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俩也去歇着吧。”
明显就是赶人了。
出了李氏的房间,元氏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辛明瑚更是直接气道:
“母亲这会儿还是没有死心吗?”
李氏自打嫁入辛家,和辛明远兄妹关系并不甚亲近,可惜后来同样一直生不出儿子来,接受了现实之后,才开始想着和继子打好关系,只彼时,辛明远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需要李氏的关心了。
李氏无法,就想着把娘家侄女儿定给辛明远,不想辛家老爷子不乐意,以为李家门第配自己儿子有些低,李氏女资质也就平平,相貌不过中人罢了,最终做主择了元氏。
只李氏的这个侄女儿命却不大好,订了亲没过门呢,未婚夫就去世了。然后就一直呆在了娘家。
看李氏的样子,要塞给大哥的妾室,应该还是这个侄女儿吧?
元氏眼圈都要红了。说心里话,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元氏之前已是主动给丈夫房间里抬了人,只元氏选的和李氏给的,地位自然大不相同。真是等人过门了,再生个儿子出来,元氏在这个家里怕真就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又恐小姑子担心,只得强打了精神挤出一丝笑意道:
“我没事儿的,妹妹莫要放在心上。赶了这么久的路,妹妹也定然累了,快去歇着吧。”
辛明瑚却是看不得元氏难过,紧紧挽了元氏的胳膊,小声道:
“嫂嫂莫要担心,我这次来,不独是要给堂弟贺喜,还从高人那里给嫂子求到了一个药方子……”
“……需要的药物我已经带来了,便是要注意什么,都记得有,嫂子只管按照上面说的做,不出一年,管保嫂子给我生个大胖侄子来。”
一番话说得元氏惊喜至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颤着嗓音道:
“妹妹说的,是真的?”
辛明瑚把头靠在元氏肩上:
“我怎么会骗嫂嫂呢。这么多年来,瑚儿早把嫂嫂当成了自己娘亲一般,嫂嫂放心,便是易受孕的日子,我都帮你问清楚了呢。”
“明儿个我就跟大哥说,让他再想法子拖延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嫂子生下儿子来,母亲就无话可说了。”
继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算是在婆家彻底站稳脚跟。
知道小姑子并不是那等轻狂的,既是这般说,定然有个六七成的把握,元氏简直喜极而泣。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问嫂子,”辛明瑚又道,“就是方才母亲提的,那位齐家二少夫人。怎么听母亲的意思,她曾经,落过胎?”
“你怎么关心起他家了?”元氏还有些不明白,忽然想到一点,不觉失笑,“瞧我这脑子,倒是忘了,你那小姑子嫁到了朱雀桥陆家,眼下可不就是齐家二夫人的嫂子了?”
忽然顿了下,直接拉着辛明瑚进了自己房间:
“你跟我说老实话,和你前后脚过来的陆家少爷和少夫人,不会就是……”
之前伯娘可是再四叮嘱,说是瞧着这对儿年轻人都是人中龙凤,如何也不要把人给看轻了。
辛明瑚也没想到元氏这般聪颖,好在之前姑爷和小姑子也说过,若是家人真看出来,也不用非要瞒着,当下点头:
“嫂子好眼力……”
“真是清河县君,和陆阁老的公子?”元氏神情惊愕至极,转而又有些紧张,“啊呀呀,他们两个可都是金贵人,咱们这般,是不是有些太简慢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辛明瑚拦住:
“姑爷和小姑子都不是那等难相处的,嫂子这般,反要让他们不好意思。”
元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倒也没再坚持,却是有些感慨:
“之前我和你兄长还有些担心,今儿个见了姑爷和你那小姑子,这心呀,总算能放下来了。姑爷也好,你那小姑子和妹夫也罢,都是重情重义的……”
陆家遭了难,以袁家的门第,本可以给女儿找个家世更好的婆家,却依旧坚守诺言;陆家眼下自己尚且自顾不暇,陆公子还能跑来给庶妹撑腰……
“能嫁入这样的人家,是瑚姐儿的福气,这人呀,千万得惜福,回去后,可得好好孝顺公婆……”
“还有你这小姑子,生的可真真好看,你是做人嫂子的,眼下陆家形势怕是有些艰难,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些。”
“小姑子哪里就到了需要我帮衬的地步了。”辛明瑚失笑,想要说什么,又顿住——
前儿个听丈夫说起,就是皇后对宁姐儿也是喜爱的紧呢。还有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这还不算,妹夫那人,就是公公,私下里就不止一次说过,说即便是要传承袁家的大伯袁钊钰,都比不过他的。
当然,这些话却是不宜直说,只笑着说起一件事:
“嫂子怕是还不知道呢,我这小姑子可是个有大福气的,之前成亲那么急,原因嫂子也听说过吧?”
