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也不笨,自然不会真的让肖二小姐做小,只能忍气吞声,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
同时,她也暗恨方家无耻,何家贤无耻。居然能做出对女子贞洁不负责的破事。
但是此事又只能忍了,忍出一口内伤。
肖家的事情就此平息。
周慧茹听方宝乾说了,来方家更频繁了。
何家贤也不是那拘礼的人,听说定亲双方婚前不能见面,可伍小姐还那么小,算不上失礼。
于是然然经常邀约伍小姐过来玩。
伍小姐家中没有族亲,成日里跟母亲在一起,性子虽内敛,可是架不住少女天性。
方家又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条条框框,来了几次之后,很是喜欢然然。
周慧茹觉察到敌意,少不得要在方宝乾面前故技重施,不是崴了脚,就是帕子掉在地上,让方宝乾去帮她捡。
刚开始方宝乾还挺乐意,次数多了,很多次都是当着伍小姐的面,他就有些尴尬。
在知道对面的小姑娘是自己未婚妻的情况下,虽然也是要退婚的,但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偏伍小姐大意不察,只一味沉浸在方府的自由天地,和然然在一起,朋友之间惺惺相惜的感情中,对于未婚夫婿方宝乾,相反并不是那样上心,很多小动作都未觉察到。
这让方宝乾的心思,起了微妙的变化。
任何男人都会嫌女人事多,哪怕是少年。
周慧茹终于在方宝乾吃饭时偷瞄了伍小姐第五次,而忍不住哭起来了。
方宝乾哄她。
她眼泪汪汪:“你是不是喜欢伍薇了?”
方宝乾一愣:“我为何要喜欢她!”
“你跟她都定亲了!”
“定亲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她还天天上你家玩,不要脸!”
“你别骂人啊。本来我们定亲,后面还要退婚,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二婶觉得愧疚,叫她长上家里来玩,补偿她。说好了,日后若是退婚,也要收做干女儿的。”
“说得好听,我看你二婶根本没安好心。一点也不像要退婚的样子!”
“你说我可以,别说我二婶,她是好人!”
“好人,霸着方家不放。还有,你都十四岁了,为什么方家的产业还不给你?”
“你操这些心干什么?”方宝乾有些烦,觉得她越权了。
方家的产业,说好是十六岁给他的。周慧茹未免越俎代庖了。
可在周慧茹眼里,从方宝乾回外祖父家,第一次跟她说话,对她表示出兴趣,向她示好开始,她就是跟方家的产业联系在一起的。
母亲和大伯母,二婶都是这样说话:“慧茹啊,等你做了方家的少奶奶,可别忘了咱们呀。”
“是啊,方家的产业,那就是咱们三代人也吃不完。方宝乾还小,上面又没有父母,到时候还不是仰仗你比他大,帮他打点。”
“是啊,你可要做一位贤内助啊。”
这样的话听多了,她也觉得自己该是方家未来的女主人,方家那堆三代人都吃不完的产业的女主人。
现在,这个女主人的地位岌岌可危,她怎么能不急?
再怎么有心胸,到底还只是十几岁的稚嫩女子,忍一时可以,忍一世不行。
争吵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
方宝乾站在池塘边上吹凉风,心烦意乱。
伍小姐也站在池塘边上吹凉风,笑呵呵的。
方宝乾看着她恬淡的笑颜,问道:“你笑什么?”
伍小姐眯起眼睛,像月牙儿:“我听说我们定亲了。未来夫君这样俊俏,我不该笑么?”
