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偌贤低笑,却明显是在回避她的话题:“为何不能是我”安笙不死心的追问:“师父,可,我分明在宫中,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偌贤笑容温润,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一碗浓黑的药汤,试了温度后,才递到她唇边:“先喝药吧,你身体还很虚弱,要好生休养才是。”安笙却冷漠的推开他递来的药碗,她吃力的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壁:“安笙的身子无碍,不过是毒侵入心脉而已,若无解药,我必死无疑。这一点,师父应该很清楚。”白偌贤放下手中药碗,沉声一叹,回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让你遇见宁王,如此也不会再入宫。”安笙笑而不语,清澈的墨眸中竟无丝毫悔意。白偌贤紧握住她的手,神情却并不轻松:“笙儿放心,我已约了宁王来此,定然要他交出解药,有我在,不会让你死。”安笙已昏睡了三日,他也曾亲自走了几趟宁王府,而宁王只给了些延缓毒性发作的药,却并不肯交出解药。安笙依旧在笑,微苦中带着些许嘲弄:“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呢。”白偌贤叹着,唤着她的名字:“笙儿。”安笙看着他,展颜一笑,却又问道:“我为何会在白府中皇上呢”白偌贤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再敷衍,平淡回道:“三日前雨夜,你身上裹着狐裘被丢在了我的府门前,想必是他的杰作吧。也对,一个将死之人,他留在宫中又有何用。”听罢他的话,安笙明眸中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来。白偌贤再次将药碗举在她面前:“药再不喝就凉了,笙儿,先喝药,你还有什么疑问,我们慢慢再说。”这一次安笙倒是没有推开,反而十分顺从的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她喝过药后,白偌贤也离开了,只留下几个侍女陪伴在左右,看似几个柔弱的女子,安笙却知道,她们都是练家子。此时,她身中剧毒,倒也未必是这几个侍女的对手,呵,白偌贤对她终究是不放心的。她起身靠坐到窗前,窗外,雨过天晴,惷光正好。身着粉衣的侍女走上来,将手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她肩头:“姑娘,虽是春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天气薄凉,还是披上披风吧。”安笙倒也没躲闪,春风徐徐而过,进入胸肺,她下意识的轻咳了几声。然,门口却突然传来男子低怒的声音:“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她尚未病愈,竟然让她坐在这里吹冷风”白偌贤大步而来,不由分说的将安笙打横抱起,放回了软榻之上,并命令侍女关紧了窗子。她不以为意的轻笑:“师父何必紧张呢,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弱。”白偌贤沉着脸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毒是畏寒的,这样很容易诱发毒性。”安笙淡然轻笑,自嘲道:“死了倒也干净。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白偌贤不解的蹙眉:“什么”她冷然一笑:“被最爱的人抛弃,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你说安笙可不可怜”白偌贤握住她冰冷的手,拥在掌心间温暖着:“安笙,别胡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离开你的。”安笙眸光迟疑的落在他身上,定睛瞧着他,许久后才冷然一笑,轻哼道:“希望如此。”白偌贤端起温热的瓷碗,放在唇边吹凉了才递给她:“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我让侍女煮了养生的莲子粥,你尝尝吧。”她机械的张开嘴,将粥喝了下去,她也只喝了两口。白偌贤再递来的时候,她便侧头躲开了:“我吃饱了,师父,我想睡一会儿,你去忙吧。”她说罢,翻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合起了眼帘。白偌贤却也没离开,一直看着她,守着她,直到她睡熟。“安笙,安笙。”他低唤两声,安笙却并没有回应。他细心的为她掩了被角,刚要起身,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身银白蟒袍的君宁悠哉而入:“白少爷美人在侧,实在是悠哉啊。”白偌贤起身,淡漠拱手:“宁王爷说笑了,她身中剧毒,还望王爷赐下解药,救她一命。”君宁笑而不语,却在一旁坐了下来:“我这个三弟倒是真够有心的,为了不让她死,竟然丢在了你府前,看来他是笃定你会出手相救,白少爷是精明人,你说本王怎能中他的圈套。”白偌贤冷挑了下眉,一拱手道:“王爷,此处不宜叙话,请王爷移架正堂。”君宁慵懒的坐在原位,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指尖一弹,一股真气破空而出,封住了安笙的睡穴,而后道:“白少爷有什么话,此刻但说无妨。”安笙命在旦夕,白偌贤也没有心情与他恭维,便直截了当道:“微臣恳请王爷赐药。”君宁哼笑摇头:“白少爷应该明白,贤妃才是君修冥的软肋,本王起事在即,她会成为我们手中最好的筹码,本王此刻将解药给你,那本王要拿什么来威胁我那精明的三弟呢。”