“说是,给,昏迷的陆阁老,冲喜?”这样的消息,元氏自然听说了。
“后面的事,嫂子怕是就不知道了。”即便现在说起,辛明瑚脸上依旧兴奋不已,“就在成亲当天,我们家宁姐儿跪下磕了个头,叫了声‘爹’,陆阁老,竟然立马醒过来了!”
话说当日晚上,听到来送嫁的男子回去说起此事,曾祖母和祖母那等见多识广的,也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婆婆更是直接就跑去给菩萨烧香了。
“什么?”即便没有亲见,元氏依旧惊吓不小,“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
忽然想到一点: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啊?”
前几日从齐家传来消息,明明说陆阁老怕是不久于人世。
“齐家从哪儿听的啊?”辛明瑚很是不以为然,“真是胡言乱语。”
“不瞒嫂子说,陆阁老身体越来越好了呢,听说皇上眼下已经开始把一些需要处理的公文让人给陆阁老送去……”
如果说之前还不懂为何小姑子的婚礼这般仓促,这会儿辛明瑚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要去给陆阁老诊治。
再有妹妹和妹夫会这么闲的跟着跑来,明显都是陆阁老已经大好的信号。
“真是那样就太好了,齐家少夫人就能少受些苦了。”元氏不停“阿弥陀佛”,脸上神情便有些感慨,“也是,齐少夫人受的苦也该到头了。”
辛明瑚听得一惊:
“姐姐的意思是,陆小姐真的过的不好……”
明明印象里,那位齐家二少,性情还算温和……
“何止是温和,简直是太温和了。”元氏冷哼一声,“不独如此,还有一点,齐家二少,对他母亲齐夫人,更是言听计从的很……”
说好听点儿那叫孝顺,说难听点儿根本就是没有主见。
“那位齐夫人性情又强势的紧,陆家小姐初嫁过来时,齐夫人就没少给她立规矩……”
外人瞧着以为齐家娶了陆家的女孩儿,或者还有些高攀,齐夫人却不这般认为。总觉得自家的儿子好的紧,陆嘉怡也就是个庶女罢了,明明是她高攀才对。
又恐陆嘉怡摆阁老女儿的谱,到时候再给儿子气受,就想着怎么也得先训得乖顺了,才能好好服侍丈夫。
陆嘉怡第一胎怀的孩子,就是这么着没了的。
“那会儿陆阁老仕途上正一帆风顺,听说可把个齐夫人给吓坏了,不住的赔不是,又嘱咐齐二公子好好笼络,终究把这事压了下去……”
叫元氏瞧着,陆小姐的性子也委实太柔顺了些,要是当时闹出来,给齐夫人个教训也好,结果自己屈成那样,也不曾给娘家捎个信……
人都有些欺软怕硬,齐夫人之后可不是越发厉害了?及至近来,陆阁老重病,陆嘉怡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了。
“听说好容易现在有了身孕,齐夫人还使着她站规矩呢。”
如果说上一次是不知情,这一次可就有些作践人了。
偏是齐谦,身边又有了红袖添香的红粉知己,对妻子根本就没多上心……
☆、213
齐家。
正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是京城稻香斋的特产, 当初在娘家时,我最爱吃这个, 母亲尝尝味儿道如何?”说话的是一个着红色衫子满面春光的少妇, 正是齐家长媳陆嘉欣。
齐夫人接过来,尝了一口, 含笑点头:
“味儿道果然不错。你既是爱吃, 就交代小厨房,每日里做好了给你备着——你现在可也是双身子的人, 就是亏着谁,也不能亏着我的大孙子。”
齐家两个儿子, 长子齐训好原配生了两个女儿, 齐谦则是成亲了这么久, 膝下犹空,齐夫人可不是日日盼着能抱上孙子?
