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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星云安静到并不在乎其他人和自己的命运标签。


吴燕夏迎着杨雨薇的怀疑目光,他弯起嘴角作出评价:“非常美。”


清早的时候,吴燕夏又被那白富美缠住,她在自助餐厅门口堵住他,要占星师给自己提供私人星盘服务。


杨雨薇出面帮他婉言拒绝,可惜效果不大,对方坚持要和两人共进早餐。


占星师依旧在自助餐桌前专心看着类目,很快就端着燕麦粥、咖啡、橙汁等满满一盘东西开心地回到桌前。


“小哥哥你吃这么多?”对方瞠目。


吴燕夏平时懒得早起,只有出差在外才有机会吃点早餐。他吃饭时有少数民族特有的豪迈,什么都得尝一口,令人觉得同样很有食欲。


他汗颜一笑,抬头诧异地看了眼旁边不作声的杨雨薇,似乎问这个考究服装的少女是谁。


杨雨薇便知道占星师已经彻底忘记对方的脸,再一次。


“小哥哥,什么叫上升星盘?”


“小哥哥,我能从星盘里看到男人的性能力吗?”


“小哥哥,我怎么从星盘里看出命运啊?”


少女的问题在白日里依旧劲爆,吴燕夏慢条斯理地边吃边顺口解答。


“上升星盘就是你的伪装星座,比如说,你面对一个陌生人,或者在你陷入不信任的环境时,通常对他人展示的就是上升星座的品性。”


“哈哈哈,男人可以看火星。女人的嘛,我就不说了。”


最后一个问题,吴燕夏眼中浮出熟悉的狡黠神色,他冷不丁转头对沉默的杨雨薇说:“我中午就走。”


杨雨薇顿了顿:“我们不是一起订的晚上的票?”


吴燕夏像个大灰狼般的垂眉顺眼:“今天感觉不舒服,早点回去。”


杨雨薇心中暗哂,知道占星师是打算先遁了,他对什么都无所谓,但真的对别人给自己添麻烦很有所谓。


果然,少女急了。


“你还没给我看星盘呢?”


吴燕夏走之前终于正经地看了她几眼,他冷不丁地说:“美女,你最后选的开机日子是会下雨的,还有,记得管住你的嘴。”


吴燕夏独自回城,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


他今早确实感到一阵强烈心悸,有点呼吸不畅。吴燕夏是身体底子很好的人,虽然接触烟酒却也没有成瘾问题,平日里坚持锻炼和体检。


然而就像杨雨薇指出的那般,吴燕夏的作息问题太严重。他虽然懒散,但同样是兴趣来了就不分昼夜颠倒的深入研究的人,经常成宿熬夜,心脏都感觉受不了。而因为作息自由,也根本没人管得了他。


“但我昨天睡觉还挺早啊。”吴燕夏摸着下巴,“不会是咖啡喝多的原因吧?我得回去吃点鹿茸。”


吴燕夏从火车站直接打车到了吉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拖着行李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然而除了玻璃窗内隐隐瞥见的影子,吉兆并没有人走出来,惊喜地看着他。


下午的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占星师依旧在街角站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吉兆门口的样子,任何路人看到都会以为这是资深绑架犯正在摸清地形。


汗,苦肉计这次不管用了,还是大方点把lo娘叫出来把,吴燕夏有点不好意思地想。


然而他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还有发现,钱包也没了。


吴燕夏不由再阴沉着脸仰头看着同样阴沉下来的天……居然又把手机和钱包丢在出租车里。


吴燕夏满头汗地先回家。


刚刚打开门的时候,就听到保安气喘吁吁地叫住他,说有个出租车司机照着钱包里名片地址把手机和钱包送过来,要他去认领。


于是连忙再把门大力关上,急急跟着他走下去。


蛇室里的梁凉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地只听到外面“砰”的一声。


她已经坐在里面……超过十二个小时。


出了很多汗,不停地在出汗,后背全是湿的。头沉得抬不起来,从坦克跳到眼前开始,就像日本恐怖异形怪兽电影以转折的方式侵入现实,梁凉如此希望自己晕倒,偏偏神志又特别清醒。


她亲眼看着坦克扭着身躯,伸头把原本给神灯的狗粮两口吃完。而神灯也不阻止,依旧瞪着那令人心慌的眸子看着外面这一幕。


蛇室的灯光瓦数很低,照在金色的蛇皮上却发出种惨白色的光辉。她不由自主地看着坦克,它已经比她的小腿还要粗,吃东西的时候,剩下那半条粗粗的蛇身一直压着裙子。


梁凉已经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的全身杂音。


……该怎么办?它为什么会逃出来?