方宝乾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容貌,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有五叔好看。”
“五叔再好看,又不是我夫君,我看他作甚?”伍小姐很自然的回了一句。
方宝乾磕磕巴巴,受宠若惊:“只可惜我现在还没有家里的那些产业……”
“我娘说,银子多了未必是好事,担惊受怕,人累心也累。我爹也是这么说,他每个月俸禄拿二十两,剩下的都寄回家中。”伍小姐是真正不知道人家疾苦的,天真无邪:“银子够花就行了,我家里没钱,可是我很幸福。”
方宝乾心里一动,看见眼前的少女,才觉得是真正少女的模样。
“我哥疼我,我娘疼我,我父亲疼我。加上你又这么好看,我自然高兴。”伍小姐是真心知足常乐的:“然然姐姐也对我好呢。我长这么大,没有什么表姐表妹,也没有堂姐堂妹,所以娘常常担心,怕我嫁到别人家,不懂这些,受欺负。可我到你家,二婶对我也好,二叔虽然不怎么笑,但是也不板着脸。挺好啦,这下我娘可放心了。”
☆、263、方府遭劫
方宝乾心里彻底意动。
对于一个生怕别人是为了他的银子来的男人,还有什么比单纯更吸引他的品质。
方宝乾去了何家贤房里,请她不要跟伍家退婚。
何家贤故作不知,诧异道:“为何?肖家事端已经平息……”
“我……我……”方宝乾犹豫:“请二婶再替侄儿走一趟!”
何家贤忍住心里得意的笑容,有些为难:“只怕伍家,还有你姑母那边都不好交代。再说,之前你一时不察,被肖家小姐钻了空子,现在是瞒住了。可若是以后被翻出来,伍夫人爱若明珠的女儿,定然是担忧你再把持不住。”
“侄儿负荆请罪,一定吸取教训,再不教人有机可乘,叫伍夫人和伍小姐担心。”方宝乾愿意担当。
这是何家贤没有料到的。
她本想此事瞒过去,方宝乾动心了就借坡下驴,不再提退婚的事情,就这样圆满了。
现在听方宝乾这样说,心念倒是一动。欺瞒得来的圆满,终究不是真正的圆满,若是能开诚布公,并获得伍家的原谅,这才是真正的圆满。
此番一折腾,伍薇对方宝乾也是很钟情的,事情倒是有七成把握。
遂约了方玉珠,带上方宝乾,去伍家负荆请罪。
伍夫人自然是动了震怒,当即就要退婚。
方宝乾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保证日后必不负了伍薇。
考虑到女儿家的名声,以及方宝乾诚心悔过。伍夫人让步。
只是,看何家贤的眼神,却不那么和善了。
这个恶人,何家贤来之前就下了决定要当定了。好在她不是方宝乾的亲娘,也不会成为伍薇的婆婆,所以伍夫人才能既往不咎。
否则,一个这样能算计的恶婆婆,谁做娘亲的,都不愿意将女儿给他儿子做媳妇的。
周慧茹那边,在和方宝乾争吵过几次之后,到底是来低头了。
方宝乾才去伍家认了错,这会儿吸取教训,再也不复往日的亲密。
周慧茹气得直跳脚,却也没办法。
在设计让伍小姐故意出丑之后,被然然抓住罪证,方宝乾彻底反感她,反而对柔弱娇小的伍薇心生保护疼惜之意。
初秋时节,何家贤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方宝玉。
梅小姐也有了身孕,双喜临门。方其凯仍旧是埋头苦读,准备来年三年一次的会试。
方其云秋季下场考秀才,名落孙山。
方宝坤下场考童生,名落孙山。
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方家未能幸免。
五房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在方宝玉的满月酒上,五夫人堵住了梅姨娘,宣称若是再不还银子,就只能去州府老爷那里告状,鱼死网破。
梅姨娘被逼的无法,到底卖了一些首饰,先还了几百两。
心里恨死了何家贤。
然然快及笄了,真正到了说亲的年纪,拖都没得拖。
何家贤万般不舍,却也只能顺应大流。
只是,还未到媒婆上门时,然然却跪在何家贤面前:“……婚姻大事,可否容女儿自己做主?”
有心上人,倒是好事。
不知是谁?
