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贤也愣住了,既然自己的作用可有可无,为何方玉婷言辞恳切,甚至不惜威胁来要求自己?
“一是,不管你帮不帮,方玉婷一定会嫁进侯府,这一点只怕连夫人也想不明白的。”方其瑞:“你们没有接触过肖金安,我是很熟的。玉婷落水的事情,若不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只怕他就敢见死不救,瞧着玉婷淹死在水里。”
“不会吧,那他第一次见面时还好心扶了自己一把?”何家贤却不敢明言,只能去相信。恍惚中的疑窦也解开了,她就说怎么那么巧,只怕是郎有心妹有意,方玉婷想办法落水,肖金安一直瞅着机会搭救呢。难怪也不避嫌,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就抱在怀里那么久。
“二是,你要当心点,做好心理准备,方玉烟被困在佛堂是暂时的,她气难消,出来了肯定要来打你的。”方其瑞不怀好意的瞅瞅自己的媳妇,见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有些得意。
原来自己在这桩婚事中的作用这样小,简直可有可无。实际上不过是陈氏和侯府夫人之间的博弈,她们折腾了那么久,连个炮灰都算不上,还把人都得罪光了。何家贤郁闷至极:“我不是被说成站在她那边的吗?怎么要打我?”
方其瑞瞧着她生闷气的模样很是好笑:“她想不明白,夫人还能想不明白?有心人总会点播她几句的,况且我和她关系又不好,她也是从来不给我这个哥哥一点儿面子的,你呢?”
你跟亲妹妹都不好,我能有什么好?何家贤翻个白眼儿:“你不如算一算,她什么时候来,我好避开!”
方其瑞道:“我不在的时候,她肯定来。”
何家贤:……
翻个白眼儿,何家贤对着外面:“吉祥,传饭,我饿了……”
知道了原委,知道了过程,知道了别人的利益纠葛和谋划目的,她脑海中一片清明。此事是她想得太简单,太冲动,太心软,而日后规避起来,其实也容易的很。
吃一堑长了一智,没有任何大的损失,这个教训来的值得。
方其瑞的分析也开启了她新的三观。果然深宅大院的这些事,还得土生土长的人儿才懂呀。
何家贤兴致勃勃的吃了两碗米饭,末了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看得方其瑞一阵嫌弃,只见她丝毫不惧,继续响亮一嗝后,对着方其瑞招招手:“你那帮狐朋狗友有要文章的没,我要写两篇拿去卖钱。”
“干什么?”方其瑞反问:“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我不用还不能存啊。”何家贤从陈丽的悲剧上明白,女人不能没钱,人穷就志短,因此也不避讳:“玉婷大婚,得为她添妆吧,我那些嫁妆可不能再动……”
方其瑞笑眯眯的觉得这媳妇脑瓜子还动的蛮快,倒是爽快应承了。
胡妈妈在门外敲了一会儿,才带着红绡进来请安,方其瑞看了一眼,又冷漠的转过头去。
胡妈妈本想女儿一举得二爷青眼,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好太过于明显,只得说了些圆场的话。
何家贤知道是上次的试探起了作用,轻声道:“家里近来事多,胡妈妈还是先多操心院子里的事情吧。”
胡妈妈明白何家贤所指,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倒是红绡很爽快就告退了。
方玉烟不仅是个嚣张性子,还是个急性子,去佛堂之前,带着包袱就兴势匆匆来问罪了,倒是符合她一向彪悍的作风,开门就摔了一个茶盏,冲何家贤怒道:“缩头缩脑的算什么?背后算计人……”
何家贤没想到来得这样快,看来方玉烟去请安陈氏就挑明了,大概没回院子就冲过来,没带多少人,一旁方玉静倒是跟着解释:“二嫂不是那样的人……”
“闭嘴!”方玉烟骂了一句,方玉静立刻缩头缩脑不说话。
何家贤百口莫辩,只能把昨儿晚上想了一宿的招数拿出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冲吉祥使一个眼色,吉祥带着雪梨往前一步拦住方玉烟,何家贤趁机闪过去出了院门就往外面走去。
只是走到后园,才发觉无处可去,只能又朝前院方其瑞的书房过去,路上就遇到抬家具的仆役,一旁梅姨娘正在指点哪一样开在单子上,是什么货色,多少银子,是什么等级……
