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面色凝重,迟缓的拱手道:“皇上不必忧心,贤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体虚,微臣开赴药为娘娘调身便是。”“既然无碍,朕也放心了。”君修冥拥着她,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温声道:“朕还有些公务处理,先回养心殿了,晚上再来陪你。”“嗯。”安笙轻笑点头。而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在榻边,眸光淡然如水,出声问道:“师父,我体内的毒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白偌贤起身,苦笑着一叹:“安笙,你晕倒不是因为毒发你有身孕了。”“什么”安笙震惊的瞪大了眸子,无助的摇头,手掌下意识的覆盖在平坦的小腹上。“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有孩子的,我每次都喝了药”安笙是真的慌了,她身中剧毒,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孕育一个崭新的生命她连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她的身体根本拖不到孩子出生。呵,上天真会和她开玩笑,她在君修冥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过,偏偏是在她要死的时候,难道是上苍怕她寂寞,才将这个小生命赐给她,让她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吗“笙儿,皇上给你喝的那些药,从来就不是什么落胎药,而是一些调身的助孕的药,皇上一直想和你要一个孩子。”白偌贤面色晦暗,语气中尽是无奈。是他太过疏忽了,应该为安笙配些避孕的药才是,此时怀上这个孩子,只会成为她的拖累,被毒素侵蚀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这个突然降临的生命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笙沉默着。她躺在床榻上,茫然的看着头顶天花板。原来,君修冥一直在欺骗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落子汤,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只可惜,那只是奢望。许久后,安笙淡声呢喃:“师父,谢谢你。”白偌贤自嘲的笑,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个谢字。这次又谢他什么呢谢他隐瞒了孩子的事吗白偌贤长叹了口气:“也许,该让他知道,至少,剩余的时间,他会更疼你,更珍惜你,如此也不会再想着那个女人。”安笙苦笑着摇头,笑靥绝美却苍白:“一个注定无法出世的孩子,又何必再给他希望呢。”白偌贤含笑,眼前却不受控制的模糊:“事到如今,你想着的还是他的感受,那你呢安笙,你怎么办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纵容清妍不就是因为她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懂得示弱,只有她,连抓住最后一丝幸福的权利都放弃了。安笙嘲讽的笑着,她又何尝不知道不说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可师父呢他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白偌贤本不想再去刺激她,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只要如此,安笙才会恨他吧白偌贤淡漠的说道:“至清妍告诉他,我知道那个女人的消息,他当晚便来过白府,却没有进去,这么久了,他一直都不曾放下那个女人。你又何苦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安笙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就连声音也平淡极了:“如果师父真的知道,就告诉他吧至少我死了,还有他心爱的女人陪着他。”白偌贤显然有些恼:“安笙,有了这个孩子的拖累,你最多只能硬撑月余,即便是最后的时间,你也要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吗”安笙微低了头,温润的目光落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不会孤单的,有了这个孩子陪着,安笙再也不会孤单了。”安笙喝过药,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他也的确没有过来。安笙淡淡苦笑,在半斤的搀扶下到园中坐了下来。春风徐徐,月朗星稀,倒是个不错的天气。园中大片的迎春花都开了,花香四溢。安笙浅浅的笑着,用不了多久,便是百花绽放的季节,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了。“娘娘,夜寒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半斤走上来,将手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安笙肩头。而后,半斤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随意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安笙一笑,柔声回道:“迎春花都开了,很美。”半斤嘀嘀咕咕着:“只是迎春花而已,等过一阵入夏,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那才叫美呢。后宫中属清嫔舞姿最美,每年百花节的时节,清嫔都会在花间翩翩起舞,赛过飞燕呢。只可惜皇上不喜欢,听常总管说起一句,皇上说清嫔心机太重,入宫后,也只宠幸过她三两次而已。”