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轨道,可命运还是会以其他的方式得到偿还。无论是喜瑶的背叛,还是韩晟延与曲溪的破镜重圆;无论是靖王赵顯的执着,还是楚予被父连带着赎罪。历史发生了改变,命运出现了不同的征象。谁都不敢断定这样做究竟是福是祸,韩语乔也不敢在尝试改变谁的命途。说起前世发生的祸乱,平复此乱的关键却是楚相。那时的楚相还是位高权重,声名在外。可如今,楚相早已化作一抔烟尘深埋地底。韩语乔深觉痛苦,不能为赵顯分担忧愁,眼看着这场灾难再次降临,她于心不忍,却毫无还手之力。曲溪注意到眼前人神情中透露着的痛苦,不由担心地问:“妹妹又不舒服了吗”转脸叫来喜禾,“快去请王女医来。”喜禾面露忧色,转身想走却被韩语乔开口喊住:“回来。王姐姐可医身却不能治心。”这么大的心事深藏不露,任谁也不能平静吧。思来想去,韩语乔决定给赵顯写信。可如何写,又写些什么,倒真叫她为难。想写的一些内容关系重大,影响不容小觑,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所以喜禾喜裳万万不能替她代笔。可是,如果她亲手写,字迹实在是不堪入目。她头脑灵活,独独在写字上没有多大的长进。大多数的字会识会念就是不会写。虽然在孟氏的威逼利诱下练过一段时间,可好景不长,并未持久见效。韩语乔给自己的总结就是不适合拿笔杆子,充当读书多的文人学士。思及此,心里难免怀念另一个人。那人青颜俊貌,衣衫素净。那人天资聪颖,少年成名。那人曾与自家兄长并肩畅谈,于己意义非凡。入夜,月色青冥。房里的丫鬟得不到呼唤,一律不得私自进入房间。包括喜禾喜裳,全都在外面等候。韩语乔亲自端了张小几到后面的廊下,隔着白玉珠帘,望着月亮托腮,咬着笔杆子,苦苦沉思。该如何跟赵顯说呢,如果她猜测得不错,楚相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可这样一来,势必要将楚予牵扯进来。如若不把有效的信息告知赵顯,万一耽误了大事,于心不安。此时此刻,韩语乔陷入两难的境地,进一步,是为了国家的安危,退一步是不愿伤了情谊。靖王本就看楚予各种不顺眼,会不会借此机会对他行不利之举这个想法一直被深埋在心底,这时翻涌而出,韩语乔不禁被心里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否定自己的猜测,据她所知,赵顯不是因公徇私,公报私仇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这般计较个人恩怨的。韩语乔这种为难的举动在不知所以然的人眼里就别有深意了。姑娘从来不曾这样叫人回避,喜裳好奇地透过薄薄的窗纸朝里看去。只见自家姑娘一会儿急的抓耳挠腮,一会儿长长叹息一声,一会儿索性从托腮变成趴在桌上,过不了几息,又重作精神,一副奋笔疾书的模样。喜裳挨近喜禾,压低了声音道:“咱姑娘给王爷写封情书咋就那么艰难呢”喜禾疑惑不解地看向她,轻声问:“何以见得姑娘现在是写情书”“啥啊你。”喜裳摆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给单纯的像朵小白花一般的喜禾普及:“两人分开了这么久,哪里会不想念你瞅瞅,咱姑娘这愁思苦想的模样,再想想,打从王爷走后,咱姑娘可有开怀地笑过。”整日里在一起,喜禾是没有像喜裳一样过度关注细节之处。但是对于姑娘的情绪还是了解一二的,正如喜裳所说,王爷离京让姑娘确实受了许多委屈。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相思之苦啊。第82章 第八十二章过错韩语乔伏在案几上,足足一个时辰,才收笔,晾干墨迹,赶紧叠了起来,塞进了信封里,这才唤来人伺候。喜禾喜裳看着手里的信,不禁相视而笑。看得韩语乔一愣,真不知道她写次信就能有把俩丫鬟兴奋成这样的功效。韩语乔舒展了下微微僵硬的筋骨,交代喜禾:“把信交给王爷指定的人手,告诉他务必将信送至王爷手中。”“是,姑娘。”喜禾应下。她见姑娘说的如此郑重,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像她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无论如何,既然姑娘这般重视,那么好好完成姑娘交代的嘱托便好。韩语乔并未让喜禾直接走,吩咐完,接着从荷包里拣出两粒金瓜子儿,放到了喜禾手里。喜禾会意,这才退下做事了。韩语乔由喜裳伺候着歇下,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时常睡不着,心神摇荡之时,便会盯着绣有大红洒金的蔷薇花朵的锦帐看的出神。连她自个儿都不明白为何没有将这帏帐给撤下去,要知道,明明喜欢的是白玉兰啊。同样,那么对于楚予和赵顯,心里的繁芜又该如何理清。楚予,风流少年,一表人才,韩语乔从幼时起便以仰望的姿态注视着他。