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梁凉无故旷工,桑先生不知道在收货后需要重复称重并给供货商反馈,当天正好是店里保险柜的对账日,他几乎一问三不知。
……以往这都是梁凉做的。
桑先生一天不到店,吉兆的餐品微妙地降低档次。但梁凉一天不上班,桑先生和全店会疯。他日常的口头禅是“找老板去”和“找老板也没用”,
巧的是吴燕夏给他校正星盘的时候,明确地说了他和梁凉的相遇时间,星盘不会骗人,桑先生的星盘显示,此时一个贵人落入他贫瘠的生命中。
当然,桑先生死也不会对梁凉承认她就是他的贵人。
到了晚上九点多,桑先生终于忙完了八个料理台的食品。梁凉又无声地带着她大裙子飘过来,娇滴滴地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桑先生烦死梁凉了。
梁凉倒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她就幽幽地问:“吴燕夏给你看星盘准吗?”
“凑合着准。”
什么叫“凑合着准”,不过,梁凉也没追究,她下一个问题就比较微妙。
“他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
桑先生向来把少女情怀看成屎,但此刻他看了看梁凉那股幽怨的表情,罕见关怀地问:“老板,他没有胁迫你做什么事吧?”
桑先生也记得吴燕夏没收自己看星盘钱,转而让梁凉讨账。不管怎么说,吉兆的板长向来把他老板踩到鞋底,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欺负她。
而且,那小子明显居心不良。
桑先生追问几次,梁凉支支吾吾,最后横下心来摊牌:“他今天早上骂我了!”
骂人在桑先生眼中根本不算侮辱的一种。他意兴阑珊:“他骂你什么了?”
“他之前说我是宠物,今天又说在宠物身上不能耽误多少时间,还让我走,还有坦克也在他那里……”
桑先生迷茫了,这哪里算骂人啊,他平常数落梁凉的话多难听,她都好脾气地承受。
梁凉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今天回到吉兆,所有人都自顾自地忙自己的工作,开着玩笑,她却觉得这世界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没人问梁凉昨日旷工原因,她也不懂怎么分享曾和一条黄金蟒独自待了那么久的恐怖经历。
唯一陪着自己劫后余生的人,就很漠然地说“这场铲屎游戏结束”。
按理说她应该松口气,可一瞬间只感觉……超级丢脸又超级生气。
“其实吧,吴燕夏虽然是一个骗子,但这小子骗术还是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下……”桑先生看着老板的神色实在太可怜,终于出言安慰,但他忽地怒吼一声倒退几步,“你怎么又摸!!!”
梁凉愣愣地伸手摸了下他手臂上的粉水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总觉得,自己所了解的吴燕夏和别人口中的“夏大仙”不一样,他没那么神通广大,看星盘只是消遣。吴燕夏就是很真实的,嗯,很真实又有点孤独的一个男人。
她……想去当他的好朋友。
桑先生滔滔不绝地骂了她五分钟整。
而这天晚上,魏奎就又神奇地给梁凉打来电话。
☆、第 38 章
梁凉在吉兆还没闭店前被魏奎强拉出来陪着他兜风, 整个人怏怏的。
昨天晚上从吴燕夏家睡眠后获得的精力早就被耗光,桑先生对她普及不准乱摸别人的水晶之类的话题,他发出黑旋风的悲鸣:“……桃花运都被你!偷!走!了!”
她乏力地打着哈欠道歉。
跑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冷,魏奎精致衬衫扣子从西服袖口处露出一颗,一手撑腮,另一只牢牢按住方向盘, 从低矮的车窗往里看是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的形象。
梁凉在副驾驶座里木木地坐着, 首次忘记偷偷欣赏男色。
桑先生的骂声余音绕“梁”, 久久不能消散。
比起对粉水晶的魔力, 她突然间理解魏奎每次看到自己时为什么总露出那一种烦躁神色——当一个人在极端疲倦时,还要面对自己受不了的概念和……人物,确实很毁心情。
“魏奎, 你辛苦了。”她冷不丁地开口。
梁凉讪讪地想,今晚魏奎被迫看到他完全不喜欢的lo裙和自己, 他也真是辛苦了。
魏奎一愣, 误解了她的用意。
“你都知道?”