然然却半天开不了口,只说等等,过段日子就知道了。
何家贤是从方玉珠的女儿,从玉绣口中听到的。
当时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懵了。
然然喜欢的竟然是从家长孙,从璘。
从璘十六岁,生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人也上进,中了秀才,和方其凯一样,在准备会试。
只是,他是从家大爷的儿子,而且是老来子,上头有三个姐姐,宠溺的脾气有些暴躁。
想到方玉婷与从家大爷那些龋齿,何家贤就知道,绝对不行。
然然却还讳莫如深,沉浸在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两情相悦中,无法自拔。
何家贤请了方玉珠来想办法。
方玉珠也有些感慨:“真是孽缘!”
片刻后又道:“大伯自从没了官职,有些意志消沉。从璘这孩子倒也不错,只可惜一心想要扳回脸面,有些激进和冒失。”
极端的人,更不能成为良配。
何家贤早期有意识培养然然的主见,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自尝苦果。
然然比她还要倔强,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出来。
对于青春期的孩子,何家贤一向认为,堵不如疏。
可对然然,她是真舍得看她走一点弯路,摔一个跟头。
方玉珠闻言叹气:“先劝,劝不成,就关。我那边,想法子,让从璘死心。”
谁知道那从璘的法子更多,然然没办法再去从家,他就将情诗写在风筝上,放飞在方府的上空。
别人看来不懂,然然确是一看就懂。
更加妾身如蒲草,郎君如磐石了。
何家贤越发烦躁,出了月子就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方其瑞更是简单粗暴,看着何家贤如此劳累,为了免得她操心,直接将然然关在房间里,连院子都去不得。
然然哭闹了两天,歇了。
五夫人又上门来闹,直接派人将梅姨娘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还欠好几千两呢。
梅姨娘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冷笑一声。那眼神,渗得阿秀发抖。
何家贤思来想去,然然性子犟,别当真闹得fù_nǚ 不合,还是将此事透露给了从家。
果然,从家就压根没看上方家,从从大夫人,到从大奶奶,每个人都反对。
甚至对何家贤的到来,如临大敌。
并且火速给从璘定了亲——在此之前,从璘一直以要发奋苦读,考上举人了之后再议亲的。
这门亲事,从家几乎使上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选好了。
是一个没落伯府的千金。
虽然没落,但是在京城,又是嫡长女,正室唯一所出,自然是千般宠万般爱的。
说是能少奋斗十年也不为过。
从璘先是犹豫,表示非然然不娶,待听长辈们分明白利弊之后,却是答应了。
火速订了亲。
方其瑞这才将然然放了出来。
然然听说此消息后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
何家贤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冬天一日冷过一日,何家贤带着襁褓中的老三,没多少时间开解然然。
只能将她拘在屋子里,读读书,看看弟弟。
方其瑞年前要出城,去乡下收租子,耽搁两三天。
梅姨娘建议道:“宝坤看样子不是读书的材料,莫不如提早让他接触一下生意,日后若是真的读不好书,没办法读取功名,也可有一技之长,帮你,帮宝乾做点事,打打下手,都可以。”
倒是很有道理。毕竟方其凯,方其云都是童生考试轻而易举的都过了。
唯独方宝坤不过。除了没天分,也没别的解释。
方其瑞不在家中,何家贤又要管家里的一应事宜,又要看顾孩子,分身乏术,然然道:“我也大了,总不好什么都不管,这样吧,娘把去裁缝铺子算账的事情交于我去办。省得您身体不好,又还要跑一趟。小弟弟也离不开你。”
何家贤只当她想出去散散心,借口出府,想到前段时间关了那么久,也有些心疼。便叫她带了两个护院,两个丫鬟,坐了马车出去,并约定晚饭之前回来。
其实要不了那么久,然然也心知肚明,娘亲这是心疼她呢。
便一口答应。
只是到了下灯时还没回来。派人去裁缝铺子里问,说是下午就把帐结了走了。
何家贤生怕她离家出走,亲自去她房里看了,发觉没带什么银两衣裳之类,心里稍微放了心。
然然那么大了,不大可能被人掳去,倒是有可能去从家。
派了最伶俐的雪梨去从家打探,若是发觉小姐,强行也要带回。
雪梨领命。
等到月亮升起来,雪梨还未回来。其余各院早就歇下,静悄悄的,唯独何家贤躺在床上,焦虑的等消息。
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何家贤起身,梦梨在外面值守,居然没有声音。
何家贤顿感大事不妙,轻声叫了“梦梨”!外间突然熙熙攘攘吵闹起来,只听见梦梨一声尖叫,又没了声响。
门被一脚踢开。
两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冲进来,一把钢刀架在何家贤脖子上,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出来!”
