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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他的表情奇怪,说话的样子奇怪,就连平日里和他家关系不错的大李婶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按着老王根的说法, 他们一定是都误会了。


陆时辉心里烦躁得很,他怕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会传到苏槐耳中。


陈芬玉怀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对陈芬玉又没兴趣。


陆时辉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没有道德心,在后面乱嚼舌根是不是很好玩?


照这么没有根据的说法,那是不是全村老母猪怀孕了都是他陆时辉的!?


陆时辉都想爆粗口了。


艹你家大爷!


大手紧紧握住车把手,穿过半个村庄, 陆时辉终于回到了家。


他随意把车停在一边,车因为没停稳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陆时辉还没来得及扶车,院子边上就匆匆忙忙走出一个人。


陆时辉抬头,微微皱眉,来人不是苏槐,是在这里等了没多久的李福儿。


“陆医生,你终于回来了!”李福儿匆忙跑到他面前,小口喘着气,“芬玉她出事了!她被关起了,她要见你,孩子没事,你快去看看她……”


“走开。”陆时辉没理她,“她跟我没关系。”


李福儿毫无准备地被凶了一句,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陆时辉大步往前走,他推了推有些年头的大门。


没推开,被人从里面反栓上了。


他走的时候是掩上了,但他记得自己没有栓上。


是苏槐起来从里面关上的。


再看李福儿这样子,她肯定是在苏槐胡说八道了一番。


想到陈芬玉嘱咐的李福儿纠结了一下,还是抬脚跟在陆时辉后面继续说,“陆医生,芬玉就算再……”


陆时辉怒了,大声喝道:“滚开。”


被吓了一跳的李福儿连忙后退,陆时辉这暴怒的声音是真的让她怕了。


而陆时辉则是一言不发的绕到屋子后面。


他没有像常人一样,敲着窗户,然后在外面大叫几声,让苏槐给他开门。


陆时辉直接上了后面的小楼梯,抿着嘴唇推门进去,脚步咚咚地往下跳。


大厅里空无一人,陆时辉的脚步一顿,转身去推卧室的门。


……


苏槐是没力气关门,回到床上就在盖着被子静静躺着。


说起来也奇怪,当她哭了那么一会儿后,眼泪就再也流不出来了。


就像预料之中的失望透顶,早知道会来,但只是没有想到会让人那么忍受不住。


李福儿说的话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苏槐看过他们两个人会一起谈天说地,也看过他们争论学术上的问题。


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也根本不敢想,陆时辉和陈芬玉竟然会弄出……这种事!


孩子不是随便躺床上睡一觉就可以怀上的,是个成年人都知道那两个人做过什么。


门“咔擦”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被子里的苏槐身体一僵。


应该是陆时辉回来了。


她想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陆时辉就不会知道别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可她又觉得浑身无力,一动也不想动。


苏槐心中在想,她应该做出什么样子,才能让陆时辉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呢?


苏槐这个人,娇气软弱,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几乎没受过什么大挫折,最多也就是在陆时辉和陈芬玉面前憋屈点。


她也没什么大脾气,胆子还小。


有时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恐惹怒了别人。


而对于陆时辉,苏槐更是不敢在他面前肆意,生怕自己这位冷语寡言的丈夫某一天直接把她抛弃。


因为她喜欢他,最喜欢的是他。


苏槐这是怂,她自己知道,可陆时辉不知道。


陆时辉看着眼前裹得严实的的被子,深呼一口气。


他把身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扔掉,轻轻拍了一下被子。


“苏槐,我会回来了。”


苏槐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可是听见陆时辉的声音,苏槐的眼泪又再次止不住的往下流。


骗子,骗子,明明说过喜欢的人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陈芬玉做那种事?


陆时辉听见苏槐的抽泣声,手一顿。


也不再跟她讲究什么温声细语,直接就把被子给掀开。


苏槐挣扎着不愿把被子给他,陆时辉冷冷说一句“我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苏槐的动作僵了僵。


看苏槐这么糟蹋自己,陆时辉显然是生了大气了。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苏槐本就怕他,现在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


陆时辉摸了摸她的额头,看苏槐没有发烧,只是闷得红了脸,心中的暴戾又放下来了一点。


他让苏槐坐在床边,拿起早上刚换上的帕子。


在一旁的干净盆子里浸了水,拧干后把苏槐脸上的泪痕擦掉。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强硬,不容苏槐不回答,“我不是说过了,别总因为小事伤心劳神。”


苏槐不说话,眼看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陆时辉心蓦地塌了一角,也不想再跟她打马虎眼,“是不是李福儿那女人跟你说了陈芬玉怀孕的事?”


