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棠没有再回答,他似乎在认真思考孟七七的这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稍显幼稚。这时,官府的人到了,又开始了每日巡查。
四海堂的人这几日都被烦怕了,主动打开门请他们进来,并提前把货物都堆在院中,好让他们查验。
掌柜的出去招呼,孟七七三人便留在屋中静观其变。
沉默片刻,季月棠道:“孟仙君,请恕在下直言——昨夜你与屈平谈妥的条件,是否需要换一个?在下知道您与剑阁从未放弃过寻找周前辈,可希望毕竟太过渺茫。屈平不懂事,随意便应了下来,我却不敢欺瞒仙君。此事,或许连海茶商会都没有办法。”
“季堂主过谦了。”孟七七平静道。
“孟仙君,在下万万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所以还请仙君改换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只要在海茶商会力所能及之范围内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如果我说不呢?”
“孟仙君又何必执着?即便海茶答应了您的条件,可能三五年内都不会有任何消息。不若换取一些实在的东西,一个月内我必双手奉上。”
孟七七笑了,道:“可这并非你们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们已经答应了我。屈副堂主的话不作数么?”
季月棠无奈:“当然作数。”
“那便好。”孟七七站起身来,负手行至门边,看着外面热火烧天的查验景象,道:“季堂主不必为我忧心,拿一个人情去换一个希望,不亏。我倒是很感激屈副堂主,至少我同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泼我冷水。”
说罢,孟七七回头冲屏风后的季月棠微微一笑。至于那笑容里有几分真感激,就说不一定了。
至少,季月棠感觉到的戏谑与试探多过感激。他心中一凛,道:“他仍是过于欠考虑了。”
孟七七摇摇头,“季堂主可别怪他,说起来,他身体不适,我该去看看他。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若孟仙君想去,自然去得,这是屈副堂主的荣幸。”季月棠道。
闻言,孟七七却反而拿捏不定了。季月棠如此坦荡,难道屈平真的感染了风寒,所以不便见客?
恰在这时,又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扬声道:“你们管事的是谁,快快随我走一趟!”
掌柜的忙迎上去,问:“官爷、官爷,我是此地掌柜的,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官爷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们的货在西城门被扣留了,还能发生什么事,一定是你们夹带了禁物。来人啊,快快把他给我押走!”
官兵要抓人,四海堂的护卫却也不是吃素的。霎时间,刀剑相对,气氛紧张到极点。
掌柜的匆匆扫过四周,这可得了,连忙喝道:“都把刀剑放下!成何体统!”
一众护卫目露愤恨,却无人敢抗命,令行禁止,可见一斑。孟七七微微眯起眼,公主殿下这一波援助来得及时,如今掌柜的即将要被带走,正是四海堂上上下下最乱的时候,浑水摸鱼再合适不过。
可是屏风后面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季月棠,有些棘手。
现在只能把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沈青崖身上了,不知他是否已成功潜入。
此时此刻的沈青崖呢?
其实他就在涌入四海堂的官差中间,他跑在人群中段,不显山不露水,待院中的护卫都因为要抓人的消息而拔剑的刹那,他立刻悄无声息地进入更深处的内院,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天姥山有一招独特身法叫雾隐,虽比不上孤山剑阁的踏雪步那般快,却胜在更加的神出鬼没。如雾如风,消散无形。
四海堂最深处的内院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间厢房,以及最重要的藏宝阁。但因为前院有事,所以守卫们大多跑去了前面,只留了几个人在藏宝阁附近。
沈青崖根据孟七七第一次探寻到的情报一个个地方搜过去,心中警惕得很——刚才他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屈平,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必须得更加小心。
可是他接连查探了好几个房间,都只是寻常护卫住的厢房,没有任何发现。倒是海茶商会治下严谨,各处都能看到海茶的特殊图案——衣帽上、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上、门环上,各处都有。
绘有海茶图案的,必定是海茶商会的东西,沈青崖便多留了一个心眼,看到图案便停下来仔细看一眼。
兵贵神速,沈青崖看得很快,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屈平房间附近。他能感觉到屋里有人,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屋里那人小声嘟哝着什么,含糊不清。沈青崖静下心来听了稍许,确定那只是无法分辨的嘟哝,便决意绕过此处。可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他忽然从窗户的缝隙里瞥见桌上放着的一样东西,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吸引他的不是那个东西,而是那个东西上绘着的图案。
海茶商会的图案是一朵蓝色的山茶花,沈青崖记得很清楚,一路走来所有的山茶花都是重瓣的,唯有这一多,是单瓣山茶。
但似乎……海茶商会对外的图案一直都是重瓣?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区别?
思绪飞转,沈青崖微微蹙眉。
倏然,一道剑气伴随着断喝声从背后袭来,“何方宵小?!”
糟糕,暴露了!
沈青崖心中一凛,把斩斩去剑气,立刻抽身而退。而电光火石之间,屋内的屈平亦闪电般冲出,“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