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都是真的?舅舅很快就会回来?再不会有人敢看不起我和娘?”
一句话说的郭姨娘眼圈一下红了,半晌拭了拭眼角的泪,无比珍视的把手里的信折好:
“走,刚好你爹在家,咱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
这些日子在袁烈的大力整治下,京畿大营早已如臂所指,对袁烈拥戴的程度,竟是不亚于他之前带领了数年的西山大营。京城内外即便依旧有流民来往不断,却不曾发生过一起摩擦冲突事件,袁烈这会儿的声望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既是知晓了皇上颁下圣旨的事儿,袁烈自然也回了府。
“好。”袁明仪连连点头,满脸喜气的扶着郭姨娘的手往院外而去。
外边主院里宴席已毕,郭姨娘两人一路走过去,不时碰见酒足饭饱告辞而去的客人。
这些人都是袁家世交,和袁明仪倒也相熟,瞧见两人并肩而来的亲密样子,不免有些诧异。
毕竟袁夫人是大家都认识的,也不知袁明仪身边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聂清韵正好出来送客——
月余前,聂清韵已是嫁入袁家,这会儿正经算是袁明仪的堂嫂。
瞧见袁明仪竟然在一众客人前和郭姨娘这般亲近,不免有些蹙眉。明明觉得袁明仪先前还好,这几日怎么瞧着越发轻狂了,当下直接道:
“仪姐儿过来——”
又淡淡瞧了郭姨娘一眼:
“今儿个客人多,我瞧着伯母也是忙得紧,郭姨娘再是清闲也不合拉着仪姐儿在这儿闲逛。”
其他姨娘平日里都在伯母那儿站规矩,也就郭姨娘例外,怎么不知感恩,反而还和袁明仪这么招摇?
也有其他路过的客人听到了聂清韵的话,瞧着郭姨娘母女俩的视线就有些鄙夷——
这袁明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庭广众之下,和姨娘这般亲热?这是生怕嫡母不知道吗?
被人这么一瞧,袁明仪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只从前她还能忍得,眼下既知道了舅舅要回来的事,有了依仗之下,却是登时就要发作:“堂嫂怎么说话呢……二房的事堂嫂操心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手伸到我们长房来……”
“六小姐!”郭姨娘明显吓了一跳,忙不迭拉开和袁明仪的距离,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少夫人息怒,六小姐还小,还请少夫人莫要和她一般见识……都是奴的错……”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目中含泪:
“实在是事出突然……今儿个突然收到一封家书……信中说,兄长尚在人世……一时太过激动,才会求了六小姐,想着把信送给侯爷一观……毕竟这些年来……”
却是突然一顿,泪眼模糊的瞧着一个方向:
“侯爷,我兄长来信了……他还,活着……就要回京了……”
聂清韵回头,却是袁烈正好陪着舅爷丁芳年走到此处。
心里不由“突”的一下。毕竟即便是初嫁入袁家,聂清韵可也知道,这郭姨娘的来历,更听说当初就是郭姨娘并兄长舍命救了大伯,她那兄长和大伯更是情同手足的袍泽。
虽然说不出所以然,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兄长还活着?”袁烈也明显被惊着了,竟是撇下丁芳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接过郭姨娘手里的信,待得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分明依旧不敢置信,“怎么会?真的是,耀祖?”
“是。我也不敢相信,兄长他竟然还在世间……”惊喜交集之下,郭姨娘几乎有些站立不稳,袁烈忙伸手扶了一把,直接道,“咱们进去说。”
等到走了几步远才又想到什么,冲着丁芳年匆匆一拱手:
“大哥慢走。”
又吩咐袁钊钰:
“你去送送舅父。”
说着不待丁芳年反应,就偕着郭姨娘进了房间。
当下便有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神情中分明有些不解——这姨娘的兄长是哪一个,怎么袁侯爷这般激动?竟是为了野路子的大舅子就把正经大舅子给撇下了?
丁芳年脸色就有些僵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阴郁。
袁钊钰也瞧出舅父似是有些不高兴,忙和袁钊睿上前,陪着笑道:
“舅舅——”
“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舅舅?”丁芳年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没想到丁芳年反应这么大,袁钊钰和袁钊睿就有些面面相觑。还是柳勋过来,瞧见呆愣当场的哥俩,点了一句:
“你们这舅舅也是个糊涂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帮别人周旋……”
袁钊钰久在大内,立时听出柳勋这话似是有些不对,当下试探着道:
“是舅舅碰到了什么难事?”
