曾宇看出来江楠是在照顾自己的口味。
“早晨的时候,萧潇来了……”曾宇一开口,江楠的眼珠就瞪圆了。
随着曾宇的讲述,江楠的表情才渐渐放松,一边吃一边听。说到最后,曾宇叹息一声:“我知道,她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做不到。这件事,我事先没跟你商量就做了,所以我决定跟你坦白,毕竟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啊?三万块呢,确实不小。”江楠点点头,言不由衷地回答。
实际上,她关注的重点不是钱,而是萧潇的故事。
江楠一脸凝重地说:“这样的事情确实令人气愤。萧潇挺可怜的,被逼到这个地步。你说她被父母打了,是真的吗?”
曾宇点点头:“嗯,我看见了瘀青。真是下得去手啊,儿子是他们生的,女儿就不是吗?”
江楠放下饭盒,抓住曾宇的手:“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善良的人。萧潇的事情,你做得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算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面前,也是要伸出援手的,何况是你的前女友。对了,你告诉萧潇,我可以帮她找个好律师,费用方面叫她不用担心,熟人可以打折。”
曾宇听了,说:“谢谢的话,就让萧潇来说吧。小时候我爸经常跟我说,人生在世,当常怀善意。走进社会才发现,这个世道充满了恶意。我在酒吧打工的时候,从不跟人起冲突,只是觉得每个人心中都还是心怀善意的。”
“我爸爸也跟我说过,做人呢,不能有歹心,也不能不防心怀歹意的人。一个人要是起了歹心,并且做了坏事,还得到了好处,尝到甜头后便会习惯损人利己。”江楠也说起父亲。
萧潇接到曾宇电话的时候,心里有点紧张。
经历了这么一场家庭风波,搞得自己连住的地方都不敢回,萧潇仅仅得到了曾宇和老乡阿英伸出的援手。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做法,萧潇觉得可笑又惭愧。
“萧潇,刚才我跟江楠说了你的事情,她说可以帮你找个好律师,费用还能节省不少。”曾宇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江楠点头。
“不好吧?太麻烦了。”萧潇不敢接受江楠的善意。
曾宇道:“你别多想,江楠是真的想帮你。这样吧,你还住在阿英那边吗?我和江楠过去找你,商量一下看看具体怎么办。”
萧潇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吧。”这个时候,她确实很需要帮助。
曾宇和江楠驱车前往萧潇的住处,萧潇站在小区门口等着。
“楼上地方太小,还乱,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聊吧。”萧潇笑得有点勉强,当她看见江楠坐在曾宇的副驾驶座上时,心里还是酸得难受。
本来那是自己的位置,却被自己一手毁灭了。
曾宇找了间咖啡屋,三人进去坐下,点了咖啡之后,萧潇主动开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爸爸他们在我租的房子里赖着不走,我是跑出来的。本打算报警,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我现在就一个要求,断绝与这个家庭的关系。”
“这个可以走法律程序,相关的案例也有,以前新闻报道过。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江楠问。
毕竟是家务事,要帮忙也要当事人下决心。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自打我弟弟生下来,一直到我出来打工,除了过年我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这些我都能忍受,毕竟我家的条件就那样,父母都是农民,收入也不高。他们不是第一次打我了,我外出打工的第一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父母让我把存的钱全部交出来,我自己留了一千块,其他的全都给他们了。可是我爸知道我留了一千块之后,拿荆条打了我一顿,我妈骂了我一天。后来我就再也没回家,他们也不在乎我是否回去,只要有钱就行了。他们的本事还挺大,不管我躲到哪里,他们总能找到我。每次找到我就是一顿打,然后要钱。这样的事情有好几次,后来他们只要有点事情,就找我要钱,我也尽量满足。但是这一次,我实在不能继续忍受了。”
萧潇说得很慢,表情淡然,双眼无神,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对自己的亲人死心,是何等的悲伤。
江楠很难感同身受,她不懂为什么同样是孩子,父母却要区别对待。
萧潇的事情激发了江楠的同情心,她拉着萧潇的手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把事情妥善处理好。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律师,其实你早就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的权益。”
王铮哆哆嗦嗦地在文件上签完字,王成汉保外就医的手续就算完成了。律师去处理后续事宜,王成夫和王铮就在监狱外面等着。不是不想进去,而是在里面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高高的院墙,墙头有电网拉着,巨大的铁门紧闭。
