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左右不过是那些大人的家眷嘛。”她支支吾吾地回答,生怕他再问下去。
苏月锦闻言倒是来了兴致:“送的都是些什么?”
沈衡拿眼四处瞟着,道:“就是一些……平常的吃食,很——平常的那种。”
“很——平常吗?”他学着她拉长了尾音,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我怎么听说,是有人身子不爽利,这才有了这些东西?”
他听说了?听谁说的?
“今日王彦辰来找过我,颇为隐晦地表达了不宜操劳过度的意思。”他说着,含笑睨了她一眼。
沈衡瞪着一双杏眼,整个脸颊都红了。那个王彦辰是宫里的御医,平日都是给皇上和娘娘诊脉的。
他都知道了,宫里的那两位岂不是……
“是他们理解有误。”她尽量淡然地坐定,默默塞了一把核桃在嘴里。
因为这件事不光体现了她薄弱的文字功底,还间接暴露了她的智商。
苏月锦好笑地看着面前粉嘟嘟的小脸,不由得凑上前去蹭了蹭。
“药方什么的就留着吧,反正早晚都用得上。”他想要个孩子,男女都好。
沈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觉得矜持这东西也没多值钱,便笑呵呵地回道:“那就生嘛,生他十七八个的,热闹。”
树影横斜,春风阵阵,确实是一个孕育新生命的好时节。
可是沈大小姐忘记了,孕育孩子,不仅仅是努力就会有收获这般简单的。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惬意,沈衡虽然不用侍奉公婆,但叫苏月锦起来应卯成了比伺候公婆还要艰难的事情。
“父皇相信你一定可以让小浑蛋按时上朝的。”圣上的话犹在耳畔。
沈大小姐扒拉着手上三只纯金如意的“贿赂”,真的觉得举步维艰。
“苏月锦,快点起来,再磨蹭下去,真的迟了。”都整整半个时辰了,真没见过这么能赖的。
良久之后,被子里缓缓露出一个脑袋。
“再歪一会儿吧。”眼皮都没睁开呢。
“不行。”沈衡严词拒绝。再歪下去,就该散朝了。
“可是我生病了。”
沈衡咬牙道:“这个借口,昨天你已经用过了。”
“那就是被子病了。”苏月锦说着,轻拍了两下被子,“我要留在床上照顾它,你要一起吗?”身子一翻,又找周公去了。
沈衡嘴角抽搐着,突然悟到了皇后娘娘那句“今后便麻烦你照顾他了”,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呵呵”真正的含义。
只恨她明白得太迟了。
日子虽过得“张牙舞爪”,但不可否认,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王妃同王爷的感情很好。
一个下朝晚归了点,另一个便会站在府前踮脚观望着,被发现之后还不愿意承认,装作看花看水的样子。
一个说出门买些东西,另一个必然会跟在身边,不要仆从,不用伺候。回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王爷拎在手里,而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常听人说:夫君是天,妻子是臣,尊卑有序才是伦常。但在端王府,这对夫妻就是平起平坐的。
渐渐地,有人开始明白,原来“举案”不一定非要“齐眉”,“相敬”也不一定要“如宾”,真正的生活就是点点滴滴的。偶尔张扬,偶尔放肆,不需一板一眼,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也不例外,且这一本经,沈衡觉得格外难念。
自从她“得道”当上王妃之后,跟她沾亲带故的“鸡犬们”就开始摩拳擦掌,想着“升天”了,三五不时送上拜帖,金银玉器乱送一气。
这里面还有一个她家的远房亲戚,更是打着曾经施恩于沈家的旗号,日日徘徊在她家门前。
沈大小姐一开始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律闭门谢客。可没过多久便传出沈王妃不屑与朝臣妻女交好,不理家中亲信的骂名。
这话,旁人没几个胆子敢讲,能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不消多想也能猜到,必是那位一直都未露面的七公主无疑。
道道说:“小姐,咱们还是将这事回了皇后娘娘吧。”
这才刚大婚不久就传出这样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她低头摸着袖口的团花,道:“不打紧的事何必劳动她老人家?你去回事处跑一趟,将所有留了拜帖的夫人的名单都记下。”
“您打算揍她们?”这样不太好吧?
沈衡捂着跳动的额角,轻叹道:“明日后院摆宴,我要宴请众位夫人。”
精致的东厢房内,桌上的菜品还冒着热气,七荤八素,招待十几位官员家眷。
宴是好宴,菜色也讲究,只可惜这寓意让人一进门就不太敢放得开。
众所周知,上菜时摆双不摆单,见过四菜一汤,六荤一素的,何曾见过七这样的单数?
“七荤八素”是句俗语,大家都知道这是头昏脑涨的意思。至于这话暗示的是谁,就得看这顿饭吃得妥不妥帖了。
沈王妃姗姗来迟,身穿一身家常沉香色点花襦裙缓步进门,一支金步摇松松插在发髻上,样式略显朴素,却也不失体统。一张俏脸生得剔透灵动,尤其是那一双杏眸,顾盼之间恍若秋水浮动,分外亲和。
就见她扬起笑容,招呼道:“夫人们都来齐了?前些日子,我偶感风寒,耽搁了这么些时日才来见你们,实在过意不去,快请落座吧。”
几名妇人见状连连称是,拣着好听的话寒暄着,私下又暗暗揣度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