柳勋撇了撇嘴:
“还不是因为朝廷开仓赈济灾民之事……”
皇上旨意下达之后,当即便着专人去国库中调拨粮食,打开粮仓后却是大吃一惊,九处粮仓中竟是有两处都是空的!
至于剩下的粮仓中还有四分之一的粮食是已经霉坏的。
消息报上去,皇上气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堪称是是大正有国以来的惊天巨案了。
眼瞧着随着年关将近,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京城,这些粮食可不仅仅是要应付眼前,更有来年。毕竟雪灾之后,地里的庄稼几乎全被冻死了。
粮食差了这么多,极有可能引发大乱子。
皇上雷霆震怒之下,当即下旨严查此事,包括户部尚书在内,足足二十六位官员被撤职查办。
身为吏部官员,自然没丁芳年什么事,可他连襟赵俊安却正好任着户部员外郎的职位,更甚者当初能有这个位置,也全靠丁芳年大力举荐,这次业因为这件失粮巨案跟着锒铛入狱。
丁芳年这次过来,除了给外甥外甥女贺喜之外,还想让如今圣眷正隆的妹夫袁烈帮着把赵俊安给捞出来。
“这不是把侯爷往火坑里推吗?”这位丁大舅哥的脑子也不知怎么长呢,毕竟,别人撇清还来不及呢,他倒好,上赶着往前凑不说,还要拉着自家妹夫一起。再情深义重,也不是这个表现法。
口中说着,却是语气一转:
“方才你们听到没有,侯爷可是提到了,郭耀祖这个名字?还是说我听错了?”
柳勋也是袁烈手底下的老人了,当初曾经和郭耀祖同在袁烈帐下听命,乍然听说郭耀祖的消息,这会儿也激动的紧。
“柳叔叔听得没错。”袁明仪神情骄傲,“真的是我,”
想要说“舅舅”,却在瞧见旁边站着的两位兄长时又有些胆怯,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称呼咽了回去:
“确然是姨娘的兄长,安西伯郭耀祖郭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当初虽是受了重伤,却是命大得紧,竟是被人救下,只他伤了脑袋,不记得从前之事,四处流浪之下,竟是因缘巧合结识了庆王,更在此次平倭大战中屡建奇功……”
“跟着庆王做事,还打败了倭寇?”柳勋神情越发激动,“前日里朝廷传言,说的那位大败倭寇的安西伯后人,就是,耀祖兄弟?!”
“不错。”袁明仪一挺胸脯,“正是他。听姨娘说,郭将军打仗时撞到脑袋,这才想起从前的事,会这么急着回来,也有想要看看姨娘和我的意思……”
从袁明仪嘴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柳勋只喜得抓耳挠腮,毕竟,还有什么比知道曾经亡故的袍泽还健在更让人激动的事呢?
当即转身朝着袁烈和郭姨娘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去问问侯爷,真是耀祖回来了,可得好好的庆祝一下。”
袁明仪嘴角笑意更浓,又因为刻意抬高的声音,待得袁家客人散去,一个惊人的消息已是在帝都传了开来——
那位即将归来的庆王骁将、平倭大英雄,竟是武安侯袁烈姨娘的嫡亲兄长!
便有那敏感的立即意识到不对——
即便没有摆到明面上,可但凡是个消息灵通的,就无不知晓,皇上和庆王自来不睦,倒好,现在最宠信的武安侯竟有一个深受庆王器重的大舅子……至于说受伤忘了从前的事,这样的说法却是根本没人相信,甚至有人猜测,说不好是袁烈早安排好的,好给自己留个退路……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府里,丁芳华强撑着送走道贺的客人,待得回到房间里,只觉胸口好像塞了一团稻草,闷得喘不过气来。
“娘亲莫要担心,别说一个郭耀祖,就是两个郭耀祖回来,又能做些什么?”袁钊钰眼神有些发冷,“爹不是糊涂人,会有些失态,也不过是因为太过意外罢了。”
丁芳华怔了一下:
“娘不是担心,就是怕委屈了你们,尤其是,宁姐儿……”
侯爷本就对郭姨娘敬重有加,再加上一个死而复生的郭耀祖。儿子们都站稳了脚跟,就是宁姐儿才刚回府不久……
方才可是听下人说,也不知郭姨娘同侯爷说了什么,竟是转眼间就从库房里搬了不少好东西,全送到了袁明仪房里,更甚者里面就有好几扇屏风。明摆着是为她昨儿个碰碎蕴宁屏风被罚跪的事,做补偿呢。
之前丁芳华还真当袁明仪是无意,可转眼间就冒出了郭耀祖的事,由不得丁芳华不多想……
“娘是担心我被郭家的人欺负吗?”蕴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丁芳华往外瞧去,外面正站着蕴宁并老祖宗高氏。
“郭家算什么东西?咱们袁家才是打仗的祖宗。”高氏笑呵呵接口道,“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郭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她们母女俩老老实实的呆着也就罢了,真是想出什么幺蛾子,索性直接让那郭大将军领走算了。”
语气中殊无笑意,明显不是认真的。
“我知道娘疼我。”蕴宁笑着挽住丁芳华的胳膊,“可娘也别忘了,女儿眼下可是封了县君呢,别说郭姨娘,就是郭大将军又能奈我何!”