何家贤吓得要死,却只能强作镇定,看了一眼混乱的被褥里面,尚未被发觉的方宝玉,他兀自睡得正香呢。
何家贤不假思索的出了门。
这才发觉汀兰院里面,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二十多人,除了回家休息的,还有十来个当值的,全在。
匪徒一伙人不多,不过六个。方其瑞走时带了几个护院走,然然带了两个,剩下的除了睡觉的,只怕都被放倒了。
值夜的护院有五人,不知道此刻在何处。
他们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搜的。
最后搜到汀兰院。
全院子都关了灯,这些匪徒,是如何能精准的抓了方其凯和梅小姐,还有院子里服侍的人,将他们绑了,一路拎着。
又到方宝乾和方宝坤的院子,将他哥儿两绑了,再跟方其凯他们的绳子捆到一处。
最后是方其云。
再摸到汀兰院来。
何家贤想的时候,双手被捆住,扔在了人堆里。
其中一人为首,另外一个对他说:“老大,清点过了,除了有位小姐不在,都到齐了。”
到齐?何家贤环顾一圈,并未看到梅姨娘。
他们怎么知道清点人数,谁在谁不在,谁住在哪个院子,先抓谁慢抓谁?
何家贤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恨不能将梅姨娘抓过来吃其肉啃其骨。
“你女儿呢?”为首的人生怕有漏网之鱼,对着何家贤问道。
“我不允她的婚事,前两天离家出走了。”何家贤不假思索,暗自幸庆然然跑了。
“有这种事?”为首的匪徒头子啧摸一下嘴:“你们两个去各院子里搜搜。”
他们人少,若是有人去报官,可就大发了。
何家贤见又走了两个人,剩下的不过四个,正在想办法怎么逃脱时,匪徒头子已然开口:“行了,别想主意了。若是我见你们谁挣脱,立时就是一刀,看是你的手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何家贤跟所有人一样,被那月光下,寒光闪闪的刀,吓得一哆嗦。
“放心吧,老子只求财,不害命。”他走到何家贤面前:“我现在给你松绑,你去把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拿出来。最好是银票,别的什么的,先算了。”
“我们院子里没啥值钱的。您既然对方家如此熟悉,自然也知道,我这院子开销大,收入少,早就靠当东西为生。前几日还当了个紫檀木的屏风呢。”何家贤不想进屋,怕吵着孩子。
“别骗我!”那个老女人可是说,汀兰院是最有钱的,否则他不会把最后的据点放在这里。
“我没骗你。你大概也听说了,方家的产业全都握在嫡长孙方宝乾的手中。他屋里有一个箱子……”何家贤面不改色,强迫自己镇定。
方宝乾到底年纪轻,听见何家贤这样就倒戈出卖自己,气得青筋爆出,怒喝:“二婶!”
一旁早有个匪徒刀架在脖子上,吊儿郎当:“嫡长孙呢?给我出来!”
“不用叫他,那箱子只有我知道在哪里。而且也在我手里。这钥匙与众不同,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开。”何家贤慢悠悠的道。
“走吧。”那匪徒将刀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架在何家贤脖子上,同时牵着她手上的绳子:“你去取来,我就信你的话。”
方宝乾立时明白何家贤的意思,一改方才的愤怒,带着一丝悲壮:“二婶!”
