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聆见班青神情不似作伪,不禁疑心中疑惑,难道他师父真叫张三?
不,不应该。
班青的师父会父亲的绝艺,据仲聆所知,父亲房图将军生前,并没有将一身功夫外传。
所以房家枪法泄露出来最大的可能,是父亲当年身边的将领见父亲使用时,私下里偷学过来的。
他回想父亲生前麾下的得力干将,没有一个姓张的。
张三,定是化名。
正在这时,店小二敲了敲门:“客官,您的菜好了,现在送上来吗?”
班青立刻说:“快送上来。”
他们点的一桌子美味佳肴,如流水般被摆上了桌子。
几道招牌菜,看上去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动。
班青挂念着仲聆的身体,连忙招呼道:“仲聆,你中午就没吃饭,现在一定饿了,你赶快吃点东西,咱们慢慢说。”
这一场即将到要紧处的对话,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
仲聆平平淡淡的瞄了一眼店小二。
那店小二莫名的觉得后脊有点发凉。
仲聆从善如流的提起了筷子,他夹了一点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出言试探。
班青并没有喝醉,仲聆若是此时再一次强行提起他师父的话题,多少会显得有些刻意。
他不愿引起班青的警觉,若是班青心中对他有了提防,那以后打探消息,才是加倍的困难。
班青说他师父叫张三,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班青怎能自己都不曾怀疑过?
但是仲聆现在还不能问,这样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我就是想打探你师父的料,你赶快警觉起来,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仲聆从班青手中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加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班青的盘里:“你也饿了,吃吧。”
班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立刻把鱼肉夹到自己嘴里,那副神情就像是他吃到了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就算是仲聆心中满腔打算,此时见到班青的模样,也不禁忍俊不禁。
罢了,来日方长。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他可以慢慢打探。
用完这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穿着新衣服,沿着江边漫步。
元港城早从十年前在硝烟炮火中恢复了元气,这里仍然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江边的商铺都挂出了灯笼,照得一条街明亮如白昼。
班青盯着仲聆披风下的手,却不敢去牵出来。
仲聆注意到他的视线,便问:“怎么?”
班青视线躲躲闪闪,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你长得真好看。”
仲聆如今已知道他两人十年前相遇的情形。他想,他十年前来江北元港城的那次,可没有穿女装。
班青在那个时候,应该就知道他是个男人。
或许说,这小土匪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男人,不是吗?
仲聆长成如此模样,这许多年来,为他着迷的女人不少,前来示爱的男人,他也算是前赴后继的遇到过了。
所以被男人喜欢,对于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仲聆便大大方方的让班青看,还问他:“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班青连连摇头:“你还是别想起来的好,我那时候又黑又矮,特别的难看。”
仲聆哑然失笑:“你一个大男人,只要上对得起家国,下对得起自己良心,忠义两全,行事无愧于心,长得好看难看,又有什么关系?”
班青愣了一下:“你说的对。”
“不过实话说,我对你当年的样子没什么印象了。我记住的是现在的你,你现在长得一点儿都不难看,挺帅气的。”
这可把班青高兴坏了!
心上人夸他长得帅,他高兴的嘴巴都扬到天上去了!
如果班青像他的狗一样有一条尾巴,此时估计就能全方位的摇成了一个圈。
仲聆说:“我们在这里再留个两三日,等我的衣服做好了,咱们就回村里吧。”
班青的笑容都抑不住了:“好啊好啊。”
仲聆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压了压他头上的呆毛:“这么高兴啊?”
班青红着脸低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仲聆失笑道:“那这两日,陪我在元港城里随便走走玩玩?”
班青自然无有不允,同时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多赚点钱,下次来的时候,自然不能再让娘子掏钱了!
仲聆挺拔的身影,行走在夜间的街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班青挺直腰板,发现自己仍然比他矮了一头。
他在内心鼓励自己。没关系,仲聆都说了,只要有男子汉气概,长成什么样都不重要的。
只要堂堂正正的做人、无愧于心的做事,就仍是个好男儿!
仲聆一回头,看到班青又不知道在神游天外的想些什么,一脸生动的小表情。
他便捏了捏班青的脸:“你那小脑袋里,现在又在想什么?”
班青一本正经道:“我刚刚想通了,男子汉不论出身,不论相貌,不论……嗯,不论身高!我们男人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班青是个土匪,却长了一脸一张看起来就像好孩子的脸,十分的嫩。
仲聆被他逗得停不住,又掐了一把班青的脸。
他心想,就靠班青现在这小模样,还真是可以靠脸来刷他。
两人走在街上,都是一身的锦衣华服。
新衣服上身,衬的班青相貌出众,而走在他身边的仲聆一身银灰色披风,在白雪中走过,在夜晚里与雪几乎融为一色,更是惊为天人,引得不少人回首观望。
对于这种情况,仲聆许多年前就早已习以为常。
而小土匪没遭遇过这样的待遇,他以为这些人又是来偷看他娘子,不禁心中十分紧张。
仲聆说想在元港城玩两天,他自然要陪着好好的玩,只是他想,有没有任何办法,让这些人都不要看他家的仲聆?
他一面又是想炫耀的得意,你们都来看看,这样的美人可是我家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巨大的危机,未来的娘子太漂亮了,太容易招人惦记,自己必须得好好守着。
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仲聆那一身厉害的功夫,满心都是要保护好自家娘子的自豪感和荣誉感!
