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哎,可惜啊可惜了。”
何家贤得了这样一番点评,心里五味陈杂,只不好表露,却也愈发不愿意回去面对方其瑞,因此派雪梨回去传信,只说因大姐也在娘家,想多住两晚。
何家淑心里抱着希望,也不急于回去,徐氏也没有再劝,何家贤又回来,倒是欢聚一堂,欢声笑语,自由自在,好生过了两天。
待这日吃午饭时,便有婆子过来传话,说陈氏身子不适,院中有些事宜要请何家贤回去照料。
何家贤知道这是陈氏已经不喜自己在娘家多待的意思,便答应了回去,徐氏又拿来两身衣衫,说是闲时给她做的。
穿上微微有点紧,徐氏笑着道:“我的贤儿还是胖了些。”
何家贤一愣,什么时候胖的?那该是最近的事情了。不由得就想到前些日子方其瑞的体贴,又忍不住愤恨他刻意的欺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只是陈氏有命,便不好久留,回了方家。
刚进汀兰院,就听外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是方玉露的声音:“二嫂回来了?”
何家贤在屋里,还未回答,她便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只是天气已然深秋,有些冷,那女子却穿着单薄,窈窕腰身不足一握。
还不等何家贤说话,方玉露便笑着说道:“我就是二嫂该回来了,你叫嚷着要见本尊,这不就刚好。”
又笑着对何家贤说:“这位是姨妈家的侄女,姓张,闺名叫作玉环,比二嫂大一岁,比我大两岁……”
何家贤起身命人烹茶上点心,摆出待客之道。
方玉露似乎与张玉环很是熟稔,一面喝茶一面跟她说话聊天,似乎全然没有顾全何家贤也在场。反倒是那个张玉环时不时斜眼瞧贺家贤几眼,小坐了一会儿便要走。
待她们走后,吉祥疑惑道:“这小姐瞧着有些面熟。”恰逢梦梨上来收拾残茶和点心,想了想,小声道:“奴婢认得,以前也在府里做过客,只是不是正经亲戚。”
何家贤边换衣服边问道:“什么亲戚?”只要不是何家的亲戚,跟她的关系都不大。
“跟……跟二爷有关。”梦梨有些苦恼:“奴婢不敢说。”
何家贤扭过头,见她柔弱的面庞上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那跟二爷有什么关系呢?”
梦梨想了想,才道:“二爷还未跟二奶奶成亲时,那姑娘往书房去过几次,跟二爷说说笑笑的很是开心。有个知道底细的丫头告诉我,说那人是姨太太的侄女,说姨太太有意要将她许配给我们二爷,叫我好生伺候着。只是后来说是议亲了,但议着议着就没了消息。今日一早,奴婢在园子里见到,觉得面熟,一打听,果然是当初的那位。”
梦梨见何家贤一脸漠然,有些不知所谓,半响才道:“表面上看起来没关系,可是二奶奶昨日不在家,她可是昨日就来了,一来就借着送礼满屋子乱看。瞧着二奶奶不在,又派丫鬟来问了好几回,时不时从咱们院子门口走过。”
何家贤叹口气:“你的意思我清楚,怕是冲着我来的。可你也说当初不了了之,两边都没什么准确的消息,如今上门来做客,我们不管就是了,也不是我们的客人。”
梦梨正色道:“是,奴婢多嘴了!”
吉祥在一旁道:“当初要嫁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是我也会好奇瞧瞧的,没事的。”
梦梨却惴惴不安,想了想仍旧道:“奴婢还有话说。”
何家贤点头示意她说。
梦梨这才道:“奴婢并不喜欢这位小姐。曾经奴婢不小心将一点子灰弹到她的衣裙上,她便甩手打了奴婢一个耳光,奴婢疼了好几天,那肿才消下去。”她顿一顿,瞧瞧何家贤的脸色,才继续往下说:“红果也听见她昨日在花园里,与四小姐讥讽二奶奶是……是‘丑媳妇见不得公婆,听说她来了,不敢回来了。’”
吉祥听的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我们二奶奶!”
