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不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位婶母还真是个人物,回回在九弟那里吃了亏,转头就会把账算到旁人身上……
偏她是长辈不说,更执掌陆家中馈,自己还不能不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心里不住腹诽,却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的过去,一进门就瞧见梅纤柔正满面寒霜的坐在那里。
赶紧上前见礼:
“婶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婶母呢?”梅纤柔眉毛一挑,冷笑道,“果然是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连我也敢瞒着!”
陆珦顿时一头雾水:
“婶母说什么?侄儿怎么听不明白啊?”
“听不明白?”梅纤柔直接把一个白色瓷瓶掷了下来,“这上面的花出自谁之手,你敢说不知道?”
方才听梅幼兰说萃香阁的胭脂水粉瓶子竟是和陆瑄有关,梅纤柔立即想到一点,难不成萃香阁的生意,陆珦也有插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至于说梅幼兰以为的,陆瑄是不是和袁蕴宁有些关联,她倒是一点儿没信——以继子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臭德性,梅纤柔还真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陆瑄低头。
陆珦低了头,强忍住嘴角的笑意——
即便他的消息没有陆阁老灵通,可这会儿也是早已知道风靡京城的萃香阁胭脂水粉瓶子,乃是出自陆瑄之手。
看婶母这样子,八成是从梅幼兰那里听了什么。
从商这么多年,也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陆珦脸上倒是不显,依旧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
“这不是萃香阁的口脂吗?至于上面的花是谁画的,侄儿委实不知……”
却是不住腹诽,梅家的女人怎么都这么蠢,梅幼兰已是吃过了亏,怎么婶母还要闹吗?
“不知道?”没想到一向俯首帖耳的侄子,也会有阴奉阳违的时候,梅纤柔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你以为说不知道我就信吗?这瓶子明明就是瑄哥儿弄的,是不是一定要我找人和你对质,你才肯承认?是不是你从中牵线搭桥,才让萃香阁得了瑄哥儿的画?”
看陆珦还要辩解,梅纤柔却是根本不容他开口:
“当初如何把这画给出去的,现在就怎么把画要回来——你去告诉那袁家丫头,三日之内,毁了所有带有瑄哥儿画的瓶儿,就说我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真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于她的闺誉也不好不是?”
最后这番话,才是梅纤柔的目的。
当初娘家兄弟因为袁家挨揍,梅纤柔可不一般的气怒难平?偏是被陆明熙压着,不独没出成气,还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这次既有了机会,可不是起了和梅幼兰一般的心思?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陆珦真是有些被吓着了——
这话真传出去,小九还不得杀人!
急的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婶母,您这不是难为侄儿吗?那可是武安侯府家的小姐,皇上御封的清河县君,侄子真要这么闹……”
梅纤柔如何肯允?
“你是陆家的公子,武安侯府算什么东西……”
“武安侯府不算东西,你们梅家倒是东西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在房门处响起。
梅纤柔吓了一跳,一下站起身形,瞧着满面怒容站在门旁的陆明熙,勉强笑道:
“老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过来说一声?”
转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表哥方才说什么“梅家倒是东西”?登时红了眼圈:
“老爷,梅家好歹也是您的外家……”
陆明熙却不理她,只看了鹌鹑似的缩成一团的陆珦:
“你先出去。”
陆珦应了一声,一出门就瞧见荆东,立即明白,怪不得叔父会来的这般及时,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和小九过手这么多回,婶母都是屡战屡败,怎么就是不长一点儿记性呢?
那边陆明熙已是反手关上门,瞧着梅纤柔,一字一句道:
“我的外家,我的外家乃是延陵崔氏,与梅家何干?”
一番话说得梅氏如遭雷击,站着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竟是连撒娇用的“表哥”两字也不敢叫了: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如何要说这样扎人心的话?”