郭耀祖即将归来这件事,蕴宁也有些头疼,毕竟上一世,事情闹得真是太大了。好在父亲和小叔祖都是早知道的,今儿个这般,十有八、九是装的。既是有了准备,想来不会如上一世那般被动了吧?
也对,丁芳华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怎么忘了,女儿可还是皇后的恩人呢,她身上可有皇上皇后送的信物,真是对上郭家,低头的还真得是那郭耀祖!
作者有话要说: 停了一天的电,简直要崩溃……
☆、138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郭耀祖在帝都的名气却是越来越响——
路过临州时,不费一兵一卒, 仅凭单人独骑收服剧盗;宣州府雪灾之下, 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之下, 意欲造反, 郭耀祖恩威并施,发放赈灾粮之外又以武力胁之, 把一场随时可能发生的惊天大乱消弭于无形。当地百姓感激涕零之下,纷纷发愿要为郭耀祖建造长生祠……
十二日后, 传说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郭耀祖终于到了京城外十里长亭。
皇上体弱, 竟是派出众位世子亲往迎候——
这些世子中分明就有未来的太子, 迎候仪式不可谓不隆重。
巳时时分,威风凛凛的郭大将军终于带着甲胄鲜明的大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和众人心目中威武雄壮的英武汉子不同,郭耀祖却是五短身材, 紫棠面色,粗而浓的眉毛下一双环眼, 粗豪之外又带着一副舍我其谁的慑人气势。
远远瞧见候在此处的众人,郭耀祖从马上翻身而下,快走几步, 朝着以周珉为首的一干藩王世子纳头便拜,却被周珉牢牢托住:
“将军一世英豪、国之柱石,更是我等楷模!”
说着注目后边兵士,虽是这般严寒天气, 却是个个傲然马上,脊背笔直,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疲态。更难得的是数千人的队伍,硬是一点儿声响也无,一时越发赞叹:
“也就郭将军能练出这么一支精锐无敌之师!”
隐隐把郭耀祖推到了武将之首的位置。
“世子过奖,耀祖愧不敢当。”郭耀祖神情恭谨之外,更是意气风发,“说起领兵,我还是比不得武安侯……”
说着视线往周珉等人身后逡巡一番,明显是在找人。当发现一众人中,没有自己要找的面孔,明显就有些失望。
“武安侯公务繁忙,不然,定然早就跑来接大将军了。”周珉笑着解释,“来之前,我已让人去侯府通知了令妹和六小姐,想来她们这会儿也是望眼欲穿呢。”
却是很聪明的没有点出郭姨娘为人妾室的身份。
郭耀祖怔了一下,神情便有些复杂,似是眷念,又有些悲愤……
落在前来迎接的众人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猜测。
又寒暄片刻,周珉等世子在前,亲自引领郭耀祖和他的队伍往京城而来——
眼下帝都粮仓空虚,郭耀祖带来的这么多粮食可不就如同一场及时雨?