梦梨说完这些话,才直言道:“因此奴婢觉得来者不善,二奶奶还是少与她们接触,接触的时候也留个心眼儿。”
“知道了,多谢你的提点。”何家贤又问了这几日汀兰院的秩序,倒是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很是满意。
晚上方其瑞回来,见她在屋里,笑眯眯的过来又搂又抱:“还以为你回娘家还要住几天呢。”
何家贤冷色道:“母亲说她身体不好,有些事情要交与我打理。”
“那也不错,能回来都好。我难得这段时间在府里,你却出去了,爷可不想日日独守空房。”方其瑞将何家贤打横抱起,迫不及待:“还是先犒劳犒劳爷吧。”
“二爷慢些,我还没洗呢。”何家贤挣扎着下来,行了礼朝净房过去,也不等他回答。方其瑞摸着头莫名其妙:“怎么回了一趟娘家莫名其妙。”
只是何家贤这一洗都快洗到半夜,方其瑞催促了几次实在受不住,先睡着了。早上起来,却发觉何家贤和衣而卧在矮榻上,腿都伸不直,不由得越发郁闷。
待早上帮她上妆时,也是极度不配合,冷言冷语,正绞尽脑汁想何时得罪了她时,门外有人来通报,说是张小姐来了。
何家贤回头,发觉张玉环穿着一件杏红色春衫,婀娜多姿青春靓丽,忍不住问:“张小姐穿这么少,不冷么?”
“不冷,我向来怕热。”她凑过来毫不客气,瞧着方其瑞手中端着的胭脂盒:“这个在方香铺都卖断货了,我前几日去买都没买到,可巧我的用完了。”她指指脸颊:“我都没有用的了。”
方其瑞以前是见过她的,虽然有些嫌隙,到底与她们二人无关,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事情,便笑着道:“回头有了新货,让夫人给你留几盒便是了。”
☆、126、前女友出没
“可我现在就没有用的了呀。”她瞧着方其瑞手中的盒子:“表哥可否将手中这一盒挖一点给我?”说完不等方其瑞回答,就冲跟着的丫头叫道:“回去把我那空盒子拿过来装一点,救救急。”
又回头对何家贤:“表嫂不会介意吧。”
何家贤抬眼见方其瑞没有拒绝的意思,也不好说话。满屋子只听见张玉环在叽叽喳喳:“表嫂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得夫君画眉上妆,这燕州城的女子啊,怕也是找不到第二个。表哥也是,如此温柔多情,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凭白让人误会了。”
她嘻嘻哈哈,似乎很是开心:“表哥如今在忙些什么?我来了两日,这还是头次看见你呀。”
方其瑞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与何家贤的那点儿别扭一扫而空:“还不是吃吃喝喝到处逛逛。”
“那可不成,该好好读书才是。”张玉环笑眯眯的:“听说你上次过了童生考试,你可不知道,我惊的下巴都掉了。若非长幼有序,我真想对着你说一句……恩……说一句……”
“说什么?”方其瑞也起了好奇之心。
“表哥也别怪我不敬之罪。”张玉环大笑起来:“我想说,方其瑞,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她粗声粗气的学着男人讲话,逗得方其瑞也笑起来:“你呀,这直爽的性子从来不改,也难怪时至今日还未说上婆家。”
张玉环见两个人长时间不见的生疏与隔阂消失,便笑着说道:“谁知道呢,那些家伙们有眼无珠,不识好货,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她瞧一眼何家贤有些圆润的下巴,用手摸了摸自己尖细的下巴,开玩笑道:“不过我想,没人敢娶我,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瘦,怕我用下巴戳死他呢。”
方其瑞被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要流出来:“你这下巴倒是能戳死人……”
张玉环便耷拉着脸嘟着嘴:“表哥……我这可以自嘲,哪有你还嘲笑人家的。”