何家贤起身,冲方其凯使了个眼色。
方其凯即将为人父,知道何家贤是让他先忍耐,将直起的身子委顿下去。
何家贤慢悠悠的朝方宝乾的院子里走去,希望遇到巡逻的护院队,五个人对一个,还是有些胜算的。
只可惜,院子里静悄悄,并没有看到护院们的身影。
那匪徒想来对方家不太熟悉,经过梅姨娘院子的时候,脚步停滞了一下。
何家贤发觉梅姨娘的院子,的确从大门口就比别的院子都要奢华,只怕那匪徒以为嫡长孙住的最好的院子才是,忙笑着道:“到了。”
☆、264、设法自救
匪徒弯弯绕绕的,也早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抬脚就跟着何家贤进了梅姨娘的院子。
一脚将门撞开,那匪徒似乎没料到里面居然有人,阿秀和梅姨娘缩在床上,眼露惊恐的看着进来的匪徒和五花大绑的何家贤。
不等梅姨娘说话,何家贤大声叫道:“大姐,快跑,去报官救我们!”
梅姨娘正要呵斥她,阿秀却是被吓着了,起身从床上冲下来,拔脚就跑,那匪徒转过身去,一刀朝她后背劈去。
阿秀哀嚎一声,倒在血泊中,起不来身。
匪徒本意也不想杀人,见她不能动,在屋里找了一条布,将梅姨娘绑住。
梅姨娘本待说人就是她引来的,当着何家贤的面,却怎么也不敢说,只任由那匪徒绑了,只想着待会儿去跟匪徒头子解释清楚便好,对于躺在血泊中的阿秀,看也没看她一眼,抬脚从她身上跨过去。
何家贤早就被那匪徒发觉耍了他,左右开弓将她扇了好几个耳光才出了气。
又推她两个人:“快些走!别磨磨蹭蹭的耽搁时间。”
何家贤恨恨的看了梅姨娘一眼,走在了前头。
方宝乾的院子不远。
何家贤示意那匪徒将箱子从床底下抬出来,又让他给自己松绑。
匪徒道:“你把钥匙给我!”
“这锁有门道,你开不了。这可是方家所有的身家性命,自然不是一般的锁。否则,你们头头也不会叫我来了。”
匪徒将信将疑。
何家贤道:“其实钥匙就在我身上。只是里面的东西太多,光是房契铺子就有二十多本,你一个人搬不动。还是去叫人来抬过去,让你大哥分吧分吧。”
“有多少?”匪徒难以置信。
“你不知道方家是燕州城首富么?”何家贤笑笑:“里面的东西若是都算起来,二十万两是有的。”
“多少?”那匪徒说话都哆嗦了。
“二十万两!”何家贤重复一遍。
又道:“不知道是你们六个人分,还是又更多的兄弟?若是一个人的话,只怕三辈子都吃穿不愁。六个人的话,就是一辈子了。若是还有其他的弟兄,几十年也就挥霍完了。”
那匪徒动了心思,耳畔听见何家贤跟梅姨娘压低声音耳语:“大姐,宝乾的院子挨着二门,你待会儿一出去,我拖住他,你就先跑,一闪身后面就是长街,跑三里路就到了城门……”
匪徒怒喝:“不许说话!”