因着吉祥,何家贤很是领梅姨娘的情,因此经过时唤了她一声。梅姨娘行了个平礼,叫了声“二奶奶”,仍旧忙自己的活计。
何家贤也不好停留,往前走了几步,就听梅姨娘温和而坚定的对送柜子的小二道:“这个柜子成色不行,根本不是纯正泰山红木,叫你们掌柜明日送上等的来,若是迟了……”
那小二听她口气和缓,长得端庄漂亮,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忙一叠声的答应着:“是……夫人,夫人放心,只怕是搞错了,并不是有意的……”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断:“一个姨娘罢了,还敢冒充夫人。”
何家贤回头,见是沈姨娘带着方其凯过来,方其凯一见各种雕花大床啊,柜子啊桌子等大家具,也不管什么,冲过去就往上爬,在上面蹦来蹦去的大声叫嚷:“哈哈,二姐姐的嫁妆……我先踩了在脚下……叫她不得翻身……”
何家贤正纳闷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恶毒,就见沈姨娘一脸笑容瞧着宝贝儿子,丝毫不觉得不妥当,反而点头对小二说:“别乱认什么夫人……咱家的夫人可不是这种德行……”
小二只得又连声点头答应着,不敢回应。
沈姨娘等方其凯蹦够了,才叫他下来回房去。方其凯站在上面就往下蹦,谁知道床边上有个小凳子,脚下一歪没跳稳,偏磕在凳子上,立时噗通摔在地上,顿时就抱着脚鬼哭狼嚎起来。
沈姨娘一面心疼的眼泪汪汪,一面冲梅姨娘怒喝:“瞧你干的好事,东西也不好好摆放,胡乱扔在这里是想害谁的命呢。”
何家贤本不愿意搀和,走近一看方其凯脚面上不过是红肿了一点,热鸡蛋滚一滚,有个一两天就消了,忙道:“沈姨娘还是赶紧叫个大夫来给四弟瞧瞧吧。若是伤到筋骨,拖久了可不大好。”
☆、94、白惹一身腥
沈姨娘白了她一眼,怒道:“谁知道是不是诚心的?若是伤了筋骨我可绝不善罢甘休……”又觉得何家贤说的有道理,忙叫了个健壮的婆子背着方其凯走了,接着命一个丫头去请大夫过来诊治。
何家贤等沈姨娘走后,才小声对梅姨娘道:“姨娘操劳辛苦了……”
梅姨娘温和的笑笑,淡定而安静,轻声细语:“无妨,都是小事。”她微微有些赞许的瞧着何家贤,没想到这媳妇瞧着傻呆呆的,偶尔也有灵光的时候,便笑着道:“家里人多,难免事情多,若是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那可就鸡犬不宁了。”
见何家贤点头,梅姨娘也不避讳:“吉祥只是有点小聪明,大的事情她出身有限见识有限,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何家贤想来她是怕自己太过于信任吉祥,又担心吉祥能力不足罢,便诚心诚意道:“恩,我不懂的都请教过相公。”
梅姨娘大疑,立刻又云淡风轻:“小两口能和和美美的就好。你去吧。”
何家贤见虽然旁边没有别的人,甚至丫鬟也就她自己贴身服侍的,却仍旧不欲与自己多说,只能识趣的走掉。
半响,梅姨娘才长长叹一口气,对跟着的丫鬟梅锦道:“我总是看不懂瑞儿……”
梅锦是跟在梅姨娘身边的老姑娘了,三十多岁还未出嫁,听出她语气里的遗憾和怅然,劝慰着道:“二少爷是个有本事的,只是难免年纪还轻,性子浮躁,容易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怂恿挑唆……您瞧他对二奶奶,还是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当初他来请您派个得力的人去二奶奶身边,怕她吃亏,光是这份用心,就极难得。”
梅姨娘眯起眼睛笑笑:“但愿吧,这孩子聪明过头了。都说慧极易伤,情深不寿,我就怕……”她话未说出口就停住,梅锦知她所忧,知道劝慰不了,只又仔细检查起嫁妆来。
但碍于书房里方其瑞并不在,这是可以预料的,毕竟若是他真的勤于用功,不会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梦梨正扫书桌呢,见何家贤过来,急忙见了礼上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家贤渐渐也习惯察言观色,叫她有话直说。
雪梨便噗通一声径直跪下:“二奶奶,您跟夫人说说,叫我去汀兰院伺候吧,我不想……”她声音蚊子一样呐呐:“……伺候二爷。”
何家贤愕然:“二爷虐待你么?”