“……”


“不说话有用吗?”陆时辉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槐还是没张嘴。


“行了,我来说。”陆时辉把擦完脸的帕子往旁边一扔,有些湿漉的帕子落回架子上,“我说我跟陈芬玉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她找了哪个野男人我也不知道,别总把锅推给我。”


“骗子。”苏槐抽泣着说。


陆时辉真是要被她给气到了:“骗你干什么,要真是我的,有时间在这骗你,我还不如去救那个所谓的我的孩子。”


苏槐沉默:“……”


“到底是你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苏槐?”陆时辉说,“我做得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你才愿意相信?”


苏槐低着头,陆时辉看不到她的表情。


……听起来还真是不错,要是真做一遍就更好了,苏槐在心中遗憾摇头。


陆时辉说:“抬起头来,苏槐。”


苏槐低着头,良久才说出一句话:“她说是你的。”


“那这天眼开得够大。”陆时辉冷言说,“连我都自己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过去后,可能会有双更,只能医生这个本周周日前完


☆、第 50 章


“……不是你的吗?”苏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陆时辉几乎快要听不见, “不可能的…明明两个月了…”


陆时辉差点要被她给气笑了。


“她两个月关我什么事?”陆时辉压着火气说,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苏槐被他这么一吼, 眼圈又微微红了起来。


陆时辉深吸了好几口气, 干脆直接和她开门见山。


“我和陈芬玉聊得来,第一,我们的确有些话题聊,但这并不代表我只和她有话说,村头买药那大爷我和他聊得也不少,难道你还想说我和他也有一腿?”


苏槐:“我……”


“第二,我和陈芬玉聊天时, 从来不会避讳任何一个人, 除了几次特殊的意外, 你说说,我哪一次和她见面时你不在场?”


苏槐微微张了嘴,反驳不了,即使能反驳, 但她也不敢说。


陆时辉说得没错, 他和陈芬玉两个人是经常见面,而很多时候苏槐都在场。


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苏槐的心里的想法。


正如同男女之间的巨大差别一样,他以为只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阳光之下,那怀疑而又阴暗的东西就不会出现。


陆时辉的粗心以及自信让他忽略掉了很多东西。


比如太阳再怎么刺眼,石头下的阴影也不会因此消失,就算这抹暗色再怎么微小, 缝隙里也会藏着见不了人的东西。


这些都是男人的通病,陆时辉也不能避免。


他大概以为做的已经足够了。


但有时候,女人的敏感就是这么奇怪,即使在与对方达到了绝对信任的程度下,她肯定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更何况苏槐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怯弱。


要是陆时辉再谨慎点,或者对“好心”的陈老师留个心眼,或许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和他不知道陈芬玉劝苏槐离婚一样,他也不了解别人背地里说了多少闲话。


而这些闲话,到底又是怎样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传进了苏槐的耳朵里,他也不知道。


他算得上不错的,就是当断则断,干脆利落。


陆时辉抿着嘴,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苏槐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补充多少个第三,但是再一次明确告诉你苏槐,我和她没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苏槐被凶了一顿,眼眶微酸,不要钱的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陆时辉这个人最大缺点,就是对苏槐说不了狠话,也最见不得她哭。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把苏槐的眼泪擦掉,“哭也改变不了,我和陈芬玉就是没乱搞男女关系。”


“可是……”苏槐低着头说,“你总是对她笑……”


“礼节性笑笑。”陆时辉说。


苏槐头垂得更下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她今天……”


“我不会去的。”陆时辉静静地看着她,“听说她家里要来人,村长不会做傻事的。”


苏槐轻咬着下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陆时辉却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说道:“叫你不要情绪太激动,每次都不听,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苏槐的眼泪往下掉,“对不起……”


“先去给你熬点安神的药,这几天别出门。”陆时辉说,“要不然你这病殃殃的身体,真的会出事的。”


陆时辉的手轻轻攥紧,没有让苏槐看到。


如果这件事解决了,他就把苏槐带出去。


就算他解释得再清楚,村里那帮人也不会相信。


与其让他们在苏槐面前乱嚼舌根,还不如干脆地把苏槐带走,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我知道了。”苏槐犹豫地应了一声。


她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察觉不到任何怪异的地方。


……


气温渐渐转凉,天色沉沉,眼看着快到傍晚,时间一点点的消逝,而对于某些人来说,慢慢被磨掉的,是希望。


李福儿被陆时辉气得是想直接走,这种没担当的男人,看着锅里想着碗里,管不了家里的女人还去招惹另外一个,光是想想就气。


陈芬玉也是不爱惜自己,就算陆时辉再好又怎么样?