何家贤闭嘴。
可刚才的话,早已经飘进匪徒的耳朵。
三辈子!他坐在箱子上面,陷入沉思。
何家贤又趁机跟梅姨娘说道:“大姐,待会儿记得奋不顾身的跑。活的一个是一个。我看那个头头目露凶光,只怕不会留活口了。只是不知道是杀光我们,还是杀光所有的人……反正保一条命是一条命……”
梅姨娘听得翻个白眼,闭嘴不言,不搭理她。
她怎么不知道何家贤的意思,是要这匪徒带着钱私吞。
反正她的目的是要何家贤不好过,方家不好过,管最后谁得了钱,出气就好。
那群匪徒,除了为首的有些胆量,其余的人都是小混混,没有害命的胆子。
方宝乾手中的产业,从她当当家人开始,就筹谋起来。
眼看着他一天一天大了,离十六岁不远了,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不想产业交到他手中。
到那时候,她的儿子,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除了明抢,何家贤是不会把钥匙拿出来的。更遑论这个箱子,她也是从来不知道,居然藏在方宝乾的床底下。
床底下挖了一个坑,有两块青石板是活动的。
好一个何家贤,瞒得她好苦。
那面匪徒已经考虑好了,命何家贤把钥匙交出来。
何家贤朝方宝乾桌上一个抽屉努努嘴:“钥匙在盒子里,你开不了。”
匪徒拿了钥匙,果然能插进去,但是的确左右扭动,怎么都开不了。
“你来!”耽搁的时间太久了,难免大哥不派人来寻他。匪徒如此想着,给何家贤松了绑,刀架在梅姨娘脖子上:“你若是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大姐!”
梅姨娘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招数,顿时欲哭无泪。
何家贤怎么会顾及她的性命。
只能低声对那匪徒道:“是我叫你们来的……我认识你们大哥……”
匪徒哪里肯听,哪里肯信,将刀往脖子那边一靠,梅姨娘顿时觉得皮肤上冰凉凉的,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冲着何家贤:“你快些呀,别磨磨蹭蹭的。”
何家贤哪里会听她的话,故意慢悠悠试了几下,打不开,见梅姨娘急得脸色都白了,匪徒也一脸不耐烦,这才从腰间掏出真正的钥匙,换了之后,开了锁。
匪徒压着梅姨娘过来,低头朝箱子里看去。
就在此刻,何家贤操起方宝乾床头的烛台,用力朝匪徒头上砸过去。
匪徒一下子吃痛,拔过刀推开梅姨娘就去砍何家贤。何家贤一面往外面跑,一面对梅姨娘大喊:“大姐,烧了那些地契!”
匪徒心里一惊,急忙回头看梅姨娘,梅姨娘也一惊,直起身来看匪徒。
她手被绑着,自然没办法烧地契。
匪徒这才知道何家贤声东击西,上了她的当,此刻院子外面黑乎乎的,她出了门,便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梅姨娘也看出匪徒想独吞的企图,见何家贤跑了,有些焦急:“你别听她废话,就是我跟你们大哥一起合作的。你赶紧拿着这箱子去找你们大哥……”
若是大哥最后白忙一场,真的全叫这个匪徒私吞,那她还有好果子吃?
那匪徒听见是她,半信半疑,只一刀背打在她后脖子处打晕了,自己从箱子里面将那一叠契约拿出来,又生怕万一契约不能兑现,翻箱倒柜的找银子,不料方宝乾是靠领月例银子过活的,自然是没找到什么。
用包袱将契约束缚住,匪徒按照何家贤说的,出了门一拐,果然看见有个角门开着,便闪身出去。
何家贤把手装作被绑住的样子,一步一步回到汀兰院,对土匪头头道:“你们那个兄弟,一个人把房契地契,金银财宝全都拿走了!”
土匪头头一惊,看看现场不过只有五个人,刚才派的那两人也回来了。有些不信。
何家贤道:“我知道是梅姨娘勾结你们来的,谋的就是方家的财产,方才他和梅姨娘两个人一合计,觉得七个人分不如两个人分,抬着箱子就走了。梅姨娘给他引路,走的就是府里的小门。”
土匪头子头一瞥,便让一个人过去看看,又用刀逼着何家贤蹲下:“你别耍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银子我是不指望保住了,只求你们能饶我们性命,这才赶紧回来报信的。我怕你得不到银子,恼羞成怒啊!”何家贤将利害关系都说明:“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老大,真是的。有个老女人躺在地上,被打晕了,我问她话,她说老五一个人把财产都带走了。”派去探信的人回来禀告。
土匪头子将刀往地上空砍一下:“妈的,快追!”又留了两个人:“看好了,别让他们报官!”