梦梨急忙摇摇头,拨浪鼓一样,似乎生怕否认晚了何家贤去找方其瑞算账一般:“不是不是……”她咚咚咚磕起头来,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还是让纹桃姐姐回来吧,她伺候二爷周到些。”
何家贤思考了一会儿,“为何?”她想不明白,不如直接问:“为何来求我?何不直接求二爷?”方其瑞与纹桃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梦梨泪盈于睫,惨白的小脸显得仓皇不安:“奴婢……奴婢不敢跟二爷说……”她低着头瑟瑟发抖:“二奶奶若是为难就算了。”她想了想不安道:“毕竟奴婢是夫人定下的,二奶奶也犯不着为了奴婢去求夫人。”
“你说出个缘由,我才好知道。”何家贤循循善诱,她的“善心”不敢再随便泛滥。
梦梨却闭口不言,只盯着何家贤的茶杯:“二奶奶茶冷了,我去帮二奶奶加些热的来。”
何家贤狐疑的望着她的背影,打算观察几天,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难言之隐。起身随意翻着方其瑞的那些书,倒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像读过的样子。
忽闻外间一声尖叫,何家贤又听了听,立刻就没了,片刻后梦梨进来,将茶端给何家贤,露出的手背红通通一片,何家贤忙一把抓住:“怎么好生生烫着了?”
“奴婢太心急。”梦梨苦笑了一下,拉长袖子把烫伤的部位盖住:“晚上敷点药膏就是了。”
“你现在就去吧,我留在书房,二爷若是回来有我呢。”何家贤怕耽搁太久伤口发炎,忙催促梦梨回去,梦梨却有些不甘愿,只低着头发愣。
“还不快去!女孩子家家的,手上留疤可就不好看了。”何家贤又催促几声,梦梨才亦步亦趋的小碎步离开。
瞧着梦梨瑟缩的背影,其实何家贤一直不明白,陈氏为何早早的给方其瑞安排了几个丫头“色诱”他,却又很爽快的同意了撤掉,之前她与陈氏接触不多,以为是看自己这个“正牌媳妇”的面子。可如今回想那时候顺畅的过程,再结合如今她明白的陈氏的性格,倒是过于顺畅,似乎是巴不得她来提一样。
这其中定然有个很关键的转折。
算了,不想了,何家贤满屋子打量方其瑞的书房,想找几本有趣的书来看。她来过几次,可方其瑞根本不给她好脸色,当着下人的面就说她“读书读迂腐了,我不爱读书。”
“爹的命令又怎么样?你听我可不听。”
“女人家读什么书,回屋做绣活去……”每次将她气得半死。
后来关系缓和,她才试着去理解方其瑞,可能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适合成天花天酒地不爱读书的。
愿意教她察言观色分析事情是一回事,那是他从小生长的环境耳濡目染学会的,基本上等于先天条件,并不能就说明他有同样的智慧用在学习上。
时间一长,她都想劝方老爷放弃方其瑞高中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只是面对着方老爷、陈氏以及梅姨娘,说不定是阖府上下的殷殷期盼,她实在开不了口。
毕竟,方其宗身体不好,只有方其瑞还有点机会,高中之后能够让整个方家由商入士,摆脱贱籍。
虽说在现代考个大学不算什么,可何家贤早就发觉,古代文人的地位之高,超出她的想象。尽管大多数童生举人什么的并没有飞黄腾达,无非也就是减免个赋税啊,见了县官不用跪啊之类的小特权,可是至少说明他们拥有这个机会,有朝一日权势滔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商人,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满大街看人脸色……
特别是对于方家这种有钱无势的人家来说,钱只是个数字,而脱贱籍换族谱,才是当务之急。
不说别的,只看陈氏对二房暂住表现出来的殷勤态度,以及二婶时不时流露出来的作为官太太那种养尊处优,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就能得知。
哎,可惜全家的指望都在一个纨绔子弟身上,何家贤不由得对方家的命运担忧起来,怕是方老爷一辈子也指望不上了。
等等……
不是还有一个方其凯么?那个混世魔王。
何家贤脑海中灵光一现——那么小的孩子,可塑性很强,成天跟着沈姨娘迟早要被带成跟方其瑞一样的纨绔子弟,倒是该早点请个老师教教才有机会改得过来。
若是方其凯愿意读书,那方其瑞是不是就能脱离苦海?不用每日因为不好好用功,被方老爷责骂,偶尔还动手揍他了?
