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往上看,那死小孩衣冠楚楚地站在面前。
“miranda,你现在有空吗?”魏奎问。
杨雨薇太清楚,他那原本低沉的嗓音在推诿工作责任的时候也是一流好手。这么几年,她心里盼望魏奎主动提出离职申请,但每次想到又觉得莫名遗憾——毕竟,由自己亲自提出开除他,成就感可能会更高。
“请讲。”她淡淡的。
“……管好你的小白脸,让他不要乱说话,小心我把他舌头拔了。”魏奎咬牙切齿地告诉眼前的这个“老太婆”。
魏奎心里明明白白,他可以跟梁凉置气,吵架,但那是内部矛盾。任何人敢觊觎梁凉,魏奎也是绝对不肯放过的。只不过,魏奎选择直接找了杨雨薇,反正吴燕夏是她的“男宠”不是吗?
杨雨薇的道行比魏奎高了十万倍。
她面色不改地问:“具体是我的哪一个小白脸?”
魏奎刚有些目瞪口呆,杨雨薇脸色却也微微一变,她看到“蓝色妖姬”的送花黑脸隔着玻璃窗,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 52 章
窗外的天空阴沉下来, 原本被光折射明亮的江面慢慢变成土黄色,今年夏天多雨,下午开始又要下雨了,外面又闷又热。只不过在这个临江的高层建筑物内,空调总比人体最适宜的温度要更冷很多,因为这里存活一帮无论何时何地都穿着全套西服和精美过膝裙装的金融妖精。
桑先生一点也不冷, 他心里变得很烤很烤, 一直烤到了焦炭处。然后在最干涸最澎湃的地方, 开出一朵变态的小傻花。
他始终牢牢记得杨雨薇。
桑先生原本偏好成熟女人的类型, 杨雨薇聚集他喜欢样子的模板。以前她中长发过肩,胸大腰细,但如今, 她周身凝聚女强人的冷冽气场,偏偏因为身材前.凸.后.翘, 在很精干的金领形象外多了一种无形的, 难以言说的小女人感。
桑先生一下子就给美晕了。
杨雨薇颇受成功男人欢迎, 不过, 她自己很痛恨别人拿这种目光看她,甚至在工作中有点刻意不苟言笑。
魏奎正背对着桑先生,他继续不耐烦地说:“就那个算命的小白脸, 叫吴燕——”
杨雨薇却恢复了两个小时陪同客户时的冷漠无情,她把他往旁边一推:“闭嘴。”
然后路过他,踩着高跟鞋向桑先生走过去。
魏奎纳闷地一回头,当他看到像牛抻着脖子, 呆呆木木的桑先生,也被彻底雷住。
这不正是梁凉店里的板长吗?魏奎恍惚觉得自己的头也是有点晕的,杨雨薇对男人的口味还真是……刁钻啊。
一时之间,他居然很同情吴燕夏是怎么回事。
杨雨薇感觉她正走过悬崖上的锁链,高跟鞋下每一步压着都是烦躁。她职位虽高,但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仔,并不想在工作的场所去上演任何狗血戏,此刻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盯着桑先生,先观察他今天的暴躁程度值不值得叫安保。
死一样的沉静,五秒,身边匆匆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了他们两眼。
桑先生一言不发,当对方婷婷地走到他面前,他感觉整个人又像几年前那样陷入了爱情死海。
看对方跟梦游似得,杨雨薇又觉得以静制动这招不行,对低等人不管用。她先沉着脸:“您今天能跟我好好说话吗?如果可以,咱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聊两分钟。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要赶您走了。”
桑先生终于能说话了,他声音嘶嘶的:“……前两天我送的玫瑰。”
“我收到了。”
并直接扔了,杨雨薇从此以后严禁行政绝不准再把任何来路不明的植物拿到办公室里。
桑先生不知情,他就像刚吞了个一个大蘑菇似得呜咽一声。
杨雨薇压着烦躁,先和桑先生来到一个角落。当然,桑先生只心花怒放地注意到那位置隐蔽,却没想到他的全脸正好巧妙地在摄像头监控下。
她一点废话和寒暄都没有。
“几年前去函馆的时候,我正好失恋,想随便找个男人一夜情。我本来愿意和你上床的,直到发现你是中国人。但谁都有年少荒唐的时候,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有更多后续”
桑先生沉默了会,他伤心地问:“你经常这样吗?”
