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还没睡。”君宁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安笙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挣脱他怀抱,退到安全的距离,淡声道:“你是宁王”在端午的宴会上,她见过他,所以她没必要完全装作不认识,不然就假了。君宁眯了眯眼,似在打量她:“媛儿果真是什么都忘了吗”安笙漠然,而后又沉声问道:“忘没忘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宁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君宁含笑询问:“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以前媛儿可不是这样的。”安笙拧眉问道,语调有几分咄咄逼人:“难道王爷没事吗”她只知君宁喜欢公孙淑媛,却不知二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君宁依旧笑靥温润,一挑衣摆,大咧咧的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对她道:“当然是来看你,本王有些饿了,去弄点吃的来。”安笙错愕了片刻,而后转身走了出去,不久的功夫,便端上几样精致的小菜与点心,还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她自顾斟了一杯,也不曾管他,只听君宁说道:“王妃已被太后接入后宫,皇上如今美人在怀,真是得偿所愿。”安笙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见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清妍果真是他拿来对付君修冥的一枚棋子。君宁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握着她的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玩味而笑:“媛儿就没有想说的吗”安笙面容苍白平静,波澜不惊,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你想我说什么”君宁朗然一笑,手掌握住她纤弱的手腕,用力一带,她便被迫撞入他胸膛:“媛儿,本王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你都只能是本王的。”他温润的薄唇贴合着她耳畔肌肤,吞吐的气息温热,夹杂着淡淡酒气。“有的事,本王不想解释。你只要记着,本王的心里一直有你,从未忘记。”他牵着她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胸膛中,心子沉稳有力的跳动着。安笙沉默,低敛的长睫遮掩住所有情绪。她对他没意思,只是没想到君宁对公孙淑媛竟是认真的。许久后,她才再次开口,语气稍显冷漠的转移了话题:“惠贵妃小产的事,王爷也不想解释吗”君宁一笑,将一块芙蓉糕送入口中,随性问道,“看来媛儿已经猜出些皮毛。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安笙只知这场谋划中,都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惠贵妃小产,是柳妃所为,或许,太后也有份。我只是想知道,王爷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君宁哼笑,指尖随意的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媛儿可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母后是主谋,柳妃是侩子手,而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清妍被接入宫里,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安笙蹙眉,对于他的动手动脚,她还真有些反感,略带不解的看着他。君宁却似乎很有耐心,轻拥着她,一一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王的好弟弟知道惠贵妃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杨氏野心太大,难免不兴兵作乱。而媛儿无出,母后更是容不得杨沁月先诞下子嗣,她是一定会伺机动手的,本王要做的,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而已。此时只怕本王的弟弟还以为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毕竟表面上来看,这的确是一箭双雕,谁又曾知道,将清妍送到他身边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安笙又问:“嫁祸宁王妃又是如何做到的”君宁眸色冷沉了几分,眸中翻滚着漩涡深不见底:“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本王在暗中招兵买马的事其实他一直知道。本王的这个好弟弟也料到了,我一但回到封地,就很有可能会揭竿而起,到时必要与他兵戎相见。而在朝中,人人得知本王与王妃琴瑟和鸣,所以君修冥既想留下清妍,又以为她是本王的软肋,只要扣下清妍,便认为本王不敢造次。”安笙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假装疼清妍,为的就是转移君修冥的视听,做给众人看的罢了。君宁声音微顿,饮了一杯酒后,又道:“这次的手法的确是巧妙之极。她们事先已经了解到清妍不喜酸食,即便那道青莲梅子汤摆上去,她也不会食用。反而是为了吸引有孕在身的杨沁月注意。但杨沁月没有上钩,所以,柳妃才铤而走险,向清妍讨要了一碗,又分给杨沁月。