人家早就已经结婚了!


这两个人竟然还敢暗中干柴烈火,也是让人够让人牙痒痒。


可陈芬玉是她的朋友,她又能做什么?


正当她在一旁纠结着是不是要在喊一声陆医生时,陆时辉刚好打开大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陆时辉一手里拿着干枯的药草,另一只手拎着砂锅,看样子是要熬药。


在里面呆了大半天,这是给谁熬药,一望就知道。


他看见李福儿,脸色异常冷漠。


李福儿心想这下真完了,芬玉没救了。


没想到陆时辉和她路过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了顿,跟她说了声“你走吧我会救她”,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李福儿一愣,连忙转身,想要把话问清楚,但陆时辉却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


她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最后还是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里。


陆医生很少食言,他……应该不是在骗她。


陆时辉的确会去救陈芬玉,但他不会跟苏槐说这件事。


苏槐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多了,要是再让她知道自己去救陈芬玉,那刚才的一番解释肯定又会被怀疑。


他拿起旁边的小称,小心翼翼地看着上面的刻度,在心里计算着安神药的剂量。


这件事就留着以后再解释吧。


今天晚上就让苏槐多休息吧,别被不愉快的事情惊醒。


……


苏槐揉一揉眼角的疲惫,打了一个哈欠。


哭也是一项技术活,苏槐表示最近深有体会。


可惜系统被吓得不敢再出来了,要不然她还可以跟它交流一下什么叫演技。


陆时辉像以前一样,手上端着一碗泛苦味的药。


今天他出去一趟,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


“等药温了再喝,别烫着。”陆时辉说,“喝药之后上床躺着。”


“可是现在还这么早。”苏槐小声说。


陆时辉把药放在一旁,说道:“要是你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喝的药说不定就没什么苦味了。”


苏槐也没敢跟他狡辩这个问题。


凳子就在一旁,可是陆时辉没有坐下。


直立的身体微微倾斜,靠在墙边,双手微微交叉,姿态有些慵懒,但又莫名地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即使他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背心加衬衫。


“我们搬出去住吧。”陆时辉突然开口。


苏槐抬头,不明白他这个出去是什么意思,疑惑的视线望向他,“搬去哪?”


“去我老家那边。”陆时辉回她。


苏槐愣了一会儿,微微惊讶。


老实说,苏槐并不知道陆时辉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这里的。


但村里传来传去的,她也听过不少。


几乎都是与他父母有关,苏槐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可能走得了的。


以前苏槐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事,但自从她嫁给了陆时辉后,她就向别人打听了不少东西。


陆时辉是个医生,加上他医术高明,受不少人尊重,所以他可以走得远一点。


可回他老家那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放心吧,村子里不会在乎我走不走。”陆时辉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沉声道:“如果真的在乎,大不了晚上悄悄走,至于我老家那边,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用担心什么闲言碎语。”


陆时辉不怕去了外面就变得一无所有,没有房子住等小事情他会解决。


他家以前有房子,又因为他父母情况特殊,卖不出去,没人敢进去闹腾。


陆时辉很久以前去过一次,远远地望上一眼后就离开了。


不止因为已经没了留念,也因为害怕被以前的街坊邻居认出。


但是现在,陆时辉想他最好还是回去一趟。


即使房子住不了,但把房子里的东西典当了也能有一笔不小的钱,就算治不了苏槐的病,但也绝对能养着。


这里的技术太落后了,要是苏槐一直像以前那样,他用草药养着也没什么。


……可苏槐这几天就像遭了霉运一样,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让人防不胜防。


陆时辉在心里计算,现在只欠一场东风。


那就是把陈芬玉救出去,然后让她家里人替他上下打点一番。


……


苏槐拗不过陆时辉,喝了药就被按在了床上,她看着陆时辉跟着自己一起躺在床上,心脏怦怦直跳。


“我困了。”陆时辉先她一步开口。


苏槐只好闭紧嘴巴不说话。


但陆时辉嘴上说着困了,但却没真想睡下,反而自己说起话来。


他单手撑着头,微微侧着身体,双眸看着困得快要睡过去的苏槐,陆时辉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他慢慢说他小时候的事,说他父母是怎么被冤死的,说他来这时的心情……