杨雨薇得想了会,才知道他说的是“一夜情”这码事,她压抑着烦躁,但还是微笑澄清:“只此一次。”
桑先生的眼睛倏然亮起来,杨雨薇再坚定地补充:“但我现在有男朋友,请您以后不要送花了。”
“……吴燕夏说你目前还是单身。”
杨雨薇脸上瞬时控制不住的扭曲一刻,她简直都想坐火箭过去抽吴燕夏的耳光,所谓资深陷害就是如此吧。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坑他呢,占星师先玩这套!
结果桑先生得意地说:“我骗你的,夏大仙什么也没说。但我猜你没有男朋友,猜准了吧?”
他到底不是全然的不谙世事。
杨雨薇深呼吸了几下,她冷冷地说:“我有没有男朋友都和您无关。”
桑先生早不是几年前的羞涩干煸小处男,他把旺盛的精力用于多年健身,浑身充满蛋□□和举铁给予的激素力量。
他立刻吊着眼睛说:“我要追求你!而且,我追不追你和你无关。”
又是一个没眼色的傻x,还穷!杨雨薇脑海里只能想到这评价,不过,她是那种不管轻蔑鄙视,都会表面上宽容接纳的人。因此她笑而不语,掏出一张芬芳的名片给了给桑先生。
“上面是我的私人电话,您有空给我打电话说好吗?”她淡淡地说,“我待会得开会。”
终于,桑先生这座巨大的瘟神被杨雨薇连哄带劝,按电梯弄走了。
杨雨薇转身立刻准备找安保,把录下的桑先生影像列到被大厦访客的黑名单记录里。
魏奎已经快步走过来,他抽搐着嘴角:“你俩怎么认识的?miranda,你也不穷吧,就因为一次餐费,你和你小白脸分别勾搭厨子和我家凉凉?”
杨雨薇已经蓦然大怒,她一把揪住那小孩的领带,魏奎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拉低半头。耳鼻间都是杨雨薇那迷人的、昂贵的沙龙香水味。
“今晚十点,准时把你迟到的数据模型交给我看。不然现在就滚回家,和你那洋娃娃一起开饭馆儿去!”她唇角挑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我能找小白脸是我自己有本事,而你现在有本事跟我说这种话是因为投胎好!”
杨雨薇松开手,她看都不看魏奎一眼,径直就走了。
与此同时,吴燕夏还在家里非常爽的睡大觉。
半睡半醒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温柔地舔着自己脸皮。吴燕夏随手一推,发现是神灯那橙黄色的眼睛,它居然跟着他上床,此刻正趴在他枕头旁边。
吴燕夏和褪毛的泰迪对视几秒,随后猛地坐直,自己养的宠物怎么有动不动就跑出笼子的恶习?
神灯这小东西当蛇的时候就古古怪怪,它不像蛇,反而亲人亲的厉害,那双蛇眼仿佛能表达感情似的。在刚把这条小蛇拿回家的时候,它好长时间不进食。吴燕夏眼看不行,就掰开它的嘴往里面丢活蚯蚓,神灯虽然是条蛇,但感觉也是这么无奈地看着他。
吴燕夏笑了,他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神灯姑娘,你想不想找个男朋友啊?等你以后和坦克交换回身体,我给你找条公蛇让你爽一下好不好?”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下流话,倒是很坦然。突然间指尖一痛,神灯居然惩戒性地含了下他的手指。
手机响了,杨雨薇立刻来问罪。
她劈头盖脸地就把桑先生贸然找上门的事情说了,杨雨薇不耐烦地说:“这都什么人啊?我真是倒霉,对了,这厨师信你,满口夏大仙夏小仙的,夏夏你赶紧让他别缠着我……”
对涉及自己利益的问题,杨雨薇是不退让的。不过,有些事她自己不乐意自己出头解决,看能不能指使别人。
吴燕夏公正地说:“我建议你自己和他说,这件事上我确实帮不了你。”倒是想起来别的,“咱们那天去吉兆付钱了吗?”