刚刚魏奎是从父母安排的相亲宴上逃出来, 直接驱车来找梁凉, 他有点紧张怕她生气。
而当他那双好看的、风流的凤眸在梁凉脸上一扫,她却没有如往常般羞涩低下头,只是略微躲闪地看回来。
“我们今晚要去哪儿?”顿了顿, 梁凉小声地说,“我今天特别累……”
昨天才蛇口逃生,如果魏奎今晚再拉她爬墙,她真的可以去自杀了。
魏奎刚开始还绷紧了身体, 看着梁凉这怯生生的恳求样子也就笑了笑,他眼睛直视前方路况,很正经地说:“娘娘,咱俩私奔吧。”
魏奎今天白天(毫无例外)地在办公室被杨雨薇痛骂了一顿,而晚上的政治相亲晚宴令人烦躁。但就像以往的胡作非为之后,他激烈的反抗完总有点空虚,觉得自己在形式主义的叛逆却不甘心去被任何人安排人生。
魏奎真的被宠坏了,偏偏很聪明,永远不会干任何需要耐心和坚持的事情。
反而这些品质,他的小结巴青梅都有。
有时候魏奎很瞧不上梁凉,有的时候魏奎觉得梁凉是他心底缺失的一块拼图,可惜他总觉得这样“完整”的人生太不酷了点,反正梁凉又不会跑。
梁凉却总是被他的话弄得手足无措。
“私奔到哪里去?”
“你决定吧。”
梁凉还在冥思苦想他有几分认真或是惹了什么祸,魏奎就笑着说:“算了,我们看场午夜电影?”
如果梁凉以往听到这提议,绝对满脸通红,整个人飘飘欲仙地点头。但当她打起最后的含羞精神在手机上查了查深夜放映的院线电影,第一个是《狂蟒惊灾之二十天逃生幽灵岛》。
她的笑容僵住了。
结合昨天的遭遇,梁凉感觉她的pink少女情怀已经被桑先生牌洁厕宝按到白色马桶里。
“我们不要、不要看电影。”梁凉郁闷极了。
“不要、不要看电影,那,那,那我们干什么?”魏奎像小时候那样,促狭地学着她的结巴。
梁凉很纯洁地思考了会,她说:“你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就聊会天吧。”
魏奎无语地照做。
他们把车停在梁凉家旁边的街道,魏奎帮梁凉稍微往后调了下座位,让她更舒适地坐着。当目光扫过她裙褶时依旧挑了一下眉。
梁凉保守到几乎不露任何胳膊和脖颈以外的肌肤,魏奎怀疑她活在中世界的修道院里。
“娘娘要跟我聊什么?”他似笑非笑地问。
梁凉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就把吴燕夏给桑先生看星盘,和桑先生热情洋溢地戴粉晶的事情说出来。
怎么回事啊,按理说应该讲一下和恐怖的蛇共度那么久的惊险经历。这绝对算梁凉怯懦人生中的大传奇,可是等她真正经历过,反而觉得不想多谈。
今天好像想找尽一切机会跟别人聊吴燕夏。
魏奎翻了个白眼,他其实也半信半疑地思考着:“开运物真的有用吗?老太婆好像特别信这个,她好像从来不穿绿色的衣服。不过吴燕夏这人太诡异了,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她倔倔地说:“我现在知道了。”
魏奎突然回过神来:“对了,上次我没在你家看到你家的那条狗。”
梁凉一呆:“你还记得坦克?”
“废话,你当我痴呆啊,我当然记得你家狗。”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梁凉玩着她袖口的带子,揉一圈,拉开,继续揉。
“娘娘?”
把结拉开,继续揉。
魏奎的声音怪怪的:“你现在是哭了吗?那条狗死了对吗?”
“……不是,我,我把它弄坏了……”
“啊?”
