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儿,我问你,我爹后院里的那些妾侍若是不安分,想越过娘,靠着身孕往上爬,我跟娘都是怎么做的?”
莹儿点头,“奴婢明白。”
主仆两人聊得入港,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花盆碰撞的响声。
“谁在外面?”顾念生揪着帕子,惊坐起身。
莹儿在她说话之前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前,往外张望一眼,扭头道:“看那身形穿戴,许是侯夫人跟前的张嬷嬷。”
“张嬷嬷!”顾念生大惊失色,旁人也就罢了,多打点银子封口便是,这个张嬷嬷可是出了名的忠心,不是单凭银子就能收买的。
还有上次借她的手对付夏浅汐之事,当时她可能糊涂着,保不齐事后想明白了,只是碍于姑母的情面,没有戳破罢了。
顾念生越想越害怕,急忙握住莹儿的手,细长的柳叶眉不安地蹙起,“怎么办啊,莹儿,也不知道她听去多少,若是她将我们说的话告诉姑母,那我可全完了。”
“小姐别慌。”莹儿安慰道,“侯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现下应该未归,她想说也没地儿说去。”
顾念生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姑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能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嬷嬷是如何也留不得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下得密又急。张嬷嬷撑着伞刚上了通往主院的拱桥,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她揉揉眼,看清了前方站着的一个人。
顾念生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秀发紧贴在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让人心里发毛。片刻,褪了血色的菱口轻启,话音里带着一股来者不善,“张嬷嬷这是往哪儿去呀,下雨路滑,您年老体弱的,可要当心啊。”
“下雨天表小姐怎么出来了,连伞都不带着,淋病了又该让夫人心疼了。”张嬷嬷打着哈哈,“这些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回头老奴帮表小姐教训着。老奴还有事,先走一步。”
“嬷嬷先别走。”顾念生横着拦住她的去路,“姑母还没回来,下这么大的雨,嬷嬷不好好在房里呆着,这么急匆匆往主院跑,是要做什么?”
“老奴这不是惦记着夫人路上受凉,看看厨房有没有备好姜汤么?”
顾念生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唇角阴冷勾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逼近她道,“厨房在桥那头,嬷嬷这是聪明人说着糊涂话,糊弄我呢。时间不多,本小姐就不必跟嬷嬷多费口舌,别怪我心狠,怪只怪您听了不该听见的。”
张嬷嬷看着她一点点靠近,心知不妙,正要张口喊人,突然脚下打滑,往桥上歪去。顾念生顺势用力推了一把,只听扑通一声,一道身影掉入湖水中。
雷声轰鸣,盖住落水之人的惨叫,等到有下人发现,将人从湖里捞起,张嬷嬷已经气息全无,早就死透了。
南宫弦与夏浅汐听闻噩耗赶回侯府,顾氏已经哭得死去活来,顾念生在一旁好言安抚着。
“张嬷嬷是我的乳母,又在我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情分匪浅,怎么就这么突然去了?我究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么对待我身边的人。”
“雨天看不清路,张嬷嬷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一个不小心也是有的,姑母节哀顺变,当心伤了身子。”顾念生帮顾氏抚着胸口。
“人死不能复生,母亲请节哀。”夏浅汐有心劝慰几句,顾氏却爱搭不理的。
最后她与南宫弦商定,留在侯府照看顾氏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大姨妈造访,痛到怀疑人生,过两天还要去医院检查卵巢囊肿,要是确诊了,还要喝上一大堆药。
发誓再也不熬夜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养身体,新文还是推后吧。
☆、离间
在侯府没住几天, 京城里来了一位显贵人物——端王。
端王此人性情暴戾,处事谨慎圆滑,先帝在时备受恩宠。他原本在封地呆的好好的,据说是受身边的人鼓动, 一时兴起跑去南山打猎,不慎坠马摔伤了腿。因南山距离京城不远, 消息传到皇宫, 皇帝传旨让端王进京医治。