“你问我?我早忘了。吓都吓死,那鬼地方你请我我也不会再去。”
他思考着:“我反正没交钱,难道吃白食了?”
杨雨薇还在气头上,她有点怪怪的说:“我真希望你把她追到手,以后咱俩再发神经去那家店吃饭,说不定真的能免单。”
吴燕夏在电话那头顿了顿。
杨雨薇不习惯说话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笑着说:“你不会放弃那女孩了?放心,你比那个魏奎的小孩好很多。我印象里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喜欢女孩子,你俩一定能走到一起。加油吧,继续追她!”
如果此刻外间阴沉脸的魏奎愿意挪着他尊贵的屁股赶到她办公室,他肯定会因为杨雨薇现在这种富有人情味的鼓励和表情大吃一惊。
但杨雨薇被桑先生这么两次骚扰,她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了,她和吴燕夏确实是不可能,以前没机会,现在没缘分。她不会找这么一个闲云野鹤又不求上进的男人当男友。他们只是很多年的老友,当老友有了意中人,她应该真心的祝福。
反正,多说几句祝福又没什么关系。
杨雨薇冷眼旁观,魏奎这孩子护食是很严的,大不了,她会在吴燕夏失恋的时候顺便开了魏奎。
“嗯,我已经追到她了,”吴燕夏简单地说。
占星师的声音依旧是很轻快随意,却和他说的话含义不相符,杨雨薇又是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这代表什么。
吴燕夏随后又细心问了问餐费的事。等挂上电话,她一个失神,外面江面浪涛翻滚,全城已经下起泼泼大雨。
同样完全处在状况外的梁凉,正在新店里吭哧吭哧地监督装修。
本来装店面内的空调系统时,桑先生激情昂扬地嚷嚷也要过来察看,但他居然放了鸽子。
无所谓,反正也只能自己上。梁凉忙来忙去,又打电话又看图纸,完全不察外面下了雨。直到快七点多的时候送走装修队,恍然抬起头,看着雨混合着风凉飕飕地敲打着玻璃门窗。
梁凉不由也看呆了。
她和吴燕夏约着,晚上八点一起到对街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当时两人都没有思考天气因素。
……第一次约会什么的。
梁凉满心的矛盾和惴惴,最后只能化为无数次忧愁地看着窗外。她今天打扮得有点隆重,一款暮星色的sp,上面有西伯利亚狼和珊瑚蛇。绑带的高跟鞋是白色,双马尾烫过发根后用几条真丝的发绳扎着。本来看到阴天不想穿裙撑,后来想到第一次约会而还是咬咬牙穿上。
可是下雨了,而且,雨在半个小时里居然还越下越大,伴随着闪电和打雷。
梁凉站在门口台阶小心地张望几秒,又赶紧退回来,闷闷地坐在空纸箱旁边。
自己带的小洋伞不大,走去商场肯定会被淋湿,lo娘的衣服很厚,要淋湿就肯定很难干,而且还要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坐着看电影……她倒不怕冷,但觉得这样肯定很狼狈。
早知道今晚雨下的这么大的话,就不约着看电影了。随后,梁凉赶紧摇了摇头坚决驱逐乱七八糟的想法。
两人说好了在电影门口回合,她想了会,决定还是先把那略微夸张的裙撑脱下来。
突然有人推门走进来了,高大的身躯,一整身湿淋淋的纯蓝色雨衣,从头到脚黑严密地围着。剩下雨水不停地从他头部、肩膀低落在地面,汇合在地板形成潺潺水印。
“桑先生?”