而此时的苏槐,则因为药效的发挥早已经睡了过去。


陆时辉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抚上她长长的睫毛,自言自语道:“你那个时候对我笑,真像一个小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别的文看得上瘾,想到我还有考试,想到我还要更新,哭唧唧把文放下来,奋起写三千


(╯‵□`)┴─┴


明天满课,不能更新


☆、第 51 章


确认苏槐真的已经睡下后,陆时辉动作轻轻地起身, 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槐似乎也睡得正熟, 没察觉到他的半点奇怪。


陆时辉沉默地摸了摸她的手, 细腻光滑的肌‖肤藏在黑暗之中, 手上的触感通过温热复杂的血管,格外敏感地传到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把自己对这丝温暖的留念压在心底,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陆时辉迈着轻步朝门外走,然后慢慢走出房门,又将它虚虚掩上。


暗红色的木门在黑暗之中划出微淡的弧度,也没有半点杂音。


幸好他以前怕回来的时候吵着苏槐, 所以早早地就把发出怪响的门换上, 现在倒是省了一些事。


“……别……”


房间里突然传来呢喃的一声, 陆时辉心下一惊,扶门的动作突然一顿。


当他发现苏槐只是在说梦话后,刚才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陆时辉回头看了一眼苏槐,心中暗暗想道, 他最不喜欢的一件事, 果然还是起床。


如果不能苏槐发现,那他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回来。


陆时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去,他看着眼前的自行车,犹豫地在心中权衡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骑上。


万一陈芬玉跑不出去,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苏槐的病根本等不了太久。


而在他后面的屋子里, 本应该睡得即使打雷也醒不过来的苏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陆时辉大概不知道,安神的那些药对苏槐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即使他加了点别的也没多大作用。


她小时候爱哭闹,一直觉得浑身疼,父母实在没辙了,就找村口的老大爷开一些药,全是安息养神的。


从小吃到现在,它对苏槐早就没用了,就像极其寡淡的汤水一样,喝下去根本没感觉。


苏槐胃里泛着恶心,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奇怪到让她快要全身乏力。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纤细的手臂。


明明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她却莫名地感到全身发冷。


那种冷意从脚底搜地一下蹿到头顶,竟让人有了半点如同进入冰窖的感觉。


苏槐一直都很浅眠,但是为了不让陆时辉担心,她从来都不敢跟他说。


因为他的忙碌,苏槐与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她怕陆时辉会觉得她烦,甚至怕他连回家都要等到她醒后。


深沉的黑暗遮盖住一切,就连月光也隐隐约约黯淡下来。


低垂的双眸里,看不到任何怪异,明睐如水镜,透出的是深不见底。


被子的一角被紧紧攥住……他果然还是去找她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救人而已,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


苏槐突然不停地咳嗽起来,喉头一阵腥甜,她忍不住弯腰捂住嘴干呕,最后竟是开始咳出血来。


点点血红,零星地全都洒在了被子上。


她看起来很淡然。


苏槐十分不在乎地把嘴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像陆时辉一样,下床把鞋穿好。


她只是想去看看,陆时辉要怎么解释。


……


寂静的夜晚里,无关的人们早早睡下,除了那帮手上拿着冒着微亮小煤油灯的人。


陈芬玉在村子里无亲无故,加上大家都下意识地瞒着陆时辉一家,他们倒不怎么担心陆时辉会突然跑出来救人。


村里一群封建迷信的人,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但陈芬玉的身份有些特殊,这又不得不让他们有些犹豫。


就算是被某些落后的东西紧紧锢着思想,村子的未来也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要陈芬玉是没身份没地位的人,那她这个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活着,甚至还被关在一间房子里,然后心惊胆战地等人来救。


而陆时辉跟李福儿相约见了一面,问了一下具体经过后,就更加确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或者说时间不会是这两天内。


如果时间拖长了,那就不好说了。


其实陆时辉想得也确实没错,因为村长和别人也一样,确实在犹豫。


陆时辉不会傻到随随便便就跑去救人,到时人直接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个盘子要扣在他头上。


他也不会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就跑去找村长,即使他了解村长的优柔寡断。


他让李福儿去关陈芬玉的房子那边,以防事情突变,然后他把车停好,藏在一边的灌木丛里。


陈芬玉如果能走,那她就必须要走快点,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但陆时辉忘了,很多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比如村子里很多人都看陈芬玉不顺眼。


李福儿走到半路就被人给抓了。


是余姐带的人。


余姐平时脾气火爆,经常与脾气同样犟的陈芬玉发生口角。


虽然余姐经常占上风,但她心情也不见得多好,比如回到家的时候经常被自家男人骂这就让人很不爽快。


什么人家小姑娘就不能让着点,城里来的娇气点又怎么样,余姐每次都气得牙痒痒,不就是姓陈的来家访了两次吗?