端王府修建得气派恢弘,原本只在年节进京参拜时, 作个落脚之地,端王有伤在身,便堂而皇之地带着一应随从住了进去。
端王不良于行, 心情烦闷,每日歌舞取乐, 纵情声色,聊作释怀。
京中官员携礼到王府看望伤情的不少,南宫弦知晓端王近年来招兵买马,暗藏逆反之心, 实不愿与之为伍。
老狐狸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他到现在都没抓住任何有用证据。
南宫弦这日收到一封端王的亲笔简帖, 再三思虑过后,他决定前往端王府赴宴。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盈耳, 舞姬身着薄衣,姿容曼妙,中间的一位姝色佳丽,不时向南宫弦那边的席案,轻甩披帛,秋波频送。
南宫弦气定神闲,半点不为所动。
坐在上首的端王,懒懒倚在凭几上,怀中揽着一个娇俏美人儿,逗趣抚弄,一派骄奢yín 靡姿态。
片刻,他手持茶盏,向南宫弦道:“世子肯赏脸前来,本王心慰。本王腿上有伤,只能以茶代酒,请。”
“王爷言重,末将先干为敬。”南宫弦一口饮尽杯中酒,片刻之后,身子渐渐燥热起来。
先前的那名女子扭着腰肢走过来,直接倾身坐在了南宫弦的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樱唇猩红上扬,媚眼勾人。
一阵浓烈的胭脂香气窜入鼻息,南宫弦只觉烦躁不已,最后一缕耐心耗尽,南宫弦脸色黑沉,毫不客气将怀中女子推开。
席案“吱”一声挪开老远,南宫弦起身行礼,“末将不胜酒力,冒然失态,扫了王爷的兴,望乞恕罪。”
“是这舞姬不懂规矩,世子何错之有?”端王似笑非笑,冷眼看向舞姬,“还不退下。”
“是。”舞姬拢着散乱的衣衫,狼狈离席。
“多谢王爷盛情,末将告辞。”南宫弦又行一礼,得了允准,由随风扶着离开。
丝竹之声再起,席间一切如旧。近侍为端王斟了酒,忿忿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爷请他来,是他的造化,如此不识抬举,竟还摆起脸子来了。”
端王抬手打断,“此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如能将他收为己用,本王可添得一双羽翼。”
“是。”近侍再不多言,躬身候在一旁。
这厢南宫弦匆匆回了靖南侯府,径直回了北苑。
挑开珍珠帘子,绕过云母屏风,南宫弦步履轻晃着走进来,从身后抱住夏浅汐的细腰,大手伸到她衣衫前襟用力揉搓,三两下扒掉她的罩衫。
肌肤猛然发凉,滚烫的热吻细密落下,带起一阵战栗。
夏浅汐扭头看他,“阿弦,你怎么了?”
南宫弦黑玉般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迷乱,斩钉截铁道:“要你。”
吻了一阵,南宫弦停下,脱去身上的衣衫,将她压在床上。
“不要。”夏浅汐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气,一双好看的黛眉轻蹙,想阻止,手臂却被他牢牢钳住。
南宫弦想她想了一路,如何肯听,俯身吻住她的唇,手也不规矩地四处游移,揉得她有些疼。
指尖突然触上一层棉巾,南宫弦霍然抬起头,眉间困惑深深,“你?嗯?”
夏浅汐脸颊绯红,羞愤欲死地点点头,声若蚊呐,“妾今日来葵水了,方才就想跟你说来着。”
南宫弦的脸色沉了又沉。
夏浅汐抬手摸摸他烧红的脸颊,疑惑道:“你怎么了?”
南宫弦伏在她身上,闭目喘息,“今日夜宴上的酒,加了助兴的东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用内压着,才勉强撑到回来,我……”
实在是忍不了了。
夏浅汐懂得他的意思,抬手推他,“你快用冷水沐浴一下发散发散。”
她可没那么大度,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她的嘴唇红润饱满,一张一合太过诱人,让他突然萌生了一个绮丽的念头。南宫弦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沉声笑了笑,还是拉过她的手探入衣底。
被她伺候了两次,犹未尽兴,某处依然拼命叫嚣着。南宫弦怕累着她,干脆扯下她的亵衣,翻身下榻,转到屏风后头,用亵衣握住自己……
夏浅汐面红耳赤,用被子蒙着头,尽力不去听纱帐外面传来的声音。
过了好大一会儿,南宫弦才停下,去净室沐浴回来,掀开锦被一角,躺了进去。
“还难受吗?”夏浅汐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
“好多了。”南宫弦脸上挂着纵欲过后的疲累,拥她入怀。过了会儿,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应他的是夏浅汐一阵猛掐。
……
雨夜,电闪雷鸣。
顾念生从噩梦中惊醒,哭着喊道:“莹儿,你快进来。”
莹儿听见动静,披了件粉色绣花外衫,结带都没系好,就急忙走了进来,“小姐,您怎么了?”