她年幼无知的小脑袋里装满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眼中,楚予既长得前所未有的好看,又温文尔雅,气质非凡,还有着羡煞旁人的门第出身,是长辈口中称赞不绝的好苗子。那时还不能想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甚至作为女子,都羡慕不已,常怨老天把所有的好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不公平。现在,终于理解,命运不仅公道,还如此果断,容不得反抗。如果说楚予是她少女的粉色梦想,那么赵顯就是她命中突然杀出来的黑马,惊乱了春闺梦里人。死皮赖脸的纠缠也好,威逼利诱的恐吓也罢,不管经过如何,结果终归是将一颗心放在了靖王身上。靖王在身边时,觉得些许唠叨,脾气一上来,这人最是难缠,她会感觉烦躁不已;靖王离京在外,不能像往常一样三更半夜跃窗来看她。就连一封书信都要经历数日才能抵达对方手中,寥寥数语,不足以解相思之情。这时,韩语乔真正体会到想见而不得见,才最叫人心痛。然而她不知这一封不长的书信又叫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有喜有忧。近些天来,偏南地区多暴雨,尤其在符殷县境界。大厅之内,靖王召来众将士和几位信得过的官员,商讨如何讨伐青莽山上的一伙人马。由于天气的缘故,故而将计划一推再推,往后延续了已有七、八日之久。青莽山地势险峻,树木丛灌遍布。如果强攻,难度很大。加之对方实力不容小区,如若不能将其一举歼灭,后果可想而知。“王爷,如果此时攻打青莽山,怕是对我军不利。”一位身穿银甲的中级将领不得不将自己的忧虑说出口。听他一说,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往屋外瞅了两眼,哗啦哗啦的雨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间,让人不得安宁。听着众人的纷纷附和,靖王狠狠地皱了眉,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旁人见身为统帅的王爷不发话,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靖王,他那如墨般的眼神愈发深邃晦暗。有了青莽山的地形图,有了人在内部接应这些都是他们的优势所在,可光是一个月的雷雨天气就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面对非人力可抗衡的自然状况,楚予也实无良策,也是赞成待天气状况好转以后再行打算。屋内静谧的可怕,就在气氛尴尬之时。有靖王的贴身近卫轻声进来,附在赵顯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然后将一封保存甚好的信件呈递给他。楚予眼睛从侍卫进来之时就不曾离开过赵顯的面颊,所以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也被尽收眼帘。空白的封皮,薄薄的两张纸,掂在手里分量轻的很。可在赵顯的心里却重的的厉害。离开多时,韩语乔从不曾亲手给他一份书信,现在忽然特意交代人送消息,可是有事情发生赵顯捏紧手里的信,忐忑不安的撕开,慢慢展开信纸。众人也听着动静,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爷手里的动作,不由在心里猜测,何人捎来的信,信中又说了什么在关键时刻,一切相关的信息都格外重要。然而,赵顯打开书信的一刹那,差点忍不不住笑出声来,这写字跟闹着玩儿似的,也就韩语乔能做得出来。字虽然歪歪扭扭,可是内容却让他再笑不出来。韩语乔在信里说,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朝中大臣与外敌联手,欲要图谋大熙的山河。即便不能亲自问问她身在京城,为何会知道这些秘密中进行的事情,但兹事体大,赵顯不认为韩语乔会以此为儿戏。从未读信读的如此这般细致,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深刻的烙在他的脑子里。读完了正文,赵顯才发现,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是关心、问候的话语的。分开了这么久,竟然都不想他。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到一定境界了。赵顯撇撇嘴,面露不悦。不甘心地再浏览一遍,还是没个字眼是有关于他的,浓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不过,赵顯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神色有些缓和。在落款的左边,有一幅插图,本以为是她无聊之中的涂鸦之作,但细细看来,却不尽然。此画简笔到略显粗陋,寥寥数笔,只勾勒出一个女人的模样,只见她手捧腹部,好像在仰望着什么。