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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2 / 2)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二皇子本人就有些横行无忌,手下的侍卫也是一般德行:二皇子只听圣人和生母肃贵妃的话,他的侍卫也只为他马首是瞻,因此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就在大理寺内闹了起来。


到底是皇室血脉,又有实权,等闲人哪里敢与他硬碰硬?这些爷们儿秋后算账可不是好玩的!便是宋平的顶头上司,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早在几天前就称病不来了。


二皇子横,薛崇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自己不怕二皇子,大理寺下头的许多衙役却有所顾忌,也不强求,只等着二皇子自己疯够了,这才直接点了自己的亲信上前,理直气壮道:“二皇子大闹公堂,藐视律法,视圣人为无物,罪加一等,来呀,左右,将此人拿下!”


大禄朝律法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扰乱公堂,更不得在大理寺任性妄为,违者不论身份地位,掌事者均有权先打三十大板,然后自行羁押,有先斩后奏之权。


薛崇的话说完,二皇子却先就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一脚将翻倒在地的椅子踢碎,十分猖狂的笑道:“薛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养的一条狗罢了!与你几两染料,竟敢在我眼前开染坊,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你只是临时被调来协助此案,有什么权利拿我?”


话音未落,却听后头的宋平波澜不惊的接道:“他没得权利,下官却有。”


说罢,竟直接冲左右一招手,一字一顿道:“来呀,将这大闹大理寺,藐视国法的狂徒拿下!依律先打三十大板,听后发落!”


大理寺的衙役、兵士不听薛崇这个“临时工”的,却对宋平这位老上司惟命是从。因他这些年来着实办了许多积年的疑难案件,为无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穷苦百姓和平民洗刷冤屈,拿了不知多少达官显贵,众人私下早已将他奉若神明,莫说此刻拿一个二皇子,便是宋平什么时候想不开振臂一呼,说不定众人也敢跟着他造反呢!


因此宋平后半句话还在空气中回荡,方才那些犹豫不前的兵士便都如同得了圣旨一般,齐声应了,然后憋着一口气,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同二皇子那些装备同样精良、表情同样凶狠的亲卫厮打在一起……


谁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一次例行的除夕驱邪仪式,竟先折进去一个十二皇子,紧接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竟然都被羁押在大理寺!


需知这还在假期呢,谁知道剩下几日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叫整个大禄朝都抖三抖的事情?


这一回,不必唐芽嘱咐,杜瑕与何葭先就开始约束家人,叫他们谨言慎行,不许在外生事。


又是一个雪夜,杜瑕抱着毛毛,同兄嫂二人围坐在火炉边,一把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细铁网上头的烤红薯,一边叹息道:“真是内忧外患呀,也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杜文用长长的竹筷子略戳了一下,觉得内部还是有些硬,摇摇头,又用铁夹子翻了一下才道:“哼,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也不知咱们那位圣人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是否后悔叫人彻查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其实圣人心中未必没数,说到底,一来心疼十二皇子,二来也是不甘心罢了,想借机瞧瞧众皇子们如何应对,没准儿就能定下下一任皇位人选来了呢?


只是没想到查来查去,案件本身的进展十分微弱不说,竟又拉了两位皇子进去!


“自古天家无父子,”何葭也幽幽道:“都是那家里出来的,都是一般的铁石心肠,谁又比谁干净些?真要刨根究底起来,只怕那些人要一个不剩呢。”


谁没点野心怎的?既然都是皇子,都是圣人的儿子,凭什么你争得,我就争不得?可既然要争,便是生死之斗……


毛毛“啊”了几声,开始砸吧嘴儿,又盯着炉上的红薯流口水,引得三人都笑起来,也顾不上说什么皇家辛密。


杜瑕笑道:“馋了?”


约莫是巧合,毛毛咬着手指,瞧瞧红薯,又瞧瞧她,再次啊了一声。


何葭就笑的前仰后合的,说:“当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这会儿就知道要吃的了?”


“什么机灵鬼儿,”杜瑕笑道:“这么点儿大的娃娃,知道个什么?不过是闻见香味了,条件反射的流口水罢了,若说添加辅食,也嫌太早了些,且再等等吧!”


“什么反射?什么辅食?”何葭听得迷迷瞪瞪的,本能的追问,就连杜文也是饶有趣味的样子。


杜瑕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将后世的话顺嘴说了,当即解释道:“没什么,不过忘了什么时候听谁说起过的育儿经,说这个时候的娃娃什么都稚嫩得很,便是馋了也吃不得,且有的等呢!”