自己要死了吗,为什么是蛇,她真的好怕……


梁凉恍惚地坐着,她试图转头想呼叫,但张了张嘴发出任何声音。


也知道呆呆坐了多久,膝盖前突然听到布料摩擦的骇声音。梁凉以极缓慢的动作往下看,随后她整张脸在原本基础上又苍白得不像活。


坦克吃完饭后……它居然缓慢盘在她大腿中间,此刻一动不动了。


隔着衣服布料依旧可以清晰感受到坦克缩成一大团,以一种冰凉又沉甸甸的重量压着。它如今没有鼻子、没有耳孔、没有四肢,身体覆盖着鳞片。


梁凉不敢再低头细看,她不能晕不能晕,谁知道晕倒了是否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不然还是晕吧。于是只能看着前方,脑海里麻木地数着笼格的铁丝网。


恐惧情绪积累到达一种巅峰,反而就平静下来了。梁凉知道自己还理智地思考了好久,今天去不了吉兆,她的手机刚刚搁在外面,此刻无人求助……


好像只能等。


等他。


吴燕夏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就好。


这段时间梁凉几乎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干什么,身上不停地出汗,感觉耳膜有什么噪音冲击,好冷……那股冷仿佛渗透到骨子里。


每次感觉浑浑噩噩要疲倦睡过去的时候,神灯都突然发出一种狺狺的声音,那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静寂让人清醒。


再后来终于模糊听到外面传来那声“砰”,然而等了半天门口都没有人出现。


……这又是怎么回事,梁凉笨拙地想。


哦,吴燕夏还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她应该大喊的,鼓起勇气来喊他。


然而唇齿干得不像话。


突然间,她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直接朝着蛇室跑进来。


“凉凉?”


下一秒,膝盖上那股重量就被粗暴地拽走,终于解放了。


☆、第 35 章


吴燕夏刚刚要跟着保安下楼前, 突然想到自己最后一瞥,仿佛看到沙发上有一个毛茸茸的棕色手拿包。


保安还在絮絮地说:“出租车司机等了您半天,最后还是走了,不过我们队长把他车牌号记下来了,说……”


吴燕夏没来得及按住电梯,回头不耐而毒辣地瞥了他一眼。


身为保安但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立刻闭嘴, 等到了大厅, 吴燕夏却没走出去, 重新坐电梯回家, 手心出汗。


果不其然,沙发上那是梁凉的包。旁边有套着银色闪钻大眼睛的手机。


这几秒钟是占星师最慌张的一次,他就如同被剁了蹄子的斑马飞速地踢门闯进蛇室, 看到梁凉形单影只,正呆呆地在地上坐着。


纯奶白色的裙子, 宝俪珠薄纱, 荷叶边的笼袖垂到腰间。她整个后背又挺直着, 形成一个柔软但又极力抵御外界的姿势。


黄金蟒正慵懒地盘在她层叠的裙摆中。


吴燕夏直接拎起蛇头把它甩到角落, 他动作迅猛,坦克像一条金黄色的缎带以直线撞在墙壁上,再滑落到地面扭动。笼子里神灯都被那震动声吓了一跳, 四只脚不稳地站起来,瞪着橙色眼珠往外看。


他已经把梁凉拽进怀里,触手的时候感觉重了少,低头看到她长而雪白的脖颈像被喷了水, 湿漉漉又婉弱如冰。她全天在恐惧中大量的盗汗,连衣服带人都像刚刚从大雨里捞出来。


唯一松口气的是梁凉眼睛半睁着的,她显然在强撑着一口气保持清醒,但向来剪水般的明澈眼睛无力低垂,嘴唇和脸颊都呈现不正常的淡粉色。


吴燕夏迅速地把梁凉抱到沙发上,他情不自禁地拨着她那散乱的长发再捋到小巧耳朵。向来害羞lo娘全程躲都没躲,整个手脚都垂顺地摊着,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已经四肢麻木。


“凉凉,凉凉?”