他显然是不肯交出解药。白偌贤拧眉,心中焦虑:“皇上既然将她丢出皇宫,便证明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对王爷已经没了价值,王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解药交给微臣,微臣定会为王爷赴汤蹈火。”君宁笑着点了点他:“白少爷这些话,骗骗无知孩童便罢,本王又怎会相信。如今后宫之中,何人不知这贤妃是皇上的心尖。况且,三弟也亲口承诺,愿已任何条件交换解药。现在,她就在本王面前,白少爷觉得本王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白偌贤缓缓放下拱起的手臂,面色染了一层清寒,冷声道:“如果,我一定要得到解药呢”显然,若君宁交出来便好,若不交,他便要抢。君宁看着他,并未恼火,似乎白偌贤的表现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瞥了眼榻上沉睡的人:“本王劝你还是好好的想清楚,我们可是有这共同的敌人,此时与本王决裂,并非明智之举。何况”又故意拉长了音调,继而道:“何况,你救活了她,她便要回到君修冥身边,白少爷何必为他人做嫁衣。”白偌贤沉默了,他不可否认,君宁说的都是事实,安笙一但痊愈,便会回到君修冥身边,她便再也不属于他了。君宁缓缓起身,手臂轻拍在他肩头,语重心长道:“偌贤啊,小不忍则乱大谋。”白偌贤面色依旧凝重,沉声回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君宁一笑,回道:“放心,本王答应你的自然都会做到,事成之后,半壁江山和她,本王都会双手奉上,又怎么会让她死呢。”白偌贤沉默良久,他并不稀罕他给的诱获,因为他要的就是君宁和君修冥鱼死网破的局面,再三思量,他还是默认了。良久后,才问道:“不知王爷打算何时为她解毒”君宁回答:“放心,她还撑得住,等本王带她回封地之后,自然会给她解药的。”白偌贤面色依然凝重,思索再三,还是拱手道:“她目前的情况只怕是拖不到王爷返回封地,她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果真”君宁朗笑,这倒是个意外收获:“小皇子一出生便夭折,如今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想不妥协都由不得他。”“王爷说的极是。”白偌贤恭敬拱手,又道:“她腹中胎儿足以成为王爷威胁皇上的筹码,还望王爷不要伤害她。”君宁含笑点头:“你放心,本王自然说到做到。白少爷现在可否放心将她交给本王”白偌贤的目光落在安笙身上,迟疑良久,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启程”“明日。”白偌贤终究还是妥协了:“我可以将她交给王爷,不过我必须亲自看着她服用过解药清醒后,才能让她跟你离开。”“白少爷快人快语,本王岂有不应的道理,明日便在府上恭候。”君宁笑罢,转身而去。君宁离开后,白偌贤便为安笙解了穴道,她缓缓睁开眼帘,微眯了明眸,盯着头顶天花板,眸光些微的涣散,唇角上扬着,慢慢挑起一抹讽刺的笑。白偌贤淡声询问:“笙儿,睡醒了吗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安笙起身靠坐在床壁,眸光清清冷冷的看着他,那般犀利的眸子,竟让白偌贤有几分心虚。她淡声问道:“宁王离开了吗”白偌贤有短暂迟疑,苦笑:“你果真没有睡。”可即便没睡,她被点了穴道,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是不知道的。安笙浅然而笑,对于此刻的处境,竟没有丝毫的担忧:“宁王一定不肯交出解药吧,他为人阴狠狡诈,想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威胁皇上。”白偌贤却面色沉重,顺势握住她手臂:“宁王要将你带回封地才肯给你解药,安笙,他已承诺不会伤害到你,至于宁王与皇上之间的争夺,你只要不介入,便可全身而退。”安笙哼笑,看着她的目光总让白偌贤觉得极是陌生:“宁王带我回封地,自然是要以我和腹中胎儿为质,以此来威胁皇上。师父聪颖过人,安笙倒是想请教,我该如何全身而退”白偌贤回道:“你只要乖乖扮演好一个人质,便能全身而退。”安笙淡漠的看着他:“师父的意思,是让我配合宁王威胁皇上吗宁王想要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他要的是北盛皇朝的江山,是皇上的命。”白偌贤低吼道:“那你的命呢如果皇上在乎你的命,他就会向宁王妥协,他就不会将你丢在白府门口,安笙,你醒醒吧,他不在乎你,他只在乎他的江山和他的命。”他自然知道这样很卑劣,可是,为了能让安笙活着,他必须这么做,只有安笙恨上君修冥,她才能乖乖的做一个人质,她不妄动,宁王才不会伤害她。安笙抬眸,淡雅而笑:“可皇上一死,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又会死多少人呢安笙的命不值钱,抵不过天下苍生。”白偌贤冷声道:“那是他的天下苍生,又与你何干。”安笙仰头看着他,讽刺的笑:“他是安笙的爱人啊。”“安笙”白偌贤气得不轻,他真不知道君修冥给他下了什么药,让她如此死心塌地。安笙淡然而笑,翻身躺回床榻,背对着他问道:“师父打算何时将我交给宁王”白偌贤回道:“明日。”如果可以,他真想守着安笙,可是,他必须留下来等待时机。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偌贤将昏睡着的安笙抱入宁王府,亲手交到了君宁手中。天光微亮,吻在女子苍白的面颊,竟莫名的泛着一股疼痛。白偌贤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好像他这一次的放手,便是天涯永隔。君宁依照昨日所言给了她解药,白偌贤把过脉之后才稍稍放心,在暗地里安排了数十名隐卫,只准备伺机而动。