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道一手捂着前面, 一手捂着后面。既想护住宝贝又想保住纯洁, 可怜兮兮的瞅着三人。
三人面无表情甚至想打他。
陆六指着他,说:“主动还是被动,选一个。”
张思道快要哭了,合着所有人都欺负他。
他们都是一家人,全欺负他一个外人!
张思道猛然想起他家还有张小道,张小道他师父就是茅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四舍五入就是——“爸爸。”
茅九猛吓一跳,但父爱本能犹在:“乖。”
张思道正想陈词关于宫刑对男人心理影响致郁以及婚后生活影响可能会导致茅九以后没有小娃儿玩的危害, 突然就被一张黄符贴在了额头。
陆六拍拍手:“啰嗦。”
茅九看向被吊在上面的男人, 脸上也贴着一张黄符。
这是另外的共情方式, 不用和灵接触就可以产生共情。根据手机原理重新发明出来的共情符,效果很好呢。
茅九笑眯眯的,然后和陆六一起等张思道的消息。
张思道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黝黑的肥胖的脸,尽管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恭顺温柔, 眼里也带着爱意。但是心里忽然涌起来的厌恶令他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他烦眼前这个女人, 烦她日复一日的叮嘱、煮饭、唠叨和神神叨叨的对神的恭敬, 无知愚蠢。
仿佛人生里只剩下家庭和祭神,当完成这两项之后就只剩下和同村一样无知的妇人在背后的长舌毒言。
然而实际上所有的厌恶都只是为了掩饰住对她那张脸的厌恶, 那张黝黑的、粗糙的、肥胖的、丑陋的脸。
他想,为什么这张脸这么丑?为什么这么丑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倘若她不是这样丑的不堪入目,倘若她很美……哪怕仅是她的十分之一美,那么即使她懒惰、无聊、自私都无所谓, 他都会爱她宠她。
可惜她是这样丑陋,但这样丑陋的女人却是他的妻子。
张思道一边不屑于共情的那个男人的想法,一边又被影响到以至于对眼前这个良善的女人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一语不发的推开女人,出门了。
他想去一个地方,一想到可以去那个地方,可以看到那个人,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那样轻盈的喜悦,就像是雪花轻飘飘落下时、风一刮又向上飘起,这样起起落落,心情起伏,犹如少年。
路上,他遇到村里的女人。她们正从祭台那边祈祷回来,遇到他跟他亲切的打招呼。
她们跟他的妻子一样,拥有丑陋的面孔,黝黑而粗糙的皮肤,臃肿的身材,无知愚昧自私。
他心里极端恶劣的诋毁着他们,但面上挂着憨厚的笑跟他们打招呼。
等背过身之后,憨厚的笑消失,匆匆的离开。
即使跑得远了却还是能够听到那群女人的议论声:“他一定是跑去看那个女人。哎,他本来是个好男人,憨厚忠诚。他以前很爱阿妲。”
阿妲是他妻子的名字。
“那是以前,自从那个女人离开那栋房子,引诱了村里的男人。他们都变了,他们被诱惑了,他们总是跑去看她。”
“看吧,她总装的那样无辜。她一定是魔鬼,是鬼女。引诱着村里所有的人。”
“鬼女,她本来就是鬼女。她不该被放出来了,我早就知道她会带来灾难。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他本该嗤之以鼻的,但那句话不知为何牢牢的印在心底最深处。此时未在意,等到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就拿出来,成为最佳脱罪理由。
他跑到村子最偏远的西面,那儿只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很简陋,外面是半人高的矮墙,里面是院子。院子里晒着他们猎来的动物和从山脚下采买来的蔬菜。
雪山山顶是终年不化的雪,不会有植物也无法种植蔬菜。
他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有许多人在那栋房子外面走来走去,翘首以盼,希望房子那扇紧闭的门能够打开。
他厌恶那些男人,他们带着可耻的恶心的目的。他厌恶他们也厌恶自己,因为他跟他们是一样的心情。
他在房子门口等,有时候坐着,有时候起来走走。但一直没能等到那扇门打开,一直到中午。
一批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他。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巧灵动,像兔子在雪地上轻轻的跳动。像山脚下的蝴蝶飞过紫色的野花。
张思道感觉到男人的紧张,心脏紧张得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心脏里蹦跳出来。
柔软轻灵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你在等谁?”
