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衍墨接过烤兔腿站起来,嚼蜡一样吃下肚。
“尊卑有别,历来只有仆从服侍主子,没有主子服侍仆从。”也不看闻声停下吞咽的,万俟向远将几近无赖的后半句补全:“兔子非是由你捉回,咽了,便是应许方才的话了。”
衍墨果然震惊,嘴里立刻不再动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十分之为难。
气氛安静过了头,再不制止便会偏离主题,跃到尴尬上去。万俟向远等了会儿不见好转,只得走过去把人圈进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好吃么?”
紧贴后背的温度慢慢带回神志,衍墨闭眼叹口气,如实回答:“是,好吃。”
似乎没能被取悦,万俟向远侧首在好看的侧颈上吮咬个出个铜钱大小的印记。
“如何谢我?”
“嗯……”往另一边侧去脸,衍墨咽下口中东西,半躲半从接受下:“属下以为主人所说……不必言谢。”
“倒是会现学现卖。”午时,饭时。嘴边的再可口,也比不上烤到肉质嫩而不死肥嫩野兔。目的已经达到,万俟向远手臂一松,坐回去专心吃起东西。
——少林寺。
“施主有彰善瘅恶之心,实乃武林幸事。”安慈和尚听闻万俟向远愿暗中协助围剿寒烟教,不由心生感叹。
“老和尚,旁边那个可是我邱平壑的徒弟!既然万俟小子表明立场不掺和到恶人堆里,你可不许召人围剿完寒烟教再去围剿寒炤阁!话我先说在前头,到时若闹得我徒弟没安稳日子过,整个少林寺的和尚都别想过得舒坦!”疯老头不厌其烦地在安慈和尚耳边又嚷嚷一次,生怕说的少了,听的人就当成耳边风。
“纷争祸乱本是越少越好,万俟施主既保证消灭寒烟教后不与整个武林为敌,老衲怎还会做那些?”安慈和尚脸上慈笑不笑,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不知万俟施主准备如何说服令尊?”
听此万俟向远笑笑,从容答话:“寒炤阁中如何处理,在下自有办法。”
笑话,若是靠说服有用,寒烟教又何须众人一同前去围剿?
“那便好。”安慈和尚同样回以微笑,心里其实也明个七八分,问这一话不过是想再确定一遍承诺之人的立场。
掏出个短小竹哨放于嘴边吹响,万俟向远不顾屋里两人满面疑惑,静心坐着等待。
现下的少林寺中,正如他之前所料,因为联手围剿一事已经住进不少门派的掌门人,派人联系定会被有心人盯上或利用。
而且,所知的各种消息,也不宜一次全部全说尽,毕竟参与围剿的不只有少林一派,想要保全寒炤阁,“坦诚相见”万万不可。
“在下身份尴尬,联络起来十分不便,这苍鹰可用于传信,途中有布有接替,因此消息传送尚算及时。”万俟向远把哨子放到手边桌面,对表示出疑惑的安慈和尚点点头。
“施主心思慎密,如此再好不过。”虽对明言相助却不肯透露实力的万俟向远存有顾虑,可安慈和尚依旧给予十成理解。邱平壑的为人,从来不会助桀为恶。
“我也要!给我只!”疯癫老头像个讨糖吃的孩童,听完立马瞪起一双圆滚牛眼。
“邱前辈……”万俟向远正欲出言拒绝,就觉身后被人轻轻一戳,随即便想起过来与邱老头还有朝暮间配制的事情需要联络,“每只飞鹰所识哨音不同,若邱前辈明日还在少林,晚辈再安排人送只上来。”
苍鹰生性凶猛,驯化极为困难。就算不说驯化所需时间,单这人手数量恐怕就不在小数。安慈和尚不言不语,心里却摸到几分底。
“天色已暮,二位施主今夜可要留宿寺中?”
“不住不住!”老头见正事说完,立马就开始赶人,“万俟小子!你快去想法子把娶亲的事处理了!莫要让我徒弟受了委屈!”
顷刻,屋里变得鸦默雀静……
“呃……”老头惊觉自己说错话,立刻闹红一张老脸。可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经再无可能。
背后,又被戳了戳,只是这次力道比之先前稍显……粗暴。万俟向远轻咳一声打破诡异安静,边起身,边扬声:“如此,我们先下山了。”
……
曲折山道,石阶层层,万俟向远嘴角带笑,一路悠闲往山下走着。
“衍墨,可是委屈得很?”
说完稍过一疏忽,忽然转身。
咬牙切齿的表情凝在脸上,衍墨回神立刻收敛,摆回恭顺模样。“不委屈,主人不必……忧心”嗯,末尾二字咬得过重了些。
上回几层石阶,万俟向远与低头站着的人挨得很近,几乎鼻尖碰到鼻尖,“倒是忘了你一贯心口不一。”口气之中揶揄意味毫不掩饰。这心口不一指的,自然就是方才一瞬看进眼里的“奇妙”风情。
“如何是好?这可甚是为难……”伪作苦恼皱起眉,万俟向远自问自答:“不若你我先拜堂成亲,如此,才不至委屈了你……”
眯眼后倾身子躲开些许,衍墨绕开几步走下石阶,停在处略低位置,仍旧是恭顺到挑不出毛病的声音:“天色暗了,夜里风大,找人不便,不如属下同主人先下山去追上钟衡。”
“随你。”经过不知如何腹诽着的人时,万俟向远不轻不重挑处满意地方捏上一把,促狭地顺下去:“成亲确是不能挑在少林寺中。”
下至山脚时,背后又有声音老远传来,依旧刺耳非常。
“等等!等等!”
衍墨回头,等人掠近。心里却不想再当万俟向远的面唤邱平壑师父,马车里那会儿的不悦,他看得很清楚。虽然,那人纵容的不追究,也不禁止……
皆有往来,皆有往来。
有人顾着他,念着他,他自然也会想要顾着那人,念着那人……
可前后一天不过,“师父”、“前辈”反复改口,必然不妥。
不过也非难事,人之性子多种多样,自有些个等不及别人开口问话就自报家门。
因此对邱平壑,“师父”或者“前辈”的称呼,稍使心思就可统统避开。
“嘿嘿!我从老和尚那偷了本增助内力的心法,徒弟你拿去练练!”老头瞥眼站在一般的万俟向远,靠到衍墨耳边低声念道:“这可是少林寺里的宝贝,别给万俟小子看去!徒弟你自个练练,若他日后娶了这个娶那个,才不会给欺负了去!”
才不会被欺负了去?这是什么话?!
衍墨背脊一僵,脸上险些扭曲起来。
“我得快点回去,至少拖个一两日再让他发现。”如同做的是什么天大好事,疯老头洋洋得意晃着头,眨眼工夫,又不知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