要不是最近家里修新房,她才不会图宿舍那点小地方,看着那女人的样子就气。


这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气,但暗地里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李福儿心里十分慌张,她在一旁挣扎,“余姐你要干什么?”


余姐啐了一口,“陈芬玉不守妇道也就算了,还明里暗里的抢别人的男人,就活该被人烧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福儿狡辩。


余姐“啧”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人看好了,我们过去。”


余姐的牙尖嘴利不是软趴趴的风絮,骂起人来谁都要退让几分。


就连村长也争不过她,村长火气上头了,又不敢跟她对骂,直接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把她轰了出去。


……


陈芬玉的心脏紧张得怦怦跳,手心都浸出冷汗来,她呆在这里很久,不止陆时辉没来,连李福儿都没过来跟她通声气。


起初的笃定摇摇欲坠,陈芬玉怕了。


而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奇怪声响,更让她胆子都给吓破了。


臭老鼠、毒蛇、黄鼠狼……一个个恐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陈芬玉脑子一片空白,“啊”地尖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到外面,同样也把屋外的人吓了一跳。


门是外面锁着的,他们这些来看守的都没钥匙,钥匙在村长那里。


“叫什么呢?”有人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没出什么大事,那个人翻了一下白眼,然后把手上的煤油灯放下。


没有什么月光的大晚上,即使提了灯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窗户还被封成这样子,能看出个屁。


“有东西进来了!”陈芬玉声音都被吓得变了调。


“进你妈的鬼。”。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到屋子旁的石凳下,大力地扇着蒲扇赶蚊子。


“你别走!!”陈芬玉声音颤抖。


一起的几个人正在打牌,都没空理她。


“是我。”有个人小声说。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陈芬玉一愣,张开的嘴巴突然不动了。


她倏地转过头,看着从下面慢慢掀起一块木板上来的人。


从底下上来的这个人动作有些缓慢,看起来有些吃力。


陈芬玉不叫了。


外面那粗壮的汉子心里觉得不对劲,于是再次起身来望一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芬玉心又是一缩,她尴尬地笑笑,“刚才看见了一只老鼠跑过去……”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举起灯朝里面看。


“别管她了,李哥。”另一个人在外面叫,“到你了!”


“知道了,待会记得多过来看看,一惊一乍的,我觉得这女人要搞事情。”他边走边对那群人说。


陈芬玉见他走远,松了口气。


回头压低声音对来人说道:“怎么是你?!陆医生呢?”


陈芬玉问得理所当然,衣服还有些乱的苏槐有些忍不住了。


“陈老师就非要见我丈夫吗?”


“……那你怎么会来这?”陈芬玉顿了一会儿,选择性地跳过这个话题。


苏槐深呼一口气,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她和陆时辉前后脚出门,半路上她还看见了李福儿被余姐抓到的场景。


可是来到了这里,她却没看到陆时辉的影子。


苏槐在不远处看着别人打牌聊天,她在心里迟疑了一下。


她不知道陆时辉能不能赶过来,而余姐一会就应该到了,要是他赶不过来……那陈芬玉就真的死定了。


因为从小就被各种拘着,苏槐虽然听过村里面的事,但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不管她路上想得怎么恶毒,现在突然站在了现场,苏槐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人命这种事情,到底不是普普通通的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


苏槐还是没跨过良心那关,她觉得如果自己有能力救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那她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跟着别人来这里玩过,王家儿子为了跟她炫耀,还专门带她走过那条地下道。


或许她可以去试一试,然后她就听到了陈芬玉失控大叫的声音。


“陈老师,先别说这些其他的。”苏槐帮她解绑,绳是死结,苏槐废了不少时间才摸黑打开,“我们先出去。”


“怎么出去?”陈芬玉有些紧张。


“走下面这个地方。”苏槐指了指下面,“这里通向外面,出去之后,先去…我家……咳咳……”