倒不想长媳几日前回京城给祖母过寿,却是今日才到家, 问了原因才知道,长媳竟是怀了孕, 为着怕走得快了,路上出事,才在路上耽搁了几日。
除此之外, 长子更是带回一个天大的消息,他那岳父有望入阁,至于次子的岳父,则是病入膏肓, 说不好这几日就会有报丧的过来。
把个齐夫人给晦气的——
要知道次子齐谦可是齐家小辈里最有出息的,当初千挑万捡,肯和陆家做亲,不就是为了,将来仕途上好有人提拔吗?
现在倒好,自家没沾上什么便宜不说,还要被拖累。
一抬头,正瞧见下首的陆嘉怡低垂着头、眼角含泪的模样,当下越发不舒服,直接斥道:
“谦哥儿家的这是做什么?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偏你哭丧个脸,真是晦气。不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回自己房间吧,没得旁人也不舒服。”
陆嘉怡神情越发惨白,慢慢站起身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泪道:
“母亲,媳妇儿求您一件事,让媳妇儿回娘家一趟吧,求您了……”
自从听说父亲昏倒的消息,陆嘉怡就如坐针毡,不止一次向齐夫人求情,可明明之前,即便知道陆嘉怡怀了孕,也不肯免了晨定昏省的齐夫人却以担心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为由,坚决反对,如何也不准陆嘉怡回京城探病。
便是陆瑄成亲时,陆嘉怡都不被允许离开齐府一步。
日夜担惊受怕之下,陆嘉怡明明已是四五个月的身孕,身体却是越发消瘦。
而就在近日,陆嘉欣从京城回来,却是带回一个更加不得了的消息,父亲陆明熙已是在弥留状态……
“弟妹这是做什么?”齐夫人还没有说什么,陆嘉欣已是似笑非笑的接口道,“母亲不让你出府,可是为你着想。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纸片儿人一般,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儿,也不能再东奔西跑。你怎么就不明白母亲的心呢。再有就是,二弟那里也离不得你不是?之前二弟就因为身子骨虚弱,错过了今年春闱,你做妻子的,可不得好好照料着?你现在是齐家媳妇儿,可不得事事以齐家为先?总不能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把这儿当成家吧?”