之所以在陆家过的无比滋润,唯一依仗的,可不就是表哥的爱?现在表哥突然这般说,怎么就觉得有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陆明熙却是再没有了耐着性子给她掰开揉碎讲的意思,直接道:“前些日子你一直病着,我瞧着你身体还有些弱,不如再歇息些日子。”
“还有兰姐儿,自己爹还在床上躺着呢,她这么着长久滞留陆家,难免会被人说闲话,我方才已经着人送她回梅家侍疾了。”
“另外,管好你的嘴,若让我听见一句武安侯府小姐的闲话,陆家,你也不用呆了!”
说着,理也不理呆若木鸡的梅纤柔,掉头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156
眼瞧着到了年底, 即便前些时日大雪重灾的阴影犹在,到底有些欢庆的气氛了。
尤其是庆王府。
庆王嫡次女云阳来京后, 深得太后喜爱, 甫一进宫,便得了个郡主的封号, 除了事无巨细, 问询一遍,宫里的赏赐更是流水似的送往庆王府。
也是巧的紧, 腊月二十六日正是云阳郡主这位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十五岁芳辰,心疼妹妹远来, 庆王世子周珉提前数日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 太后听说, 也极为开心,提前赐下地方进贡的各种珍品以为宝贝孙女助兴,来自于大正各处的珍稀佳肴倒在其次, 难得的是太后的这番心意——
这么多年了,便是前些日子长公主过寿, 太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且这么多藩王,说起太后的孙女来, 可不也有十个八个,也就云阳有此殊荣。
不独可见云阳有多受宠;更重要的是能在帝都混的,哪个不是精乖的?自然瞧出太后对庆王府的态度,根本没有因为出了一个无耻之徒郭耀祖而有丝毫的改变。
太后这哪是给云阳郡主作势啊, 分明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
甭管发生什么事,庆王都是太后唯一看重的儿子。
一时帝都权贵闻风而动,无不以能得到庆王府一张请柬为荣——
即便这会儿没有站队的意思,可好歹别被太后她老人家惦记上不是?
武安侯府自然也得了帖子,上面更是指名道姓,邀请蕴宁前往。
丁芳华便有些嘀咕,毕竟听说郭耀祖的妻子和云阳郡主乃是嫡亲的姐妹,两家也算结了怨的,怎么想怎么觉得云阳郡主送的这张请柬有些不安好心啊。
若非怕大过节的不吉利,丁芳华差点儿索性让蕴宁装病。
“没事的,娘。”蕴宁笑着道,“那么多人呢,他们能怎么样?况且真想害人的话,躲过了这次,他们还会找其他的机会,难不成以后但凡是庆王府有事送来请柬,女儿就装病不成?”
听蕴宁说的有理,丁芳华只得同意。
却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些日子,那些和咱们府交好的人家,你也都熟悉了,到时候只同她们一块儿就好……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机灵,莫要给人哄了……”
但凡能想到的有可能发生的污糟事,全都细细说了一遍。
又叫来采英采莲,严令两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得离开蕴宁身前半步。
眼瞧着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再不出发可就真有些失礼了,武安侯府的马车才缓缓驶出大门。
好在庆王府坐落在权贵云集的长安大街,和武安侯府也就隔了两条街罢了。
可即便如此,蕴宁到时,庆阳王府门前停驻的马车已是排成了长龙,明显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到了。甚至隔着厚厚的院墙,里面的欢声笑语,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了。
把请柬交给负责迎客的管事,蕴宁一行人下了马车。
不愧是最得太后宠爱的儿子的府邸,庆王府较之长公主府,明显要轩丽壮阔的多。
府中规制一体是采用北方园林式构建,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又有奇山怪石,粼粼湖泊,画舫石桥,参差错落,若非有仆人特意在前边引着,说不得就会迷路。
待得穿过又一座汉白玉石桥,远远的就瞧见衣香鬓影、人影如梭,却是云阳郡主的静馨苑到了。
系着葱绿色腰带在前面引路的丫鬟站住脚,原来是她的身份也只能引着客人走到这里罢了。