不管方其瑞在外头怎么坏,口碑怎么样差,至少近日来对她的指点,她是领情并感恩的。
第一次去沈姨娘的院子,何家贤回屋拿了一份薄礼。地上已经被打扫过了,桌上的茶壶和杯盏都换了新的,连床上的幔子都换了,可见方玉烟的火真的很大。何家贤吐吐舌头,还好有方其瑞提醒躲过!
吉祥听到她的打算,劝道:“还是算了,四少爷都快六岁了,却连一个先生都没请过,由着他胡闹,寻常人家的孩子早就启蒙了,说不定人家就是不爱读书。再说沈姨娘跟咱们并不对付,您从没有得罪过她,却也不见给个笑脸,好没趣的。”
何家贤想了一下,还真是,什么时候瞧着沈姨娘都是拉长了脸好像别人都欠她银子似的。却只得劝慰吉祥道:“不管怎么说,四弟今天摔伤了我是在旁边看着的,不去探望的话,只怕日后没有嫌隙也有了嫌隙,我先探探沈姨娘的口风罢。”
吉祥一想也是这个理,看着受伤了却装作没事人一般,到底是说不过去,只怕沈姨娘日后更记仇,给二奶奶使绊子就不好了,忙照着规矩捡了一些参片用锦盒装了,陪何家贤过去。
方其凯没有受什么伤,正在院子里活蹦乱跳,让一个丫头趴在地上当马骑,拍着丫头的屁股“驾驾驾”的哈哈大笑。
何家贤看着直摇头,方其凯已经发现了她,冲过来直接伸手问吉祥要锦盒,吉祥一怔,锦盒已经被他夺在手中打开,看不过是一些药材,往吉祥手中一塞:“什么破东西也敢拿给小爷……”
吉祥气急,先前被当马骑的丫头已经进屋去禀告沈姨娘出来,何家贤忙彬彬有礼:“姨娘好,方才见四弟受伤了,拿些药材给他补补身子。”她看一眼又跑到丫头身后去饶痒痒的方其凯:“只是现在看来,四弟挺好的,是我误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家贤说得这样得体,沈姨娘虽然面上没有笑容,到底神色缓和了几分:“进来坐吧。”又命那丫头道:“桔梗,看茶。”
桔梗便推推方其凯:“小少爷,奴婢要去沏茶了。”
方其凯正玩的不亦乐乎,伸手往桔梗胸前隆起挠:“不许去不许去,得陪着小爷玩。”
桔梗面有难色待在那里。一旁另外一个长得粗鄙些的丫头忙道:“奴婢去吧。”
正转身要走,沈姨娘已经一个耳光打在桔梗脸上:“不要脸的狐媚子,叫你做些事就推三阻四,成天勾引少爷……”
桔梗受了这一巴掌,脸颊登时红了起来,留下五个白白的指关节印子,却是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奴婢并没有……是小少爷缠着奴婢……”
另外的丫头忙冲她使眼色,桔梗来不及收回,话已出口,迎面就是沈姨娘的另外一个耳光:“狐媚子,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不着调,少爷缠着你?你别不要脸了,日后绞尽脑汁想爬上小少爷的床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心机东西……今儿个别吃饭了,去那边跪着……”
何家贤见沈姨娘蛮泼不讲理,丝毫不避讳自己这个外人,忙识趣的道:“看到四弟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沈姨娘眼皮子都不抬:“那就不送了,二奶奶好走。”
何家贤自己讨了个没趣,带着吉祥回到屋中。想到嫁妆箱子里也没多少东西了,只得又强自打起精神,将从方其瑞屋子里找的时事策论的书拿过来仔细研读,打算再写些文章去卖钱,要是挣得多,最好还能补贴下徐氏。