实则柳妃也是被迫,听说她的哥哥最近犯了点事,只要太后一声令下,便要死在狱中了,柳家可是三代单传。”安笙拧了拧眉,说道:“可是,宫宴上的食物,都是经过银针试毒后才端上去的。”君宁褐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啊,这也是下毒之人的细心之处,毒并不在汤里,而是在汤勺上。清妍亲自用汤勺盛了汤给杨沁月,她自然脱不了关系。至于她指缝中残存的药粉,那是清妍的侍女在给她修指甲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粉放置进去。那个侍女红儿,早已经被收买了,柳妃许给她的承诺是让她的族人脱离奴籍。所以,那红儿在宗人府中供认不讳,将罪责都推给了清妍。”安笙只觉背后阴风阵阵,皇宫果真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太后王氏,不愧是只老狐狸,只是尼玛栽培的儿子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王氏可能想都不曾想到,她算计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算计了。安笙又问:“宁王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你又为何愿意毫不隐瞒的告知我”君宁高深莫测的笑:“既然要坐山观虎斗,自然要观的仔细了。从杨沁月身怀有孕的那一刻开始,本王就已经命暗卫暗中观察母后的一举一动了。为何告诉媛儿,难道这还不明显吗因为你是本王喜欢的女人,自然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会解答。”换句话说,王氏与柳妃的一切行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他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安笙顿时疑惑了,君宁的这些心思,他会知道吗那个男人也并不简单,只是忽然间,她心里有些担心,怕他在以前的那段感情上用情太深,相信了清妍便就麻烦了。“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此事是柳妃所为”他清淡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她的神色有几分倦怠,漠声回答:“是宝儿说的,芨芨草只会对孕妇起作用,而柳妃为了摆脱嫌疑,直呼腹痛,反而欲盖弥彰了。”君宁一笑,又道:“听说媛儿近日将身边的侍女都换了”安笙并不还口,只当是默认,屋内又是短暂的沉默。她墨眸清冷,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苍凉,想起杨沁月小产后苦苦挣扎的样子就觉得可悲。其实,她的悲剧早已注定,若要怪,就怪皇室薄情,怪她身做杨氏的女儿。而君宁却是一派闲适,一手轻拥着她,另一面悠哉的饮着酒。酒过三巡,他推开面前杯盏,身体懒懒的靠在白虎皮铺成的软榻上,他硬是将安笙困在胸膛,修长的指轻挑开她胸口的衣襟。她一惊,慌忙用手按住他胡作非为的指:“宁王还请你自重”他暧昧一笑,温热的唇停靠在她耳后:“媛儿早晚都会是本王的女人,天色不早了,看着你安然无恙,本王也便安心了,早些歇息。”君宁说罢,一挑衣摆起了身,离开了坤宁宫内。见他离开,安笙才松了口气,只是宁王一日不除,以后必定会掀起一场战争,她要告诉他吗沉思了会的安笙摇了摇头,就算她说了,应该他也不会相信吧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公孙淑媛,这个女人本来就背叛过他,他又岂会再相信她的话。北盛五月十五,吉时,太后王氏择了这一日选秀入宫。十六位妙龄少女排成两队入宫觐见,身姿婀娜,环肥燕瘦,一时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寿安宫中,王氏一身暗红凤袍,雍容华贵,在她左右两侧坐的分别是惠贵妃与柳妃,而后是嫔妃依位份高低而坐。实则君修冥身边的女人也不多,尚如今宫里只有惠贵妃,柳妃,清嫔婉嫔,再则就是徐贵人,洛美人。两排秀女依次进入,盈盈而拜,齐声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王氏慈和一笑:“都起来吧。”她微眯了眸子,视线不着痕迹的在众秀女中打转,不免有些许失落。倒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貌,却称不得倾城之姿。“谢太后。”众秀女起身,又转向惠贵妃,屈膝跪拜:“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杨沁月鼻孔朝天,傲慢的轻哼了声,上次落胎之事似已让她走出了阴影,听说近日杨尧在边境屡立战功。她手中端着精致茶盏,不急不缓的抿着,半响之后,才对众人道:“各位妹妹都起身吧,今后大家都是姐妹,要相亲相爱,一起伺候皇上,为北盛皇朝开枝散叶才是。”“臣妾等谨遵贵妃娘娘训教。”众人齐声道,而后,又转向柳妃与各位嫔妃的方向:“臣妾参见各位娘娘。”柳妃温润而笑,虚扶了一把,比起杨沁月,她更懂得夹起尾巴做人:“众位妹妹快快请起吧,都是自家姐妹,别生分了才是。”“谢柳妃娘娘。”众人起身,再次向清嫔施礼,这一圈儿下来,也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看座吧。”王氏挥了挥手,示意众秀女看座,而后对一旁鸳鸯道,“皇上的人呢还没下朝吗”鸳鸯掩唇而笑,道:“回禀太后,皇上刚刚下朝,在养心殿和几位尚书议事,奴婢已经命人去通传了。”鸳鸯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大太监尖锐的喊声:“皇上驾到。”“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王氏含笑,目光看向殿外,只见,君修冥一身的明黄龙袍,徐步而来。他在王氏面前停住脚步,一挑衣摆,单膝跪拜:“儿臣叩见母后。”王氏笑道:“快些起来吧。”君修冥起身,在王氏身旁坐了下来,凤眸擎笑,随随的扫过在座各位秀女,性子泛泛,褐眸中也并未留下某位的倩影。