正说笑着,丫鬟拿空盒子来了,方其瑞索性将一盒都递过去:“既然喜欢,便都拿去吧,挖来挖去像什么样子。”
“如此多谢表哥了。”张玉环毫不客气收入囊中:“目的达成,不打扰啦。”说完一步一步先行出门。
方其瑞瞧着她大步走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对着何家贤自嘲道:“娘子有所不知,从前我和她曾经议过亲,只是后来没成。我到底觉得尴尬,这两日都躲出去避而不见。没想到她性子如此直爽,倒是不像一般寻常女子。”
何家贤瞧着方其瑞发至内心的开心,有些郁闷,再想到昨日张玉环在她面前却不发一言,对方其瑞的话不以为意。
方其瑞见她像是浑不在意,也自觉地没趣,带着和气就出门了。
一整个上午将汀兰院现在的账目对了,何家贤摸到那篇文章就觉得浑身是气,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又绕到书房,想去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只是人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表哥你真是好笑,居然将那市斤之语来拿来浑说。”
“别人面前我不敢说,你面前我倒是不怕。”是方其瑞的声音:“你这性子啊,还真是妙,以前可未发现你是个妙人啊。”
“以前不是立场尴尬,不好释放天性么?”张玉环捂着嘴笑道:“如今关系清白,自然是不用伪装成大家闺秀了。”她悄悄凑近方其瑞:“怎么?表哥后悔了?”
“切,我后悔什么?”方其瑞把玩着手上的小物件,那个张玉环方才拿给他的,是一截哨子,但是形状却是个美女模样,细细长长的,很是精致。
“也是,表嫂素有才女之名,若非他相助,只怕表哥你童生考试永远都过不了。”张玉环咯咯咯直笑:“考啊考,考到白发苍苍,考到老态龙钟,考到路都走不动,直到儿孙绕膝,跪在你得床前,你就说,哎,爷爷这辈子啊,有一件事情,始终没完成啊。”
“你孙儿就说,爷爷,是什么宏图伟业?孙儿定然竭尽全力!”
“你就说,是那个童生考试,考试难,难于上青天,你考不上的,考不上的啊……咱们家祖坟上,就没长这根穗子。哈哈哈哈”她一面说着一面大笑,捧腹不禁,不注意就被口水呛着,“咳咳咳”起来。
“表哥……把那水……”还未说完,方其瑞会意,将自己手边的茶杯递过去。
张玉环直起腰喝了一大口,才道:“好多了好多了,可见没事不能嘲笑别人……”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虚浮,就跌进方其瑞怀中,还好手快拉住他的衣襟,才免于跌倒。
只是很快就松开,大声道:“僭越了。不好意思,占了表哥你的便宜。”
方其瑞忍不住又笑着:“表妹是女子,还占我的便宜,那我可要你赔我……”话没说完,就瞧见站在门口的何家贤,招招手:“快进来,这个表妹好会说笑话,你也来听一听。”
“什么笑话啊?是当初你们二人未能成婚,有些可惜的笑话吧。”何家贤冷冷说了一句,转身就走,恰好碰到和气端着新鲜的茶水上来替换,忙道:“二奶奶……”却不被理会。
雪梨丢了一个眼神给他,忙跟上去。
张玉环的笑容僵在脸上,跑出来有些尴尬道:“表嫂误会了,我和表哥不过是偶遇,并不是约好的……我在池塘边用勺子灌水吹着玩,表哥恰好经过。再者,若我们真的觉得可惜,那当初早就在一起了,如今也不会有表嫂什么事,表嫂还是放宽心,不要生玉环的气吧。”
何家贤听着这话更加刺耳,一句话都不说,大踏步走开,留下张玉环愣在原地,有些沮丧,对着追上来的方其瑞:“表哥咱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表嫂不大相信我们呢,别让你们失了和气。”
方其瑞有些微怒道:“昨儿个回来就是这样子,活像是别人欠了她的银子,也不知道哪里沾来的闲气,带回府里胡乱撒,你别理她就是。”
何家贤听着这锥心的话,忍不住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雪梨见了,挽起袖子怒道:“奴婢回去同那表小姐说道说道,哪有这样不成体统胡乱开玩笑的!”