何葭听得有趣,问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们家里都是不缺的,便是养孩子也有一群乳母、婆子丫头的伺候,自己只是受些产育之苦罢了,并不算多么劳累,且她年纪也大了,越发想要个孩儿,对这些事情格外留心。


本来杜瑕之前也不曾太过留心这些事情,许多信息不过无意中瞥见,大多一知半解,也不敢胡乱说,只挑了些自己肯定的,再者毛毛的奶嬷嬷熟悉的讲了,听得何葭与杜文都十分入迷。


杜瑕讲的口干舌燥的,中间吃了一盏茶,又随意剥了一口红薯吃,入口只觉甘甜如蜜i,再看便见瓤儿乃是蜜一般浓郁的黄色,浓香扑鼻,果然是上等的好红薯。


何葭瞧着眼馋,也分了一块来吃。


她以前就是官家小姐,不比杜家兄妹是平民百姓爬上来的,何曾摆弄过这些粗野的玩意儿,瞧着杜瑕举重若轻的,轮到自己却手忙脚乱,又掉在怀里,又烫着手指的,偏也不许旁人帮忙。


后来还是杜文看不下去,伸手拿了过来,帮她剥开了,又递了小银勺,叫她用手帕子垫着,一口口挖着吃。


杜瑕见状就笑道:“只你弄脏的这身衣裳,便有几十两。单是垫着的手帕子也有大半两呢,却能买好几车的红薯了!”


三人又都笑了,却急的毛毛憋着嘴要哭。


杜瑕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弃了红薯,抱着儿子柔声哄了几回,好容易才停住了,只还是眼泪汪汪的瞧着她,一副委屈巴巴儿的模样。


杜文噗嗤笑了,拍着大腿道:“你瞧这小模样,当真是可怜见的,亏他长得同慎行活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我可曾见那个当爹的这般作态?”


说完,三人俱都笑倒了。


因无意中说到牧清寒,杜瑕也忍不住十分思念,不禁开始想他如今到哪儿了,仗打的如何,可曾受伤……


杜文自知失言,正后悔呢,又冷不防被妻子偷偷掐了一把,暗恨他说话不谨慎。


女子生育之时,丈夫不能守在身边本已叫人难过非常,偏偏男人还是去打仗的,且不说生死未卜这样丧气可怕的话,谁不知战事一旦燃起,没有个一年半载都不必想着往回走!若是遇到顽硬的,双方势均力敌,又都不肯认输,只打起攻坚战来,便是守个三年五载也不是说笑!


杜文忙不迭的补救道:“好妹子,你莫要担忧,慎行是同朱元朱老将军一同出去的,他端的是一位战神,当年历经多少恶战不曾有事,这一回越发的经验丰富了,必然能够凯旋而归的!”


何葭也接道:“说的就是呢,难不成你不知道,他备受皇恩,圣人都对他青眼有加哩,原先他在京城的时候,每每上朝,隔三差五便要被催着去考文举,连几个皇子都吃醋呢,他没少同你抱怨吧?”


杜瑕知道这是他们有意调节气氛,叫自己多想些好的,也十分领情,道:“虽无这般夸张,却也确有此事,你们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早些年倒也罢了,如今越发看透官场,哪里肯再去做什么文官?”


“哎,”杜文笑说:“不做文官,也可以去考文举的么!大禄朝头一位文武开弓的人才,何等有脸面!”


这会儿毛毛又咿呀几声,杜瑕就说他是个馋猫。


何葭听了,直笑的岔气,故意道:“我确是知道的,慎行虽讲究些,可于吃这一道并没什么特殊癖好。反倒是那名扬天下的指尖舞先生,闲来无事便要琢磨个食方子,开封内外可都传遍了!毛毛这小小年纪的,也不是随了谁……”


三人说笑一回,又逗着毛毛玩耍,同他乐了半宿,这才散了。


因如今外有强敌,内有皇乱,大禄上下皆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意思,便是过年期间相互间走动的也少了,亲戚们串门儿也收敛许多。非但没有几个敢大摆酒席、大肆作乐,便是出门的衣裳首饰也清亮许多,以低调的玉器、珍珠、蓝宝为主,晃眼的黄金、红宝石、珊瑚等物却少了。


又过了两日,十二皇子、三皇子、二皇子等也渐渐焦躁起来,狗咬狗一嘴毛,引得圣人又发了几回火,甚至皇太子也跟着吃了挂落,一时间整个开封城似乎都被这晚来的人为寒流冻僵了。


一直到快过元宵节,城内各处战战兢兢的摆起花灯,关外接连传来捷报,说朱、苏两位将军不畏艰险,巧使计谋,率众搏杀,竟斩了炤戎六皇子的头,陷了他们两万兵马!


