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果曾经逃出去过,后来还是被抓回来了。
后来有个小孩发现了这件事,不小心在巫的面前说漏嘴。
巫震惊,并且愤怒。
她愤怒的领着全村女人去到恰果的家里,彼时正有几个男人压在恰果的身上施加兽行。
那些男人惊恐的逃跑,剩下恰果。
恰果以为巫来救她,即使不是来救她,哪怕是把她赶出村子也好。
但是巫高高在上的细数她的罪行,她说恰果果然是鬼女,引诱了全村的男人。
那些愤怒的村妇们请求巫杀了恰果,巫说,要将恰果交给神来裁决。
他们把恰果绑在了祭台上,全村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来了。
男人躲闪着目光,女人指责她,小孩向恰果扔石子。
狼狈的恰果不想死,即使遭遇到多么可怕的暴行,她都要活下去。因为有人曾为了让她活下去而努力。
她祈求的目光看向男人。
张思道一下就心凉了,因为他没有感觉到这个卑劣的男人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只有躲避。
巫细数着恰果的罪行,她说恰果是个鬼女,引诱着无辜的村民堕落。
于是,村里的男人都坦然了。因为他们的暴行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恰果引诱的。
错在鬼女。错在恰果。
巫说,恰果引诱人正因为她有张美丽的脸蛋。于是他剥了恰果的皮,将她投入祭台的石板底下,献祭给耶提。
村里人散开了,小孩欢呼着,女人心满意足,她们保护了自己的家庭,杀死了引诱人的鬼女。
男人抱着孩子,跟在自家女人身后,憨厚的笑着回家。
心里隐约有些可惜,但又觉得释然。
果然曾经的疯狂痴迷、可怕的暴行全都是因为被鬼女引诱啊,他并没有错。
幸好鬼女被杀死了。
所有可怕的诱惑都止于此。
村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男人憨厚勤劳顾家,女人温和善良淳朴,小孩天真懂事。
他们逐渐长大,将重复他们的父辈、母辈的生命轨迹,他们憨厚勤劳顾家,她们温和善良淳朴,她们的小孩天真懂事。
但他们会杀死美丽。
因为他们杀死的是引诱人的鬼女。
恶,是因鬼女的引诱。
他们本性善良。
他们如此认为。
他们曾杀死了恶。
张思道从共情中醒过来,恍如破开水面那一瞬,大力的呼吸着空气,缓解心口因窒息产生的疼痛感。
陈煜好奇的盯着他下面,特别猥琐。
他伸出手指戳戳张思道:“……痛吗?”
茅九和陆六就特别谴责的瞪着陈煜,揭人伤疤太恶劣了。然后他们齐齐看向张思道,眼中露出同样的疑问。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痛吗?
张思道抽抽嘴角,抹了把脸说:“我没经历过。”
陈煜惊呼:“这不可能!”
张思道:“就是这样!我只等到恰果……鬼女死了,没等到他死。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茅九蹲下:“把你经历的都说出来。”
张思道深吸口气,将共情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陈煜震惊脸:“卧槽!”
然后他说不出话来了,心中烦躁,只能说出一连串的卧槽。
茅九心里也是挺震惊的,但是看张思道烦躁的样子就猜到他还沉浸在共情的情绪中。那种无知懦弱而生出来的恶和脱离束缚、强暴恰果的快感,还残留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这是共情所带来的危害。
如果心志不坚或是遭遇到的共情情感太强烈就会产生这种情绪,严重点的会堕落。
茅九回头:“六哥。”
陆六也看出张思道情绪上的不稳定,上前点住他后背上的灵台穴,控制住力度一按。张思道忧郁、难受和烦躁的情绪有所缓解。
茅九又给了他一道静心符,总算是让那些共情带来的糟糕情绪不再影响到自己。
张思道冷静下来后说:“恰果是被全村的人逼死的,因为她太过美丽。巫说她是引诱人犯罪的鬼女,所以被处以剥皮极刑,然后扔到祭台下面献祭给耶提。”
极乐村的村民在出生的时候都要被带到巫面前,让巫给予祈福以及简单的预测未来。
当恰果带到巫的面前时,巫惊恐的预测出灾难和鬼女两个词。
于是她断定恰果是鬼女转世,当她成年的时候将会给村子带来可怕的灾难。巫警告恰果的父母必须把恰果杀死,如果他们不忍心,可以选择把恰果扔到雪山。
但是恰果的父母不忍心,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孩子。拥有那样美丽可爱的面孔、白皙细腻的皮肤,犹如雪山山巅的雪莲花。