正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随着队伍浩浩荡荡的朝京城进发,也有几辆车子脱离粮队,在一队士兵的押解下拐了个弯,朝着武安侯府而去。
待得叫开袁家大门,来人直接表明身份,乃是郭耀祖手下裨将,此行乃是奉了家主和夫人的命令,来补送小姐的嫁妆并给小小姐袁明仪的见面礼——
这话却说得有些让人一言难尽。毕竟郭姨娘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嫁妆什么的,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
随着东西一车车的送入侯府,但凡见着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第一车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珠宝;
第二车是产于胶东的上好丝绸并打造的一匣匣精美首饰;
第三车是各色新奇宝贝,更甚者还有足足十八座样式各不相同的精美屏风……
来人威风凛凛,便是进了声名显赫的武安侯府也没有丝毫怯色,待得把所有礼物全拉过去,袁明仪和郭姨娘院子里当真是和堆了座小山一般,光亮闪闪,耀人耳目。
当真是能闪瞎人眼来。
更甚者那裨将离开时,还留了足足六个精干侍卫并十二个婆子十二个丫鬟,说是担心郭姨娘并六小姐受委屈,特特留下来在旁侍候的。
话里话外,分明有暗示袁家薄待了郭姨娘母女的意思。
袁明仪这边儿的热闹,蕴宁并没有放在眼里——上一世时,郭姨娘可不同样闹腾了一番,早料到有这一出,倒是担心娘亲会受不住。只陪在丁芳华身侧:
“今儿天冷,我做了酒酿汤圆呢,这会儿应该快好了,等采英送来,娘尝尝可还好吃?”
郭家今日所为,明显有刻意打自己这个主母脸的嫌疑,丁芳华说不堵得慌是假的,只她本就是个性情疏阔的,又很快想开了——
一个小小的姨娘罢了,自己有儿有女,何须同她一般见识?正如同老祖宗所说,她还能折腾出花来不成。
倒要让小小年纪的女儿担心。当下笑着点头:
“早上起得早了,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
话音刚落,外边却响起一阵喧闹声,夹杂的还有妇人的哭泣:
“夫人,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冤枉啊……”
“什么人在外面喧哗?”丁芳华脸色一沉,站起身形,和蕴宁一块儿往外而去。
院子里这会儿可不正热闹的紧?
两个面目生疏的壮实婆子正摁着地上一个圆胖脸妇人,却是管着厨房的张嫂子。
听到门响,两个婆子齐齐抬头,瞧着推门而出的丁芳华并蕴宁,面色不善:
“武安侯府勋贵人家,怎么竟养出这种目无主子的刁奴来!”
张嫂子却是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夫人,小姐……奴婢冤枉啊,是她们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右边的婆子却是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会儿了还敢嘴硬……”
还要再骂,却被丁芳华厉声喝止:
“大胆!哪里来的刁婆子,竟敢到侯府使泼!”
丁芳华性子宽厚,鲜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那婆子却是毫不在意,皮笑肉不笑的道:
“夫人息怒,不是老婆子多事,委实是这刁奴惯会耍刁使滑,我们小姐和小小姐想要用点汤圆,她都不肯,还故意泼到地上,这样的奴才不打就不会长记性……”
“奴婢冤枉啊!”张嫂子被打的两耳不住轰鸣,听婆子这般说,边哭边喊冤,“是她们说姨娘和六小姐想用燕窝粥,可炖好了燕窝粥,她们又看上了小姐让人看着的汤圆,非要一并端走不成……”
“什么小姐做的!分明是你这刁奴不把我们小姐和小小姐放在眼里!几个汤圆罢了,什么金贵东西,值得什么……”
还要再说,却被丁芳华打断:
“这么说,你们还有理了?”
看丁芳华脸色不善,婆子也有些胆怯,转念一想,却又鼓起勇气:
“夫人这话说的,我们远来是客,夫人不让人接待着也就罢了,还连几个汤圆都舍不得不成?”
会特特过来大闹,可不是这些人心里有气?
他们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就是为了给郭姨娘壮壮声势。本想着正房夫人不高兴也就罢了,其他人见到这么多好东西不定多开心呢,如何也得有人出面热情招呼不是?
结果倒好,尽管他们刻意大造声势,外面看热闹的倒多,袁家人这边儿根本没人搭理。主子们一个也没出来接待,就随便派了个管事引着把东西送到郭姨娘院子里后,连留下来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直接扭头走人了。
把个郭家人憋屈的。本就抱着怎么也要闹一场,出出心头这口怨气的打算,管厨房的这女人正好不识相——
两个婆子拿过去的全是产自胶东上好的燕窝,拿出来依旧是为了显摆,厨娘做好了让她们端走时,正好蕴宁的酒酿汤圆也成了。
为了让母亲开心,这汤圆都是蕴宁精心做的,味儿道不是一般的诱人。两个婆子当即挪不动脚,直接就要把一小锅汤圆全给端走——俩主子吃不完,她们也能跟着享些口福不是?
张嫂子哪里肯应。毕竟郭姨娘常日里虽也有些脸面,可夫人小姐面前,她算什么东西?