班青脑子里想东想西,脚步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仲聆意识到他落后了,便停了脚步,回头等着他跟上来。
这十年来,班青在梦里见到的仲聆,都是自己在后面追着他的背影,祈求着他能停下来。
梦里面,他追在仲聆背后喊了多少次——你看我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他梦里的那个仲聆,只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每次梦醒后,班青竟不知自己究竟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而如今,梦境与现实重叠,交织在仲聆这个浅浅的笑容里。
他留在人间。
他终于知道,真实的一切,原来比梦境更甜美。
仲聆就在他的身边。
班青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两人一齐走过这繁华街市。
元港城夜晚的商铺打烊也很晚,傍晚间停了一会儿的雪,在华灯初上后又重新卷土重来。
白色的小雪花从天上飘落,粘在仲聆乌黑的头发上,化成了晶莹的水。
班青抢上几步,帮仲聆把他披风的兜帽,盖在了他的头上。
仲聆头发又顺又滑,他的手穿过仲聆的发间,心里头颤了好几下。
娘子的头发真长,真漂亮。
班青一脸痴汉的想着,如果有一天,仲聆允许的话,他想好好摸摸他的头发。
仲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班青就笑了一路。
在他们路过一间衣饰店的时候,仲聆看到了一顶成色极好的灰色毛帽。
班青和他不一样,山里的土匪为了方便,除了个别穷讲究的,比如计夫子外,大部分男人留的都是短发。
班青不像仲聆头发长,在冬天的时候还能暖和一些。等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在山里头跑起来,也不怕头上冷。
仲聆便想给他买一顶暖和的帽子。
这顶帽子是狐毛所制,颜色漂亮又纯正,仲聆一眼就相中了,他和掌柜的说了几句,把这顶帽子扣到了班青的小脑袋上。
果然班青戴上去,正正好好的合适。
仲聆便回头问:“掌柜的,这帽子多少钱?”
这顶灰色帽子是整块狐狸皮毛做成的,价格比店里平常的帽子要贵上许多。
得知了价格后,班青觉得太贵了,还想拦着仲聆,不让他为自己浪费。
但是仲聆是个土豪财大气粗,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当场拍板就拿走了。
仲明只说了一句话:“这狐狸毛的颜色和我披风的颜色差不多。你戴着它,走在我身边,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咱俩是一起的。”
班青立刻妥协了。
他心里已经要被甜化了,娘子要跟他穿一个颜色的衣服,他还有什么可拒绝的?
班青美美的带着他新出炉的小帽子,罩住了他一头乱蓬蓬的短发,感到了从头顶到心里的暖意。
娘子还没真正过门,已经这样的贴心又贤惠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撞上了八辈子的福气。
他曾经不懂村里那些成了亲的兄弟,说起着自家娘子给自己缝做的冬衣、冬鞋时,为何总是洋洋得意的模样。
如今他家里也有人了,他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仲聆给他买的这身衣服、这顶帽子,他再也不要脱下来了!
他要穿回去,让那些兄弟们羡慕死他!
时候不早了,仲聆领着班青返回客栈时,路过了兰善堂。
班青惦记着仲聆的伤口,拉着仲聆进去了一趟。
兰善堂里当值的,仍是昨天夜里给仲聆换药的那个中年大夫。
他解开仲聆的绷带,看了一眼,摇头叹气道:“年轻人啊,告诉过你不要动啊,你这伤口又有点裂开了呀,你再这样乱动,我就拿木板把你的手给架上了啊。”
仲聆保证道:“不会了,没有乱动的机会了。”
他上午和不胖那小白眼儿狼动过手后,就感觉到伤口有一点疼,不想这大夫还是火眼金睛的看了出来。
看着班青疑惑的眼神,仲聆隐瞒了这段经历。
班青还以为是仲聆陪自己玩,导致了伤口迸裂,不由得十分紧张:“那我们明天不出去了,你在客栈里躺着,等你伤口养好了,我们再出去玩。”
仲聆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中年大夫指的是什么。
他在元港城里,有班青陪在身边,应该不会再有动手的机会,若有不长眼睛的宵小之辈,靠班青一个人就能轻易打发了。
中年大夫摇头晃脑:“平常走一走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别再跳上跳下……”
仲聆立刻打断他:“谢谢大夫,我们先回去休息了,您刚才说,几日后再来换一次药?”
两人交流片刻,商量了治疗方案。
班青不疑有他,乖乖的和仲聆回到了客栈。
他早上从客栈跑出来的时候,还是满心惶然,而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今非昔比,意气风发!
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两人最近连日奔波,其实身体都已经很疲惫,到了时间就该休息,更别说有中年大夫的嘱托,让仲聆应该多多休息。
只是临到与仲聆分别时,班青根本舍不得让仲聆回到房间里,这样他就看不见他了,但班青更舍不得让仲聆不能好好休息。
他站在仲聆的门口,别提有多纠结了。
仲聆和他相处时间久了,多少能猜到一些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好笑:“早点睡,这样你明天就能早点见到我了。”
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立刻就能把班青送回房间。
班青眼睛亮亮的看了他一眼,两人说了声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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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青:我和仲聆穿着情侣装来压马路,他比梦里还好看,嘿嘿嘿!
仲聆:听说你总梦到我?
班青:是、是啊...
仲聆:你做的什么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