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汀兰院,就往院子外面跑去。
何家贤见那二人年纪小,想来是最不受用的,也不吭声,只蹲在地上,将假装绑住的绳子松了,悄悄给方其凯解绳子,方其凯又激动又害怕,还带了几分勇气。
梅小姐见他在动,低声问了一句什么,那看守的土匪突然厉喝,寒光一现,刀指着她:“说什么,闭嘴!”
梅小姐胆子小,顿时只觉得腹部一痛,便有一股热流从下身出来,脸色惨白。
最靠近的丫鬟知道她有身孕,一直妥帖照顾,突然见她变了脸色,忙问道:“四奶奶,你怎么啦?”
梅小姐低声道:“我肚子痛……”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心里一惊,那丫鬟趁着月色,见她大腿裙摆处颜色变深,大惊失色:“四奶奶小产了!”
方其凯整个人气血上涌,不等何家贤将绳索完全解开,自己背着手站起身兜头就往那匪徒肚子上撞过去:“我跟你拼了!”
他这样一喊,两个大门口值守的护院,被绑进来的,也起身用身体去撞那劫匪。
那劫匪猛然被三个人一撞,晕头晕脑,何家贤趁机上去,抢了他的大刀,一下子就朝他身上劈过去。
那劫匪下意识用手一挡,胳膊就被划出一个深深的伤痕,血染红了衣裳。
另外一个劫匪见势不妙,举起大刀就朝何家贤砍过来。
方其凯因爱妻爱子遭到不测,激发了前所未有的男人血性,举起手就迎向那劫匪的刀口,本来松散的绳子碰到刀刃,倒是一下子解开,他用肉身挡了一刀,抬脚就朝劫匪心窝踢过去。
何家贤趁机用刀将两个护院的绳索割开,那两个护院身高气壮,跟两个劫匪斗在一起。
等又放开几个小厮时,那两个劫匪就不再是对手,几个回合就被打趴在地上。
何家贤命人用绳子将他们捆了个严严实实,一齐拖到汀兰院内屋。
此刻既不敢去报官,怕路上碰到回来的劫匪杀人灭口。
又不敢聚集在屋子里,万一劫匪没找到地契铺契,最后放火烧屋,到时候人证物证全无,一屋子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思来想去,却是抢了那劫匪的大刀,又让众人去汀兰院的小厨房,拿了剪刀,菜刀,锅铲,甚至烧火棍。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有杀出去一条路!”何家贤将利害关系都说了:“咱们人多,他们虽然有武艺,但是不一定能打得过。若是打不过,机灵点的立刻去报官!”
众人也齐声表示同意。
何家贤留了一个稳重的有经验的婆子照顾梅小姐,命方其凯也留下,方宝玉也托付于他,命他守好屋子,不要发出声音。
又把两个劫匪结结实实分开锁进两个不同的客房,这才率着十多个人,浩浩荡荡杀出门去。
算起来,那边四个劫匪,身强力壮有武艺,他们统共不过十多个人,虽然数量多,但是一半都是女人孩子,方其云基本上算不上劳动力,唯独方宝乾还有些力气。
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两个护院,两个小厮,再有一个方宝乾了。
劫匪有刀,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何家贤心里直哆嗦,想到才三个月不到的方宝玉,心里充满不舍。又将方宝乾拉在手中,心里只祈求那个匪徒没有跑太远,被土匪头子逮到,然后他们分赃。
可是,这样一来,方家的产业又保不住了,委实对不起方宝乾。
何家贤心里惴惴不安。
外面已经传来喧闹的脚步声,何家贤心里一惊,命令大家原地不动,喝道:“这是一场硬仗,只能活,不能死!男人冲在前面,女人想办法去报官!”
众人一致答是!
脚步声在月色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叫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