当即拒绝。
两个婆子一早就有闹事的意思,看张嫂子如此,正合心意。争抢中,打了锅子,便是炉火都推倒了……
没有吃到好东西,还溅了一身的汁水儿,两个婆子跟其他一块儿来袁家的人通了气,直接拉着张嫂子就过来了——
身后有郭大将军呢,他们怕什么?
“果然是好大的胆子!”丁芳华好险没给气乐了,却是明白,郭家人果然是来者不善,脸色一沉,直接道,“掌嘴二十,再送还给郭姨娘!”
“这就对了!”那婆子初时还以为丁芳华是要给她们做主呢,及至最后却又觉得不对,什么叫交给“郭姨娘”……
丁芳华身边的仆妇却早气炸了肺。再有个大将军的娘家哥哥又如何,胶州那样的偏僻之地,如何能和帝都相比?在哪里横行霸道,来京城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听丁芳华这般说,直接扑过去——
侯府中尚武,这些仆妇也都是身强力壮,要收拾两个婆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两个婆子还没醒过神来,已经被直接摁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挨了一阵耳光,二十耳光结束,两人已是头晕耳鸣口鼻出血,无力的瘫软在地。
“带上几个侍卫,把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虔婆给郭姨娘送过去,顺便的,把咱们家的下人都唤回来——一个个手脚粗苯的,哪里配得上侍候你们郭家尊贵的小姐和小小姐?”
蕴宁又加了一句。
“给张嫂子拿二两银子,去找个郎中看看。以后郭姨娘和六小姐要吃什么,让她们自己操心便是。不然说不得会落个袁家苛待姨娘和庶女的名头……”
丁芳华接着道。
“是。”大家如何听不出来自家夫人和小姐的意思,当下有人扶起张嫂子,又有几个仆妇直接拖着两个婆子往郭姨娘的院子去了。
初时还不明白为何小姐还特意嘱咐让几个侍卫跟上去,等到了郭姨娘小院里,瞧见摩拳擦掌的那些下人婆子和冷着脸的郭家侍卫时,才算明白过来。
早有准备之下,自然丝毫不惧,只管把两个婆子往院里一丢,高声道:
“郭姨娘,夫人说了,既是袁家下人侍候不周,索性就全有你们郭家人自己服侍好了,有想留下的就还陪在郭姨娘身边,想回去的,就跟我们走,夫人再分派其他活计。对了,张嫂子的手艺怕是侍候不好姨娘,夫人说了,待会儿就会有匠人过来,帮您把小厨房修好,您想吃什么啊,以后只管自己可劲儿做。”
一番话出口,院子里顿时闹腾起来——
当即便有一大部分下人转头回房间收拾东西。毕竟,一个姨娘算什么啊,即便郭姨娘有些脸面,可那是从前,现在既是和夫人撕破了脸,自然要赶紧弃暗投明才好啊。
即便是郭姨娘的亲信,听了这也话也是心里直扑腾——她们的卖身契可是全在夫人手里不说,还有就是郭家的这帮下人明显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过略犹豫了一下,也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了。
院子里顿时乱糟糟一片。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郭家的人动手……”郭耀祖特意留下来的侍卫如何愿意,当下便要上前,却被袁家侍卫直接拦住。眼看两方就要动起手来,却被闻声出来的郭姨娘拦住:
“你们要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却是郭姨娘和袁明仪正一起走了出来。
瞧一眼那几个侍卫,郭姨娘便有些愠怒,分明全是袁蕴宁的人。
袁明仪自然也认了出来,也是不住咬牙,愤然道:
“……我去找爹爹去!”
舅舅可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就不信袁蕴宁这么胡闹,爹爹不管。
院门口却是又来了一个满身煞气的汉子,他的身旁则是神情有些灰败的袁烈。
郭姨娘眼睛一下睁大,下一刻,眼中堕下泪来:
“大哥……”
大哥?那不是说,这人就是自己的舅舅,大将军,郭耀祖?!袁明仪也跟着哭了起来,那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139
“小妹……”郭耀祖扶住踉踉跄跄跑过来的郭姨娘, 也是两眼泛红,声音沙哑, “这些年, 你过的,如何?”