一番话算是说到齐夫人心坎里了,一想到最宠爱的小儿子,这一辈子说不得就要因为娶了这么个妻子,受尽拖累,齐夫人就不是一般的愤怒。直接撂了脸厉声道: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要是不明白这个理,一心念着娘家,我看这齐家,你也不用再呆下去了。”
“扶二少夫人回去吧。”
陆嘉怡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两个仆妇便上前,强行搀了陆嘉怡离开。
一直出了齐夫人的院子,两个仆妇才松开手,转身回去,直接把院门给关上了。
“母亲——”陆嘉怡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得更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母亲准许我回娘家一趟,不然,媳妇儿就不起来了。”
齐夫人的院内却是寂然一片,没有一点儿声息。
陆嘉怡这一跪,就是足足小半个时辰,齐夫人院里照样欢声笑语,却是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
还是陆嘉怡的奶娘听了丫鬟带过去的消息,忙匆匆赶了过来,一眼瞧见跪在冷地上的陆嘉怡,惊得话都快说不成了:
“啊呀,我的姐儿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再遭这个罪。”
小姐肚子里可还有个呢,齐夫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抹着泪让丫鬟把陆嘉怡从地上扶起来,低声劝道:
“小姐这么跪着也不是事儿啊。要是家里知道了,不定得多心疼呢。夫人真是心疼你,如何还会这般?眼下再去求,十有八、九也是不成的,不然,咱们去求求姑爷,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姑爷肯帮你,这事儿准能成,毕竟,夫人平日里最疼的就是姑爷了。”
陆嘉怡这会儿已是浑身没力,听奶娘这么说,眼睛登时一亮,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
“咱们快去,找姑爷……”
“不然小姐先回房间里等着,老奴去寻姑爷来。”奶娘转了头,悄悄抹了把眼泪——
早在过来之前,就派人去寻过姑爷,却听说姑爷去了新收的妾室苗姨娘那里……
“你们请不来他的,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陆嘉怡拭去脸颊上冰凉的泪水,却是摇摇头。冷风中的瘦弱身形,明显有些瑟瑟发抖——
犹记得初成亲的那一年,两人琴瑟和谐,恩爱逾恒,彼时还庆幸,觅到了一生的良人,现在想来,却是遥远的如同上一世一般。
蹒跚着转身,往苗姨娘的紫苑去了。
和陆嘉怡住处的清冷不同,因为齐谦这些日子屡屡歇在此处,紫苑可不是一直热闹的紧?
罩着轻纱的宫灯,来往不断的下人……
一下到了这样一个热闹的所在,陆嘉怡甚至有些不太适应。
“小姐在这儿等着,老奴去叫门。”
奶娘让丫鬟扶好陆嘉怡,自己则上前叫门。苗姨娘的丫鬟从里面出来,一眼瞧见外面站着的奶娘,“呵”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啊呀呀,还真是稀客啊,陆嬷嬷怎么过来了?”
陆嬷嬷也没跟她啰嗦,直接道:
“去请二少爷过来,二少夫人有事要找二少爷。”
“啊呀呀,这话说的,你是奴才,我也是奴才,你说找二少爷就找啊,”那丫鬟却明显不买账,“再是少夫人的奶娘,总不能连主子歇在哪里都要管吧?”
说着抬手就要关门。
“去叫二少爷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陆嘉怡一步从阴影里跨出来,气的嘴唇都是哆嗦的——虽然早料到自己的人过来会受刁难,却依旧没想到,不过一个姨娘的下人,就敢这么猖狂。
没想到陆嘉怡也在外边,那丫鬟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再推诿,只得道:
“少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跟姨娘说。”
熟料这一去,就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陆嘉怡再也忍不住,直接推开院门,进了紫苑。
刚走到廊下,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苗姨娘披着个镶毛边的斗篷,衣衫不整的探出头,瞧见几乎站不住的陆嘉怡,抬手抿了抿头发,正好露出脖颈出一点啃咬出来的殷红:
“啊呀呀,我还以为是画眉那小蹄子说谎呢,怎么真的是夫人过来了。可真是不巧的很,爷已经歇下了呢,说是有什么事让夫人明儿个再说。”