何家贤拦住她:“人家这样大方,计较了反而显得我们小气,不用理会。”说着大踏步走了。
晚上方其瑞回房来,何家下也赌气不理,晚饭也不吃,本待想,若是方其瑞回来好声好气,就好好问问他那文章的事情,免得堵在心里总是看他不顺眼,连带着让他误会自己小心眼。
可是方其瑞并没有回来,雪梨一脸怒容冲了进来:“说是二爷出去了,奴婢瞧着在书房跟那个表小姐还有四小姐打叶子牌呢,成日里缠着别人相公,自己却不好好嫁人!”
何家贤被她的怒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听雪梨愤愤不平:“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论起身份,还不如咱们五小姐尊贵,说是一个厨娘生的,我呸,难怪那样下贱,是个男人都要逗趣几句!”
何家贤忙问原委,这才知道那张玉环不仅跟方其瑞说笑,连带着跟和气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几句打趣就说的和气羞红了脸对她和颜悦色的。雪梨刚好去找和气,见此情况冷哼一声就回来了。
只是她到底心大,不耐烦与人打迷藏,绕到边上就跟方玉露的丫头聊了起来,才知道张玉环的身世。只是那厨娘是意外的喜,生孩子时又难产,便养在姨妈大陈氏膝下,视作亲生一般。
“说起来真好笑,不过是一个被退了婚的小姐,倒在咱们府里混得风生水起。说起来,姨太太家里,不喜欢她的人可多着呢。”雪梨愤愤不平:“仗着有几分姿色,不要脸的到处跟男人调笑,真是没家教。”
何家贤心里愈发跟堵了棉絮一般,只是不好当着雪梨她们的面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对方其瑞就更加冷淡了。
早上方其瑞给她上妆时,何家贤推说头疼,今日就在汀兰院待着,哪里也不去,因此不用上妆了。方其瑞听后也没有什么表示,吃过早饭又出去了。
到了下午,方玉静过来,她自方玉烟走后就无精打采的,也甚少出门,进门也不再大声要吃点心之类,像是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从一个粗枝大叶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畏手畏脚的小媳妇的感觉。
“二嫂,有点事过来跟你说一声呢。”方玉静坐了一会儿,呆呆的看着何家贤手上的绣工,却又始终不出声。何家贤会意,命吉祥和雪梨都出去。
方玉静这才道:“说那个张小姐是夫人请来做客的,大约是要给二哥做妾了。”
何家贤蓦地吃了一惊,手指立时被针扎了一个小血珠,放嘴里shǔn xī 了半天,还是觉得心火辣辣的疼。
方玉静也吓了一跳,却不像以前手忙脚乱,而是小声道:“二嫂别慌,只是有这么一提,别的人都还不知道,你可以早些做打算,想法子坏了她的好事。”
何家贤扭过头瞧着方玉静,似乎完全不认识一般,方玉静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二嫂为何这样看着我。”
何家贤轻笑了一下才道:“你是从何听说的?”