张思道感到好奇,那声音很好听。他生在南方,那地方的人普遍有柔软好听的嗓音,所以能让他觉得好听的嗓音必定是非常好听的。
所以他很好奇身后的女人长什么样子,然后他感到男人转身了。
他的视线随着男人而看向令男人心动的女人,当看到的时候,一瞬惊艳。
非常美丽的女人。
白色简单的藏服、披散开的柔软黑亮的头发,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漂亮的五官,犹如雪地生长的雪莲,雪莲化成的美丽精灵。
纯真、美丽、仙灵,即使放到外界也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丽女人,更何况是在根本没有美丽女人的极乐村,更加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怪不得会吸引那么多男人过来观看,就连一直憨厚爱妻的男人都变得对丑陋的妻子感到厌恶。疯狂的爱上眼前这个美丽犹如雪莲花的女人。
张思道非常确定男人疯狂的爱慕着眼前这个女人,因为他感受到了那股疯狂的爱意。他想要拥抱亲吻这个女人,但是他不敢。
女人对他挺有好感,因为女人曾经在被极乐村里的小孩欺负的时候,男人呵斥了那些小孩。因此女人对他颇有好感。
张思道回想之前听到的那些女人的谈论,于是猜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关键词之一的鬼女。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心口和嘴巴就自己叫了出来,带着压抑的情感——
“恰果。”
恰果苏巴,藏语中为纯洁无暇的雪莲花。
恰果低垂着头,朝着男人微微一笑。
张思道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的凝在恰果身上,充满痴迷。
恰果点了点头,回身要走进房。
张思道伸出手想拦住她,然后就看到了她藏起来的伤口。然后他的心口感到愤怒和心疼,他问:“那些孩子又欺负你了吗?”
恰果没说话,又朝着他露出美丽无辜的笑。然后匆匆回屋。
裙角如蹁跹的白蝶掠过眼角,留在心口。
张思道感受到男人的心情,停留在原地,既痛苦于恰果受到的不公正的欺负,又痴迷于她的美丽。
恰果从出生的时候就被视为不详,巫说她的出现会给村子带来巨大的灾难。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恰果是鬼女。
因为巫的话,恰果从小被锁在家里,不能离开。直到恰果的父母去世,她到了十三岁。为了活下去,她走出房子,走进村子。
村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就像天地间第一道洒下的极光。
所有人震撼于这样危险的美丽,有人迅速沉沦,有人感到恐惧。
巫的预言悄悄在村子里流传,人们对恰果警惕又忍不住沉迷。
她越来越美丽,过了四年,出落得更加美丽。
村里的男人都因为她而疯狂。
村里的女人都恐惧忌惮她,这个引人犯罪的鬼女。
村里的小孩认识了美丽,忍不住想要靠近捉住这美丽。但他们被教导那是引人堕入地狱的鬼女,于是他们将被美丽吸引的懵懂归咎于被魔鬼引诱。
于是他们尽情的欺辱恰果。
村里的女人对此乐见其成,村里的男人视若无睹。也许他们内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即使他们被诱惑,但内心深处也认同了恰果是个鬼女的事实。
要不是鬼女,他们怎么会被引诱?
所有的错皆因鬼女的邪恶。
张思道感受到男人越来越忍耐不住的感情,同时感受到了村里越来越烦躁不安的气氛。有一天,男人听到巫要赶走恰果。
因为恰果破坏了村里百年来的宁静。
男人着急了,去找恰果。向她表白,愿意带她走。他们远走高飞。
恰果拒绝了她,嘴角带着微笑。跟他说她会独自一人离开,男人有妻儿,应当陪着他们,不应该任性。
被拒绝的男人,热情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冷静的看着温和微笑仍然美丽的恰果。
心中的恶在一点点的滋生,巫的话、村里女人的话不断的在耳边响起,蛊惑他、引诱他……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恰果是鬼女。
鬼女不被佛原谅,她是恶,应当被恶对待。
恰果是鬼女。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
……
那些话在男人的耳边不断的回响,张思道感觉到了危险,他的理智在慢慢的消失,恶逐渐占据了他的思想。
等到回神的时候,张思道感到全身都在战栗,一面源于本身的恐惧,一面源于男人共情而生的快感。
男人强暴了恰果,将此恶行归咎于恰果的引诱。
一开始他很愧疚,于是尽力的对着恰果好。但是当他这一行径被其他人发现,那些人以此为要挟,在他的帮助下强暴了恰果。
到后来,全村的男人在背地里达成一致,强暴囚禁恰果。
恰果精神逐渐崩溃,却还是依旧美丽,美丽得虚幻。尽管遭到可怕的对待,她还是想活下去,渴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