“你——”陆嘉怡已是羞愤难当,可一想到病卧在床、命在旦夕的老父,却也没办法掉头离开,上前一步,就想进去,“相公,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苗姨娘明显没想到,一向性子柔弱最讲究大家闺秀仪态的陆嘉怡会做出这般事来,先是一惊,然后直接就翻了脸,一把扯住陆嘉怡的衣服,就嚷嚷了起来:
“夫人这是做什么?您自己怀着孩子呢,不能侍候爷,难不成也不让旁人侍候不成?天下善妒的人多了,就没见您这样的,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陆嘉怡本就体虚,之前又跪了那么久,哪里禁得住苗姨娘这么拉扯,头晕目眩之下,一头撞在门框上,身子一软,委顿在地。
“小姐,小姐——”再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奶娘魂儿都要吓飞了,拽着苗姨娘的头发拉到一边,又去扶陆嘉怡,“小姐,您怎么样了,啊?您不要吓老奴啊。”
“啊呀,你这是做什么?”苗姨娘忙松开手,又哭着冲里面道,“爷,爷,您快出来,再不出来,妾身真要被夫人的人给打死了。”
话音一落,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果然响起,却是匆匆在里衣外面披了件外套的齐谦,怒气冲冲的从房间走了出来,上前几步,先把苗姨娘扶起来,然后一脚把陆嬷嬷踹飞了出去:
“都是你们这些刁奴把主子教坏了。”
说完看一眼依旧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的陆嘉怡,眼神失望之余,又有一丝厌恶:
“亏我之前还夸你温柔贤惠识大体……不舒服就回房间歇着,别到处乱跑,出什么幺蛾子。”
又心疼的看怀里的苗姨娘:
“可有磕到哪里?你放心,等明儿天一亮,我必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竟是连问陆嘉怡一声都不曾,就直接揽了苗姨娘的肩转身回卧房了。
眼瞧着门紧紧闭上,陆嘉怡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好容易从地上爬过来的嬷嬷吓得惊叫一声,忙上前扶住: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
入手处却是一片濡湿。却是鲜血正顺着陆嘉怡的裤腿流下。顾不得身上被踹了一脚的疼痛,忙拼命去拍门:
“二爷,二爷,您快出来啊,小姐她昏过去了,孩子怕是要不成了……”
苗姨娘的哭声紧跟着响起:
“爷,爷您救救我,我瞧着夫人的意思,怎么是一定要让我死啊……”
水杯掷在地上的碎裂声音随即响起,齐谦满腔怒火的声音跟着传来:
“外面的人都是死的吗?还不快送夫人回去。”
眼瞧着这边是不成事了,奶娘让人先把陆嘉怡抬回房间,又跌跌撞撞的去寻齐夫人,却是同样吃了闭门羹。
无奈之下,只得咬牙:
“快,找辆车子,咱们自己去医馆。”
可即便紧赶慢赶,到了医馆那儿,也依旧是晚了,等陆瑄和蕴宁得了消息急急赶到时,陆嘉怡已然产下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来……
“大,大哥——”一眼瞧见急匆匆进门的陆瑄,陆嘉怡死井般的眼睛登时一亮,却是伸出手,“我,我不是做梦吧?”
虽然想到陆嘉怡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却没想到竟是惨到这般地步,蕴宁先就忍不住,直接堕下泪来:
“怡姐儿。不是做梦,是我和你大哥,来晚了。”
“莫再说话,先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就交给大哥和嫂子。”
“嫂子?”陆嘉怡一下攥紧了蕴宁的手,眼泪终于汹涌而下,“大哥,嫂子……”
☆、214
眼瞧着外面曙光初现, 齐谦伸了个懒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锦被下面却是伸出一双雪白的玉臂来, 抱住齐谦的腰, 柔柔的娇声道:
“爷,您起这么早做什么?昨儿个被夫人那么一吓, 妾身这会儿还心惊肉跳呢。”
昨儿个虽然出了一口恶气, 可看齐谦的意思,明显对陆嘉怡并非全然无情, 便是两人的房事也是草草结束。
好容易抓住这么好一个机会,苗姨娘如何肯放过?一边抱怨着, 水蛇般的身子还不时往齐谦身上蹭。
齐谦正准备下床, 却被苗姨娘勾的心痒难耐, 俯身把人抱住,刚要亲下去,外面忽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又是夫人吧?”苗姨娘喘息着, 脸色就有些不好——什么大家闺秀,简直就是娼馆里的下贱女人, 不然如何敢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跟自己抢男人?