他低声叫了她好几声,梁凉终于很费力地抬起头,她还是没有哭,但喉咙堵着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哎。


终于回来了,她只能这么欣慰地想。


“真厉害,我们凉凉居然还活着。”吴燕夏嘴里这么可恶地评价,但狭长眼睛里透露的那股担忧和慌张却不是这么回事。


眨眼的功夫,吴燕夏已经找来条毛巾给她擦完脸,手势出乎意料地轻。随后,梁凉眼睁睁地看着他又狂奔到厨房调制着什么,接着自己就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杯茴香酒。


一种非常辣涩的烈酒。


这行为太不科学了,因为梁凉喉咙和空空的胃顿时燃烧起来。她难受地咳嗽着,但奇怪的是,在那阵头晕目眩的剧烈咳嗽后身体居然有了知觉,苍白的脸色恢复些血色。


她定定神,发现吴燕夏隔着裙子按摩着她的小腿,原本针扎般的疼痛感随着他手的移动在减轻。


梁凉终于对他苍白地笑了笑,吴燕夏连忙也朝着她阴沉一笑,居然还有功夫问:“今天到吉兆上班了吗?”


梁凉脑筋依旧木呆呆的,但那杯奇怪的酒仿佛冲开了堵住喉咙的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声音又哑又轻:“……没去。”


吴燕夏垂下眼睛,该死,她在自己家困了多久。至少有一个白天了。


他忍着心痛继续说:“那你要不要给你店里打个电话?”


“哦……”


梁凉乖乖的,依言举起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臂也缓慢地能动了。


拨号,接通,听桑先生阴阳怪气的数落,但没听几句就被吴燕夏夺过手机,他只是想观察下她虚弱和清醒的程度。


她……比他想象中状态好一点,应该不需要去医院。


然而这想法缓解不了揪着五脏六腑的心疼感,吴燕夏看着眼前陷入恍惚情绪的梁凉,胸口有股无来由的怒意。


多久没生气过了?


他面上不显,又再盯着她喝完一大半杯盐糖水,然后命令她:“去上一个厕所。


梁凉就又懵懂地被他像抱小孩似的从沙发上扛到了卫生间。


这时候,羞耻感终于缓慢地从心底升起来。尤其她看着吴燕夏居然帮自己扶下马桶盖,感觉整个人都更不好了——太奇怪了,她居然感觉还能更不好一点。


就像十八次地狱里还有一个夹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你出去。”


吴燕夏转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又是那种令人胆怯的凝视。他站着不动。


这人怎么这样呀,梁凉软软地一跺脚:“出去。”


吴燕夏看她眼神坚决,这才走出去。


平生第一次感觉lo裙是那么大的负担。


大腿、腰腹都被裹出印子,出了一肚子一后背的汗。当梁凉从马桶上站起来、按钮冲水的时候都感觉眼前一阵阵晕眩。她根本走不了多远,踉踉跄跄地扶住洗手台。


侧身望着镜子,毫不意外地被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肤白,整个人挂着浓厚的青色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像疯子。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离恐惧这么近过,这样的重、这样的冷,几乎无法呼吸。当坦克趴在她腿上,梁凉只有走投无路的恐惧,觉得……会死掉。


没有开玩笑,她觉得自己就会以这么的姿势孤独地死掉。


打开水龙头,梁凉缓慢地洗手。


满头青丝顺着低头的姿势缓慢滑落下来,早上戴着的头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掉了,此刻雪白的洗手池上依旧有一个血红色的发圈。


呃,上次好像见到过这东西,借用一下扎头发吧。她刚要迷茫伸出手去拿,但就在要碰到前就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凉凉?你完事了吗?”