他再次提醒:“希望宁王遵守承诺,保她平安。”君宁笑意温和,点头应承:“你我结盟许久,难道白少爷还信不过本王吗本王的承诺,何时失言过。”此时,安笙在君宁怀中苏醒,她微眯的眸中,几乎没什么温度。并没有挣扎,她只是一直盯着白偌贤,那样陌生的目光,让他心疼。白偌贤牵着她的手,低声呢喃:“别怕,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安笙微弯了唇角,却是嘲弄的。她不是怕,她只是心疼而已,他是她最亲的人,最终还是背叛了她,他将她亲手交给了宿敌。他也许不懂,但安笙却明白,前往封地,对于她来说,那是一条不归路。为了防止君修冥中途拦截,前往封地的路上,君宁再次给安笙服用了毒药。只是给她服用毒药后也给了一些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路途奔波,安笙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变得越来越糟,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又孕吐的厉害,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连君宁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分明痛的几乎痉挛,她却从未喊过一声疼,全身都被冷汗打透了,却不曾留下过一滴眼泪。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对面女人脸上,那张绝世的面容,惨白的早已没了血色,却不见丝毫狼狈。她很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对别人,也对她自己。君宁轻笑开口:“贤妃娘娘的隐忍,本王折服。”安笙落在窗外的眸光迟疑的转到他身上,唇片一开一合,淡淡道:“宁王过奖。”君宁摇头叹息状:“只可惜,偏偏是君修冥的女人。”安笙哼笑,毫不掩饰讥讽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女人不想做帝王的女人,您的王妃,您喜欢的公孙淑媛,不也是为了做皇上的女人弃你而去皇后之尊,岂是一个小小宁王妃可以比拟。”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便激起了君宁怒火,他如狂怒的猛兽般扑过来,双眼血红,手掌紧掐住安笙咽喉,越收越紧。安笙呼吸逐渐困难,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不屑的笑:“我劝王爷还是稍安勿躁,我若死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君宁真是恨不得立即掐死她,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的踩在他痛楚,可是,他亦明白这个女人对她的价值,他自然不能让她死。他怒气冲冲的将她甩开,砰地一声,安笙的脊背撞击在僵硬的车壁,疼痛从小腹中清晰传来。她双手紧捂住腹部,猛烈的咳起来,唇角又是一缕鲜红缓缓流下。君宁微慌,若此刻将她弄死了,只会坏大事。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来人,将大夫找来给她看看。”不多时,一年迈的老者进入马车内,那老者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两指按在她手腕内侧。安笙甚是不以为意,眸光随意望向窗外。须臾后,那老者收回手臂,拱手对君宁道:“回禀王爷,她的病老夫医不了。”君宁淡笑回道:“哦这天下还有顾老医不了的人吗”“老者只能医病,医不了毒,更医不了心。”听罢老者的话,君宁微摆了下手臂,示意老者退下。而后,邪气的目光淡淡游移在安笙身上,嘲笑道:“你有心事怎么,想他了”安笙淡淡的笑,轻描淡写的道:“想与不想,又能如何心若在一起,天涯亦咫尺,心若远离,咫尺亦天涯。”君宁讥讽道:“你觉得他的心会和你在一起吗他的心里可还放着那个女人,只要你走了,那个女人才会回到她身边。”安笙反唇相讥:“王爷的心里不是也曾有过公孙淑媛吗如今不是依然将她拒之心门外。原来王爷也并非长情的男人呢。”君宁能返回封地,就证明他已经舍弃了公孙淑媛。他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带着些许怨恨:“一个背叛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还要对她从一而终,是不是讽刺了点儿”安笙看着他笑,三分嘲弄,七分无奈:“如果爱有了附加的条件,那便已经变了味道。如果王爷真的爱她,别说是背叛,即便是她要杀你,你仍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去爱她。”君宁冷冷道,忽而又嘲讽的笑:“安若离,本王倒要看看,你对君修冥的爱又有多深。”在不久之后,安笙就向他证明了,在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无怨无悔,有一种坚持,叫做忠贞。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午后,养心殿中,君修冥半依在椅榻之上,专注的看着手中奏折。而夏侯渊站在他面前,躬身禀报着:“回禀皇上,宁王已经顺利到达封地,我们的人一直尾随着,一路保护着贤妃娘娘安全。不过路上好像还有白偌贤的人,只是,宁王似乎并没有给娘娘解药,一路车马劳顿,娘娘似乎消瘦了不少。”夏侯渊说完,依旧躬身俯首在原地,等着君修冥的示下。偌大的宫殿内,气氛寂静的有些骇人,空气中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