“……就,坦克现在已经不在我家……”
梁凉突然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地一呼吸,连忙转过头看窗外,迅速用手背去抹流下的泪水。
魏奎把坦克抱来也是一天深夜,他苦着脸说:“我养不活。”梁凉觉得她也养不活,但是从那条总跟着自己,又充满警惕心的棕色小身影上,她感受到什么熟悉的东西。坦克一生都在等待,等待有人摸它、陪它,等有人走近。但当人发现它身上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逐渐地冷淡,厌恶地消失或抛弃,它也没有办法。
吴燕夏不让自己再去他家,梁凉也知道他是好意,是担心她出危险,可是,可是……
她不知道可是后面是什么。
泪水突然之间把lo娘汹涌的淹没,魏奎经常看到梁凉哭,但梁凉的情绪总像平缓小溪,偶尔的石子和浑浊从不掩她本质的清澈干净,他从没看到梁凉露出这么心碎的表情。
梁凉迅速推开车门,准备跑走。
但身后是古龙香水味,魏奎下意识地追上来伸臂抱住她。
吴燕夏身为玩鹰的,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被鹰啄了眼睛。
模糊地睡到中午,从保安处那里取回手机和钱包,决定联系一下比自己更神出鬼没的德勤山人。
在□□上,对方说自己没话费,在国外打不了电话。吴燕夏头还疼着,随手给他充了二百块,但刚充完话费,就被对方拉黑……
拉黑了。
吴燕夏定睛一看,那电话号码也根本不是德勤山人的,他是被盗号的骗子耍了而已。
吴燕夏无语问苍天地躺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猜梁凉现在在干什么。
旁边的手机在充电开机后,就乱闪着各种讯号。
“夏夏在吗?”
“夏夏我麻烦你能看一眼手机嘛?
“夏夏又玩消失了?”
“夏夏快出来接客。”
身为职业占星师,吴燕夏虽然和同行缺乏深度交流,但他又挺喜欢和业余的占星爱好者厮混在一起。
it行业、建筑行业和金融行业经常出现占星高手。而且,这些人也是他的高端客户。吴燕夏比起零散的个人星盘咨询,目前接触更多的是企业商务咨询和商业撰稿。比如某些八卦的高管需要他预测企业项目趋势分析,或者新闻发布会的重要时间点选择,也会帮着零售行业设计消费者问卷。
这些工作不要求办公地点,能让他自由工作。
等吴燕夏一个又一个的回复完邮件讯息,又急急忙忙把下周的星程运势发给杂志,再确定了自己明天的日程。
忙完这一切已经又到了夜晚。
吴燕夏把蛇室打扫得一尘不染,梳了足足五分钟的头,在镜子里左看又看后滚回房间换了件没印字的t恤,特意把球鞋擦白,就准备去吉兆接梁凉。
出门前想到梁凉的眼泪,他抖了抖。
占星师经过全天深刻的反思,觉得今天早上说话有点过于诚实,或者说过于蠢了点,他倒不是想把lo娘从自己身边推开,但分寸没控制好。
不过,吴燕夏是觉得梁凉这姑娘有点傻气的,她不会真以为他每天让她来自己家,就是单纯收拾卫生吧?
既然办错事,也就要去补救。
吴燕夏至少不是彻头彻尾的白痴,早在下午的时候就订了一束大波斯菊。可惜晚上的时候,花店店主告诉他外送小哥的妹妹出了车祸,配送会慢点。
他只好自己骑车过去,把花束取回。
出门前,吴燕夏仔细检查了坦克和神灯的笼子,又往坦克的笼子前踹一脚:“不准跑出来!”