梁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听到雨衣里面闷闷地出了一声,才知道来人。
“大仙,你怎么来啦?”她惊讶地问。赶紧看表,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吴燕夏先不说话,费力地把那套像下水管道工人的纯蓝色雨衣脱下来,当他看到梁凉那套比平时更华丽的小裙子,满意地点头:“我来接你。”
梁凉下意识地帮他拿起那条仿佛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雨衣,一摸都是湿冷的雨水,她莫名起了点鸡皮疙瘩,赶紧先放在边上:“我有带伞的,你不用特意……”
他在阴暗的店面里笑了:“就是特意来接你的。”
吴燕夏是觉得梁凉那么一大套裙子,普通的伞估计也遮不住,因此把雨衣带来。
梁凉的脸微微发热,可是侧头看了看窗外,雨点依旧毫不留情地往下砸。
她有点举棋不定:“下这么大的雨,我们真的还要去看电影吗?”
吴燕夏闻言就不说话了,他的脸型窄,五官不开阔,但莫名很适合拍名表广告,那双桃花眼看过来有时候令人会心一击。
他皱眉盯了她好一会,才说:“当然要去。”
梁凉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问问,那咱们快走吧。”
她因为雨天的略微阴霾的心情突然变得很轻松,因为吴燕夏主动来接她,而且他虽然懒洋洋的,但好像一点都不怕麻烦。不过等到吴燕夏帮她套上那雨衣的时候,梁凉脸上甜美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消失了。
梁凉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刚才没听出吴燕夏的声音了。
这男款橡胶雨衣防雨效果很好,即使杀人都能防止血液365°溅到身上。但是,活人在里面免不了的闷热,而且她身高不够,厚重雨衣的帽子老是垂下来挡住视线,不得不费力地用肩膀撑着。
☆、第 53 章
吴燕夏瞪着梁凉套着纯蓝雨衣的垂头丧气的样子, 忍不住弯腰笑了好久,胸腔都在震动。
他确实形象的感觉到了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的现实形象,而且,吴燕夏终于深刻理解,别人为什么看自己穿这雨衣都认为是变态出街的心情。
哎,这橡胶蓝雨衣看起来是真的挺丑挺奇葩的。
吴燕夏边笑边挠着下巴, 怎么以前自己穿的时候, 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啊。
梁凉整个人陷进那宽大的雨衣里, 虽然看不见自己, 也隐隐觉得这模样肯定很傻。
……但她不敢说。
尤其是吴燕夏又神奇地掏出两个黄色塑料袋,要为梁凉绑在脚上,号称是为了避免“湿鞋”, 她也无法拒绝,只能更心神不宁地握了下拳——这猪该不是单纯是为了看热闹才来接的自己?比如说, 吴燕夏有种恶趣味, 把一个重视衣着的lo娘打扮成天生杀人狂。
梁凉确实猜对了。
五分钟, 吴燕夏坏笑着撑起他那宽大的黑伞, 一手夹着她竹骨日本制轻质小伞,大步走出来。
而他身后跌跌撞撞跟着的是披着老式男款橡胶雨衣,浑身被包裹得像□□的梁凉。她整张脸和身形都被严密遮挡住, 恐怕卖到大山里,只能以检验dna的方式查明身份。
唯一一点的优势,就是她和瓢泼大雨已经被彻底隔开。而梁凉在最初的闷热后,很快倒也适应了与外界的隔离感。
雨衣里有隐隐的塑胶和清浅的橘子味道, 因为看不清前方,只能凭着吴燕夏强拉着她手腕的方向感往前走。他显然一直在闷笑,但她也听不清,说话总是嗡嗡隔着一层。估计因为她步伐太笨,越发大力地握着她的细胳膊。
懵懵懂懂地走了一会后,梁凉索性就放松下来,她如同盲人似得乖乖的听从指挥,也不挣扎。
这沉默的太快又□□静,等两人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吴燕夏有点害怕这姑娘被闷傻了,迅速先解开梁凉的雨衣。
梁凉在里面被憋得满脸潮红,早没有余力思考。她倒是有点累了,眼中因为困意而水光点点,光洁的额头,嫣然的红唇,此时正慵懒地打了个小哈欠,再因为突如其来的灯光眯着星眸。
吴燕夏的手背沾着零星雨水,手心干燥而软,嘴……软。
梁凉呆呆地站着,她被吴燕夏从变态蓝雨衣里解放出来,他去换电影票,塞来一大桶爆米花,两人夹着3d眼镜坐在逐渐变黑的电影院,她对屏幕保持着石化状态很久,才醒悟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猪!!!骗子!!!流氓!!!