站在外面的王铮心情烦躁,一直在低头抽烟。如何面对父亲,对王铮来说是个难题。因为母亲的缘故,王铮对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因为叶惜颜的事情,王铮昨晚没回去,一早起来就跟着来了监狱,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叶惜颜那双绝望的眼睛和惨白的脸。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铁门打开了。西装革履的律师领着穿着一件旧夹克的王成汉走出来,王成汉还没忘记回头招呼一声:“各位管教,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出去以后好好养病,别惦记着回来了。话说回来,里头的犯人要都是你这样的,我们就轻松多了。”一个管教还开了一句玩笑。
王成汉再三致谢后才转身,身后的大门轰隆隆地关上了。
王成夫和袁蕾正朝他走来。
没有看见儿子,王成汉的心里一凉。他倒也没指望儿子能原谅他,只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感情,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见王铮。
王铮重重地关上车门,丢下烟头用脚使劲地踩了踩,这才缓缓地走过来。他终于下了决心,不管怎么说,父亲只有一个,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而且对自己也还算不错。王铮可以不原谅他,但是必须履行一个儿子的义务。
“大哥,这是我媳妇!”王成夫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主动开口打破尴尬。
袁蕾上前道:“大哥好!”
王成汉点点头:“好,好,都好。”
这时候王铮走过来,冷冷地看他一眼,伸手夺过王成汉手里的背包,转身就走。
王成汉既欣慰又感慨,还有几分心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王成夫一看气氛不对,赶紧笑道:“都过去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好好说。”
王成汉走到车跟前,王铮打开车门,也不说话。王成汉苦笑着钻进车里,坐在后排的位子上。王成夫见状,拉着袁蕾和律师上了另外一辆车。
王铮沉默地开车,王成汉也没有说话,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透过后视镜,王铮发现父亲老了许多,一头黑发变成了白发,总是红光满面的脸上也出现了老人斑。
父亲老了,王铮的心头不由得一酸。
“在里面没受罪吧?”王铮还是心软了,主动开口。
王成汉愣了一下,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跟儿子开口说话,没成想儿子先开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抑制不住地掉了眼泪。
“没有受欺负,一直有人送东西进来,跟牢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受了不少罪吧?”
王铮听到这句,鼻子发酸。
“在外面能受什么罪?以前不用工作也能花天酒地,自己挣钱后才发现,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才踏实。最重要的还是,我看清了人是什么东西。”
王铮这是肺腑之言,以前的日子看着很爽,实则是空虚。身边的人都是为了钱才跟他称兄道弟,王家一出事,全都跑了,谁还搭理他呢?唯一不变的就是曾宇,你有钱,我不沾光,你没钱,我照样拿你当兄弟。
“这个世界上未必没有真情在,只是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发现不了,不懂珍惜。人啊,很多时候看到的总是利益,忘记了情义无价。做人没有原则,不重情义,即便得逞一时,总有一头栽倒爬不起来的时候。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王成汉语重心长,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感悟全都告诉儿子。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王家的未来,还是要看王铮的。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王铮带着王成汉回到了王成夫的别墅。
长时间坐车,王成汉看上去非常疲倦,王成夫表示要安排他休息,王成汉却站在门口道:“怎么没准备火盆?不能把晦气带进家。还有,让人去找艾蒿,烧水洗澡。”
王成夫歪歪嘴,他是典型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不在乎这些东西。倒霉的事情,他在非洲这些年遇到得多了,还能倒霉到哪儿去?出于尊重,王成夫还是让人找来火盆和艾蒿,烧了一堆报纸,王成汉越过火盆,保镖也把艾蒿买回来了。
一番折腾下来,王铮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等到王成汉去洗澡,王成夫才笑道:“别嫌你爸爸啰唆,他是好心。”
王铮点点头:“我理解,他就是求个心里安慰。重要的是人还在,这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进来一个保镖,低头小声对王成夫说了一句话。
王成夫冷笑着点点头:“好,来得还真及时,让她进来吧。”
王铮看过来:“谁啊?”