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声,胡妈妈进来告诉,说是二房的小姐方玉珠来了。
方玉珠本来排行四,在方玉烟下,方玉露上。只是方二老爷外放做官好多年,因此渐渐的就没什么人记得还有个四小姐,方玉露就顺序叫起来了。
如今回来了,大家也只称“玉珠小姐”。
何家贤挺喜欢方玉珠,忙笑着迎了进来,想到是去年的陈茶,一时又不太好意思,只得冲雪梨道:“你去二爷书房瞧瞧有什么好茶叶拿过来就是。”
雪梨正答应着,纹桃听见立刻从屋子里出来:“还是奴婢去吧,左右没什么事。”不等何家贤答话就一溜烟去了。
雪梨撇撇嘴很酸:“什么德行,生怕没机会往二爷身边钻似的。”见何家贤进屋,只得将满腹的委屈告诉吉祥:“你不晓得,二奶奶明着说不需要我跟她近身伺候,那平素做些简单的活计也就是了。我是好好做的,可偏她……”她压低声音告诉吉祥:“以往二爷在院子里待,她就往上拱,如今到了年中,二爷要跟老爷交铺子的帐,又要进货,忙起来了,她就把那些活计都扔给我,自己成天往书房那边守着,梦梨不知道受了她多少气。”
吉祥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又善于倾听,雪梨跟她说起来带劲儿的很:“梦梨性子好欺负,以前就被纹桃排挤,如今只怕眼刀子恨不能生挖了她。”
☆、95、霸道的丫环
她靠近吉祥耳朵:“听说前两天还因为一件儿小事,扇了梦梨几个耳刮子呢。
两个人叨咕了好一阵子,却也不见纹桃回来,吉祥便打断雪梨的话头,叫了跑得快的红果往前院里去问问。
何家贤出来催促,方玉珠细看她写的文章,笑着道:“若是没有就算了,催什么呢,我知道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再说我也不爱喝茶。”
何家贤诧异于她的聪明,陈氏对她除了陈茶这一点,其余的都是锦衣玉食富丽堂皇的,没有哪一点亏待,方玉珠是怎么看出来的?
似乎又看出何家贤所想,方玉珠笑着解释:“你这屋里看着用着摆着的,倒是好的,只可惜啊只可惜。”她顿一顿,故作老成的叹口气:“方家最不缺的是什么?是银子。大伯母给你的这些,是她拥有最多的东西,一点儿也不稀奇。倒是珍贵的,却是一点儿也舍不得给你。”
何家贤歪过头,认真瞧着方玉珠的眼睛,只见里面一抹狡黠一抹清明,很像方其瑞说话时的模样,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却偏偏句句都在点子上。
方玉珠倒是大方的人,也不卖关子:“打我第一次见你,就瞧她在众人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你,还能说是真心对你好?”
方玉珠伸出芊芊素手翻着纸张,一面看文章一面头也不回:“昨儿个也是,若是她不是众人面前打二姐的脸,二姐能被逼得彻底与她决裂?”
何家贤觉得眼前这位姑娘真乃妙人一位,笑着按住她翻看文章的手:“那你说说……”
“有什么好说,这件事情上,你最惨,明摆着的么。”方玉珠笑得有点儿坏:“不然你以为我干什么来了?我是来安慰你来了呀我的傻二嫂。”
何家贤顿时有点怏怏的没了兴致,怎么谁都看的明白的事情,她永远都云里雾里不懂呢。别说方玉珠方其瑞只是听说的小道消息就能分析的这样精准,自己这个当事人还亲身经历,却也没办法看的明白。
难道真是旁观者清么?