老式的男士雨衣是套头的,当她费力地抬着下巴,任吴燕夏把沉重的雨衣从她搓红的颈部拉到额头,视线被短暂遮住就要离开黑暗的几秒,突然间他动作一顿,低头轻轻地亲了她的脸颊,然后又跟没事人似地接过雨衣。
梁凉在黑暗中微微鼓起腮帮子,她尽量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了下他刚刚唇落下去的那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梁凉感觉吴燕夏偷亲自己的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除此之外,居然觉得特别平静。
现在的心情,就有一点点惊吓掺杂一点点无奈,但更多的就是淡定。好像感觉被偷亲一下也算不了什么,反正,没有传说中初吻那种羞涩啊天崩地裂啊心慌意乱的感觉,连心跳都很平稳。
甚至没有惯常的脸红。
梁凉不由困惑了——唉唉唉,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
还是说,她果然最喜欢的是魏奎?
大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放完广告,身下的软椅也非常舒适。
梁凉全身上下一点也没有湿,层层缀缀的衣服都像裹在塑料里的糖,完好,干燥,甜美。她百味陈杂,但还是调整心态准备开始盯着前方看电影,就像旁边吴燕夏这么做。
吴燕夏把头微微凑过来,他低声说:“凉凉?”
“嗯?”她同样小声地回答。
“能把爆米花递过来吗?”
“哦,好的。”
梁凉一边说一边递过去,吴燕夏没有仅仅接过爆米花桶,他把爆米花换了个方向,依旧注视前方的大屏幕,随后冷不丁地胳膊再伸过来。
女孩柔软的手正老实地摆在膝盖,某人却也厚着脸皮把他的手搭到她膝盖上。
梁凉吓了一跳,轻微地握拳推拒着,但吴燕夏的手劲重上几分,她就很快被他的修长手指捉住,打开,几经笨拙的变换后,两人的手终于交叉握在一起。
吴燕夏这么一系列动作后心跳乱蹦,忍不住对着前方作了个鬼脸,余光看到梁凉见鬼般地盯着自己,连忙虚张声势:“看电影看电影,不准乱动。”
他长手长脚的,即使此刻伸长胳膊压在她的膝盖处,坐姿依旧能很自然舒展。
梦工厂的电影已经开始进入华丽炫目的剧情,吴燕夏盯着屏幕,却清晰感觉梁凉依旧在3d眼镜后侧头惊讶地看着他,眼瞳都放大了。那沉默足有一分钟之久。他的拇指僵硬起来,喉咙明显的动了动,要很费力地才能克制住把手讪讪移开的冲动,感觉糟糕又羞愧。
不。
吴燕夏的手依旧覆盖着她的手,怎么也挣不动。他用力地推动下她的腿,最后警告:“看电影。”
梁凉被他摇的身子一个瑟缩,不由小小地叫了声。也就在那一刻,她感觉大脑里突然有什么断了。
以前,梁凉把偷偷跑到沙发上睡觉的坦克摇醒,狗狗知道是主人回来,从不睁开眼睛,只是会发出如梦方醒又娇弱无力的“唔嗯”一声。这也就是梁凉刚才在黑暗里所发出的声音,毫无自主的撒娇,不要不要的,叫得令人受不了。
吴燕夏还没反应,迟来的害羞就像隔着雨衣的水淋下来,浇得梁凉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男人的手分量重得令人有些惊讶,压着她和她的膝盖。梁凉感觉她的双腿虚弱而撑不住了——那是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松开力道的一支胳膊。
昨天晚上商量要看电影的时候,她那讨厌的谨慎性子又发作了,在至少五六个电影里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把选择权交给吴燕夏。
他上来就直接选了票房最高的一部。
“万一电影不好看怎么办呢?”