随后,他抱着那一大束波斯菊又拎着一瓶茴香酒,美美的走下楼。
吴燕夏平时挺喜欢送别人酒,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酒。他小舅舅说,男人不能随便送女人酒的,但梁凉好像很爱喝。
他眼光很好的,看上的女人也如此。
到了路口,吴燕夏正好看到魏奎抱着梁凉的一幕。
其实,吴燕夏最先认出的是梁凉,她还戴着早上那脆弱昂贵的头饰,好像是个大蝴蝶什么的。
侧影非常优美好看。
魏奎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梁凉终于羞怯地笑了,她摇摇头。魏奎则亲热地把她重新塞到他的法拉利里。
然后那辆跑车启动。
有股刺痛像蝎子似地在他眼球猛蛰,再一路叮到肠子里。
吴燕夏停住了脚步,在几秒内,他知道自己想飞速拔腿追上那辆可恶的红色跑车,把魏奎拉下来,把他的头像拳击袋那样在墙壁上撞成黄油。但很多思绪冷静地旋转,吴燕夏居然没有动。
他大概在街边站了五分钟,最后冷静下来。
“哈哈哈哈。”他说。
然后转身往家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把花丢在里面。
☆、第 39 章
作为一个宽宏大量且很耐打击的 lo 娘, 梁凉还是很快地决定原谅吴燕夏。
某晚报复性地购物后,她一举收获了三十个海外快递,信用卡直接被刷爆。而新店的装修……略微超支一点。
目前在做瑰丽酒店的供货商,梁凉现金流就有点周转不过,她无比感谢吴燕夏没有收自己房租的慷慨决定,不然又得想方设法挪钱。
哼, 其实这样也好, 两个人只是维持简单的债主和卡奴的关系。像之前天天见面才很奇怪吧?真的太亲密了。
至于坦克……她决定还是保证每一个月去看它一次, 反正自己要去, 吴燕夏肯定也拦不住她。哼,这只猪!
自从那天早上,占星师已经连续三天玩消失。
梁凉每天都默默祈祷, 希望他赶紧被凶宅里的女鬼吃掉,而为了第一手掌握消息, 她在各个社交网络里关注了“萌萌哒夏夏占星师”的星座运程。
吴燕夏的文笔非常简洁, 12星座的运程通常很强迫症地控制在三百个字以内, 而他在发布本周的星程运势前, 很罕见地加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歌词。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老板!!!电话!!!”
梁凉像个一蹦三尺高的大绣球,从座位上脸红红地跳起来, 桑先生都差点都被惊到。他眼尖地看到吴燕夏的博客里标志性的大胸女图片,也知道梁凉在看运程。
“做事能稳重点吗,老板你不然也戴个水晶吧,金发晶是旺财的!!”
梁凉不好意思地摆手, 慌慌张张地跑去接电话。
桑先生在经过碎水晶的消磁后,他又重新戴上了那条“恢复纯净招桃花力量”的粉水晶,且严防死守着梁凉坚决不让她再碰自己。
天有不测风云。
下午的时候,桑先生因为揉面不得已把粉水晶链子脱掉,粗心把链子掉进了冷鲜料理台的缝隙里。
缝隙虽然细,用手也能抓出来,只是桑先生肌肉鼓鼓的胳膊是被拒绝的,梁凉本来想帮他掏出来,被桑先生唯恐不及地打发走。
他瞪着虎目在店里其他人员中巡逻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已婚且年纪轻轻就秃头的切菜工小豆。
“那个谁,麻烦你帮我把我的粉水晶掏出来?”他罕见和蔼地说。
小豆颤颤巍巍从命。
吉兆的员工纷纷交换着复杂眼色,大家一致认为桑先生之所以选了小豆,估计因为觉得小豆是全店除了他自己以外长得最丑的。
当晚营业前,有个女快递员给店里送补充的打印纸。
梁凉当时不在,让别人签收,小豆走出来看着来人,很吃惊地说:“你是……阿花吗?”
女快递员也愣住,她换了乡音:“你是小豆?”
两个人很兴奋地交谈起来。
梁凉正在后厨和桑先生一起思考怎么额外创收。
日语中的“柚子”不是中国人观念里能吃的“柚子”,而是一种柠檬黄色的香橙。把香橙的果皮剥下来高温干烤后磨粉就成为柚子粉,可以加到乌贼等味道清淡的刺身里和烤肉里。
但这种柚子粉失味快,一般日料店自制而成,暂时没有大批量进口。
“……还有奈良的鸡汤里加柚子粉会比较香。”桑先生很耐心地指导她。
“那么,咱们店里能自制柚子粉再额外出售吗?”梁凉正认真思考这个可能,“当然,也得考虑下怎么保持干燥和清洁。”
桑先生讽刺地说:“这点小钱也想赚,老板你是穷疯了吧?”