吴燕夏敲了几下,已经毫不客气地拧开门进去。


梁凉还没来得及抗议,就感觉头一晕,整个人又被拦腰抱起来再轻柔地搁到沙发里。她刚坐稳,吴燕夏又再霸道地凑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又用另一支手的掌心轻轻压住她两眼之间、眉中央的位置。


“我按的这地方是人体传说中的天眼。”吴燕夏轻声说,“你以后意志不集中或害怕的时候,也可以自己捂住这里。”


梁凉隔着他那一支手呆呆地望着占星师,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里面说不出来蕴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深邃几近无底。


“没事了。我刚刚已经把坦克重新关起来,我也知道它的笼子被撞开了。”他镇定地说。


……吴燕夏是真的头脑转得快,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梁凉整个昏昏沉沉的头被男人微凉掌心托住,干燥掌心和微汗额头相贴。不知道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她的呼吸确实开始慢了下来,意志力慢慢地集中到的掌下。


原先脑中涣散四蹿的思维居然慢慢找回节奏,她再次欣慰地想,他果然回来了。


幸好没晕倒。


过了会,吴燕夏终于在女孩子逐渐清明起来后那纯洁到深刻的目光中移开手,他轻声说:“来,什么都别说,咱们先抱一个吧。”


……这只猪根本无法允许被人拒绝。


梁凉再次被他的强壮手臂紧紧地揽住,她不情愿地靠在吴燕夏肩膀上闻着那木调的橘子味,在某个瞬间里,那被铺天盖地恐惧重压的心仿佛撕开锡纸,很多被封印的各种感觉像潮水一样渗了进来。


她甚至开始缓慢地琢磨,今天是可以算工伤对吧?


“神灯还没吃饭呢……”她小声地在吴燕夏耳边说。


吴燕夏在他那过于豪华的厨房里烧热水,准备把冰冻的菜肉馄饨扔进去。


梁凉则被他抱在旁边一人多高的料理台上,她这么胆小、容易被吓到,但今天刚被解救出来后就以缓慢但充满了奇异兴奋感的声调重述自己的奇遇。


窗户没打开,等走到蛇室,有人拽自己裙子——


“有人拽你裙子?”吴燕夏在氤氲的水汽中猛地回头看她。


“嗯,但好像当时坦克已经跳出来,应该是它压着我裙子,我才觉得有人拽着我。”


梁凉努力回忆着,她正小口地啜着第三杯茴香酒,全身暖洋洋的,身上还披着吴燕夏找来的一个外套。


他若有所思地问:“窗户没打开吗?那我们再试试。”


梁凉这次怎么都不让他抱,两人走到客厅窗前,她再去开窗时依旧打不开。


吴燕夏左看右看:“……你得把这个扳手放下来的,它是有两个开关。”


这次梁凉很顺滑地推开窗户,夏日夜晚的热气像羽毛球拍一样迎面扑过来,连忙再关上窗户。她也有点糊涂了,确实不记得今天早上是不是忘了打开两个开关了。


梁凉愣了会,然后肯定地说:“反正大仙你这家绝对是凶宅。”


“……你别这样说啊,我还敢不敢住了。”


“你真的别住了。”


“那我住你家?”


梁凉不吭声了。


等菜肉馄饨煮熟。吴燕夏给他自己那碗豪爽地加辣椒油、紫菜、蛋皮,香得不得了。梁凉连忙低头望着自己的碗,除了馄饨什么都没有。


她哀怨地抬头,吴燕夏却也在犹豫。


“你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还是给你搞点白粥吧。”


“……我想吃你那碗。”


“不行。”


☆、第 36 章


梁凉其实没什么胃口。


蛇口脱险, 整个人依旧蔫蔫的做什么都没兴致,但眼睁睁看到吴燕夏那碗比自己更丰富,就觉得……有点不公平。


而且他那碗馄饨味道真的超级香啊,梁凉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默默吃自己的。


吴燕夏看她像小鸟啃青杏似地慢吞吞动作吃饭,他沉默片刻又说:“凉凉,你今晚留在我家睡吧。”


什么?她听错了吧?


梁凉僵住, 含着勺抬起小脸来。


吴燕夏觉得他有点脸红, 咳嗽了一声, 表情想义正言辞但又在明显心虚和意有所图之间。


“你听到啦, 以你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你一个人回家睡觉不安全。”


……什么?她家不安全?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地方绝对属吴燕夏自己家啊,她险险地才在他这里捡回一条小命, 谁刚从监狱里逃出来后还傻傻地跑回去和监狱长待着啊?吴燕夏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梁凉心里拼命的嘀咕抗议,连忙摇了摇头。


不料吴燕夏看她摇头, 突然间沉下了脸:“我不是变态色.情狂!”