但安笙对这些却并不上心,将头轻靠在廊柱上,眸光随意散落,毫无焦距。园中极是静寂,徒留春风穿透树叶的沙沙声响。而一阵由细碎的脚步声,却打破了园中寂静。安笙轻蹙眉心,看向沿着石径由远及近而来的一对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宫大太监常德。常德躬身一拜,满是褶皱脸上堆满了笑:“老奴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安笙淡声询问:“德公公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常德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盘中承装的竟是一斛牛眼大的珍珠。在暗夜之中,闪动着莹润的光芒。牛眼大的珍珠本就稀罕,要筹齐这满满的一斛珠,更是极为难得。常德恭维着说道:“白日里西域使臣来访,进贡了一斛珠,皇上说只有娘娘才配得上,所以让老奴给娘娘送来。”话落,他躬身跪在安笙面前,将一斛珍珠举过头顶,捧在她面前。安笙笑靥浅显,眸光淡淡散落,并不专注。青葱两指随意夹了一颗明珠,在面前晃了晃,映着昏黄的烛火,明珠晃亮了人眼,的确是稀世之宝。她哼然一笑,将明珠丢在常德掌心间:“这颗就赏给公公吧,烦劳公公走这一趟。”常德略带犹豫:“这老奴担当不起。”安笙淡声又道:“公公拿着吧,替我谢过皇上。”这一次常德并未拒绝,将明珠收入怀中,拱手道:“老奴谢娘娘赏赐,老奴还要回乾祥宫当差,便不叨扰娘娘歇息了。”安笙淡淡点头:“德公公慢走。”常德走后,半斤双手捧起那一斛珍珠,睁大了一双好奇的双眼。“入宫两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的珍珠,若是让其他宫的主子知道,一定要嫉妒死的。皇上还是最疼娘娘的。”安笙讽刺的笑,将头靠在梁柱之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冷哼道:“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什么”半斤不解的问道:“不懂娘娘的意思。”安笙微弯的唇角含着苦涩与嘲弄,淡声道:“前朝玄宗帝曾有一宠妃名梅妃,姿色绝伦,一曲惊鸿舞惊艳天下,玄宗对其极为宠爱。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玄宗痴迷上后入宫的杨贵妃,便将梅妃冷落在一旁,后玄宗偶然记起了梅妃,因怜其凄苦,玄宗封珍珠一斛密赐梅妃。梅妃不受,便写下此诗句:柳眉久不画,残妆泪湿红绡衣,帝王若有心,便会前来一见,不必送一斛珍珠来安慰寂寥之心。”安笙隐隐觉得,自己就是那梅妃,君修冥或许想过疼宠她,但他有了那女人,于是,她对于他来说,就变得不再重要。一旁,半斤却恍然大悟,一笑道:“竟然退去御赐之物,这梅妃也是个骄傲之人呢。”安笙明眸低敛,笑靥在绝美的脸庞逐渐消失:“梅妃却是高傲之人,只可惜,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半斤自然看得出她的愁绪,试探的询问道:“娘娘是思念皇上吗不如我去养心殿将皇上请回来吧。”安笙断然拒绝:“不必。”既然无心,又何必强求。她一向不需要他的怜悯。一阵冷风拂过,半斤起身,重新为安笙拢了肩上披风,口中又嘀咕道:“娘娘的故事,我以前也曾听侯府的夫子讲过呢。梅妃失宠,郁郁而终,但那杨贵妃也并无好下场,被活生生吊死在马嵬坡。”安笙的眸光茫然看向远方,心道:自古深宫似海,又有几个能得到好的结果呢。白偌贤离开菀宁宫后便直接去了长乐宫中。至失宠的流言漫天,清妍便心郁成疾,本就羸弱的身子,生了孩子后更是虚弱。如今一病不起,两日不曾下床,君修冥更是不曾踏入长乐宫半步。却没想到最后来看她的人竟会是白偌贤,但她自知他不会这么好心。清妍苍白的容颜略显憔悴:“白少爷来这里是因为本宫擅作主张将她的消息告知皇上了吗”白偌贤从来没有对女人动手的冲动,可是她伤害了安笙,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也不能伤安笙。她的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白偌贤一把将在榻上的清妍无情的拎了起来,甩手便是两耳光:“你的确擅作主张,说,是谁让你给她下的毒”这两耳光打的清妍脑袋嗡嗡作响,喉间一股腥甜涌出唇角。她却冷笑着:“呵呵,君修冥能给我下毒,难道我就不能给她下毒吗你们所有的人都袒护着她,那我又算什么一枚废掉的棋子,还是你们的牺牲品”白偌贤握住她的手腕,见她不曾说谎才松开了她:“在和他做交易的那一刻,你就没想到有今日吗不是想背叛宁王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吗如意算盘落空了梁清妍,我只警告你这一次,往后你再敢动她分毫,我定会让你尸骨无存”清妍青丝凌乱,狼狈的坐在地上,唇边一抹腥红的液体:“尸骨无存,听起来是挺渗人,无非也就一死。”白偌贤缓缓蹲下了身,挑起她尖小的下颚:“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我记得我说会帮你振兴梁国,但你太自以为是了。若不是你的自负,君修冥早以为你就是安笙了,而你现在也不会这么狼狈。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所有的计划如果不是因为你,安若离她不用再进宫,你就是君修冥视如珍宝的女人,可是你太没用了。”说着,他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他根本就不信这个世上有心有半斤。白偌贤大笑了一声:“呵呵,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要你告诉我,她的解药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宫,离开这里。”而沦落到如今这一地步,是生是死,对她没有多大的意义,她活着就是为了振兴梁国,可现在,她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清妍同样狰狞的笑着:“在下毒时,我就没想过解药,就算我死了,也定当拉着你们心爱的女人垫背。这是你们欠我的”“啪”她话落,白偌贤便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上,他根本不惧她的威胁。