顾念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莹儿,我梦见张嬷嬷了,她从湖里爬上来,向我索命来了。”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顾念生瞪直了双眼,惊恐道:“梦中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想跑却怎么都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朝我走来,掐住我的脖子。莹儿,我好害怕,该怎么办呀……”
“小姐别慌。”莹儿抚着她的后背,“张嬷嬷的头七早就过了,混魄去了阴间,不会再回来的,大不了,奴婢悄悄给她烧些纸钱,化解她的怨气,让她走得安生些。”
顾念生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好好,莹儿,那你给她多烧些,让她早日投胎,别来缠我。”
莹儿应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次日顾念生就病了,顾氏传府医给她把脉开药,将养了几日,便已无碍。
莹儿从外间挑帘进来,屏退丫鬟,向歪在贵妃榻上养神的顾念生道:“小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恐怕是难成了。”
顾念生搭着她的手坐起,不解地问,“为何?”
莹儿道:“启禀小姐,给夏浅汐熬药的下人受了世子爷命令,时刻都在药锅跟前盯着,奴婢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如此,”顾念生叹气,“真要奈何不得那贱人了么!”
“虽然奴婢无功而返,但是,”莹儿靠近些,继续道,“奴婢见他们给夏浅汐熬的药不止一种,于是多留了个心眼,趁人不备,偷偷检查了他们倒下的药渣。”
“哦?有何发现?”顾念生双眸带光。
“奴婢家里以前是开药铺的,一些常见的药材还是识得的。”莹儿笑着道,“奴婢以为夏浅汐是得了什么怪症,检查了药渣才发现,她吃的药有两种,一种是上好的补药,而另一种,小姐,你猜怎么着,竟是避子汤呢。”
避子汤?还是表哥让她喝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顾念生按下心头狂喜,由莹儿扶着起身,“这么大的事儿,表嫂还蒙在鼓里,我这个做表妹的,是该好心提点一下了。”
北苑桃红柳绿,风景如画,枝头上的海棠一簇一簇开得正好。
顾念生进来就福身行礼,“念念给表嫂请安。”
她那讨好的笑脸,一如初见时那般天真无害,夏浅汐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听说表妹病了,今日看这气色,应是大好了。”
听说?顾念生从她的话里硬生生听出一股疏远味儿来。她咬了咬牙,又笑道:“多谢表嫂记挂,念念今日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表嫂闲话家常。”
“表妹有话不妨直说。”夏浅汐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无心与她磨嘴绕圈子。
顾念生拂了拂耳边发丝,哦了一声,“张嬷嬷前阵子去了,姑母好生伤心,念念就想着若是府里有了喜事,姑母就该高兴了。”
“喜事?”夏浅汐防备地看向她。
顾念生看看夏浅汐平坦的小腹,状似无意道:“念念的意思是,若是表嫂怀了身子,姑母定然高兴。”
她与南宫弦成亲已有大半年,她这肚子毫无动静,顾氏每回看她,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夏浅汐被戳中痛处,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表妹若没旁的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歇着了。”
“表嫂先别着急赶我走,念念还想跟您提个醒。”顾念生面带讥诮,“听说表哥常给表嫂喝些补药,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总归不好,表嫂可要仔细些。”
夏浅汐是聪明人,顾念生知晓不用说的太多,她会自己琢磨透的。
“这个时辰姑母歇过午觉该醒了,念念要过去伺候了,这就告辞。”
顾念生走后,夏浅汐便叫了子栗来,“你把我的药拿出一些,去侯府外头找大夫给我验验,看看是治什么的。”
顾念生含糊其辞,说的话半真半假,可能是她知道了什么。
要是她有什么病症,阿弦又瞒着她……夏浅汐心里不安极了。
“是,小姐。”子栗福身往外走。
“子栗。”夏浅汐又叫住她,嘱咐道,“当心别让人瞧见了。”
“哎。”子栗应声去了。
南宫弦回来时,就见夏浅汐木然地坐在太师椅上。