方玉静也笑了一下:“梅姨娘和我姨娘交好,在屋里坐,我在外面听见的。姨娘说了这句话,问梅姨娘有何打算。梅姨娘道,二嫂是个好性子,这种事情还得你们小夫妻自己拿主意。”
何家贤愈发困惑,不明所以。方玉静解释道:“我也就听到这么多,本意不大想多事,只是瞧着这两日你跟二哥有些不对劲。可上次薛舅妈来送丫鬟的时候,二哥可是很护着你的,你可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了。”
何家贤对方玉静道谢,又将这几日自己无聊时研究的凤梨酥拿出来招待。方玉静看了许久,几乎要垂涎三尺了,到底是忍住:“我不大爱吃点心了。”
到底是经历了何事,让方玉静性格转变这么大?何家贤愈发纳闷:“五妹妹,你若是有事,可以跟我说说,我若是有能帮忙的地方……”
“无非是看清了人心,不想再被人利用上当罢了。二嫂别瞎猜。姨娘说的对,再有一年我就及笄了,也不能一味的只知道吃吃喝喝,不成体统,还是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方玉静几句话说完,笑了笑,脸上有些尴尬:“不是说二嫂,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何家贤知道她不是说自己,否则也不会刻意来告知,因此笑着打破那一层尴尬的迷雾:“我虽自己做不到,可是也听人说过,若是真的不想再被人引去上当,不是说突然提高警惕就行了。而是要善于伪装。”她瞧着方玉静若有所思,便将话说的更明白:“你这样严谨,若是被你说的那个人看到了,便猜到你看清了她。依我看,还是以前吃吃喝喝的五小姐更可爱,更无害。她们都以为你还是那个懵懂的姑娘,可实际上,你心里敞亮着呢,这样一来,她们都看不透你,也就不设防。那些陷害利用你的人,也不知情,你若是有心找她还回来,机会也就更大,你说是吗?”
方玉静像是被人指了一条明路,陡然之间欢呼雀跃:“二嫂说得对,看懂了看清了看透了,不用表现在脸上,要记在心里。”说着迫不及待的到桌子上拿了一块凤梨酥,“啊呜”就一大口咬掉大半块:“真是憋死我了。又想吃,又不敢。呜呜,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说完又拿起一块,两口就吃掉。
何家贤看她本性被激发,暗自嗟叹古人说的话果然没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玉静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方玉静大概是大大咧咧没有心眼被人伤害了,有心改变,想做一个心思沉稳不露声色之人,可惜没那么容易。
☆、127、逼我让妻位
她也是,经历了这么多闹心的事,甚至连命都差点被搭上。方其瑞也苦口婆心教了不少,可以她的智商和经历,想要在这样的深宅独善其身,也还是根本做不到。
就像陈氏一直给她下套,她却只能见招拆招,永远也不会抢先算计,主动去给别人添堵。,暗地里不知道发了多少誓言再不看陈氏脸色,要跟她撕破脸。可是却做不到像陈氏那样翻脸无情,转身又笑脸相迎像是没事一般。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她大概就是这种被欺负的命了。
方玉静今日的提醒虽说有用,可看方其瑞的表现,纳不纳妾,主动权却并不在她手中,她只能被动的等待,等待陈氏提及此事,方其瑞做决定,然后别人通知她。
万一成真了,她该怎么办?与那张玉环共侍一夫?还是赌气再不与方其瑞睡一个被窝,从此把好不容易敞开的心再收起来?一个人默默的过日子?
一时之间心软如麻,不知所措。
方玉静瞧着她脸色变幻莫测,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凤梨酥解决了才道:“二嫂可是想出办法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天经地义,本该我为你二哥张罗的。”何家贤自嘲的笑笑,很是沮丧的自我诋毁。
“哎。你这成婚还不到一年,真是。”方玉静吃人嘴短,跟着思来想去,到底脑子还是不中用,半响才一拍头:“都怪我太笨,吃了二嫂的点心,却不能为二嫂分忧。”
“别说你无法,这样名正言顺,又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谁能有法。”何家贤神色黯然,心里难受。
“什么郎有情妾有意?”方其瑞洪亮的声音在外头传进来,吉祥忙进来禀告:“二爷回来了。”
方玉静狠狠的瞪了方其瑞一眼,一溜烟跑了。
方其瑞被瞪得莫名其妙:“五妹妹好像瘦了许多。”
何家贤不说话,仍旧坐下整理绣线,就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
“吃饭了么?没吃就传饭吧。”方其瑞坐下换了外衫,热情的问道,何家贤不作声。
“是谁欠了你银子吗?为夫明日去帮你讨账。”方其瑞讨好的玩笑。
“好笑吗?”何家贤根本不觉得好笑,只板着脸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看见他。
方其瑞讨了个没趣,怒道:“你有事便说事,没事就别这样阴阳怪气的。”见何家贤仍旧是不说话,气得一拂袖子:“你自己呆着吧,弄得爷也没了胃口,爷去书房吃。”
何家贤眼睁睁瞧着他走掉,头也不回,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吉祥劝道:“二奶奶有什么话该说就说,这样自己生闷气,有什么用呢。”
雪梨递了帕子过来,把吉祥拉到一边:“吉祥,你不大懂,有些事情,得男人自己意会。女人去说,反倒不合适。就说这次要纳妾的事情,二奶奶要是说二爷,那岂不是让有心人又抓住把柄,说二奶奶小气妒忌,容不得人,不够贤惠?”