苏槐突然咳嗽,声音从里面传了出去。


陈芬玉被她这么一吓,腿都给软了。


外面的响起脚步声,有人提灯来看,苏槐边咳嗽边把人推到一旁。


从窗户里看过来,就像一个人一样。


虽然声音有了差别,但是突然换了个人谁也不会想到,来人也没想到,只看了几眼就又走了。


不吃不喝一天,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地上,着凉了也不是意外。


“陈…咳…老……师……”苏槐咳得脸都红了,停不下来,“你先走吧……”


陈芬玉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到时我…咳…再跑。”苏槐觉得腥甜感又上来了,“就算跑不了……咳……我再跟他们说清……咳……身份就好了,没事的……再不济……咳……你帮我把时候叫过……来。”


她咳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芬玉咬牙,知道自己呆在这没用,“那我先走了。”


陈芬玉看了一眼底下这条黑不见底的道路,心中还是害。


没有一丝光亮,她真不知道苏槐是怎么进来的。


“下面……咳咳……那里有灯。”


苏槐这是让她快走,要不然真来不及了。


陈芬玉狠下心,闭着眼睛摸黑走下去。


当陈芬玉走下去不久,苏槐还没来得及换气,闷在胸口里的大口淤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苏槐的嘴里不停地吐着血沫,而咳嗽却还没停下来,她的身体跌倒在地上,没有力气往前爬,更别说自己走下那条路。


她头晕目眩,眼前的黑暗重叠在一起,钻心的疼痛犹如怪物一般撕扯她的身体,地上仿佛倒着血淋淋的碎片。


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苏槐的指甲缝里全都是血,她不能在这里晕倒。


陈老师一定会见到时辉的,他会来救自己的,一定不能晕过去。


时辉会过来的,她不能倒在这里!


苏槐难受得的心肺都要被咳出来。


而晕倒的那一刻,苏槐的脑子想的全是陆时辉会过来。


因为陆时辉只让她喝药,所以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糟糕,苏槐大概是真不知道。


外面的人听见咳嗽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连忙再次上前看了看。


见人影趴在地上,他猜测人应该是发烧晕倒后就没再注意。


“人死了没?”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人回头,看见余姐让人拿着干枯的引燃柴火。


“晕过了。”


“那她还真是走运。”


两个人如同日常见面一样,语气都没有多大改变。


而不到一刻钟,这栋尚且还好的房子,从外向里,燃起了浓浓烈火。


难以扑灭。


从半夜烧到了天明,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


……


陈芬玉一直往前跑,连头也不敢回。


陆时辉也是急急忙忙地赶,他在村长那里讲了陈芬玉死后的弊端,村长权衡之下好不容易松了口。


陆时辉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但村长的另一句话让他倏地毛骨悚然。


余姐早就带着人过去了 !


村长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陆时辉也怕陈芬玉突然死了,那苏槐的病就真的难了,所以陆时辉走在村长的前前面。


“陆医生!”一个喜悦的声音叫起来,还是从不远处响起的。


陆时辉差点被枯枝绊倒,他抬头看一眼,惊道:“陈芬玉?!”


陈芬玉眼睛酸涩,她刚才真的怕得要死。


陆时辉走到她面前,没想到陈芬玉竟大声哭着扑到他怀里。


“陆医生……我差点死了。”


陆时辉二话不说,皱着眉立即把她推倒在地,“陈芬玉,你怎么会在这?!”


陈芬玉完全没想到陆时辉反应会这么大,她倒在地上,眼泪直直往下流。


陈芬玉是真的怕。


以至于见到熟人的那一刻,她就把苏槐忘得一干二净。


陆时辉也不想跟她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也不想知道陈芬玉是怎么出来的。


要是苏槐中途醒了怎么办?


他说道:“跟我来。”


陈芬玉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力气了。”


陆时辉皱了皱眉,拉起她的手臂就往前走,陈芬玉只觉得手臂十分疼。


陆时辉把她带到停车的地方,两三句交代完一切。


陆时辉让她赶紧走,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同时,他说他希望陈芬玉能让她父母替他周旋一下,因为他想回去了。


陆时辉没说苏槐的病。


陈芬玉应声答应,她早就跟陆时辉说过让他跟着自己回城。


看着无边际的黑暗,她还是有些怕。


但比起村里那些吃人的怪物,这摸不着的黑暗又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天空的鱼肚白已经亮了起来。


陆时辉心下一惊,遭了,苏槐该醒了。


陆时辉再次催促陈芬玉赶紧快走。


要是别人发现了,那可能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跑着往回跑。


陆医生的脚步很赶,他的心莫名地慌,他想自己该怎么跟苏槐解释。


可这个时候,什么样的理由苏槐才会信?


陆医生焦急地想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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