他莫名其妙的笑起来:“那我们看五分钟就走啊。”
眼前这个口碑很好的电影演什么,梁凉完全不知道。有好几次想张嘴说什么,却只能感觉他坐在她旁边。
就像沉睡了一万年的人,被突然惊起。梁凉又很想问问吴燕夏几个问题,但根本就不需要问。当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你,这根本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猜,当他站在面前,你内心只会非常的确定,他确实喜欢你。
梁凉能想象着吴燕夏全身上下只带着一个书包,然后他低头仔细的看了看,转手把书包塞给她就跑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奇怪,时而非常快但时而非常稳定。过了很久,梁凉在越发炫目的屏幕光芒中依旧胡思乱想,感觉手突然一松,是吴燕夏无意识把手放开了。
占星师身为一条资深单身狗,他原本心不在焉地看电影,顺便紧张观察梁凉。只可惜没多久,他开始很可悲地投入到电影的剧情里,连谈恋爱都忘了。
维持这坐姿显然很辛苦,而略微低头,梁凉的手已经被他捏白了
吴燕夏选择潦草地把她的手塞到自己的臂弯处,他解放自己双手后,开始捧着爆米花放松地吃起来。
“你还吃爆米花吗?”他抽空小声问她句。
与此同时,吴燕夏惬意地把长腿歪过来,两个人的膝盖在椅子下面紧紧靠到一起。
梁凉盯着前方:“……你就是猪。”
吴燕夏“嘿嘿”笑了声,他被骂了句后胆子突然活跃起来,目光瞄了她侧脸忍不住又想凑过来亲她一口,梁凉这次却躲开了,不过她倒是一直挽着他。
今晚时间过得飞快,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但好像从电影院走出来后,吴燕夏就不得不遗憾地要把她送回家。
雨已经停了,梁凉在散场后就把手飞快地从他臂弯里收回来,只肯远远地跟着他走。吴燕夏被她一瞪就又有点不敢牵她的手,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说话:“电影挺好看的。”
“……嗯,我没怎么看。”
吴燕夏不由沉默了会:“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看的,等以后出了资源,在电脑上重新看也可以。”
占星师那种赔着小心的表情显得生硬且尴尬,但梁凉看了觉得很开心。她罕见地蛮横起来:“我不想在电脑上看,不然我们明天再来电影院重新看一次电影吧。”
吴燕夏眼珠一转,他是如果对方害羞立刻也就急忙忙地退避三舍,但梁凉要是放松后他能顺杆跃到三万里的人物:“唉,你这是主动提出来要跟我第二次约会?第一次被女生约,你让我平息下,想想怎么拒绝。”
梁凉果然又害羞起来,低下头:“你讨厌。”
梁凉要等推开家门,才能汗颜地自省那句“你讨厌”又是多么多么的肉麻婉转,不过吴燕夏当时眼睛亮晶晶地停留在她脸上,而她除了傻笑也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临别前,吴燕夏又若有若无地盯着她的脸,梁凉下意识用双手捂着脸:“不可以!”
这人怎么老食言啊,不是说过都不亲她不抱她的么!