齐谦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仅有的一点儿对妻子的怜悯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
“滚——”
一句话未完,齐夫人满是怒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谦儿,你出来。”
再想不到外面的竟是齐夫人,苗姨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谦也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衫,慌慌张张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被两个丫鬟搀着还几乎站不稳的齐氏。
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娘,您怎么在外面?儿子还以为外面是陆氏呢。”
“我怎么在外面,你说,我怎么在外面?”齐氏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惊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齐家的脸面都要让你那个媳妇儿给丢尽了啊,还害了你大嫂……”
“陆氏?”齐谦怔了一下,咬牙道,“那个贱人,又做了什么?”
“二弟到外面瞧瞧就知道了,”说话的是齐训,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大早,齐家的门就被人叫开,等齐谦和陆嘉怡闻讯出去时,外面早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待得驱散人群,才瞧见跪在中间的不是旁人,正是陆嘉怡过门时的陪嫁丫鬟。
几个丫鬟含悲带泣,哭声震天。面前还放着一个柔软的摇篮。
陆嘉欣接过摇篮,打开只看了一眼,两腿一软,就昏了过去。
“你那媳妇儿根本是来害咱们家的吧?深更半夜跑出去,肚里的孩子没保住,还故意送回来,吓昏你大嫂……唔,我苦命的孙子啊……要是你大嫂腹中的孩儿,有个什么……”
却是哭的说不下去。
要说齐夫人心里也是真的难过。
毕竟,盼着陆家添丁,也是齐夫人多少年的愿望了。现在陆嘉怡怀的果然是个男孩儿,顶多再等三四个月,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结果却这么着……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齐谦登时火冒三丈。
孩子什么的,齐谦自然也是在意的,更在意的却是陆嘉怡这次的胆大妄为。
要说娶了陆嘉怡后,齐谦最满意的,一则是陆嘉怡出身好,二吗就是生的美不说,还特别听话温顺。
再没想到,昨儿个跑到苗姨娘这儿闹不算,她还作出花来了。
“她这会儿可就在隔了两条街的赵家医馆那里,你去,去把那个毒妇给带回来。”一想到失了金孙不说,连带的齐家还在保定府颜面扫地,齐夫人就觉得胸口疼的更厉害了。
“娘放心,”齐谦点头,“我总要帮娘和大嫂出了这口气才是。”
送走了齐夫人并齐训,齐谦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不意苗姨娘却是追了出来:
“爷,爷,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您是我们的天,夫人忒狠心,怎么就舍得这样委屈您……”
一番话说得齐谦越发委屈——白瞎了之前对陆氏那么好,却是连个妾室都比她明事理。
待得驾车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的情景竟是比想象的还要糟糕。陆嘉怡的丫鬟倒是都已经走了,围观的人群却还在。
瞧见从里面出来的齐谦的马车,纷纷指指点点:
“还真是心狠的……”
“就是,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能对老婆那么狠呢?”
“啊呀呀,听说是少夫人想回娘家看有病的父亲,结果倒好,这一家人愣是不许不说,还让个妾室把少夫人给打了……”
“不是说这位二少夫人出身名门,她爹是当朝陆阁老吗?齐家怎么就敢……”
“方才不是说了吗,陆阁老病了,说是病的还很重……不然,齐家怎么就敢这么作践陆家女儿……”
齐谦听得越发心烦意乱——果真是毒妇。竟是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到自己头上。
气的朝着车厢狠狠的踹了一脚:
“快着些。”
马车很快到了赵家医馆门前。
眼瞧着医馆外面也是站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齐谦真不是一般的愤怒,好半天才喘着粗气吩咐苗姨娘:
“你去,让那个贱人出来。”
“爷莫要生气,夫人不懂事,爷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苗姨娘心里已是乐开了花,夫人这样闹,分明是自寻死路,要彻底惹了爷生厌呢。既是如此,那以后就好好的呆在齐家,做个摆设罢了。
眼瞧着齐家马车过来,众人还想着,应该是齐家二少到了呢,不想却是下来一个娉娉婷婷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
苗姨娘扶着丫鬟的手,傲然穿过人群,很快进了医馆,却是不再往里进,只拿腔拿调的高声道:
“夫人啊,您这还想要闹到什么时候?爷也来了,就在外面车上呢,您赶紧出来吧,不然爷真是发了火,妾身可也护不住您。”
一番话说得围观众人瞠目结舌——原还以为那些丫鬟的哭诉有些夸大呢,怎么这会儿瞧着分明还给齐家留了脸面的。
听听这话,哪像个妾室的语气?