于是恰果的父母搬离村子,住到最西面的偏远角落。并把恰果关在房间里十几年,以期村民和巫忘掉恰果。
但是意外发生,他们死了。
留下恰果一个人,为了生存,她出去找食物。
恰果出现在极乐村村民面前,将世间之美带到他们面前。然而未曾见过美丽的人们要么恐惧、要么占有,若不然,最后就破坏。
所以恰果最后被全村村民杀死,处以极刑。
在恰果死后,因美丽而躁动的村子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这更让村民坚信他们是对的,恰果是鬼女,她给村子里带来了灾难。
但他们杀死了鬼女,消灭了灾难。
宁静再度降临村子。
他们逐渐忘记恰果,忘记这个引诱了全村男人会带来灾难的美丽女人。
这起根源为无知而引发的罪恶令人心情沉重,却也无可奈何。
人性中善恶各居一半,大环境之下,生物趋利避害的本性令他们可以隐藏起恶,以善与人相处。但是无知会让他们意识不到恶的存在,直到所有人一致产生的恶加诸于无辜之人身上,他们仍然意识不到自己所犯下的恶。
最可怕的恶是无意识之下的无知,不以为然不觉得错。
极乐村的村民们犯下的就是这种最为可怕的恶。
陈煜恐惧的抱着胳膊,陡然觉得他只是跟个小孩共情已经好许多了。如果跟一个已经拥有独立人格的大人共情,犯下恶之后却没有反省并将错推到被害者身上。即使他生性乐观,也会致郁。
沉默良久,几人打起精神分析。
茅九突然说道:“有一点不太对,村民把恰果扔进了祭台上面,献祭给耶提……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将耶提当成了守护神?”
陆六说过,村民和耶提同为佛的守护者,那么村民就不可能向耶提供奉。
即使要供奉,耶提为佛的守护者,怎么会吃人?
陈煜说:“也许……就只是单纯的把恰果扔进祭台,并非是要献祭。耶提和村民同为佛的守护者,一个居于地上,一个居于地表下。其实守护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温和光明,既然要守护就必定要战斗、流血。事实上,身为守护者应该是手上沾满鲜血才对,圣墓有那么多人觊觎,所以肯定有流血。假设村民作为审判者,耶提作为执行者,那么应该可以说得通吧。”
村民是审判者,审判恶人的罪行。然后交与耶提执行。
因为陈煜的话,茅九突然就联想到了另一个方向上:“我们都知道,佛、神是不需要人间生物作为守护者。但是,假如所谓的守护者仅仅是村里人自编自导,而耶提只是被他们豢养在地底下的变异生物。这样说是不是更加说得通。”
陈煜和茅九一同看向陆六,陆六则是问张思道。
张思道很严肃的说:“我非常确定,他们把耶提当成神灵来供奉。”
茅九摊手:“我的假设可以推翻了。那么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当他们杀死恰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供奉耶提。并且是把恰果当成供奉品,他们开始供奉生人。”
陆六摩挲着签,说道:“所以如果要知道为什么从佛的守护者变成供奉耶提,就得再次共情。”
张思道说:“但是我共情的那个人不知道。他似乎……就是莫名的开始供奉耶提。”
陆六和茅九对视一眼,说:“有人肯定知道,而且知道更深的秘密……或者说真相。”
茅九:“巫。”
陆六:“所以,继续走吧。我们得去找巫,然后共情。”
陈煜小声说:“师叔就很确定能找到巫?说不定他还在上面狂欢呢。”
陆六一巴掌往陈煜后脑勺抡:“说事儿就大声点,还有,用脑子。”
陈煜皱脸,跟在陆六身后,不敢再往他身前凑了。每次都被抡后脑勺,会抡傻的。
茅九侧脸,温和的笑了一下,说:“欺负恰果的人都死得那么惨,直接害死恰果的巫,你以为能活?”
陈煜恍然大悟:“割蛋蛋的是恰果啊!卧槽,她不嫌弃吗?”
三人回身踹向陈煜:“关注点不要那么奇怪好不好?”
身上都是脚印的陈煜有些郁闷,他觉得这应该就是重点啊。
身为男人,被割掉蛋蛋,稍微关注一下很正常。但是站在恰果的角度上,虽然很解气,但是就特别恪。
太脏了。
陈煜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的时候想到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美丽是引人犯罪的罪恶。
怀璧其罪,这样。
感觉最可怕的恶就是无知,因为无知所以就没有道德的规范,不觉得错。
其实世界上很多落后的与世隔绝的地方发生过很多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觉得应该都是无知和贫穷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