她脸一红, 啃着勺子看着他:“我又没说你是。”


吴燕夏眨眼间又堆上一股油滑又轻浮的笑意盈盈:“哎, 就听我的吧美少女。你现在这状态确实不能独自待着, 我怕你晚上突然发烧,得病可比见鬼更凶险。而且我一个大男人去你家睡确实有点不合适……”


这都什么跟什么,梁凉下意识地坚决反对:“不可以, 我怎么可以……”


然后她对上吴燕夏盯来的目光,那是一副不管别人质疑都不会改主意而为达目的就做任何事的笃定目光。


梁凉呆住了。今天受苦受难受工伤的都是自己吧,怎么吴燕夏的情绪比她还焦躁不安,就像在火山口一点即燃似得。


他那碗馄饨也一口没吃, 还不如给自己尝尝。


“别跟我争,”他就这么轻声说,“我家里真的不是凶宅。而且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鬼和任何事都不会发生。等明天早上你没事后,我立刻让你走。”


梁凉掂量了下逃走的可能性,黯淡地垂下肩膀,她现在的力气只能举起勺子。


今天的情绪到达了恐惧巅峰中的巅峰,反而感受到一股类似宗教力量的强烈洗礼。真的,唉,她觉得自己有点看开了,只要别睡回蛇室就行。


再说,她也是信任吴燕夏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吃完饭后再次被非法拘禁在“凶宅”的梁凉进行最后一轮垂死挣扎。


“我还是想自己回家。我裙子都脏了,而且平时都要卸妆才能睡觉……”


吴燕夏朝她竖起一个“别说了,我啥都懂”的v型手势,从他那衣柜深处掏出一大包法国护肤品中样。


“这是上次做星座系列的推广找我写文案,品牌公关送我的。”


“这是酒店里的高级浴衣,新的,没穿过。”


“……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从酒店里偷的。领子上面还绣着我名字,是用酒店会员换的,我有很多酒店会员和飞行里程的。”


梁凉哑口无言,抱着那堆东西转头看了一眼,


吴燕夏的卧室装修得很正常,毫不意外地摆着一张像海盗船那么宽的大床,她都能想象到他四仰八叉睡在上面。


……今天果然被吓懵了,想这个场景干什么?自己得重新排序一下:蛇=吴燕夏=鬼。


等梁凉在卧室套间里的浴室洗澡,吴燕夏抱臂依旧紧守在外面,水声沙沙,他却没有一丝旖旎情绪。


占星师罕见地皱着眉,思考今天lo娘身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低概率的意外,还是……灵异事件?


改造一处凶宅能有什么用?也许毫无用处,甚至可能赔上他自己。可吴燕夏就是有这种情结,他本身好静贪闲逸,但内心又总痒痒地想要和未知的危险直面相见。就像他真的可以从星盘中推算命运的起伏,但清楚没有一种推运方法可以让人彻底避免灾祸。


变动才是宇宙的本身,他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明白。


然而所有形而上的无聊探索在此刻有了一个极其清楚的底线,那就是,梁凉绝对不能出意外。


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吴燕夏如今也疑神疑鬼起来,他决定今晚还是单独开一间房带她出去住。


浴室门打开,梁凉洗完澡吹完头发,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


吴燕夏刚想对她说“穿上衣服”,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直线地扑倒在大床上,秒速地睡着。


梁凉小公主的脑构造确实……比较清奇,比如她特别擅于抱大腿,一旦认为自己抱上坚实大腿后,就能立马放松地撂担子。


她睡了个香甜好觉,第二天早上被隔光窗帘漏出的光线唤醒。


昨天遭受的极端困境如同大梦一场,蟒蛇、缠绕、漫长的等待,整个人依旧是有点恍恍惚惚的,但良好的休息也一扫昨日晦气。梁凉揉着额角坐起来,现在卧室里只有她自己,床边的地毯上搁着一个半开着的电脑,底座处摸着却发烫,显然开了一夜。


梁凉再往后放松地躺下,嗯,床垫躺着好舒服啊,感觉也是高级货。


闹钟显示已经十点了,她今天得去吉兆。


梁凉穿着浴袍洗漱完,有点害羞走到客厅,吴燕夏本人正像大骷髅似得坐在高椅子上灌第四杯黑咖啡,一副熬夜过猛后的濒死样子。


客厅开着空调,阳光照进来,显出这是一个很有生机的家。


也许不是家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有占星师在的地方都不像凶宅,他的磁力太强大了,有种镇压全场,不,全鬼的气势。梁凉是由衷认为,就算有鬼捉到吴燕夏,也会被他以一种更神奇的方式逃生出来。