蕴宁这才发现,静馨苑中的丫鬟却是一水的石榴红腰带,不独年龄相仿佛,身高大致相当,便是长相也俱都娇俏可人,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
正要抬脚拾阶而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猛然回头,正好和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却是石桥边僻静的水榭处,正有一个身材修长、清挺若竹的男子静静伫立那里。
明明是一身大红的衣袍,却遮不住那人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之意。
蕴宁顿觉一阵心悸,视线在对方脸上的面具上停留一瞬,又旋即移开——
怪道帝都人人说,云阳郡主荣宠非凡,现在瞧来,果真如此。不过一个普通的生辰,竟能让太后派出身边的得力干将、锦衣卫新贵封烨过来,这份儿脸面当真算得上是昌邑独一份的了。
转身要走,不想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个上身着石榴红刺绣花边窄裉袄,配一条镂金百蝶穿花裙,披一袭烟霞色镶了一圈白色狐毛的斗篷,窸窣的北风掠过耳际,女子头上的点金珠翠似活了一般,轻轻颤动,越发衬得女子身姿婀娜,无限风致。
女子视线在蕴宁身上停顿片刻,神情中明显有些讶然——
却是两人竟是穿了一模一样的斗篷。
只她会来至此处,分明不是为了蕴宁,不过略蹙了蹙眉,便旋即收回视线,极快的落在封烨身上,杏眼中全是隐忍的喜悦:
“水榭风大,封……大人如何能站在这里?即便是太后娘娘一片慈心,云阳却是受之有愧,这边太冷了,还请封大人移步……”
这女子就是云阳郡主?瞧长相,倒是天真可喜。就是对封烨的态度上,却是有些古怪,即便是一个简单的“大人”称呼,都似是包含着无限的情谊,更甚者,第一次称呼“封大人”时的停顿,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可蕴宁怎么瞧怎么觉得,云阳的口型分明是“哥哥”。
自己停留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
忙加快脚步就要离开。
那边封烨也收回视线,却是看都不肯看云阳郡主一眼,淡淡说了一声:
“有劳郡主记挂,卑职惶恐。”
便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转身而去。路过蕴宁身边时脚步明显有轻微的停顿,令得蕴宁一时越发无措,好在不过是虚惊一场,封烨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缓步而去,只留给追上来的云阳一个孤绝的背影。
这封烨还真是无情且大胆。
蕴宁心下暗忖。毕竟,云阳郡主怎么瞧着都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更是太后娘娘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人儿,封烨即便一口一个卑职,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热情和恭敬,许是错觉吧,总觉得这封烨瞧着自己的模样,倒是有那么一丝故人的意思。
“郡主去哪里了?”有欢笑声由远而近,脚步嘈杂,明显是一群闺阁小姐正往这边来。
“是啊,方才还在呢,怎么转个眼就不见了。总不会迷路了吧……”
“这可是庆王府,郡主如何会在自家迷路……”
声音越来越近,若非有亭台掩映,怕是这会儿就能瞧见云阳郡主。
蕴宁越发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今儿个可是云阳的寿辰,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巴巴的避开来给她做寿的这些小姐?
自己来的还真是不巧,说不得会被记恨……
不然让人把寿礼送上去,自己找个借口告辞好了……
正自思忖,追着封烨走了几步的云阳郡主却是忽然转身,紧走几步,一下挽住蕴宁的胳膊:
“妹妹怎么来的这般迟,倒叫云阳好等。”
神态之亲密,仿若两人是一日不可或离的手帕交一般。
赶过来的脚步声齐齐一滞。
蕴宁和无比亲密的抱着她胳膊的云阳郡主同时抬头,亲密无间的模样直接显露无疑。
场面无疑有些凝滞。其他人也就罢了,一个穿着件孔雀金华丽小袄的少女脸色无疑有些难看,瞧着蕴宁的眼神惊疑不定之外,更有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厌恶:
“我说怎么找不到云阳姐姐,竟是亲自过来迎接客人了。也不知这是哪家贵客,竟要郡主姐姐亲自来迎?”