王成夫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冷卿,我可是找了两个月才找到她。”
王铮愣住了,冷卿就是那个王成汉出事后,去了国外的女人。
冷卿跟着保镖进来了,表情平静。
王铮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股恨意。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变化,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时间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印记。
冷卿似乎对这一幕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问:“王成汉呢?”
听到这话,王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冷卿淡淡地瞥他一眼:“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问心无愧。”
王铮拍案而起,怒吼道:“我妈的命怎么说?这个时候你说问心无愧?”
冷卿没有立刻回答,放下行李箱,打开之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王铮,语气从容:“看看吧,这是你妈留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先看u盘。”
王铮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些文件和一个u盘。王成夫赶忙从书房里搬来电脑,打开电脑之后插上u盘。
视频开始播放。
“王铮,其实妈妈一直以来都在撒谎,我每天出去不是去打麻将,而是去做化疗。那一次我出去旅游,其实是去做手术。很抱歉,我骗了你,我最爱的儿子。医生告诉我,我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趁着我还能自己了断,我不想死在病床上,留给世界一个丑陋的样子。我拜托冷卿,等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这些东西,是我私人投资的成果,妈妈是不是很厉害啊?”
说到这时,视频里王铮的母亲一脸痛苦。剧烈的疼痛似乎让她难以忍受,她打开药瓶,服下几粒药片:“你看,我现在要吃大量的止疼药,才能坚持录完视频。”她艰难地说完这段话,抬起手,冲镜头招手:“那么,再见了,儿子。下次去看我,记得带上你媳妇。”
坐在电脑前的王铮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王成汉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冷卿,愣了愣:“你怎么也来了?是成夫告诉你的?”
冷卿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你出来后,就立刻赶回来了,刚下的飞机。”
王成汉看了看王铮,一脸的凝重:“我们上去说话。”
“阿姨的事情,我不是想瞒着您,只是她坚持要求这么做。”
楼上的书房里,冷卿提起旧事,王成汉一手按着额头,表情痛苦不堪。过了好一阵子,王成汉才缓和一些,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冷卿递上纸巾:“当年的事情,要不是您,我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王成汉一边擦眼角的泪水,一边低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不过是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
冷卿露出微笑:“您可以不在意,我却做不到,别人还以为我的孩子是您的。”
王成汉道:“不提这个了,这些年你在美国的事业经营得如何?”
冷卿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业,在洛杉矶经营了一家餐厅,生意还可以,养活孩子和自己足够了。您交给我的那笔钱,我没有带出去,走之前全都买了房子,用的是王铮的名字,现在的房价应该已经翻倍了。房子都租出去了,委托一个朋友在国内代管,每个月扣去一些费用,款子都存在我替王铮开的一个账户上。当年我办好事情,回来找王铮,他已经离开了老家。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王铮,可惜只知道他在沪上,都怪我没用,没有照顾好他。”
王成汉叹息一声:“这就是命啊,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几年的沉浮,他成熟了很多。”
冷卿眼神炙热地看着王成汉:“王叔,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那边的生意我也转出去了。当年阿姨委托我照顾好您和王铮,我一件事都没做到,真是太遗憾了。”
“你回来,孩子怎么办?”王成汉微微皱眉,似乎并不希望她回来。
“孩子跟着回来了,在酒店里,我妈带着呢。我想好了,在美国我也没什么机会,不如回来。再说了,您跟前总得有个人照顾吧?”冷卿说到这个,脸上微微动容。
“胡说,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不想拖累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就当没听说过。你要回来,我也不反对,王铮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你来我最放心了。”王成汉拒绝了冷卿,她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表现在脸上。
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冷卿相信百炼钢一定能被热情熔化。
“您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楼下,王铮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
王成夫和袁蕾在一旁窃窃私语:“袁蕾,你看出来没有?”