她真的不高兴了。但最后他一把揽过她,从背后搂了她半分钟后放手,整个人被勒得有点晕,又感觉他还是做贼似的亲了自己的头发,反正今晚是稀里糊涂的飞速过去。
☆、第 54 章
梁凉第二天定了闹钟时间, 但早上走出卧室前却站住了。她却胆战心惊地先伸出个小脑袋,想看清客厅沙发上有没有人不请自来的躺着。
幸好没人。
她松了口气,别了下头发。
现在感觉真是复杂。吴燕夏送来的那大束玫瑰,梁凉只敢摆在卧室里,生怕放在客厅被突然而来的魏奎看到。她就像瞒着丈夫,和小瘪三发展地下情的主妇, 越开心的时候越心虚, 灵魂在内心的某个角落焦急地走来走去。
一到吉兆, 桑先生那张伤心混合憧憬的糙脸在等着她。
他昨晚鼓足勇气, 给杨雨薇打了长达半分钟的电话,对方听他胡扯了几分钟,以“电话会议”的名头挂了电话, 但桑先生依旧全身冒着黑粉色的泡泡。
梁凉这才知道桑先生昨天放鸽子的缘由,她天真地问:“那你去找杨小姐后, 把餐费要回来了吗?”
桑先生一愣:“……什么餐费?”
梁凉默了几秒后死心, 她想到杨雨薇习惯居高临下打量人的挑剔神色, 再想到以前曾经猜过“老太婆”是什么样的人, 甚至还会隐隐吃醋。但等真和杨雨薇见面后,只有一种“果然啊”的敬仰心情,就是, “果然啊魏奎会被这种女人治得服服帖帖”的感叹。
梁凉鼓起勇气:“桑先生,我觉得杨小姐很难追的。那个,嗯,她好像不大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他狠狠地瞪着她:“我这种类型是什么类型?”
梁凉艰难地想着词:“呃, 比较,偏向于实干型?”
桑先生这才高兴,也解释了他为什么送蓝色妖姬:“我看了鲜花价目表,夏大仙送你的花太贵,我舍不得,就送了便宜档位的玫瑰。唉,你当初要是不收他的花,我就直接把那堆玫瑰给雨薇转送过去了。”
……哪有拿送给老板的花借花献佛的,梁凉不由斜目。而且,桑先生追真心喜欢的人还计较成本,他的心意就太可疑了。
桑先生幽幽地承认:“其实,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颜控。”
梁凉太不高兴了,这真是史上最黑颜控的一次:“你才不是!”
“我喜欢雨薇的脸,而且觉得我和雨薇有一种特别的缘分存在,为什么她之前不选别人,选了我?有句话说一期一会,我觉得我和她之间存在着别人看不见的缘分。而且,我们之间居然能再重逢,这就是夏大仙说的缘分。唉,我本来想,如果一辈子遇不到她,我就找个像她的女人潦草过完一生。但现在不行,我一定要和她再春风一度!要不然我死也不甘心!”
梁凉原本僵着脸听,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愤然地转身便走。
怎么桑先生也变得……这么不纯洁啊!梁凉想到吴燕夏昨天偷亲自己的一下,立刻再抹了抹脸。昨天都没感觉,如今越想越觉得脸红。
唉,太不纯洁了。
幸好自己把玫瑰拿回家了,梁凉心里又甜滋滋的。
杨雨薇给吴燕夏打来电话:“迪士尼的票到手了。”
她的语气很冷很镇定,不过吴燕夏好像感觉不出来,他笑着道谢,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那高分辨率的地图。
吴燕夏已经起床了,他简单收拾了房间,就开始津津有味的研究着国内地图。那上面很多偏远的地方,吴燕夏都亲自跑过了。
杨雨薇在手机另一端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只能说:“……昨天下雨了。”
“什么?”