其他人瞧着蕴宁,神情也有些莫测——
方才众人过来时,哪个不是丫鬟领进来的?即便是几个和云阳身份一般的郡主,可也没有享受云阳亲自接出来的殊荣。
彼时众人以为,身为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云阳自然有她骄傲的资格。便是高傲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能想到,不过片刻间,就推翻了之前的认知。
还以为云阳去哪儿了呢,却原来竟是出来亲自迎接客人了。
一时心中便有些五味杂陈,连带的更是好奇能劳的动郡主大驾的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么多人,自然也有对蕴宁熟悉的。一个和方才女声有些相似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武安侯府的清河县君到了,清河县君名震京城,云阳郡主仰慕已久,怪不得会做出这般倒屣相迎之事,说来也算是一则佳话了。”
这话却说得大有深意。
毕竟,武安侯府和郭耀祖的那场官司分明离现在还不久,蕴宁的盛名说是踩着郭耀祖而来也不为过。
身为郭耀祖的小姨子,云阳郡主和清河县君袁蕴宁之间只能有怨,“仰慕已久”四字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云阳郡主也明显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挽住的女子,竟然就会是清河县君袁蕴宁。
神情微微错愕了一下——
本想着既是武将世家,还能凭一张利嘴逼死了郭耀祖,那清河县君,不定是怎样的彪悍人物呢。
再想不到竟是这般身形绰约容颜夺目的美丽女子。
蕴宁抬头,视线和上面女子对了个正着,不是胡家大小姐胡敏蓉又是哪个?至于她身边的少女,则正是胡家二小姐胡敏君,淡然颔首以为礼:
“胡小姐谬赞,蕴宁愧不敢当,不过是郡主好客罢了。”
听胡敏蓉点出了蕴宁的身份,胡敏君下颌不自觉绷紧——
当初果亲王府的静怡园中,胞姐胡敏蓉第一次败北,记得彼时,胡敏君甚至有些庆幸,终于有人能给胞姐一个教训了。
却在瞧见美得耀眼的蕴宁时,所有的庆幸都变成了深深的憎恶——
旁人或者不清楚,胡敏君却是一下子想通了是事情的根源所在。
周珉既然已是决定要求娶袁蕴宁,如何会不做些准备?
甚至这寿宴,胡敏君也一早从胡敏蓉处探出一二消息,里面未尝没有云阳借机给表哥周珉和袁蕴宁搭桥的意思。
且云阳的态度,无疑也是最明显的风向标,会这般待袁蕴宁亲热,要说里面没有周珉的授意,真是打死都不能相信。
刚要反口相讥,胡敏蓉已是掩嘴笑道:
“县君莫要太过谦虚,胶东虽距帝都路途遥遥,信件来往倒也便宜,不信你问郡主,对你的仰慕可有丝毫掺假?”
这话说的却有些歹毒。毕竟会从京城给云阳写信的,自然只能是她兄长周珉了。
给妹子的信中却是提到另一个女子,甚至引得妹妹也抛下父母,想要跑过来一探究竟,怎么让人越想越别扭呢?
☆、157
“是吗?”蕴宁淡然一笑, “便是京都来往胶东的信件写了什么,胡小姐都知之甚详, 和云阳郡主才是姐妹情深啊。”
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句话当真是回的极妙。
毕竟,再是表兄妹的关系, 庆王世子写了什么抑或云阳郡主的回信是什么内容, 要是都说给胡敏蓉听,这关系也亲密的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吧?
旁人听了, 还没什么,胡敏君可就彻底不淡定了。
毕竟, 周珉当时可是说的明白, 他心中的挚爱正是姐姐胡敏蓉, 至于会答应娶袁蕴宁,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一时疑窦顿生,难不成阿姐说要玉成自己和表哥, 其实全是欺哄自己小孩子不懂事不成?