吉祥听了默然,半响才说:“可是这样拖拉着自己受罪,然后二爷还是纳妾了,又当如何?”
雪梨大概是感同身受,也是怅然叹了一口长气,突然之间开口道:“我去问问和气,叫他跟二爷说,我不说二奶奶知晓这件事,只说是我知晓了,骂二爷没有良心,让和气去打探打探二爷到底是如何想的。若二爷有心,咱们只能劝二奶奶想开些,若是二爷无心……”
吉祥笑了:“这倒是个好办法,省的二奶奶亲自开口难堪。”
过了一炷香时间,雪梨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和气一同回来。
和气见了何家贤,急匆匆的:“二奶奶快去看看吧,二爷手受伤了,小的要给他包扎也不让。”
何家贤听了心里一痛,忙问:“怎么伤的?”
和气道:“谁知道二爷在哪里惹了不快,本来在书房好好的吃着晚饭,突然就把饭碗一扔,磕在桌角破了,二爷伸手一碰,就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哼。”何家贤冷哼一声:“一点儿小伤,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请那位张小姐去瞧瞧吧,我乏了,要睡觉了。”
“二奶奶……”和气又唤了一声,才道:“二奶奶若是气二爷,好歹也让二爷知道,您是没看见,二爷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差就求着您开尊口了。”
“是吗?”何家贤还是冷漠脸,想到那篇文章和方其瑞的隐瞒,想到他与张玉环言笑晏晏,若是日后真的纳妾……
“可不是吗,小的看在眼里着急呀。二奶奶若是有什么心结,可以明说,二爷并不是那种不心疼自己女人的人。”和气一股脑儿的都倒出来:“小的斗胆说几句心里话,自打您进门,二爷对您怎么样,您心里该有数,那些明着的,小的就不说了。只说四小姐欺负了你,二爷怕去找她,惹她又为难为你,叫生财夜里去绊倒四小姐出气……那纹桃姑娘,您还记得不?她其实已经被二爷收用了,只是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二爷收拾起来也毫不手软,他从来不打女人的,可也当着众人的面动手了……还有胡妈妈,二爷根本就不怕她,早就起了收拾她的心思,却又怕二奶奶您初来乍到性子绵软,遇到事情不会处理,只能对一个下贱婆子好生好语,憋屈至极……您中毒,二爷彻夜不眠不休,只责怪自己到底是粗心大意了……”
和气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二奶奶,您就瞧着二爷对您这样的心思,也不该有心事瞒着他,跟他生闷气啊。”他嘟哝着:“您就是想二爷死,也要死个明白呢。”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何家贤忙“呸”了几声,“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
“走,我去瞧瞧二爷。”何家贤到底心软,想到方其瑞为她付出的种种,亦或者是和气的那句“死也要死个明白”打动了她:即便是方其瑞隐瞒,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此事在二人中间,堵的也不只是方其瑞一个人。
和气忙道:“不用不用,小的去请二爷过来,书房冷,还是这屋里暖和。”就一溜烟小跑而去。
雪梨凑上前:“想不到,二爷背地里竟然还做了这么多事,看来心里还是很在乎二奶奶的,若是这样,二奶奶大可明言那纳妾之事,想来二爷定是不愿的。”
何家贤被她一提醒,反倒是又有些矛盾。她本意是要问问文章的事情,可如今纳妾之事也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到底该先说哪一桩?