因为梁清妍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君修冥也早已对他有了猜忌,所以他没有什么好怕的。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毒药应该是由君宁带到给她的,太医院他已经查过了,这种药材并没有缺少。白偌贤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若死了,我会让你为她陪葬,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清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疯狂的大笑着:“将她逼上死路的人是你,是你白偌贤”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身影怔了怔,他的确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过她,如果她不曾入宫,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但杀母之仇,蚀骨之恨,他不得不报,当初将他们赶尽杀绝之时,君修冥就应该想到,善恶终有报。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常德忽然找到他,将他直接带到了乾祥宫中。然,此时,君修冥坐在龙椅上,白偌贤屈膝跪在他面前。帝王一直沉默,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方才他去了一趟长乐宫中,也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什么若不是因为安笙真的只有一月左右的时间了,他也不会冒险去那个被布满眼线的长乐宫。君修冥淡漠的饮茶,半响后,才将茶盏落在桌案上,沉声道:“你起来回话吧。”白偌贤心口一沉,已有不好的预感:“微臣不敢。”君修冥凤眸冷眯,凝视他片刻,哼然一笑:“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着说话。”白偌贤低头不语,隐在云袖下的手已经紧蜷起。果然,头顶再次响起君修冥的询问声:“现在该和朕说实话了吧,贤妃究竟怎么了别再告诉朕什么心郁难结的鬼话,你真当朕是傻瓜吗”同样的谎言,说一次还勉强有可信度,但随着安笙病情的日益加重,君修冥早已起疑。“微臣不懂皇上的意思”白偌贤拱手,话音未落,已被君修冥打断。“啪”的一声巨响,他手掌重重拍在一旁桌案之上:“张太医,你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欺君之罪吗”“微臣不敢,微臣罪该万死。”白偌贤匍匐在地,心知他是真的怒了,只怕安笙的事再也无法隐瞒,只得咬牙道:“贤妃贤妃娘娘身中剧毒,并且,并且”怀有身孕四个字卡在喉中,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声音。身中剧毒四个字进入君修冥耳中,如同五雷轰顶。他拳头紧握着,空气中是清脆的骨节撞击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是清妍还是君宁”君修冥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宁王。”白偌贤喜忧渗半,喜在刚才帝王没发现他去长乐宫做了什么忧在安笙的性命。至于他为何没说出清妍,他想,既然毒药是君宁给她的,以宁王的个性,解药段然不会在她手上。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君修冥一拳重重落在身旁桌案之上,红棕木桌轰然倾倒。君修冥额上青筋凸起,沉声又问:“无药可解吗”白偌贤凝重摇头,回道:“是七石散,毒性发作缓慢,却能逐渐侵入人心肺,这种药并不罕见,只是,可入药的有七七四十九种毒虫和毒花,只取其中七种。毒药千变万化,解药自然也是不同。若不知道是哪七种毒虫毒花,贸然用药,只会让贤妃死的更快。”君修冥沉重的合起眼眸:“你的意思是,除了宁王,没有人能为她解毒,是吗”白偌贤无奈点头:“微臣没用。”“那么,她还能撑多久”白偌贤回道:“月余的光景。”月余君修冥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只以为她是得了重病而已,没想到她竟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他一直以为,无论何时回头,她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他,原来,即便是帝王,也不可能将一切掌控在手心间,他以为会永远拥有,却是即将失去。白偌贤拱手请命:“皇上,微臣想出宫一趟,为贤妃寻找灵药,请皇上应允。”君修冥问:“去多久”白偌贤回道:“少则十余日,多则一月,无论成与不成,微臣定当返回。”君修冥无力道:“嗯,你去吧。”“臣领命,此事宜早不宜迟,微臣即刻动身。”白偌贤跪拜之后,转身而去,刚推开殿门,便见半斤站在殿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殿内,君修冥淡声询问:“半斤,有事吗”半斤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淡漠的摇了摇头。君修冥又问:“朕送去的一斛珠,贤妃可还喜欢”半斤回道:“娘娘应该很喜欢吧。”他剑眉轻佻:“应该”半斤微低着头,原原本本的回道:“娘娘说: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君修冥听罢,起初是沉默,而后,无奈苦笑,低喃道:“她是在责怪朕呢。”白偌贤站在殿外,为了摆脱嫌疑,又躬身禀道:“岂秉皇上,长乐宫皇贵妃已经病了几日,虽用了药,也不见好转,皇上可否要去探望”君修冥听后,迟缓的抬眸,清冷询问:“这次是真病了会死吗”白偌贤不急不缓回道:“风寒入体,气血攻心,却不至于伤其性命。”君修冥冷然一笑,轻飘飘的说了句:“既然死不了,也无需朕去探望。就让她呆在宫中好好的反思。”白偌贤这才转身退下,看帝王的态度,那个女人的确再无一点用处了。,,;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