何家贤只能笑着,拿一块糕饼喂到她嘴里:“我这是当局者迷。”
“迷什么呀,你就是傻的。”方玉珠斯文的咬一口,嘴里嘟噜噜含糊不清:“这种事情跟着瞎掺和什么呀,看个热闹就行了。”
何家贤正想对她说是方玉婷叫自己那样说的,却又觉得显得自己更傻,若是不明情况瞎掺和还只能是情商低,若是被人背叛玩弄于鼓掌就有点智商情商双低的感觉了,于是忍住没说。
方玉珠见她欲言又止,冷笑道:“你别藏着掖着,不就是被方玉婷暗算利用了吗,我又不笑话你。”嘴上说的不笑话,脸上戏谑的表情却显露无疑,何家贤愈发尴尬。
方玉珠又咬了一口糕饼才道:“你别气鼓鼓的瞪着眼睛就知道吃惊,你这样的性子,没有人教,能说出那样的话?闷嘴葫芦似的人,还上赶着给人当枪使?”
她笑得眉眼弯弯:“你呀,真是一片滥好心。方玉婷既然能恰好被侯府二少爷救了,那侯府自然有本事娶了她,何苦再来算计你?说她聪明吧,倒是的,教你说的那句话还是个双面计,大伯母要是听了怕了,只能成全她;要是听了急了,不也一样被她利用的达成了目的?”
方玉珠越说越觉得好笑:“说她傻吧,又傻得可以。白费周章讲那么多话,连头发都被铰了,又利用了你寒了你的心。人都得罪光了,日后只怕不必再回娘家里来了,真是的,闹成这样。”
何家贤纳闷问:“她那样还叫傻?那还不够聪明?那是顶聪明的了吧。”
“聪明?她算聪明?不过是个小家子气,有几分小算盘的姑娘罢了!吓吓你这种草包倒是有用!”
方玉珠笑笑:“这件事情,我要是她,只装作病了不跟着大伯母回来,在侯府装腔作势住上几天,待板上钉钉了,拿住那个侯府二少爷,可怜的哭上几句,到时候只消连人带聘礼一起抬回来,任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谁又能怎么样?反正名节已经坏完了,还在乎多一事少一事?只是别落到有心人手里就好,还不用撕破脸,日后还有娘家可依仗!有人问起只说病得厉害,是侯府的主张,她一个弱女子哪里做的了主?坏事都是别人安排的,她小心的讨好大伯母几天,此事就揭过去了。”
何家贤听完她这番话,已经佩服得恨不能拍案叫绝。女人耍起狠来,真是帅气得很。陈丽若是能有这种心计和手段,还能被黄珊珊上位?徐氏要是有这种脑筋和狠劲儿,十个春娇都不够看的!
服,大写的服。
何家贤简直叹为观止,觉得她的段位比方其瑞还要高出许多,正要请她帮自己破破局,如何让方玉烟放过自己时,吉祥来敲门,泡了好茶端过来。
方玉珠瞧了吉祥点点头,对何家贤道:“二嫂这个丫头很是不错。”
何家贤愈发佩服:“你还会看相?”
“看相不会。不过相由心生,这句话大抵是没错的。”方玉珠讲起北方的蛮夷:“那边的人,都长得凶神恶煞,胡子老长,动不动就骂人打人,很凶悍的。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睛,好人的眼睛温和,坏人的眼睛凶恶,若是注意观察,能看得出来的。”方玉珠连说带比划:“觉得是个好人,就能大着胆子说几句话,甚至提一点过分的要求,若是坏人,不敢惹,离的远远的绕着走……”
吉祥羡慕道:“奴婢听说那边的女孩子都可以随意出门……”
“哎。”方玉珠明亮的眼神黯淡下去:“所以我也不愿意回燕州城,虽然繁华,可是看不见摸不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何家贤被她说中心事,也黯然道:“这里富丽堂皇山参海味,可是若是自己的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来了兴致,对方玉珠问:“你知不知道有一首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一念完,方玉珠已经眼睛亮亮的激动的鼓起掌来:“难怪人家说二嫂饱读诗书,果然名不虚传……”她低声沉吟:“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又道:“你瞧,生命,爱情,自由,唯独银子是不值得一提的。”
“可是银子却是立身之本。”何家贤道:“我想要自由,但是首先得有银子。”
方玉珠却不能理解她这会儿的心情,高兴道:“我只要自由就可以了。”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虽然方二老爷俸禄并不多,可是吃喝足够,而且方老爷时不时会给她们寄银子,北方民风淳朴,大部分都自给自足,用银子的地方不多。
回到燕州城,住在方府,管吃管住还有月例银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用像何家贤那样需要去应酬一些晚辈,动不动就是金锞子银锞子的打赏出去,倒是攒下一些钱来,听何家贤这样怅然,便问道:“可是缺银子花?我那里有。”
“缺是不缺,可没有进项,开销又大,总得未雨绸缪吧。”何家贤惆怅郁闷。
方玉珠瞧见何家贤很是发愁,笑着道:“这有何难,二哥哥不是有铺子?难道他那么小气?”