画中之人必然是作画的人,那么微微隆起的腹部是个什么意思赵顯不由蹙眉,疑惑不解。半晌过去,赵顯捏着手中的信纸,翻了翻,意外发现在信纸的背面一个小角落里,还隐藏着另外的一幅图画。那是一个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站在长亭外等候的场景,似乎在翘首以盼,希望孩子的父亲早日归来。顿时,赵顯恍然大悟,喜上眉梢,甚至不管身在何处,笑出声来。众人看着王爷神色转换的如此迅速,对信中的内容更加好奇起来。可王爷独自乐了半天,也不见有和他们分享的意思。待赵顯从韩语乔得孕的欢愉中回过神来,几句话打发了好奇的观众,单独留下了符殷县令,楚予。自从把事情点破,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和平的日子里了。这段时间以来,即便是商量公事,偶尔有眼神的接触,也是楚予先避开视线。他们的关系仅此上级与属下。楚予随着靖王到了里间,屏退了所有侍从,更是叫亲卫严守在屋外。这么郑重的氛围,倒叫楚予内心激起波浪来。不禁在心里推测,赵顯找他所为何事“王爷,留下官在此可是有要事”楚予看着他问道。赵顯清了清嗓子,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先将正事摆出来:“这是韩语乔寄来的信,你看过后就知道了。”事情与楚相关系甚密,楚予也难逃干系。这件事情容不得马虎,必须要理清楚,弄明白。楚予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纸,快速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是发青。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呓语般喃喃:“怎么会父亲怎么会与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共谋”此时,赵顯的神情已然恢复如初的镇定、冷漠,看见对方这样的反应,嘴角更是毫不掩饰地牵起一丝冰冷入骨的讥诮:“楚相的秘密,作为儿子的你又能知晓多少他做下的事情,又岂止公布于世的那些”楚予只觉头部忽如其来的剧痛,不由扶额。父亲曾犯下的过错真的如此之大吗与敌方私通,可是通敌卖国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为何还会留着他和妹妹的性命为何要让他如此负罪的活着昔日里温润如水的眸子里一片灰寂,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现在分不清内心深处的是恨,还是无助“为什么”楚予因这话震惊地抬头,直直地看着赵顯。赵顯眼中冷光乍现,他还有资格来问问什么“韩语乔”靖王嘲讽一笑,然后赌气般地一声冷喝:“就是因为她,你们兄妹二人才得以保命。”尽管残忍,可是眼下,赵顯就是想叫他清楚明白地知道,是因为韩语乔的缘故,皇帝才没有赶尽杀绝,是因为韩语乔会成为靖王王妃,他们才能毫发无伤地活到今时今日。楚予听完他的话心痛如绞,万念俱灰,缓缓地说:“与其这样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净。”他承担得了从荣华跌落至低贱的屈辱,忍受得了被流放的遭遇,可是将心爱的人拱手相让来换得残喘的生机,这般无法抑制和发泄的羞辱和恼恨几乎吞噬他的理智。见他恍惚的模样,还说出这么不争气的话,只觉得韩语乔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不由再生怒意,回身狠狠给了楚予一记耳光。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道,楚予被赵顯打的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嘴角立即便流出血迹,他头昏目眩,尝试了一下却未能站起身来,不得不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你不能死”赵顯断然回绝,沉思了几息,才努力平静地道:“她会难过。”楚予闻言,目中闪动水光,哑然地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唯有提及那个人时,赵顯才会目含柔情,大概想到了高兴之处,于是就笑了起来,一下子将楚予从地上捞起,手拍了拍他木然的脸颊上,道:“本王见楚大人伤心至此,看你可怜,就告诉你一个高兴的事情,靖王妃有了身孕。”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很轻,但楚予却听得真真切切。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他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