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相信这醉汉的话。而他本人,被人多说两句,也不敢自己回去坟地求证。这件事,自然就被当做是一桩怪谈揭过了。
直到半个月后,城中又发生了一起孕妇难产身亡的事件。这次的这对夫妇感情甚督,在夫人下葬以后,丈夫伤心欲绝,一个人在坟前陪着夫人,从早坐到了晚上。
入夜以后,他亦听见了从坟墓中传来了的一阵咀嚼声,清晰可闻,令人头皮发麻。在难以置信之下,这位丈夫立刻命人来把棺木起了,揭开棺材盖一看,众人惊骇地发现棺中的女子高隆的腹部已经平了下去,似乎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然而,她的双腿之间,却并没有婴儿,也没有血迹。拉开衣裳一看,才发现她的肚子破开了一个洞。观察那伤口的形状,竟然像是婴儿自己撕开了血肉,从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个消息顿时在城中炸开了锅。有人联想起了那个醉汉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了搜集多点证据,就把人请到了坟地,让他回忆一下当初的咀嚼声是从哪里开始听到的。醉汉把人们带到了那棵歪脖子的树下。众人挖开了泥土,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具已经腐烂见骨的女尸。
追查之下,才知道这树下埋的是名青楼女子。她因难产而亡,被草草地卷了张席子,埋到了郊外。
事出古怪,必有内情。梼城那名丈夫连忙给姬家送上了信。姬砚奚等人翌日赶到,彻查了一番,也的确逮住了一只食人的魍魉,收复了它以后,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三天,一夜之内,又出现了两桩一模一样的惨案,同样的咀嚼声、同样死后剖腹的惨状、同样不翼而飞的婴儿。
也就是说,姬砚奚等人前几天捉住的那只魍魉,根本就不是始作俑者。若是任凭事态发展,恐怕会死不少人。姬砚奚便心急火燎地写下了急信,让仙宠速速送到姬钺白的手上,催促他们赶紧回来。
……
仙宠飞来的时候,简禾正与姬钺白一同待在客栈中。姬钺白没有背着她读信,简禾凑上前一起看,可读完了信,她却像姬砚奚一样,完全找不到头绪。
简禾道:“这次作恶的会是什么东西?如果是魍魉的手笔,那它的口味也太刁钻了。”
姬钺白摇头,道:“还不能断言,得前往梼城一趟。”
系统:“叮!恭喜宿主开启主线剧情【灾中绛仪】,触发其中的副本【鬼胎】。”
简禾心中一个咯噔。
绛仪……
哦豁,姬钺白的主线中的另一个重要副本要来了!
前面曾说过,姬钺白的武器,名叫“绛仪”,是一把剑刃发红、缠绕金索的长剑,艳艳兮不可方物。
然而,绛仪的来历却一直很模糊。不像贺熠的弃仙,直接点明是“是跟人打架之后抢回来的”。上辈子,她一直以为绛仪是姬家的传家宝。
可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姬钺白身边都还没有出现过这把剑。那会儿,简禾心里就有种预感——看来绛仪是副本的奖励。果然猜对了!
有正事在身,两人再也没有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了,没有再绕弯路或中途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岁邪台。
在这几天内,梼城的伤亡人数又增加了。而且,这次的受害者不再局限于孕妇,还增添了小孩子。因为事态严重,“索命鬼胎”的传闻已经传出了梼城,连蝶泽别的地方都有所耳闻,姬砚奚等人已经提前一天赶去了梼城。
简禾与姬钺白在岁邪台休息了半天,也轻装简行,动身前往了梼城,准备与姬砚奚等人汇合。
梼城是一座在上古之时就建下的小城,一部分的城墙还是古时候遗留下来的。骑马走向城门时,简禾就发现他们一直在走下坡路。
奇怪了,蝶泽这一带,地势十分开阔平坦,惟独梼城建在一片谷底中的。跟江州城又有所不同,江州城虽然也是建在凹地里,但人家四面八方都是山,凹地聚水,百姓又在水上讨生活,十分合理。
但这梼城,周围又没有山川或裂谷等天然屏障的阻隔,也不知道建城的人是怎么想的,偏要在通风欠佳、雾气弥漫、崎岖逼仄的山谷里建城。且城墙砖块破旧,布满绿藤,看着颇为阴森,与繁华艳丽的蝶泽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
简禾:“……”
怪不得它虽然是蝶泽的一部分,却被很多人下意识地从“蝶泽”的范围中踢了出去。城市卫生都不整整,活该被嫌弃。
好在,虽然城外看起来挺阴森的,但进城以后,熙熙攘攘的大街挽回了一点印象分。
简禾下马以后,环顾一周,发现这大街上的商铺门口大多都贴了一些漆黑的兽符,跟挡煞的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地的文化。
姬钺白放了一只仙宠,现在就等着姬砚奚那些人来找他们了。简禾看了看日头,道:“快中午了,不如我们边吃饭边等吧。”
姬钺白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
小地方没有多奢华的饭馆,两人选了一家看起来稍微整洁点的,入内撩起衣摆坐下。掌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一个塞着一个好看,眼睛都发直了,很快就给他们上了一桌的小菜。
简禾一边吃,一边讨论道:“我原先以为凶手是冲着孕妇下手的。可现在,就连不是孕妇的人,小孩子啊、老妇人啊都被害了——凶手害人却不挑对象,搞不好真的是魍魉所为。啊,对了,有查过一开始那个醉汉有没有跟魍魉接触过么?”
姬钺白摇头,道:“没用。他们的头发燃着后确实冒出了紫烟,可循着抓到的却不是凶手。”
简禾点头:“也是。我看这应该是巧合——恰好有魍魉盯上了醉汉,醉汉染上了它的邪气,砚奚他们又恰好在这个时候来查案,就把这只还没来得及动手的魍魉当成凶手揪住了。”
姬钺白道:“所以,我认为这次并非是魍魉作恶那么简单。”
“可是,那些受害者根本找不到交集,凶手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害人的呢?”简禾愁眉苦脸,突发奇想道:“我看,既然凶手身上没有突破口,不如我们试试从受害者那儿查起吧。比如,可以查查她们——”
姬钺白停下了筷子,眼中微光一现,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生前做过的事。”
“没错。如果她们做过同样的事、去过同样的地方、接触过同一个人,说不定都能成为突破口。”简禾如小鸡啄米,又分析道:“这么多受害者里,最先出事的不是一个青楼女子么?从她开始,惨案就一桩接一桩发生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从她下手。”
那女子在难产而亡之前,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青楼里度过。未免引人注目、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去踩场的,只能让姬钺白一人过去探探路。简禾自己在饭馆中等他回来。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外,简禾自个儿给自己倒了杯茶,刚饮了几口,忽然听到了饭馆外传来了几声咒骂和推搡声。
简禾不经意地往外一看,恰好风卷起了帘子,行人身形微侧,露出了人群之中的一个小少年。
这是个年约十三岁的半大少年郎,身形纤瘦单薄,衣衫破旧,脚踩黑靴,腰间别着一把破长剑,还没有剑鞘,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他的双颊略有些肮脏,目若星霜,三分瘦弱,三分甜稚,余下的全是未臻成熟的俊俏。眉心一道血色长痕,灼人视线。
简禾:“!!!”
她叼在口中的筷子一前一后掉到了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