两个人坐着喝了一杯咖啡,吴燕夏便催她:“我们走吧。”


啊?她一愣,去哪儿。


“回你家。你得换一身衣服吧,我送你过去。”


梁凉很想问吴燕夏昨晚是不是守了自己一晚上没睡,但对方一直低垂着目光,似乎认真思考什么。


他陪着她走回家,也不进她家门只说在门口等待。梁凉打开自己琳琅满目的衣柜,遗憾发现她今天对打扮没什么兴致。


……不过依旧挑了件紫色的掐腰背带裙,随后挑了个平常很少戴、丝绸的兔子浆果头花,再快手地把头发用拉发板仔细拉直了一下。


吴燕夏又把她直接送到了吉兆门口,一路上依旧没主动说话,神色平淡。


沉默的气氛让梁凉有些不安,她偶尔跟他说几句,他都含糊地应付过去。


占星师的表情比任何之前见到都要肃穆也更……心不在焉,她昨晚明明都答应睡在他家了,而且也没发烧。梁凉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莫名有点委屈。


于是也不肯主动说话。


两人赌气似地走到吉兆门口,吴燕夏停住脚步。


“凉凉,”吴燕夏叫住她,他目光定定的,但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乎黯然的神情,终于艰难、缓慢地说,“对不起啊。”


梁凉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后反应过来吴燕夏是正在为自己昨天的遭遇道歉。


她连忙摇手:“没事没事,跟你无关,是坦克自己逃出来……”


“老实说,你还想养它吗?”吴燕夏有点尖锐问,“即使我们的宠物有一天会交换回来,你现在还敢养坦克吗?”


还没等梁凉回答,他就飞快又漠然地接下去:“你这段时间做得够好的,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替宠物付出这么多。宠物就仅仅只是宠物,不会有人为了它愿意牺牲自己的生活。”


梁凉迟钝地看着他,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吴燕夏声调是平稳的,他轻声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铲屎游戏到此为止。”


☆、第 37 章


吴燕夏艰难地说完整句话, 眼睁睁看到一滴泪同时砸到地面,摔成几瓣。


更多清澈的眼泪正继续从lo娘的晶莹大眼睛里夺眶而出,她轻轻地咬住嘴唇,努力抑制住呜咽。


空气好像彻底凝固了。


吴燕夏感觉他像昨晚的梁凉开始出汗。


“怎么又哭啦?”他手忙脚乱地安慰,想摸梁凉的头但又感觉那发夹同样很贵很脆弱的样子,只好搂住她薄薄的肩膀, “我觉得你独自去我家太危险, 如果昨天不是我早回来你怎么办?再说, 你不是也说我家是凶宅?好姑娘你别哭了, 没事……”


太多慌乱的话涌到了吴燕夏的嘴边,他头一次大气不敢喘。


在吴燕夏目前对lo娘形成的所有美好印象里,梁凉始终难逃爱哭包的鲜明标签。


但昨天把她从蛇室里抱出来, 他以为她会崩溃大哭,她没有。昨天睡觉时, 他以为她会在梦里默默流泪, 她也没有——总是为了这点小事, 梁凉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好像不值钱地往下落。然而关键时刻又意外的柔韧坚强。


吴燕夏看着梁凉低着头闷声掉眼泪, 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头发,他的内心缓慢升腾起欲言又止、又带点一种不厚道的开心感。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突然间,梁凉泪眼婆娑地推开他, 裙摆一荡,转身跑进吉兆。


铁门就在吴燕夏鼻子前险险地阖上,无论再说什么解释什么,她都不肯开门。


后来晚了十五分钟的清洁阿姨赶来很狐疑打量他, 他只好假装贴小广告未遂的不良青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开。


吴燕夏家里非常安静。


阳光从玻璃里投射过来,窗帘轻轻地摇曳着。光与影的交错中,可以令人忽视曾经有一个年轻女孩子从这里跳下去。


吴燕夏心不在焉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重新检查了几次窗户开关和黄符——那是德勤山人帮他贴在隐蔽角落里。


