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三房的人都聚到一块,分了男女席,都摆在厅堂。中间也没有用屏风相隔,十分的热闹。
初宁看众人言笑晏晏,灯火明辉,将每个人脸上的轻松笑容映照得清晰。
一家人和和乐乐,热闹温馨,是她在宋家极少有的场面。宋家几兄弟除了祭祖和年节,其它时间几乎不相聚,而她也很少出门宴客,这样的情形其实十分陌生的。
也许这才叫家人吧。
“初宁丫头怎么发呆呢,快来尝尝这四喜丸子。”
徐老夫人见到小姑娘目光发虚,吃着吃着就走神了,便让丫鬟给她夹了个丸子。
初宁猛然回神,抬头见到老人慈爱的笑。她忙回于一笑,心中温暖不已,谢过后夹起丸子咬了一大口。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了荸荠,丸子里掺了香菇,更是提了鲜味,好吃得叫初宁眯了眼。
徐老夫人见小姑娘微微鼓起一块的腮,实在是可爱,也高兴地笑。
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才对,这也太清瘦了。他们家年纪最小的琇怜看着都比她壮实。
老人就喜欢小孩子们能吃能睡,活泼开朗,又给初宁夹了不少菜。
吃到最后初宁都要捂嘴打嗝,倒是徐琇怜先发出了声音,徐二夫人余氏嗔她一眼。徐琇怜委屈地说:“祖母这儿的饭就是比平时吃的香,我就多吃了那么一点点。”
逗得满堂哄笑。
丫鬟们撤了席上茶,初宁捧着手中的花茶,眸光时不时扫过和兄长说话的徐砚,耳边却又是徐家两房妯娌在说这花茶的功效。
“如今京城中的夫人们都喝起这些来,还有杜仲、金盏花一类的,明儿我让人送你那去一些。你尝个新鲜。”
初宁就想到自己在家捣鼓的各种茶饮,也许她可以制一些,用来送给徐家各位长辈。
再略坐了一会,徐大老爷声音提高一度,与徐砚说:“三弟,若是得空,一会随我去书房?”
是有事要私下说的意思。
初宁看了过去,发现徐砚脸上的笑意有一瞬收敛。他也朝她看到了过来,这个时候面上又是平和的笑,仿佛她刚才是眼花了。
徐老夫人那边笑吟吟地说:“你们兄弟有事就去忙吧。”
这便是要散了。
其它人很识趣地起身告退,初宁也跟着众人一块儿行礼。跨过门槛的时候,徐砚在台阶那里等她,朝她轻声说:“早些歇息,有什么都可以跟绿裳说。”
初宁笑点着头,绿裳已经引着她往前走。
这间任氏回头看了眼打了灯笼的绿裳,抿了抿唇,扶着丫鬟的手继续走。余氏瞧见了,在她身后轻声地说:“暮思院的人都是母亲直接拨过去的呢,是十分看重宋姑娘。”
任氏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依旧目不斜视。余氏就叹气一声,大嫂这家可真不好管啊,明明是她管事,但老夫人说调人就调人,完全没有吱会。
绿裳是老夫人房里人就算了,谁人也不能说什么,但有个婆子是算半个管事,任氏正想重用。
徐家几兄妹在母亲身后走着,说说笑笑的,也没有人注意到妯娌俩的小插曲。
初宁在更后边,特意保持着和徐家少爷们的距离,不想一晚上缩着的徐立安此时转过头,朝她咧牙阴森森的笑。
她看得心惊胆颤,脚下一软,险些要崴了脚。是汐楠眼明手快将人扶好了。
徐立安瞅见嗤笑,声音传着风清晰传入初宁耳中,再软的性子也经不住他一而再的嘲笑挑衅,小脸涨得通红。
——这人是真讨厌!初宁暗暗憋着劲地想,再敢惹她,她还拿石头砸他!
反倒是徐大老爷和徐砚落在最后,一个神色威严,一个闲庭漫步般,面上的笑都那么漫不经心。
前边的动静慢慢远去,几乎要听不见了。夏虫或急或缓地在鸣叫,夜风吹过,拂在皮肤上,略微的凉。
徐砚的步子就突然停顿:“大哥要说什么,现在说也一样的。”
徐大老爷侧头。银色的月光落在弟弟肩头上,他神色与那幽幽的光华一般清冷,笑意不达眼底,疏离极了。
“去我书房,坐下说。”
“不必了。弟弟向来懒惰,不情愿走那么多的路。”
拒绝得毫不客气,徐大老爷脸色也不太好看了,终于没忍住沉声说:“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大哥还会吃了你不成?你都为官两年了,什么是轻重难道你还分不清楚?”
徐砚轻笑一声,三分挑衅:“弟弟以为的轻重与大哥期待的不太相同。”
“徐砚!”
徐大老爷脸色急变,刚才对他态度的一分不满上升到十分。
自己被连名带姓的直呼,徐砚也不太在意,依旧淡淡地笑:“我已经按着你们所想,走仕途,要做助力,你们现在又不相信我的能力。既然如此何必让我入仕。”
“你有能耐为兄清楚,可你这是在自毁前途!如今外头都传你出卖宋霖,我是想要帮你,我们不是政敌,无名子大师又不在京城,难道不该你我商议?!你二哥今日为了你,都忍着气奔走一天!”
徐砚没有说话,盯着情绪激动的兄长看,为他提到尊师而眸光锐利。
徐大老爷为弟弟的油盐不进气得胸口痛。
暗夜中一名管事样子的人匆忙前来,那人是在徐大老爷身边当差的。见到兄弟二人,松一口微喘着禀道:“大爷、三爷,外头有人递了这个贴子,现在要见两位。”
徐大老爷闻言接过,惊讶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