南宫弦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怎么了?”他关心道。
夏浅汐挣开他的手,直截了当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喝避子汤,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宫弦愣了愣,目光未有躲闪,“御医说你身子虚弱,要调理好了才能受孕。是我不好,不该事先瞒着你,我也是怕你多想。别着急,孩子以后会有的。”
“不,阿弦,你不懂,你不懂。”夏浅汐拼命摇头,“那天,我见到一个老公公在跟他的孙子孙女玩耍,他说他为了孙子孙女才肯好好活着,我就想着赶紧怀上身孕,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爹看着外孙心里高兴,兴许他的病就全好了。可是,你却给我喝避子汤……”
“汐儿。”南宫弦抱住她,温声轻语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担心你。比起孩子,你更重要。”
“阿弦,我有些累,想静一静。”夏浅汐推开他的怀抱,独自去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嘻嘻。
☆、青青
南宫弦使出浑身解数, 哄了一晚上都没把人哄好,翌日夏浅汐就禀明顾氏,带着丫鬟子栗和子姝回了夏府。
南宫弦没有急忙追过去,而是写了封书信命人送去五皇子宋承启府上, 叫戚索索去夏府陪陪闹别扭的世子妃。
侯府的东厢房里,顾念生听到夏浅汐出府的消息, 脸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 “这就给气走了?她还真是小肚鸡肠,狭窄器量, 从此得了表哥的厌弃才好呢。左右我跟姑母都不喜欢她,眼不见为净,最好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那样的话, 世子妃的位子空出来,她就不用委屈当个侧室了。
“小姐说的是, 夏浅汐有什么资格留在世子爷身边,世子妃的位子原本就该是小姐您的。”莹儿奉承几句好话,讲起了夏青青的事,“小姐, 夏浅汐的堂姐飞鸽传信给奴婢,说她的脸快到时候了,想问小姐要维持容貌的药呢。”
“这么快又到一个月了。”顾念生笑容微敛, 走到窗台边上,揪了雨过天青色花瓶里的一朵垂丝海棠的花瓣烦心地撕着,“当初花了那么大的价钱给她弄了一张全新的脸, 还打点银子把她送进夏府,是她自己不争气,混了这么久至今仍是个三等丫鬟,连接近夏浅汐的机会都没有,竟还有脸来跟我讨药。”
“那药百两银子一颗,就是做生意投下去,也是该图个回报的。”莹儿陪着小心,“是她自己没用,怨不得别人,奴婢就不给她回信儿了,让她自生自灭得了。”
“不,莹儿。”顾念生掷下花儿,红唇轻挑,“既然没用了,就不必留着了。找个机会见见她,跟她说明白。”
“是,小姐。”莹儿领了言语,着手去办了。
夏府里,夏浅汐照顾夏立德歇下午觉,放下帐子,轻手轻脚走出来,牵了索索的手,与她并肩走在花园的石板路上,悄声说话。
索索是来当说客的,从进门到现在茶水都没喝一口,只一个劲儿劝着,“浅汐姐姐,世子爷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一不留神做错点什么也是无心的。”
“索索,我就是回来看看爹,跟他没闹什么别扭,你不必劝了。”夏浅汐笑着叹气,“跟你说话我舒心不少,明儿个我就回去。”
索索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个人,眨眨眼道:“听五殿下说,侯府来了个什么宣平侯府的表小姐,自古表妹表哥相亲相爱,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平白让人给钻了空子。”
听她这不着调的话,夏浅汐掩帕笑了笑,“他才不会,我相信他。”
前面几名洒扫婢女扎堆在一处,除草浇水,修剪花枝,见到夏浅汐,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行礼问安。
夏浅汐免了礼,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疑声道:“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谁啊?”索索好奇道。
子栗顺着夏浅汐指示的方向看去,那名下人拎着一只木桶已经走远了,只隐约看见个背影。
“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子栗眼珠转了转,认真回想,“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要不要让人叫来问问?”