一想到两人背着自己郎情妾意的模样,胡敏君只觉胸腔就要爆炸似的, 视线在蕴宁身上和胡敏君身上不停转换,那模样,恨不得在两人身上戳个窟窿似的——
这两人一个占着表哥的心, 一个有可能占着庆王世子嫡妻的位置,竟是左瞧右瞧,分明就没一个好东西。气的斜睨了两人一眼:
“惺惺作态!”
全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胡敏蓉脸上的笑意登时就有些凝结,无比尴尬心虚之余, 对蕴宁也更加忌惮——
之前还想着袁蕴宁也就会做些吃的罢了,竟还长着这么一张利嘴。几番交锋,竟是丝毫没占什么便宜不说,反倒还惹得一身腥。
偏是妹妹的神情,分明还是信了的……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那省的我再介绍了。”眼角的余光瞧见封烨已是彻底没了影子,云阳郡主这才笑吟吟瞧着蕴宁,“妹妹快随我过去吧,下次再这样迟了,少不得可就要罚你了。”
随着云阳郡主笑声落下,人群也已回复了之前的轻松热闹,又有几个和蕴宁相熟的女孩子过来,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硬生生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宁妹妹今儿个好漂亮。”
“可不,当年武安侯夫人就是名震帝都的美人儿,咱们宁妹妹也会长,全是照着侯爷和侯夫人的优点而来的……”
蕴宁一一含笑答了,又冲一个相对有些纤细的女孩子点头:
“清柔妹妹。”
聂清柔是聂清韵的妹妹,可和大气爽朗的长姐不同,聂清柔却是从小身子骨就不太好,就是脾气也是温柔的能拧出水来。
“宁姐姐——”聂清柔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往蕴宁身后逡巡一圈,神情就有些失望,“我阿姐没来吗?”
“没啊。”蕴宁笑着摇头,“眼瞧着就要过节了,府里这个当口正忙得紧,二嫂又能干,可是离不得她,不然待会儿这里散了,妹妹跟我去侯府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手挽着手想要往前走,不想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的还有喊“小姐、小姐”的声音。
蕴宁回头,却是一个做已婚夫人打扮瞧着也就而二十上下的瘦小女子。
看女子瞧着自己时神情专注的模样,方才那一声“小姐”应该就是喊自己才对,偏是蕴宁根本不识得这年轻仆妇是哪个。
迟疑间,女子已是来到近前,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泥红色珐琅鎏金手炉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小姐出门时忘拿手炉了,五爷瞧见了不依,说是怕小姐会冻着,大爷知道了,就打发奴婢给小姐送了来。”
“五爷,还有大爷,俱是宁妹妹的兄弟吗?”云阳就有些诧异。转而又有些好笑,心说袁家人还真是能折腾,不就是个手炉吗,就又是大爷又是四爷的,还一路从武安侯府追到这里。
“是啊。”聂清柔边笑边帮着解释,“四爷是宁姐姐的龙凤胎兄弟,大爷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爷……”
之前也听阿姐说起过,这位宁姐姐在武安侯府有多受宠,家里姊妹听了还半信半疑,这会儿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受宠到何种程度。
其余众人神情同样也羡慕至极——
早听人说武安侯府的上一位明珠就是全家人的心肝,还以为换回来的这个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被家人接受呢,不想却是较之假明珠还要受宠不知多少倍。
毕竟若说袁家四爷小孩子心性,闲着没事想一出是一出也就罢了,身为武安侯世子的那位大爷公务可是繁忙得紧,如何也乐意陪着弟弟胡闹?分明是对这个妹子宠爱的太过才对。
云阳却是深深的瞧了蕴宁一眼,心说怪道阿兄那么热切的想要娶了这袁蕴宁,真娶了她过去,即便暂时无法探知武安侯的态度,起码她这些兄弟都是现成的助力……
蕴宁眼睛眨了眨,却是疑惑更浓——
大哥派来的?真把自己当成了瞎子吗,大哥身边的人,自己哪一个不认得?这仆妇分明就不是袁家人。可要说庆王府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骗自己,是不是也太蠢了些?