一切非常完好。


他独自住在这里几年,除了日渐模糊的那一个噩梦,确实没有出现一次意外或灵异情况。甚至可以说,吴燕夏暗暗想,这个公寓还给自己带来一种奇异的幸运。因为如果不是发生在这间公寓的奇异之事,资深脸盲加孤注生者永远都不会注意到那个叫梁凉的lo娘。


随后又绕到蛇室看了眼。


吴燕夏懒得买新笼子,直接给彼此换了个位置——反正神灯现在四条腿都控制不利落,也根本跳不了这么高。


坦克直挺挺地躺着,就在吴燕夏有了一丝担心以为昨晚把它摔死的时候。一打开狗粮罐头,坦克就把三角脑袋竖起来,游到狗粮盆旁边等待。


“你怎么就知道吃?”吴燕夏感觉对lo娘的宠物也折服了,他恼火地说,“你昨天跑出来做什么,你明知道她胆子小。”


坦克已经丧失了听觉,它的蛇头处有一个深黑的痕迹,估计是昨晚撞开笼子时流下的血,红色蛇血干涸后就成了黑色。


吴燕夏骂骂咧咧了几句后找了条湿抹布,给坦克擦了擦全身的蛇皮。它身上有一股窒息的湿蛇皮的味道,也不知道梁凉平时怎么忍耐下来的。


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鬼的。


吴燕夏有官禄命的格局,八字偏重,按理说和那些奇门易道绝缘。但他现在又当上占星师,而德勤山人也连连说看不准他的八字,


再据说,狗眼是可以看到鬼的。鸡犬属阴,狗为犬司夜。有句话说“狗咬吕洞宾”,神仙精魂可以被狗咬到,但狗又是战胜不了鬼的,只起预警作用。


吴燕夏撑着头坐着,思考着一堆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粗通风水,离着专业水平差得很远。占星师罕见地希望找到一个人聊聊,但德勤山人正陪着一个高官出国访问,而他又没什么朋友。


早知如此那天就不该犯懒,应该多和同行交流一下业务水平。


他重重地叹口气。


昨晚守着梁凉没怎么睡,脑仁整个又疼。吴燕夏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卧室。床单是新换的,他躺在lo娘的位置,努力忘记她簌簌而下的透明眼泪和今天有点想狠狠吻上去的渴望。


喜欢上女人好痛苦啊。男人修长的五指极力地揪住床单,然后泄气般地松开。


日本很长时间是信奉佛教的严格素食国家,冷食为主,鲜少开火。庶民料理却习惯夏日吃鳗鱼,只是鳗鱼肥脂太多,炎炎夏日稍微油腻,梁凉别出心裁地从荷兰进了两条大的野生鳗鱼,又订了性酸的果子解腻。


桑先生双手沾满鲜血,他在后厨很开心地割了鳗鱼,决定和白果做茶碗蒸和蒲烧鳗鱼。桑先生特别喜欢这种挑战,就好像梁凉用顶级食材给自己出难题。


但到了营业时间,桑先生又觉得他的人生比刚服毒五秒后的罗密欧还更倒霉。


吉兆的客人和员工路过自己的时候,都带着审视目光扫了他、他藏在料理服下面的健硕腹肌、和他撸到大臂中间粉粉粗粗的水晶手链一眼。


愚蠢lo娘老板全程像一个苍白的大眼人偶站着,如同被恶霸逼婚的柔弱少女。


恶霸旁边有一个米桶,是装寿司米饭的。他本手返,五手捏好寿司。而在换第二个米桶的时候,桑先生终于亲切地说:“老板,麻烦你滚远一点。”


梁凉抬起她那双世界上无人能抗拒但桑先生又完全免疫的大眼睛:“桑先生,他给你算的什么?”


“谁?”


“吴燕夏。他不是给你看了星盘吗,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这属于我的隐私。”


“呜呜呜你不告诉我,我明天想再休息一天。”


桑先生狠狠地把刀尖插在木砧板上。


梁凉和桑先生签的是普通合伙人协议,这也是魏奎非常鄙视且看不上的一份合同。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都对吉兆承担无限连带债务。再换句更通俗的话说,梁凉和桑先生是一起背黑锅一起送死的两只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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