呜呜呜呜对的。
两个人再讨论几句,桑先生就丢下冥思苦想的lo娘,准备迎接开业的检查工作,但他走出来后就发现所有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桑先生顿住脚步,先愤怒地盯着料理板:“我说过多少万遍?不准把鱼都切好后再握寿司,知道‘三秒钟’原则?鱼生必须要一个个处理,这样大面积氧化后怎么吃怎么吃?虽然只是练习用鱼,但也要谨慎?我平时教过你们怎么做的?又想被开除?只要我开除你们,找老板也没用!”
“板长……”
有人居然鼓起勇气打断他的口沫横飞。
桑先生凶狠地问:“干什么?”
“小豆刚刚居然碰到小学时期的初恋了,他俩都有十年没见面……”
桑先生像看过期小鸡肉似得瞪着他:“关我屁事???他妈的小豆又是谁?”
“就是,之前刚摸过您粉晶的那个……”
“特别矮的那个秃子……”
“板长你的粉水晶好有用啊,真的招桃花。”
五秒后,正在思考怎么保持柚子粉浓郁风味的梁凉再次被外面一声受伤的狮子吼震下椅子。
她连忙跑出来查看,吉兆所有单身或不单身的男性员工,都像饿狼一样盯着他手上的粉嫩嫩的粉晶手链。
桑先生感觉他胸口插了一把淬毒又淬屎的关东刀:“都去做自己的活!!!”
梁凉大概又是吉兆里唯一对粉水晶魔力完全不感兴趣的人,她八点多就从吉兆默默离开,随后跑到新店和瑰丽的后厨验货。路上的时候,魏奎的电话又不期而至。
自从那晚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魏奎甚至以前所未有的高频率给她打电话,而且他严肃地保证“再也不会去参加任何相亲”。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梁凉泪痕未干,整个脸又涨得通红。她有点茫然又有点紧张,为什么为什么,魏奎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么保证呢?
魏奎却笑了,把车停到梁凉楼下,亲自温柔帮她解开安全带。
他是很喜欢惊喜的男人。比如说,魏奎小时候很喜欢躲在角落里吓梁凉,看沉默的女孩子“啊”的一声就特别开心。他真的很享受这声轻软的“啊”。
但梁凉岁数越大反而越来越闷,她总是低着头退缩,仿佛什么都惊扰不了,总是那么安静。魏奎有时候就感觉很不耐烦。
直到看到梁凉沉默的流泪,他突然觉得呼吸不畅,有种……钝钝的心疼,他叹息着,抱住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个傻姑娘在这个险恶世界里独行的感觉。拜托,她不是那个天天收到花、四处养男宠的老太婆杨雨薇。
“傻丫头。”
梁凉则茫然又紧张地笑,她对这称呼有点不适应:“怎么啦?”
杨雨薇今晚罕见地没有加班,踩着华贵的高跟鞋出现在健身房门口。
她身形不高,在哪里都踩着极细的高跟鞋,整身合体昂贵的白色套装,路过健身房跑步机上的男女都在目不转睛看她挺拔的背影。
杨雨薇不疾不徐地停在一扇关着门的拳击室,叫健身房的教练给自己刷卡。
“小姐,这房间被里面客人包了两个小时的。”
“开门。”
她简略地吩咐,神情淡淡的,但有股令人服从的威严。
对方下意识从命。
房间里充斥着年轻人浓郁的雄性气息。昏暗的灯光下,她能看到男人涂满汗水的肌肉,野性,他先用双臂搂住剧烈晃动的沙袋后,疑惑地回头。
杨雨薇之前完美无瑕的、工作专用的冷漠眉眼终于像摘了面具,她露出一丝微笑:“听说你要抢那小孩的女朋友?”
向来都是别人找吴燕夏,他几乎从来没主动求过任何人。但下午的时候,杨雨薇居然接到了吴燕夏的求助电话。
不过占星师的第一句话,非常……大跌眼镜。
“雨薇呀,你觉得魏奎和我谁帅?”他郁闷地摸摸下巴,“他比起我还差点吧?“
杨雨薇眯起她的眼睛,五分钟后自己就有个会议,但向来公私分明的杨雨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挂这通尽是无聊闲扯的电话。
她只是说:“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就不打击你自信心。”
吴燕夏不吭声了,电话里传来疯狂击打沙袋的声音。
杨雨薇有几分明白,她说:“你喜欢的那女孩子,和魏奎是有什么关系?”