须知炤戎如今的可汗一共有八个儿子,各个不是善类,唯独一个六皇子尤其出类拔萃,可汗不止一次的当众夸奖,并不管做什么事都爱带着这个儿子在身边,可以说六皇子便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炤戎可汗人选!


如今他死了!


当真是大捷!


圣人龙颜大悦,据说连身子都好了许多,竟能不需任何人的搀扶,自己拄拐下地行走了!


因几位有功之臣都在外未归,圣人便大肆封赏他们的家人:


提朱元的夫人与杜瑕以及苏强之妻为从三品诰命,赏赐无数。又额外给了几个男人爵位!


朱元与苏强的暂且不提,给牧清寒的却是正四品上轻车都尉。根据对杜瑕的封赏,众人都知道只要牧清寒活着回来,少说也得是个从三品的官儿——这还没打完仗的,若后头再随便立个什么功劳,正三品的位子便牢牢握在手中。这个上轻车都尉却只是个正四品,瞧着不大显眼,可架不住这是爵位!可以世袭的爵位!


要知道大禄朝对爵位管控甚是严格,除了当初有从龙之功的几位老臣之外,其余人等便再也没得,而如今那些老臣的后代们,所能世袭的也只是一代降一级的,三代之后,便只是寻常官宦子弟。


这道旨意一下,举国震动。


若说之前牧清寒是大禄朝最年轻的军都指挥使,已经足够叫人惊讶,而如今他竟又摇身一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从三品大员,且还有爵位加身!


换了礼服的杜瑕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盯着卷轴看了几眼,不禁唏嘘:“都说军功极盛,我如今也算是领教了。”


若是和平年代,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想升官当真是难如升天,五品是一个坎儿,三品又是一个坎儿,寻常人能升到五品就不容易,而能跨过五品的,更是少之又少。


像金仲、像杜文,他们还是重文轻武的朝廷上正经文举出身的呢,这会儿才几品?而牧清寒科举结束便越了第一道坎儿,这会儿一上战场,便又径直跨过三品,成了大禄朝为数不多的三品以上大员中的一人!


且也正因为他是正经科举出来的,身上又比一般武举人多了一个文举的功名,注定是要在史书留名的,无论哪个皇帝都不会,也不可能忽视他。


他注定要比一般人升的快些。


最难得的是,他这一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没有一点儿掺水和弄虚作假。从一届商贾之子,到如今的三品大员,另有爵位加身……


直到今日,牧家才算是真正起来了。


只不知等回头他回来,来日上朝,叫他立在一众须发皆白的老大人堆儿里时,却又是个什么情景。


想到这里,杜瑕不禁又笑了。


圣旨到,家中不管男女老幼皆要出来接旨,等传旨的人走了,何葭等人才围过来,喜气洋洋的道贺,又说同喜。


“呦,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又高兴了。”


她一眼瞧见杜瑕嘴角的笑容,便打趣道。



“高兴是真的,”杜瑕也不扭捏,直道:“担忧也不作假,军功盛,可也是将士们一步步用血用命换来的,都是**凡胎,谁真不怕死呢?”


众人听了都唏嘘。


“算了,先不说这丧气话,”见气氛略有低迷,杜瑕忙道:“圣人都要欢庆大捷了,咱们也不可违背了,今日便都赏两个月的月钱,晚间摆酒,只值夜的不可碰,便再多半个月月钱。”


因得了实惠,且十分公道,众人都心悦诚服,纷纷道喜。


杜瑕都大大方方受了,又对众人吩咐道:“想来等会儿就陆续有贺喜的人来了,大家莫要懈怠了,不许骄傲自得,还需得跟平时一个样儿,若是叫我知道谁尾巴翘起来,眼睛挪到头顶上,我头一个不饶他!你们也是知道我素日里的厉害的,若是想试试的,只管放肆!”


她早年未嫁管家是就有泼辣厉害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嫁了人当了娘,越发放开了,偏就连牧清寒这个户主大老爷也只一味纵容,众人更是被管的服服帖帖,每一句二话。


因本就是上元佳节,城内外虽然收敛,也俱都张灯结彩的,此番又遇大捷,众人越发放开了,纷纷找出藏着的彩灯来悬挂,又有放鞭的,瞬间整座开封城都好似活过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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