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诺正盯着她,眉头紧皱,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玉璇公主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玉璇,拓加贵使听闻你善舞,特请一观,你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父皇,儿臣前往更衣,去去就来。”
…………
公主很快回来,天青罗衣,湛蓝麟裳,左臂是三尺水袖,右臂却是收口的箭袖,右手握着一把短剑。
真可谓左手仙姬,右手将军。
乐师只有一人,怀抱一张火红漆色的楠木凤尾古琴。
古琴铮铮然而起,公主水袖未展,一把短剑犹如携风带雨,簌簌焱焱。
琴声突然一高,接着一寂,公主水袖乍然挥舞,犹如九天瀑布,裹挟这飞花乱入战场。
短剑蹭然,手腕飞转,柔中带钢,钢中有柔。
一时间,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抖擞龙蛇动。
……
众人皆醉之时,古琴泠然如昆山玉碎,其后戛然而止。
公主水袖划过大殿,短剑一负,朝诸人微微一礼。
……
“是玉璇献丑。”公主见诸人尚未回神,只好出声。
“公主舞姿绝伦,可谓天女下凡啊!”格吉思反应过来,朝玉璇公主行了个拓加礼。
“贵使过誉。”渊帝开口。
李尚诺起身,作揖,“陛下,臣方才曾为拓加舞姬作诗,如今,亦有一诗赠与长公主殿下。”
他又转身望向玉璇公主,“还望公主殿下不弃。”
公主耳尖微微泛红,眸子也垂了下去,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岂敢,李大人请。”
李尚诺挥手洒墨,倏尔,将纸提起,展向众人,再次朗声念出,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进公主双眸。
“华筵九秋落,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若游龙举。”
诗作不长,只是一首五言绝句,却是精而简,一舞精华,全在其中。
“多谢李大人谬赞,玉璇不过胡乱一舞,实在愧不敢当。”
“玉璇,既然李卿相赠,你就收着吧。”
“是,儿臣遵旨。”公主示意侍女接过诗作,朝皇帝和格吉思各行一礼,“玉璇告退。”
…………
一次盛宴直到夜幕降临方歇,李尚诺在皇帝的授意下将拓加使节引入四方馆,一力招待。
累了一天的李尚诺,想到格吉思看向公主的目光和他所提的要求,心中有些郁郁,多半夜都有些难以入睡。
而从銮雀台两仪殿回来的玉璇公主,则是将李尚诺的诗作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眸中笑意不减,心中无限情思,亦是一夜辗转难眠。
………………
“轻君,你歇下没?”楚玄昭来了雅竹轩,见沈轻君卧房侧的书房内还亮着烛火,才抬手敲了敲门。
盛宴散去,楚玄昭从皇宫回来,已是夜幕降临。
“进来。”
楚玄昭应声开门,“轻君,你还没休息?”
“这很显然。”他知道楚玄昭一定会来,“拓加人是来议和的?”
“是,格吉思一向主和,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出使一次大渊,然而,大渊与拓加还是免不了战火,一直未能如他所说,能求得长期免战。毕竟,拓加也还不是他做主。”楚玄昭倒是对这位气质温文尔雅的拓加大王子颇有好感。
“即便是他成为拓加王,拓加也非他一家之言。”沈轻君想起,拓加跟大渊不同,他们并不是天子一言,万众俱从的统治方式。
拓加拥有一个拓加王,其下还有各王子分踞一处的部落王,部落以部落王为尊,而是战是和,拓加王则需要看各个部落王的支持人数,以少从多,因此,拓加王是没有绝对的决定权的。
“你说的不错,拓加,部落王权力远比大渊亲王大的多,几乎与大渊史上的诸侯相比不差,即便格吉思登位,也未必能够真的止战,顶多和平许多也就是了。倒是,我大渊与拓加两国西侧的葛勒国,是一王统治,与我大渊相似。”
提起葛勒国,沈轻君抬眸问道:“听说,葛勒国国主,是位女子?”
“嗯,是的,这个人,虽是女子,可却是个狠角色啊。葛勒国主名为那舒,原是上任国主的女儿,也就是当时的公主,本该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然而上任葛勒国主重男轻女,那舒的母亲受其专宠,招了他人嫉妒,生下这个女儿,算是让人捉住了把柄,在当时数人的动作下,那舒母亲被葛勒国主厌弃。而那舒,也被大巫说成是误国妖女,六岁就被赶出王城,不知所踪。”
楚玄昭见沈轻君听的仔细,润了润口,才继续道,“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王室很多人以为那舒已死。谁曾想,十三年后,就在葛勒国主病危,两位王子因为王位之争而闹得不可开交时,仅十九岁的那舒突然带着一只骑师出现在王城,一路杀伐,直至宫门,顺利登上了葛勒王位,她的两位兄长,皆被她当场处死。”
“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啊。”沈轻君第一次听到如此细致的葛勒旧史。
“是啊,她上位之后,几乎将王室诛杀殆尽,当人们都以为要开始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时,那舒却一连颁下诸多利国利民的国法,如此不过三年,葛勒国国民皆知那舒,百姓基本丰衣足食。只是毕竟地处西北,终究不能做到物阜民丰,所以,这三年中,每当拓加犯我大渊,葛勒女王常命其国顺势掠夺一二,这一点,使我大渊子民对葛勒很是抵触。”
“哦……”沈轻君将他说的话过了一遍,转而问道,“这拓加与葛勒,关系又如何?”
“这个,明面上来说,葛勒除了在拓加犯边时在旁打打边战,并无其他明显的结盟。至于这私下里么,那具体情况就不是我们大渊可以轻易获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