想去探索吴燕夏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没那么容易,若是偏离星盘去追溯吴燕夏的私生活,他的回答总是会变得非常简单。
吴燕夏的私生活也很简单。
认识那么久,杨雨薇只粗略地知道,他每年都准时地报公务员的考试,他有很多不动产,他总是丢三落四又懒洋洋不上心。世界上有很多沉默发财的暴利行业,吴燕夏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看他那副外表,真的令人无法察觉这苗人到底多有钱。以前租房子住的时候,吴燕夏有一年冬天忘记交暖气费,他也懒得补交,穿了四个月的军大衣而靠发抖取暖。
“你难道会做一辈子的占星师?”她也曾经问他。总觉得吴燕夏年纪轻轻就游山玩水起来,还自称“夏大仙”,这行为未免太过招摇和没有远见。
吴燕夏永远只是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从来不多解释。他偶尔就表现出不切实际到不可救药的个性。到现在,杨雨薇却怀疑他只是懒得跟她说,而且,他那副笑容代表他永远都懒得跟她说更多。
就像现在,吴燕夏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看人的目光确实万里独一,微微搭下的眉毛、带着黑色气焰的眼鼻和总是紧闭的嘴唇都带着股相同的专注,仿佛要野蛮又正儿八经地扑在对方身上,又仿佛要做一个在沉静中惹人发疯的大变态。
加上确实有个好身材,手臂的经络也好看。老练的杨雨薇居然有点脸红,她移开目光。
“说吧,你要求我什么事?”
吴燕夏嘿嘿惭愧笑了会:“雨薇,你帮我搞两张迪士尼33俱乐部的门票吧?”
☆、第 40 章
梁凉最近把精力都投入到新店的装修中。
按照原本的计划, 吉兆老店会逐渐转型为纯奉行预约制度只设三个价位套餐的高级店,至于分店会走吉兆原本的菜单加套餐计划。
她计划的很好,但唯一的变故就是店里的厨艺扛把子,板长最近疯了。
桑先生似乎找到了买刀、研究厨艺以外三个爱好,那就是玩水晶。
他难得大方的送给梁凉一串冰种月光水晶:“女孩子戴月光宝石好,月光石是月老石, 治疗失眠、改善皮肤, 据说还减肥的……”
桑先生下了血本, 送她的那一串月光石成色极好, 珠体柔光。奶油色的水晶随着角度转换却散发出隐隐的、骨灰蓝般的莹光。
但她珍惜地戴在手上还没两天,第三天被桑先生无耻地要回去。
桑先生从卖水晶的人那里得知,自身气场好或桃花旺的人买了月光石、粉晶、草莓晶之类改善人际关系的水晶, 都会进行能量互补,把水晶越戴越润。
他最开始拒绝这种说法。然而他那串正规商店购买, 品相良好的马达加斯加粉晶戴着戴着里面的白色絮状物就越戴越多, 甚至原本的珠粉色也开始浑浊变暗。
反观梁凉, 她戴着比较娇贵的月光石, 原本乳白发亮的水晶在两天内变得更加水汪汪、温润润,像最温柔的面纱样托在他手心。
真是不信邪都不行。
桑先生恼羞成怒地把月光石再塞给她:“你走!”
梁凉汗颜,她安慰失魂落魄的桑先生:“这些都没有科学依据, 完全是迷信啦。”
“唉,”他扼腕叹息,“……我只恨自己平生迷信得太晚!”