“我……”郭姨娘的视线在袁烈身上停了一瞬, 似是深情, 又似是有些委屈,半晌低声道, “侯爷念着当年的情谊,对妹妹和仪姐儿也是极好的……”
只话虽这么说, 但凡长了眼睛的, 都能注意到她眉宇间的哀怨。
尤其是外面还杵着这么多丁芳华的人。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郭耀祖神情一肃, 视线在袁家一众下人的身上扫了一下,最后停留在那两个被丢在地上的婆子身上,声音愠怒。
“没事没事……”郭姨娘似是有些慌张, 又急着掩饰,忙不迭拭了下眼角的泪, 泪中带笑道,“是这俩婆子不小心摔着了……瞧我,竟是高兴的傻了, 大哥和侯爷快进去说话吧。”
说着,慌慌张张的就要带人往里面走。
“娘,您不说,爹爹和舅舅就瞧不出来吗?这都被人欺负上门了, 还要忍着不成?”袁明仪却是再也忍不住——从前忍气吞声,瞧着嫡母她们风光也就罢了,这会儿舅舅到了,如何还要受他们作践?
“你是,仪姐儿?”郭耀祖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神情怜爱,“果然和你娘亲幼时生的极像——这些年是舅舅对不起你们,忘了你们……让你们受了苦!眼下,舅舅既然回来了,断然不会瞧着你们娘俩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管说给舅舅听。”
似是注意到袁烈脸色不虞,顿了顿才道:
“便是舅舅管不了,这不是还有你爹爹在吗。”
摆明了要给郭姨娘并袁明仪撑腰。
袁明仪登时大喜。她也不是那等不懂察言观色的,这会儿如何看不出来,父亲神情似是有些不妥,隐隐有以舅舅为尊的意思……
十有八、九是父亲功大,得了了不得的赏赐。自然越发欢喜,搀着郭姨娘:
“娘,舅舅和爹都在这里,您还,怕些什么?”
“好了!”不想一直沉着脸的袁烈突然开口,瞧着袁明仪,神情阴沉,“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说着看向郭耀祖:
“走吧,去我书房。”
袁明仪一哆嗦,隐隐觉得怕是有什么不对。
郭姨娘却是和郭耀祖对视一眼,旋即挪开视线,挤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
“侯爷和大哥有事只管去忙,别听这丫头胡说。”
有点儿被袁烈吓着了,袁明仪也不敢再说什么。倒是郭耀祖温声道:
“瞧瞧这些东西,你瞧着可还喜欢?想要什么,尽管给舅舅说,就是天上的月亮,舅舅也帮你摘来。”
“至于那些不长眼的……”
说着抬高声音:
“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准放出去,方才都是谁动的手,全都牢牢的记着了,等我和侯爷说完事,再来算账!”
语气中浑似他才是袁家的主人似的。
随着他话音一落,之前留下的侍卫当即守住了院门,虎视眈眈的瞧向丁芳华派来的人。
袁烈脸色越发难看,不知想到什么,终究把满腹的怨气忍了下去,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不想刚走了没几步,就和匆匆跑过来神色仓皇的丁芳华撞了个正着:
“老爷——”
郭耀祖站住脚,瞧着丁芳华和扶着她的蕴宁,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直觉这人有些不对,蕴宁不免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你们娘俩先回去。”袁烈却是别说询问丁芳华找他有什么事,根本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丁芳华脸色登时变得苍白,眼睁睁的瞧着袁烈并郭耀祖扬长而去。
正自发呆,一声轻笑忽然传来,两人回头,却是袁明仪扶了郭姨娘的手站在那里:
“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袁明仪语气轻快:
“爹爹这会儿怕是没什么心情管事,毕竟,他和我舅舅多年不见,这会儿乍然相逢,正激动着呢,哪有闲心管其他?不过爹爹方才说,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母亲不嫌弃的话,就到里面坐一会儿,等爹爹回转,再同他讲……”
还要再说什么,不妨蕴宁忽然快走几步,待得来至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一字一句道:
“再说一遍,你的舅父是哪位?”
回府这么久,蕴宁从来都是事事淡然,别说动手打人了,根本连高声大气都没有过。对袁明仪这个庶妹也是亲切有加,别说郭姨娘,就是袁明仪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大胆——”女儿当面被打,郭姨娘登时动了怒,这么一大声嚷嚷,原本堵在门口处的郭家侍卫,当即有两人就要上前。
只他们刚一动,却有两个人速度更快,正好挡在蕴宁身前,连带的几名暗卫同时出现。
却是袁钊钰和袁钊霖正好赶到。
袁钊钰明显刚从宫中回来,身上的一等侍卫服饰还没有换掉。之所以这么急,可不是因为在朝中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舅舅丁芳年那位身为户部郎中的连襟竟是和粮食被盗一案有直接关系。偏他的官职,乃是丁芳年一力举荐帮着谋划而来,更有人亲眼见到,这些日子以来,有人竟是足足送了好几车粮食到丁府中。
便有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