思来想去,还是文章一事自己更理直气壮,纳妾虽气,到底只是捕风捉影,除了汀兰院,方府别的地方并没有听到风声,此刻说出来,难免有不信任他之嫌,只能找机会再说。
方其瑞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一点点,并不碍事,何家贤还是细细给他包扎了,又吩咐吉祥等人下去,才道:“这几日,的确是心里有个结。”
“什么结?”方其瑞不许她的手拿开,一把抓住:“开诚布公才好。”
何家贤想要推开,方其瑞却紧紧握着不放,何家贤大窘:“你不松开,我怎么拿东西给你。”
方其瑞这才松开,瞧着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二爷瞧瞧,可还认得。”
方其瑞只看了一眼,神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只是片刻又舒展开了:“你从哪里得到的?”
“书房,无意中翻到的。”何家贤问道:“二爷作何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反倒是你,怎么能随意翻爷的东西!”方其瑞陡然震怒,脸色严肃,怒挥衣袖:“爷做事向来没有谁能过问的!”
“是吗?”何家贤被他轻视的态度也激得怒火中烧:“我看你是隐瞒上瘾,被人戳破老羞成怒了吧。”她冷哼一声:“装什么清高纨绔,实际上还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心术不正。”
“爷怎么心术不正?”方其瑞质问,面目扭曲,极力隐忍。
“你自己心里明白。”何家贤将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他。
“爷不明白!”方其瑞指着她,气得嘴唇直哆嗦:“你最好今日跟爷把话说清楚喽。”
“说清楚就说清楚,我可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何家贤恼怒,将这几日所思所想都一股脑儿吐了出来:“你妄想得到府里的家产,还不是心术不正?”
不等方其瑞反驳,何家贤觉得说出这句话,自己就已经占了全部的理,冷笑着道:“你明明有大好的才华,父亲也一直盼你走科举的路子能光耀门楣,可你呢,深藏不露,有才不秀,显出个蠢笨的模样,回头再跟我说喜欢做生意。只有我傻,才相信你。”她这几日为着心里的怀疑,还细细查问过,此刻瞧着方其瑞心虚恼怒的表情,越发觉得被自己言中:“我朝有例制,官宦之家不得经商,二叔走仕途,当年的方家产业便没有分得一分,你只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怕真走了仕途,方家偌大的产业没有你一份儿吧。”
“你……”方其瑞怒极反笑:“我倒是小瞧了你。一向以为你不懂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没想到是个内行啊。”他一双眼睛闪着熊熊烈火,恼怒烧心:“这就是这样,爷有什么错?爷不是方家的儿子?也不该继承祖产?爷就该去当官,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给别人?”
“……”何家贤被他连声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肚子里原有千词万句,此刻却被方其瑞的理直气壮逼的一个字也想不起来,甚至,她觉得方其瑞说的有些道理,凭什么他不能争呢?
“你若要争,就该光明正大,隐瞒欺骗,算什么好汉。”何家贤想到这个借口,顿时又来了底气:“不想读书就说,不想科举就说,不想至仕就说,别给了别人希望,又让别人绝望。”
“隐瞒欺骗?”方其瑞怒极反笑:“我不隐瞒欺骗,能活到现在?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不想与何家贤废话,抬脚出去,不留点儿情面,留下何家贤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是没预测过方其瑞会否认,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出“死”这个字,而且他冲口而出,说的那般寻常。
想到上次被纹桃下毒差点没死在她手里的事,何家贤冷不丁的脊背又开始狠狠的打寒颤。这个热闹喧哗的深宅大院,犹如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操纵人的命运,掌控人的生死,就那么平常?像穿衣吃饭一样轻松?
答案是肯定的。何家贤想到那些随便犯了一些小错的姑娘们被打被罚被卖被送,一不小心一生的命运就此定格,还有什么好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