“我没瞎,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女的是真的喜欢你大哥。奇怪,她跟你嫂子的关系也不错,她跟我差不多大吧?”
“她比你大五岁,三十四了。看着就像二十出头,这人怎么保养的?”
袁蕾掐了他一把:“重点还是心态好!”
王成夫果断表示:“那也不能跟你比啊,你看着只有十八岁。”
袁蕾微微一笑。
看见冷卿下来,袁蕾起身走过去:“我是成夫的未婚妻,冷姐,你都是怎么保养的?看着就像二十出头。”
“其实没什么了,开心一点就好。就算不开心,想点开心的事情就可以了。人生苦短,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冷卿扫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王铮,走到他面前:“我们单独聊一会儿,可以吗?”
王铮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痛苦,还有追悔。
王成夫和袁蕾识趣地离开客厅,上楼去了。
冷卿率先开口:“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善良、坚强、乐观,对你充满了爱。”
王铮看着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冷卿继续说:“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她隐瞒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去承受病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最惦记的人还是你,她是一个可以把一切都献给孩子的母亲。”
王铮安静地听她讲述,没有开口询问。
“还有你父亲。我跟他的关系,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我们的关系其实很简单,一个无知少女,被人骗了感情,为了所谓的爱情,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惜,她在怀孕的时候,那个男的花着她挣的钱,却搂着别的女人逍遥快活。知道真相的少女想跳河寻死,被你爸爸路过救下来,知道她的遭遇后,给了她一份工作,帮助她安顿下来。”冷卿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个少女就是我。你爸爸出事之前找到我,交代我办一些事情。”
王铮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都这个时候了,她没必要再骗自己。
“你喜欢我爸?”
冷卿的脸上微微泛红:“是吧,我也不确定,他是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可惜,他不接受我。”
周一一大早,江楠先去了医院。
曾占豪的手术安排在上午,江楠得去盯着,下午还要带萧潇去见律师。所以,公司的事情她全都甩给了曾宇。
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曾占豪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付玉看见江楠,脸上露出安心的微笑。嘴上说江楠没必要来,有她照顾就行了,实际上曾占豪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付玉的担心达到了极点。
江楠的出现,对付玉来讲好像是落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
“小江来了!”付玉快步上前,紧紧地抓着江楠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江楠知道她紧张,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笑着安慰:“医生说了,这手术几乎没有风险。曾叔叔人那么好,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听她这么一说,付玉总算安心了,坐回了长椅上。
江楠主动找了个话题,转移付玉的注意力:“阿姨,曾宇小时候是不是很乖啊?”
一提这个,付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就他?还乖?你可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调皮!邻居家养的狗看见他都躲着走,养的鸟看见他就叽叽喳喳地叫。别的孩子是被狗追,我们家曾宇反过来,追着狗踹,那鸟的毛也被他拔光了。就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老曾没少罚他,我也没少带着他去给人赔礼道歉。”
“罚?怎么罚啊?”江楠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付玉叹息一声:“罚他写书法呗,完不成任务不给他吃饭。追打人家的狗,就写‘以后不敢再追狗了’,五十遍;拔鸟毛,写一百遍。写不完就不让他吃饭,有一回写到半夜十二点多,总算是写完了。别的事情你曾叔叔依着我,教育孩子他一点都不让步。我寻思吧,这孩子就是小树苗啊,小时候长歪了,长大了想扳正可就难了。就算再心疼,我也只能忍着,最多陪曾宇一起熬着呗。”
提起旧事,付玉感慨不已。
“你曾叔叔说,做父母的如果不能正确引导孩子,孩子会变得肆无忌惮,毫无底线,以后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小时候就该让他知道敬畏,一个人没有敬畏之心,那还能行?”