她轻声说:“去武汉的那一次,你不是给那个小姑娘订开机日期吗?她没选你定的日子,选的另一个人定的,就是昨天。结果刚开机就下雨,而且,最近听说他们摄像在荒郊野外拍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女孩自己病了,她父母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逼着她回家。”
吴燕夏不以为意。
他曾经跟过半年剧组,像是剧组拍戏中采纳到的图象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取声在清晰的场景里取到杂音,拍戏时突然摄像黑屏等莫名的事情,在更严肃的新闻直播行业里都屡见不鲜。传说中,某些不明生物是很钟情摄像头的,而不少演员身上也戴着奇怪东西。吴燕夏上过几次电视通告的,但不太喜欢那种气场,后来也就懒得跟着去了。
他沉吟片刻:“那小姑娘选的外景地就不太妙,我看到了神道石和石像生。后来打听了下,那块风景区非常蹊跷,是省领导的孙子和老婆因为附近泥石流横死,他批下来作镇魂用的,虽说是景区,但修得格局就像个坟。我看那晚在座的都是搞风水的大师,我觉得他们比我懂于是就没说来,只嘱咐那小姑奶奶顾忌点口舌。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那姑娘星盘里天王星的影响力很弱,她应该见不着什么脏东西。”
杨雨薇听了这些才咂舌:“夏夏,你怎么不继续研究风水?”
“我只是个占星师。”吴燕夏苦笑,“风水太邪了,你让我活得粗糙一点吧。再说,做任何事情都得担风险,光看风水只信命也不好的,没意思。”
杨雨薇一时脱口而出:“你偷别人女朋友就有意思?”
吴燕夏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形容我这种读书人,不能叫偷——那叫明抢。”
挂上电话后,他眼尖看到一个棕色身影从蛇室溜达出来。
吴燕夏远远地吹了一声流氓的口哨,神灯稍微哆嗦了一下身体,顿住,橙黄色的眼睛看过来。
蛇在以前是没有清楚的听力,只能靠腹部皮肤感觉外部声响,因此神灯目前对声音特别敏感。
吴燕夏耐心地把它唤过来,他摸了摸泰迪的尾巴。
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就到了所谓中的“降头消解日”,不过中间还隔着鬼节,要严格说得再拖半个月。而按照占星师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把这公寓里的“东西”清理完毕就高价脱手后,然后永久离开本城。
占星师原本就没计划在本城长住。
他以前工作一多半时间都在全国到处飞,参加收费性质的占星讲座翻译活动,被邀请写星座有关的广告文案,或者是参加和占星有关的商业活动。收入丰厚,但三四年间都不眠不休,有时候刚坐下就得赶下一个日程,到现在都熬夜成瘾,还落了后遗症——不能在固定的地方待着超过十天,否则就有类似戒断反应的烦躁感。
吴燕夏发誓,他的房产爱好是投资商铺,当初真心是见了鬼才买的公寓。
吴燕夏个人比较喜欢乡村,比较安静。但城市里总会举办更多的讲座和培训,有段时间,吴燕夏将国外占星师的讲座都听了,至今每年都定期飞伦敦几次。他还组织联系过不少讲座,无聊到上完十个月的心理咨询专业培训并考取了证书。他在这公寓最常做的就是坐在豪华宽敞的客厅,盯着那张非法手段搞过来的高清中国地图盘算着下次去哪儿,第二天一大清早立刻买了机票飞过去。
可以说从买了公寓后,吴燕夏就从来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公寓里待过这么久。
他捏着神灯的耳朵,淡淡的笑着,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燕夏最近没怎么穿“不算命”的t恤,他穿着简单白衬衫,胸肌和大臂处紧紧绷着,小腹平坦。他在大学时身材也没这么好,但吴燕夏是真刀实枪的跟着打拳狠练过的——以防荒郊野外遇到不测时,能跑得再快一点。
他想到梁凉。
要是她真是猫就好了,自己就能把她带走,关到荒郊野外的小木屋里玩。
……等等,吴燕夏回过神,梁凉这么纯洁,他也不能这么变态对吧。
真可惜啊。
梁凉在忙新店和旧店的交接几乎闲不下来,要把所有的存酒都鬼鬼祟祟地搬到新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