仆妇视线倒是没有半分闪躲,更甚者顺势举高手炉:
“小姐快拿着吧,真是冻着了,不独公子,便是侯爷和夫人也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随着她的手举高,红色小炉的盖子上,一小朵粉嫩嫩的芙蓉瞬时映入眼帘,更甚者坠在花瓣上的露珠里还有一个极小的篆刻“宁”字。
蕴宁一颗心重重的跳了一下,连带着一张脸也跟着了火一般——
这人,还真是!
别人或者察觉不出,已是收了太多这样花模子的蕴宁却是立时明白,这手炉分明还是陆瑄的手笔。
也就是说这仆妇,百分百是陆瑄的人。
再由仆妇口中的“大爷”,蕴宁很快推测出了大概,怕是陆瑄从大哥口中知道自己要到庆王府来,唯恐自己出什么事,便巴巴派了个人来……
这般想着细细打量仆妇,果见这女子虽是生的娇小,行动却不是一般的敏捷。明显也是个练家子。虽然较之她主子或者还差些距离,可在一干女子中,保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一时无比羞涩之余,更有说不出的甜蜜。
“外面还真是冷,咱们还是快些到房间里去吧。”云阳郡主笑着道,许是看出蕴宁的抵触,这回倒是没有再故作亲密的去挽蕴宁的手。而是率先转身,拾阶而上。
人群乱哄哄的跟着回转。
怡馨苑地势高,便是台阶就有十多级。怕蕴宁被人挤着磕碰到,采莲忙上前一步,一路护着蕴宁前行。
眼瞧着就要走完台阶,采莲刚想放慢脚步,让自家小姐走在前面,不妨前面行走的一个着石青色褙子的丫鬟身形突然一踉跄,收势不住之下,竟是朝着采莲就撞了过来。
采莲下意识的就想闪躲,却忘了正站在台阶上,竟是一脚踏空,“呀”了一声,整个人直挺挺的朝着蕴宁砸了过来。
真是被砸中,不独采莲,怕是蕴宁也得一块儿从台阶上滚落下去。这么高的台阶,简直无法想象真摔下去会发生什么。
聂清柔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想要上前,只她的动作太慢,如何来得及救援?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声惊呼未出口,蕴宁身后其貌不扬的仆妇已是闪电般上前一步,赶在采莲跌落下来前,探手在采莲后背上轻轻一点。
采莲身形瞬时站的稳稳当当,至于仆妇已是又垂手立身蕴宁身后,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聂清柔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
从前只听家里长辈说袁家的暗卫如何如何厉害,什么时候还养出了这般厉害的女子护卫?
“那丫鬟哪家的?”蕴宁视线就有些发冷——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差点儿摔倒?更甚者还能那么快又稳住身形,怎么瞧都是故意的。
“小姐很快就能知道。”那仆妇依旧低眉顺眼,便是恭敬的神情都没有半分改变。
之前采莲的惊呼,差点儿撞到她的那个丫鬟如何没听见?本是一门心思的等着更大的骚动发生。
不想除了采莲喊得那一声,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奇怪之余,便止不住想要回头看,那料到身形才转了一半儿,腿弯处就忽然一麻,竟是腿一软,就从最高处滚落下来。
落在别人眼中,丫鬟的模样更像是没站稳,抑或腿抽筋了。
只毕竟是这么高的台阶,其他人可没有仆妇一般的本领可以轻易力挽狂澜,一时忙往两边避让,很快给丫鬟空出来一条滚下去的康庄大道。
待得重重的摔在台阶下,那丫鬟只觉左腿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明白这条腿怕是已经断了,惊恐痛苦之下,一时惨叫连连。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上了台阶的人如何听不见,纷纷驻足往后瞧。本是站在胡敏蓉姐妹俩旁边的一个少女闻声蓦然回头,正瞧见台阶下鼻青脸肿叫的和杀人一般的丫鬟,吓得顿时一哆嗦:
“秋月!”