时间在两人对曾宇往事的追忆中飞逝。
过了一段时间,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喊了一声:“家属准备,手术结束了。”
付玉激动地站起来:“小江,出来了!”
“阿姨,叫我江楠就行了,小江多见外啊。”江楠也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
先出来的是主刀顾医生,一个中年男子,看见江楠便露出笑容:“江楠也来了。手术很成功,麻醉还没过去,醒来恢复一段时间,今后还需要注意饮食和保养。”
这位医生是跟江自流一起长大的,和他的关系铁得不行。他看见江楠,自然要和她聊一会儿。
“谢谢顾叔叔,我给您带了一瓶好酒,您保证喜欢。”江楠笑眯眯地说。
顾医生听了微微一笑:“你从你爸爸酒柜里顺的吧?被他知道,我可要挨说的。”
“您不说,他又不知道。”江楠说着吐吐舌头。
顾医生笑道:“好,我不说。听说你爸回来了,怎么也不约我们打桥牌?”
“还不是我妈,要过二人世界。”江楠说。
“好了,你先陪病人回去,我们有空再聊。”
江楠跟着付玉一起回了病房,付玉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江楠走出病房,给家里打电话,让阿姨准备好老鸡汤,打算给曾占豪补一补。
付玉正好出来丢垃圾,听到江楠说:“阿姨,手术之后人亏得厉害,记得放参片啊。”
挂了电话,江楠一抬头,看见眼睛泛红的付玉,赶紧上前:“阿姨,您这是怎么了?叔叔没事吧?”
付玉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就算是亲闺女,也没你这么好啊。”
“阿姨,我可不敢给您做闺女,回头曾宇得骂我。”江楠赶紧说。
“他敢,我打断他的腿。以后他敢说你,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我记住了,他欺负我,我就找您告状!”江楠顺着杆子往上爬。
付玉的心情越来越好了,拉着江楠的手准备长聊,这时候护士出来喊了一声:“曾占豪家属,病人醒了。”
两人赶紧走到病床边。曾占豪看见江楠,心里想:这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曾宇上辈子积德了。
“曾叔叔,手术很成功,您放心,最多半个月,您就能出院了。”江楠开口安慰道。
曾占豪摇摇头:“小江啊,你不用安慰我,我心态好得很,只是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于心不安啊。”
江楠拉着他的手笑道:“曾叔叔,您太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江楠做的事情,很自然地传到了她父母的耳朵里。
正在度假的两人接到了家里阿姨的电话。阿姨给他们说,江楠让她炖汤,还要放参片。别的还好说,这个参片她可不敢照办,先请示一下是必然的。
韩嘉怡对着电话答应得很干脆:“放吧,这点主江楠还是能做的。”挂了电话,她对江自流抱怨道:“老江,你闺女大方啊。你收在书房里的野山参,她也拿出来切了几片。”
江自流正在钓鱼,听到这话呵呵一笑:“这么大的人了,我们就不管了。”
韩嘉怡气得抬脚轻轻地踢了丈夫一下:“你说得轻巧,那是三十年的野山参。养闺女就这点不好,再优秀都是替别人养的。这还没嫁过去呢,恨不得心都掏出来奉上。”
“老婆,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闺女怎么了?闺女才贴心啊!行了,你也别郁闷了,赶紧过来坐下,别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江自流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在乎,当年韩嘉怡对自己不也这样吗?
“你就惯着她吧。”韩嘉怡坐在躺椅上,戴着太阳镜和大草帽,一脸的忧郁。
折腾了一个上午,江楠准备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