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让他活着。如果搭档死了,以后谁给她做饭,谁给她捏肩捶腿,谁听她颐指气使……清水凉悲从中来,一边拿着绷带给安室透擦伤口周围的血污,一边伤心欲绝地哭,“你不能死……呜呜你千万不能死啊……”安室透靠着石头,受伤的那半边手臂垂着,额头的浅金发沾湿了冷汗,在枝叶缝隙里偶尔露出的夕阳暖光里闪烁着粼粼的光。他抬起另一只手好笑地替清水凉擦掉脸上的泪。泪水混了他指尖的血,一抹艳丽的晚霞飞上她的脸颊。安室透对此很满意。清水凉就该是这样的——热烈而夺目。“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安室透的目光一寸寸地从[索希利]的脸上划过,他在那上面辨认清水凉的影子。他倒想用手掌摸摸她柔软又蓬松的头发,又觉得要是被他满手的血弄脏了,她指定要生气。“至少在那一天到来前,我不会死。”安室透对她笑了下,语气认真到像一种承诺。假如他死了,等有一天组织覆灭,谁能站出来,向世人坦白一个完整的清水凉。风见裕也调查到的有关黑樱桃的资料只有寥寥几句话。黑樱桃,原名清水凉。从小生活在群马县xx孤儿院,5岁时孤儿院发生了一场大火,院长死在了这场大火里,随后孤儿院关闭,幸存者离开了那里。清水凉则就此消失。据推测是被带入了组织。安室透曾听清水凉跟他说过,她进入组织的训练基地开始训练是在十几岁的时候。这么一来,就跟她被带入组织的时间有差不多十年的差距。这么多年的空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室透推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深渊计划中。不枉他在贝尔摩德那里下了好一番功夫,才磨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安室透有预感,只要他看了这份档案,他就能明白为什么清水凉会对组织有这么强烈的感情,以至于只要是组织的要求,就算是她不想做的事,也要拼命完成。明明在组织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她那么乐于助人,连老奶奶迷路都要帮一把,但只要组织那边下了明确的命令,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固执到死板。奇怪的是,安室透发现清水凉好像完全不知道深渊计划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到那份文件上时一丝波动都没有。是因为这个计划是组织瞒着她做的,还是有别的原因?安室透想到贝尔摩德当时对他说的那番话。“深渊计划是不可复制的,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价值。”“摩西摩西?摩西摩西!你在发什么呆啊——”清水凉气鼓鼓地说。她刚给这人把伤口周围处理好,结果一抬头他竟然在发呆。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紧迫性啊!“准备好,我要先帮你把子弹取出来。我们现在没有麻药,只能让你忍着点。”清水凉又拿出一团绷带面不改色地递给安室透,“咬着它,免得你因为太痛咬到舌头。”安室透理智地没有问这团绷带是从哪里取下来的,他听话地咬住。子弹进的并不深,再加上清水凉下手快准狠,没有让安室透受太多罪。尽管如此,金发青年的额头还是被一层又一层涌出的汗水彻底打湿。衣物也软趴趴地塌在身上,隐没在领口中的锁骨浮着汗珠。清水凉把安室透的脑袋放在她的腿上。他闭着眼,哑着嗓子呼吸,一只手好像是无意识地抬起,触碰到她的脸颊。清水凉心想,手上好脏呢。但还是任他不断地摩挲触碰着她。过了好久,那双紫灰色的瞳孔慢慢睁开了,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手臂,目光却代替了那种触感继续抚摸着清水凉的脸颊。“抱歉。”清水凉严肃地表扬了他,“没有,你表现得很棒了。这么痛也没有哭。来,把这个吃了。”安室透:“……我不是小孩子。”“知道,乖,把这个吃了。”安室透无奈,张嘴把清水凉递过来的药片含进去。清水凉叹气,“还说不是小孩子,连小孩子都知道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安室透:“……”“你放心,不是毒药,是消炎药。”清水凉给傻乎乎的搭档解释道。“好了,我们要快点了——”安室透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他又跳过了什么剧情吗?清水凉把小脸皱成一团,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蹲下来直接把安室透捞到背上。因为安室透比她高不少,这个姿势着实说不上舒服。“等等——”安室透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浑身的细胞都惊醒了,恨不得当即包袱款款地连夜坐火箭离开他的身体。“你想干什么!”清水凉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她想干嘛。她背着安室透一路向停车的地方狂奔而去,速度一点也不比一个人的时候慢。安室透满脸的不忍直视,脸色苍白,不知到底是因为失血,还是别的什么。他是肩膀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了……幸好深山老林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了。前提是他身上没有发讯器这种玩意儿。安室透第一次恨他的下属们行事效率为何如此之高。风见裕也带着其他几个公安警察一路追着发讯器过来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面,他望着纤瘦细弱的少年语气崇敬而赞叹:“你……跑得还挺快。”