“兵部赵侍郎家的女儿。”仆妇瞧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旋即收回视线,低声冲蕴宁道。对于那丫鬟的惨状,却是连抬一下眼皮都欠奉。
兵部侍郎家的?蕴宁抬头,和前面胡敏蓉的视线一触即分——
胡家当家人胡庆荣这会儿正任着兵部尚书的职位,听爹爹的意思,整个兵部怕是也几乎全落在胡家的手上。
自己和这兵部侍郎家的女儿分明就是初见,根本就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对方却选择对自己出手,要说里面没有胡敏蓉姐妹的意思,真是骗鬼还差不多。
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胡家如何就对自己恁般大的怨气。竟是较之云阳郡主对自己还要敌视的紧,这才打了几个照面啊,竟是语言上故意让人曲解自己和庆王府的关系还不够,还开始直接下手了。
☆、158
那赵小姐已经快步奔了下去。许是心中有鬼, 经过蕴宁身边时,根本头都不敢抬。
待得瞧见那秋月的惨状, 脸上更是血色尽褪, 下意识的抬头瞧向胡敏君。
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蠢货。
胡敏君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心里已是把那位赵小姐并她的丫鬟诅咒了无数遍——
虽然对胞姐也是怀恨在心, 可好歹胡敏蓉已是答应了不会和自己争, 眼下最先要赶走的敌人却是袁蕴宁。
毕竟云阳的的态度代表的可就是表哥周珉的态度。
本想着但凡这次能暗算得手,一则让表哥瞧瞧袁蕴宁是个什么样的蠢货, 二则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就不信她还能厚着脸皮再跑来庆王府, 如何也没想到竟是找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视线下意识的偏转, 余光里正瞧见蕴宁也是目瞪口呆、心有余悸的样子,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还好袁蕴宁并没有察觉,不然真是亏的太大了。
待得转头,正和赵家小姐求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却是冷哼一声, 理都不想理——
蠢笨如斯,除了捅娄子还会干什么?
那赵小姐越发张皇——
今儿个可是云阳郡主的芳辰, 发生了这样的事,说不得会有些晦气,要是云阳郡主发火……
还未想好应对之策, 云阳郡主已是冷了脸直接道:
“既是伤了,自然得赶紧去看郎中,我瞧赵小姐也是个心疼下人的,就跟着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分明是已经直接下了逐客令。毕竟庆王府什么地方, 如何会没有府医?特特这般说,自然是不想赵小姐再留下的意思。
胡敏蓉看一眼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跟着云阳离开的胡敏君,脸色就有些不好——
那赵侍郎是爹爹新近才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虽是没有什么根基,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敏君今儿个做出这般事来,得罪了赵小姐事小,就怕那赵侍郎有什么想法,和父亲离了心可就麻烦了。
忙叫来丫鬟,低低吩咐了几句,又安慰似的冲委顿在地的赵小姐点点头,这才起身也跟着人群离开了。
眼瞧着人群呼啦啦转眼走了个干干净净,那赵小姐当真是又悔又恨,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之前听说自己竟然有机会参加云阳郡主的宴会,家里姐妹们哪个不是羡慕的眼都要红了?
结果宴会还没结束呢,自己却因为败了郡主的性被撵出来了……
何况今儿个庆王府可是权贵云集,能站在这里的也俱是昌邑贵女中最出众的,自己这般当众被赶了出来,事情传出去,怕是以后再没脸见人了。
更绝望的则是胡敏君事不关己的厌恶眼神……
胡敏蓉的丫鬟正好赶了过来,瞧见其他人并没注意这里,才快步上前,含糊安慰了几句,又表达了胡敏蓉邀请这位赵小姐改日到胡府做客的事……
蕴宁最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