毕竟,谁家的妾室敢在正房面前摆这么大的谱?
亏那齐家还敢称什么书香世家,啊呀呀,简直连一般的百姓都不如。
房间里气氛顿时一凝。
陆嬷嬷先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恕罪,夫人恕罪。老奴不该擅自主张……”
脸上神情便有些羞愧。
要说方才齐家门前哪一出,也是陆嬷嬷气不过,才让人做的。没想到却招来这么多人。
此举固然让齐家名声扫地,怕是对帝都陆家也会有些影响……
“也不算什么。”陆瑄却是丝毫不在意,深深看了眼陆嬷嬷,“你是个好的,知道护着主子。”
陆嬷嬷心里一跳,头顿时低的更加厉害,眼泪跟着下来了——
小姐是个性子柔顺的,再在齐家这样吃人的地方呆下去,要不了多久,命都得搁在这儿。
陆嬷嬷这般做,可不是为了和齐家彻底撕破脸,好让两家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以少爷的聪明,推波助澜之下,必能带着小姐顺利离开,再有一点,既是少爷把人接回去的,以后怎么也不会把小姐丢到一边,不管不问吧。
却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少爷竟是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既是要闹,何妨闹得更大些。”陆瑄声音不大,“陆家人要做什么,还怕旁人说不成。”
陆嬷嬷听得大喜。
少爷的意思,分明是同意了自己的意见。
当下再无迟疑,直接叫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掀开门帘就走了出来。
苗姨娘还正在外面耀武扬威,不想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偏是对方瞧着就来势不善。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你们,你们……夫人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仆妇上前一左一右拽住胳膊,又有一个仆妇抬手朝着苗姨娘左右开弓:
“你算什么阿物,也敢跑到我家小姐面前张狂!”
“打死你个贱人,看你还敢不敢张狂!”
那两个被推开的丫鬟,吓得尖叫一声转头就跑,边跑边喊:
“二少爷,二少爷,不得了了,夫人的人把苗姨娘给打了……”
齐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贱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是要上天啊。
再也坐不住,从马车上下来,气冲冲就进了医馆。
一眼瞧见正被扯着扇耳光的苗姨娘,齐谦哆嗦着手指指着陆嬷嬷:
“不知死活的老刁奴!”
说着上前,抬脚又要去踹陆嬷嬷:
“以下犯上,和你主子一样该死!我打死你……”
陆嬷嬷自然不会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他来踹,一挥手,两个仆妇捉住苗姨娘的胳膊往齐谦怀里一送。
齐谦收势不及,这一脚正好踹到苗姨娘的小腹上,惨叫着跌倒在地。齐谦愣了一下,忙上前把人拉起来,低头看去,头上青筋直跳——怀里的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千娇百媚的苗姨娘,分明就是个嘴歪眼斜的猪头!手一抖,好险又把苗姨娘给推出去。
却被苗姨娘死死抱住胳膊:
“爷,爷……我要死了……夫人,夫人她……这是……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是,替您,替您来请夫人的……夫人,夫人哪里是打妾身,这是……拿着爷的脸,往,往地上踩啊……”
齐谦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本想跟着退回房间的陆嬷嬷等人冲进去,揪出陆嘉怡,只苗姨娘吓破了胆,如何也不肯松手。当下站在外面,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