何家贤哪里好意思跟她说她跟方其瑞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因此现在都是aa,根本没有找他要银子的想法,笑呵呵的道:“不说这个,你看看我这篇文章作的如何?”
方玉珠看了一遍,指点了几处提了她的意见,何家贤与她讨论呢,方玉静来了。
一进来就哭丧着脸,根本没瞧见方玉珠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丫鬟,拉着何家贤的袖子就哭道:“二嫂,你去看看三姐吧,父亲请了以前宫里的管教嬷嬷来,在打她呢。”
何家贤听见这个就头疼,实在不想插手她们之间的任何事,一个本以为善良温柔的方玉婷已经够让她心寒的,再来一个本就跋扈的方玉烟……
方玉静犹自眼泪汪汪:“二嫂,我知道三姐平素对你不好,可是父亲今日是真的生气了。早上不知道谁把三姐到汀兰院要打你的事情说给他听了,本来三姐在佛堂跪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个说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就来对三姐指手画脚,三姐气不过与她吵了起来,那嬷嬷就请了父亲示下,现在在佛堂外面打三姐呢……”方玉静拉着何家贤的手:“二嫂,父亲喜欢你,你去说情父亲总归会听的,好不好,你去求求父亲……”
何家贤犹豫不想动,又架不住方玉静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是此刻求人的是方玉烟,她定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方玉静年纪小,平素又烂漫可爱,虽然时常跟着方玉烟为虎作伥,到底也不算什么大恶,顶多识人不明算个小跟班,年纪还好没什么主见,更没有什么脑子,大概是整个方府唯一跟自己一样根本无法融入的角色,心下就有些不忍。
方玉珠瞄她几眼,漫不经心的冲方玉静打个招呼,笑眯眯的问:“你怎么知道来找二嫂?”
方玉静不含糊,抹着眼泪道:“我去求母亲,母亲说三姐是因为打二嫂被罚的,若是二嫂出面说情,父亲定会饶了三姐的。”
方玉珠便给何家贤使了个果不其然的眼神,何家贤还未回过神来,方玉静已经拉着她的手臂央求:“二嫂,你就原谅三姐吧,你这次为三姐求情,她以后定不会再为难你的。你不知道,三姐其实心肠很好的,我小时候被几位表姐妹欺负,只有她维护我,把那些坏人都赶走……”
何家贤瞧着她肥厚的胳膊和大脸,再看看她的大块头,脱口而出:“你长这么大个子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是都欺负弱者么?比如方玉烟瘦不拉几的。
方玉静也就顺带着被她拐偏:“我也不知道,她们就爱捏我脸,叫我傻大个,还把炒肉用绳子吊在我眼前让我吃,等我去吃时又拿走不给我……”
这是典型的个子大没脑筋啊。想到以前她在方玉烟面前维护自己的模样,何家贤叹口气,忍不住心疼她,说出实话:“其实我去了根本没什么用。”方老爷的权威,连陈氏都不敢违逆,何况自己一个庶出的儿媳妇而已,方老爷还会为了给她面子,公然出尔反尔?
“不会不会。”方玉静头摇的像拨浪鼓:“母亲说父亲本就是喜欢二嫂饱读诗书才坚持娶了进来的,除了二嫂,再没有别的人能在父亲面前有这个脸面了。”
“傻妹妹。”何家贤不明白陈氏是何用意,终于下定决心:“我跟你去瞧瞧吧。”
“好,好。”方玉静急忙用胖乎乎的手背擦擦眼泪,跟着何家贤屁股后面:“我就知道二嫂也是心地善良的人。”
何家贤瞧着方玉珠,刚好开口请教她一下,方玉珠已经轻步移开:“别看我,我不去,而且最好你也别去了,去了也没用。”
何家贤何尝不知道自己去了没用,不说方老爷,就是方玉烟那样对方玉婷的确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