在座嫔妃与秀女纷纷起身施礼:“臣妾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君修冥随声应和:“起身吧。”杨沁月强颜欢笑的道:“今儿个皇上和众位妹妹才是主角,皇上还姗姗来迟,可是要罚的哦。”君修冥眉宇温润,笑而不语,此话若是从王氏口中说出来,他会用国事繁忙为理由搪塞一下,至于杨沁月,他还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杨沁月自讨了个没趣,尴尬的笑了两声。君修冥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而后目光淡淡扫落在其中的一位秀女身上,那女子一袭鹅黄宫装,薄施粉黛,称不上绝美,却另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颜色:“你是夏尚书的千金吧,听闻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才女,才貌双全,夏尚书倒是养了一位好女儿。”被点到名字,那鹅黄女子起身盈盈一拜,端庄秀丽,笑靥冉冉:“臣妾闺名予心,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君修冥笑而不语,温润的眸光却一直锁在她身上,夏予心羞怯的低了头,面颊一片绯红。虽然听父亲提及,帝王少年天子,却没想到会俊美如斯,风采翩然,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一旁,杨沁月的目光在帝王与夏贵人之间流转,吃味的哼了声,道:“帝都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惜,年纪大了一些,过了双十年华也不曾婚配,只等着选秀入宫,夏尚书倒是用心良苦呢。”夏予心脸色顿时难看几分,双唇紧抿着,一副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但这里是深宫,即便是委屈了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入腹中。这些年,第一才女之名远播在外,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却都被父亲拒绝,期间,也不乏有让她心仪之人。眼看着父亲的官越做越大,她心里是懂得的,父亲是打算送她入宫,陪王伴驾。王氏低斥了一句:“你今儿个的话怎么这么多。”杨沁月不满的嘀咕了句:“臣妾又没说错,听闻皇后娘娘十四岁便嫁入了皇室。”王氏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的话说完了吗”杨沁月低应了声,不敢再造次:“说完了。”继而王氏又换了脸色,慈爱一笑,对另一旁的紫衣女子伸出了手臂,“雨儿,过来。”那名唤作雨儿的女子莲步轻移,来到王氏身边。王氏牵着她的手,对君修冥道:“这是哀家的侄孙女王兮雨,她父亲官拜江南巡察使,哀家记得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小姑娘呢,这一眨眼,已经是亭亭玉立了。”紫衣女羞怯一拜:“雨儿参见皇上。”君修冥笑而不语,一切了然于胸。反倒是一旁柳妃脸色十分难看,王氏接王兮雨入宫,明显是要丢弃她这颗刚用完的棋子。她轻咬了唇,目光移向在座的众位秀女,温声道:“本宫可记得此番被册封的一共是十七位秀女,今儿来向太后请安的怎么只有十六位”婉嫔玩笑着插了一句:“是啊,也不知是哪位妹妹的架子比太后还大。”众人皆虚了声,面面相觑。只听惠贵妃又接话,“皇后娘娘和清妍妹妹呢本宫记得清妍妹妹不是就住在偏殿吗常德,怎么也不去通传一声虽然没被册封,但好歹是一同侍候皇上的。”常德慌忙上前,躬身道:“回禀娘娘,寿安宫偏殿派人来传话,说清妍主子染了风寒病了,今儿个只怕来不了,至于皇后娘娘”他欲言又止,目光探寻的看向主位之上的皇帝。君修冥此次并未册封清妍,因为有的事他还摸不准,尽管有太多的证据证明清妍就是她。坐在上方的王氏低敛着眸,透着不易察觉的寒:“你亲自去请,若她不来,就让她永远都不要出现了,亏得她还是一宫之主,又在使性子。”皇后不来,这些女人也没法册封,因为后宫的女人册封都需经过皇后手里的凤印。常德颤声回答,额上都冒了一层冷汗:“是,是,老奴遵旨。”太后这狠话分明是说给他听得,若请不动皇后,他以后也别出现在宫中了。另一处,坤宁宫中,午后阳光正好,安笙躺在园中的软榻上小憩。即便时已入夏,仍有出去凉亭里吹吹风午睡的习惯,她睡得很安静,卷曲的睫毛轻合起,在莹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暗影。宫人都侯在不远处,一个个急的团团转,却不敢上前打扰。“宝儿姐,您还是去将皇后唤醒吧,各宫嫔妃都在寿安宫朝见,偏偏咱皇后人不去,太后若是怪罪下来,奴婢们开罪不起啊。”半斤无奈摇头,回道:“晨起的时候我已经和皇后娘娘提及过此事,娘娘不愿的事儿,谁也劝不动。何况,清妍主子能不去,我们皇后为何就不能不去再说,又不是我们娘娘选女人,为何要去”常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迫切:“怎么都围在这里,你们主子呢”众人回身,俯身一拜道:“常总管。”常德的目光匆匆撇了眼阳光下熟睡的女子,急切道:“皇后怎么还在睡难道忘了今儿个是朝见的日子吗太后和皇上都等急了。”半斤一脸平静:“常总管还是请回吧,娘娘说不想去,就是一定不会去的。这些年来,您还不了解皇后的脾气吗”原本也是,公孙淑媛以前就是个爱使小性子的女人,半斤如今这么说也不为过。“太后说要皇后人去朝见,她就一定得去,咱家更了解太后的脾气。”坤宁宫内的那两位,无论是谁爆发起来,可都不是好玩的。常德从一旁小宫女手中夺过绯红宫装,三两步来到安笙榻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奴常德给皇后扣头了。”他说罢,当真咚咚的的扣了三个响头。那声势浩大,安笙想不醒都不行了,纤长的睫毛轻颤,而后,睁开眼帘,迟缓的从软榻上坐起。安笙惺忪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常德,轻笑道:“常总管如此大礼,本宫这个落魄的皇后可承受不起。”常德苦着一张脸,匍匐在地:“皇后”,,;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