……真的没救了。
梁凉再跟他认真地汇报几句新店的装修,桑先生居然突发奇想的提出要在门口装一个水晶珠帘。
这种意见不听就罢了, 梁凉连忙小小地摇着头,溜了。
最近的生活忙而平静,不,可以说非常忙也非常平静,甚至平静到——梁凉现在都敢哆嗦着主动回忆那天和蛇共度的一天。
话说,到底是怎么在蛇室坐那么久的,人的生存能力真强啊。
梁凉让自己不去想的事情是,占星师从那天早晨到现在,足足七天,再也没有出现在熟悉的街角,反而是魏奎迅速地补上这个空缺。
那晚魏奎大概误会了坦克的事情,他频繁地给她打电话,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张雕塑般的面孔和剑眉英目频繁地晃来晃去的——她就被有点晃晕了。
梁凉反思自己确实有点女仆型人格,她对魏奎的行为最初受宠若惊,小鹿乱撞,随后就升腾起一种不真实感,感觉心脏在剧烈膨胀又同时细微的收缩
魏奎是她默默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最初的往往也是最好的。而他身上的好与不好,梁凉都比任何人更了解也更接受。但梁凉也知道她内心始终有个感觉,那就是她配不上魏奎,偏偏这感觉是魏奎灌输给她的。
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不到半个月,梁凉又有另一种强烈预感,那天仿佛会发生什么改变。
内心同时又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不管发生什么改变,这都是靠你脱下lo服换来的。
唉,反正最近内心就像养了一笼小鸟,各种胡思乱想和叽叽喳喳,她看吴燕夏发布的星座运程是说“水逆”要降临。
“也不知道猪过不过水逆。”梁凉自言自语。
再想到那只猪还活着,她更伤心了。
晚上的营业开始前,梁凉已经在打印机前把一个告示贴出来。
吉兆开到后天就进行为期两周的闭店,随后把一些家具迁移到新地址。新店装修差不多了,梁凉每天早晚都跑过去看两眼,以后的工作重心更多放在那里。
说实在的,还是对老店有些不舍。
除了她和桑先生,大家都很高兴。
梁凉是个厚道的老板,这个月工资并不因为停止营业就减少。这两周除了上午要一起去新店帮忙摆家具,工作轻松了一半。
快七点的时候,吉兆店里发生了点小状况。
有中年客人放肆地开口问,为什么店里只有一个女员工,而为什么不是店里所有的员工都穿着像梁凉那样“花花绿绿的女仆裙”。
桑先生听到立刻对他吼:“你吃最便宜的鲍鱼都无法闭上嘴吗!”
当事主梁凉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唯独脸有些涨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每一份工作都会有小小的福利,她的福利是在在出言不逊的顾客和暴力倾向的大厨里找到平衡。
正在此时,一个浑身散发昂贵的沙龙香水味,白色西装白色衬衫的女人蹙眉走进门。她身材矮小,腰细胸丰,全身的肌肉线条优美,一看也是经过严格健身的金领。
杨雨薇进门的时候,正和怒发冲冠继续发脾气的桑先生目光对视。她略微扬眉,停住脚步。
在身后,某个消失很久的占星师也跟着低头走进来。他差点撞上杨雨薇,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
吴燕夏下午刚参加完一个星座直播,换上了西服,一双皮鞋,一条非常合体的裤子,戴了块不那么华丽的金表,那头卷毛显然被高价发型师精细地修剪过——所谓人靠罗衫,仙靠金装,脱下那衬衫短裤的吴燕夏一扫平时格外不可靠的气息,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只不过,占星师依旧和魏奎杨雨薇工作环境里那些不穿西服打领带就感到不自在的考究精英差别很大,好像他今晚就随便一穿,并不真正在乎,带着一丝“反正本大仙隐藏很深”的潇洒感觉。
梁凉不自觉地望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吴燕夏没有独来独往,他很随意地穿着西服,绅士般陪在娇小杨雨薇旁边,褐色面孔也显得比平时显得更高大更平静。
两人目光对视。
吴燕夏看到惊呆的梁凉,立刻朝着她促狭地眨眨眼。
梁凉感觉自己像小昆虫一样不知觉地振翅朝他身边飞过去.她小声地说:“店里还没结束营业呢……”
吴燕夏听到梁凉误会她以为他是来接自己下班的,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刚刚的沉稳立刻破功,又是那个在她面前有点夸夸其谈的占星师:“那个,美少女啊,我们今晚是来你店里吃饭的。”
梁凉无言以对。
杨雨薇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