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坐上了侧室的位置,但你过得并不开心。你每日惴惴不安地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生活。或许是想法不同吧,我反而觉得,你这样活着,是那样可怜,那样卑微。”
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这份爱要千方百计用心计去维持,那又何必呢?沈衡的一席话并没有多么尖锐,但是直击的是张挽君一直不敢面对的内心。
她伸手猛地推开沈衡,尖声吼道:“你懂什么?!那种被人厌弃的眼神,不屑的注视,你体会过吗?刘雅君当初多嫌弃我,现在就有多巴结我。你见识过把人踩在脚下又跑回来恭维被踩的那个人的那种嘴脸吗?你感受过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吗?这就是我想要的,而所有挡在我面前的绊脚石都要为此让路。今天是你沈家,下次便是张家。就像现在,你爹还不是被关在牢房之中,整日抬头望着那一点寸许的光亮吗?你能做什么?除了将我抓来这里,说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你还能做什么?”
沈衡很少用“嘴脸”这两个字去形容别人,但是看着对面那张近乎扭曲的脸,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当初的请帖,是你模仿我的字迹写好并发出去的吧?”
她手中的这张请帖,是她当年离开林府时在地上捡到的。
张挽君真的将她所有的笔画都临摹得很传神,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从未写过这些,真的很难辨出真假。
“嗬!还留着呢?”张挽君冷笑一声。
“是我写的又怎么样?就连林方知当初会赶回林府也是我让人传出的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怕告诉你,就连陷害你爹的字条也是我亲手写的。那老东西早该死了,林府只打断他一条腿,也算是发了善心了。”
“啪!”张挽君的话音刚落,便迎头受了沈衡狠狠一巴掌。
“我可以允许你作践我,那是因为我先作践了我自己才给了你机会,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利用这个去伤害我的家人。”
张挽君根本没想过沈衡会动手打她,那带着掌风的一巴掌,扇得她半边脸都肿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扑上前去,撒泼一般想要去拉扯沈衡的头发,却听到咔嚓一声,自己的胳膊断了。
松开张挽君被折断的半条胳膊,沈衡冷冷地看着她,道:“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咔嚓一声,小腿骨也被折断了。
“这是你欠我沈家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张挽君,你欠下的,早晚是要还的。”
骨节分离的疼痛,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很难承受。当初她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爬到林方知的面前,求他饶恕自己孩子的无知。
这一切的一切,一半是出于自己的轻狂,另一半,便是这位幕后推手的功劳。
“沈衡!有种你就杀了我。林家在朝中的地位你清楚得很,我死了,你们沈家一门也要跟着陪葬!”
沈衡低头看着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道:“你觉得,你方才亲口承认了自己伪造字迹的罪行,林方知还会饶了你吗?”
张挽君闻言大笑道:“我承认了吗?谁听见了?就算有人听见,作证的也还是你沈府的人。你以为这里是大理寺的大堂?我不签字画押,不出堂作证,你还是救不了你爹。而且我还要状告你杀掉了我的孩子,故意报复林府。我要让沈括人头落地,我要杀了你们沈家所有的人!”
“够了!”这句话不是沈衡说的,而是在门后气得七窍生烟的林方知说的。
苏月锦说带他们出来走走,就真的径自出了大理寺,眼见着是朝着沈府的方向来,他就觉得心里没底。
张挽君自三天前离开便再也没回来,但她出门时并没有带仆从,也没乘小轿,他也不好问沈府要人。
还没走到门口,林方知便听到了张挽君的声音,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只是苏月锦在场,他不让进去,谁敢推开门打断?
里面的对话那样清晰,林方知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发作不得。及至张挽君疯了一般叫喊时,他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只能将门推开。
只见他破门而入,拎着张挽君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一旁的墙壁。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妇人,居然是你故意陷害沈大人的,你好大的胆子。”
张挽君看着鱼贯而入的几名大人,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谁能想到,本该在大理寺审案的众人会来到沈府?她又怎么会想到,他们会设下这样的“圈套”,让自己招认?
林方知下手毫不留情,撞得她本就发晕的脑袋更加眩晕。
苏小千岁懒洋洋地靠在沈衡身边,摇头叹息:“太血腥了。”饶是如此,自己却坐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待撞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轻叩了两下桌案,道:“林丞相不会想把证人活活打死吧?这死无对证的事,还是私下里做比较好一些。”
张挽君被收押了,回到堂上的众人表情各异。
林方知脸色白得发青,几次张口又不知怎么才能摆脱嫌疑。
苏小千岁亲自下来“安抚”他道:“别慌,本王知道你是清白的,许多事情也有你注意不到的时候。张挽君一意孤行,铸成大错,本王相信你绝对不会参与其中的,对吧?”
林方知虽诧异苏月锦会这般为他开脱,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王爷明鉴,此事下官确实并不知情,真的都是她一人所为,下官是万不敢欺瞒王爷啊。”不承想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重重的跪地声。
“王爷明鉴,此事都是林丞相在背后指使的,不然罪臣也没这个胆子诬陷沈大人!”
看着突然冒出来,哭倒在地的王秉承,林方知真的想出口骂上一句:这他妈关你什么事?
再说王秉承这边,他被秘密抓到牢里之后,苏月锦其实从来没有传问过他什么。只是他时常会听到牢头们讨论:“外头几个做伪证的被打了,林方知将所有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开始的时候,他还一直默不作声。同刘守财等人一样,他一直坚定地认为,林方知这棵树不倒,他就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是在看到张挽君也被关在牢里时,他整个人都傻了。方才他就一直被押在耳房一侧悄悄地听着,及至见到林方知的儿媳都入狱了,如何会不慌乱?
再听到堂上林方知的那句“真的都是她一人所为”,他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自己。
他以为这个“她”说的是“他”,以为林方知要卸磨杀驴,不待被审问便冲出来自己先招认了。
林方知如果在经过张挽君的事情后,只是面色发青,那现在就几近要咽气了。
苏月锦当真用的是好手段,朝堂之上所用的是权谋,他洞察的却是人心。
王秉承说,当初林方知不满沈括平日的作为,本是想用偷梁换柱的法子,诬陷他暗地里帮助学子舞弊。考生张孝全就是他们事先找好的人。他是外省药商的儿子,家里颇有些银子,却没什么官家背景,一听说可以用银子买到答案,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收了他十万两银票,暗地里却让张挽君仿照沈括的字迹写下一纸诗词,用来“揭发”沈括。他们不但白找了个替死鬼,还在中间小捞了一笔。
没想到的是,石金才那个冤大头,春闱前便开出了八万两黄金的惊人数目买通官员。在得知魏清收了那黄金之后,他们便顺水推舟,将这个罪责一并扣到了沈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