他们几个公安都差点追不上。这回来的公安警察里还有[索希利]的老熟人古久健太郎。这位先生也是一点不记仇,看到索希利眉开眼笑的,率先跟他打了招呼。清水凉一停下,安室透就立马从她身上下来了。公安警察们立刻上前扶住他们虚弱不能自理的长官。医生提着药箱上前为他检查身体。眨眼间把清水凉挤到了人群外。清水凉一看应该是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趁机溜了。等安室透头昏脑胀地想找她,已经连个衣角都看不见了。回到家,清水凉撕掉伪装,洗去一身尘土,顺便把那身衣物毁尸灭迹。完事儿舒舒服服地打开电脑,准备挑战最新上线的,号称恐怖の绝凶帝王的《午x凶铃3》。清水凉再战贞子。为了气氛,清水凉特意把家里灯都关了,但是担心自己实在害怕,她又把房门上贴的琴酒の驱邪画转贴到电脑旁边,然后披上小被子,戴上降噪蓝牙耳机开始观影。故事情节进行到高潮,清水凉疑心贞子又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时,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捂着眼的手指。然后她就看到某个银发绿眼的男人臭着一张脸站在电脑旁,瞳孔里幽绿的冷光若寒箭般嗖嗖朝她射来。他嘴唇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因为戴着降噪耳机,清水凉一个字没听见。清水凉战战兢兢,悲呼道:“大哥,你也变成鬼了吗!”第78章 揭开过去的日子里3“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千真万确不是我下的手啊!”清水凉裹紧了她的小棉被伤心欲绝,“您要是实在心里不痛快,我在家里给您供一个牌位,早晚三柱香,逢年过节加一根您看怎么样?”琴酒闭了闭眼,掏出了他的枪。清水凉愣住,“这么快就有人把枪烧给大哥了?可恶,在小弟这块儿我居然输了!”琴酒冷着脸指了指清水凉的耳朵,后者终于后知后觉地伸出一只手把蓝牙耳机取下来。琴酒阴狠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往她耳朵里挤。“……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活到现在,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他顿了下,喘了口气,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变成子弹打进清水凉的大脑里,“……她的那些缺点你是一星半点儿都不落下。”清水凉疑惑地摸了下脑袋,琴酒一番话她是没听懂,倒是终于看见地上还有他的影子。“大哥……原来你没死啊。”她努力了,语气还是不小心露出了那么亿点遗憾。嗐,活人那还怕啥?清水凉从旁边零食筐里摸出一把瓜子,“要来点不,大哥?”琴酒盯着清水凉递过来的那只手,目光里有种蠢蠢欲动逐渐克制不住。清水凉赶忙把爪子收回来,“大哥你可得冷静,组织培养出我这一双巧手不容易。”这句话似乎提醒了琴酒什么,他冷哼一声,上前两步掀开清水凉的被子,又用枪筒挑开她睡衣的一边领子,露出右肩。那上边很干净,只有一处还没长好的烧伤,琴酒知道那是她在上次任务时受的伤。枪筒贴在皮肤上冷得叫人哆嗦,清水凉抬起眼睛望着琴酒,认真地说:“大哥,突然来这种服务是不是有点草率?坦白来说,我还是更喜欢我搭档那种黑皮。”琴酒的肤色太白了,跟清水凉自己差不多,两人站一起不用化妆都能去演吸血鬼伯爵夫妇。琴酒冷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你倒是对你那个好搭档一往情深。”他把枪和目光一块儿收回去,好像生怕再多看清水凉一眼就要瞎掉。“不敢不敢,我对大哥才是一往……”“闭嘴。”“哦。”清水凉把睡衣领子拉好,盘腿乖乖地在床上坐着。电脑屏幕上的《午x凶铃》还在继续往下演,但是琴酒正站在房间中央,一袭宽大的黑风衣把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清水凉张了张嘴,想让他挪挪窝,又怕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真的拿枪打她,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小心地落在琴酒帽檐下露出的一点下巴上,试图让他理解她一颗急迫地想欣赏艺术的心。“把那双眼珠子挪开。”琴酒厌恶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他的目光再次从墙上那张画上扫过去,顿时呼吸又重了几分。他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接下来这番话让他很不情愿又不得不说。那股子别扭把他眉头拧巴在一处。“我是来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和波本搭档了。”清水凉本要移开的目光又徐徐地移回去。“当初组织让你选搭档也是为了考验新人,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你之后继续和我搭档,有任务会通知你。明白了吗?”清水凉忍耐地点点头。琴酒一点也没在意她的憋屈,不如说清水凉越难受他就越好受。清水凉苦着一张脸,他倒是轻轻笑了下——那种张扬的,就差往脑门子上写“我是坏人”的不怀好意的笑。“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发现了一只老鼠,这次不能再让他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