“还是算了。”夏浅汐转身道,“爹爹该醒了,随我去看看。”
穿着蓝花布裙的夏青青到后院浇完水,路过一处石桌旁,见呜喵蜷身卧在石凳上眯眼打盹。
夏青青环顾四周,看看左右无人,抬脚狠狠踢中呜喵肚子,呜喵嗷呜一声撞向后面的石桌上,再滑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声响。
夏青青上前揪着呜喵的尾巴将其拎起,往花丛里一扔,再弯腰扑扑衣袖,若无其事地回了下人房。
她往床上一坐,手下意识地往枕头下面摸。
片刻,她疑心地睁大双眼,焦急地四处摸索一通,掀开枕头棉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夏青青急了,搓着双手在屋里走了几步,突然拿定了主意,急忙朝门外跑了。
芷汐院,丫鬟晚晴跪在夏浅汐和戚索索跟前,揭开一方绢帕,将里面的一只布偶呈上。
“这是何物?”索索眼明手快,抢过布偶上下看了看,“这上面还有字,说是什么……这个字我不认识。”
子栗看了一眼,惊叫道:“这是小姐的八生辰八字!这上面还有符咒,是哪个不安分的扎小人诅咒小姐!”
夏浅汐拿过布偶细看一阵,瞥向跪着的晚晴,“这个人偶你是从何处得来?如实道来,我不会为难你的。”
晚晴叩首道:“启禀小姐,这个是奴婢在同屋的碧桃她的床上发现的,碧桃是去年进府的,一直跟奴婢住在一处。”
“碧桃?她在何处?”夏浅汐肃声吩咐,“把人给我叫来问问。”
此事关系小姐安危,子栗亲自带人去晚晴和碧桃的屋里找人,可惜晚了一步,房内空无一人,府里也四处找过,都没见人。
夏青青早在下人寻她之前,已从夏府后院的角门溜出,她用飞鸽传书联络上莹儿,去了老地方见面。
与以往不同的事,这次莹儿的主子——顾念生也来了。
小巷子里阴暗逼仄,隐有一股发霉的怪味,顾念生这种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自然不愿多呆,她拿帕子掩鼻,向莹儿挥了挥手,“你跟她说吧。”
莹儿福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精巧青花瓷瓶,递向夏青青,“现在夏府和世子爷的人都在四处寻你,悬赏的画像四处可见,京城那么大,难有你的容身之地。夏府的人也就罢了,世子爷的影卫个顶个地武功高强,搜捕人的本事超群,任你插翅也难飞。与其活着被他们捉住上刑受苦,不如痛快了结了,免得落入夏浅汐之手,还要遭受一番羞辱。”
夏青青听言脸上的神情未有多少波澜,只默默接下青瓷瓶子,握在手心。
她早该猜到,从莹儿断了她的药开始,她就已经变成了一枚弃子。
“这瓶药喝下去一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你就在这儿喝了,然后跑远点,别让人怀疑到我跟我们家小姐头上。”
“你放心,我们家小姐会帮你对付夏浅汐的,你就安心上路吧。”
“哎,你杵在那儿干吗?快喝呀!”
在莹儿正琢磨着要不要唤巷子口把风的两个侍从过来帮忙时,夏青青突然疾步跑到顾念生身后,袖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住了顾念生的喉咙。
“你敢动我!我可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顾念生两手扳着她的手肘,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来。
“妾已是将死之人,有何不敢!”夏青青换了只手扣住顾念生脖颈,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在空中一划,喝道,“都别过来,不然我让你们家小姐给我陪葬。”
“都退后!她若伤我分毫,拿你们是问!”顾念生惊愕失色,急吼一声。
莹儿与两名侍从不紧不慢跟在她们两人后面,到达巷子口时,夏青青在顾念生耳边道:“真是对不住了顾大小姐,妾还有未办完的事,现在还不能死。”
说罢,她把顾念生往里面一推,转身跑了出去,眨眼间没入人流之中。
“小姐,还追么?”莹儿扶着惊混未定的顾念生,小心问道。
顾念生喘息两口镇定下来,气急败坏地扇了莹儿一巴掌,“追什么追?外面人那么多,你是想把我跟夏青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奴婢没用,奴婢该死。”莹儿捂着半张红肿的脸,大气不敢出。
这一巴掌用了全力,顾念生甩甩震得发疼的手,气呼呼道:“回去。”
……
赌坊外头,田三哼着小曲儿悠闲走着,一抬眼看见巷子口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在冲她甩绢子,隔了老远都能闻见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
那小娘子容貌平平,可这身子……田三阅女无数,知道这是个能让男人快活的。
赌坊附近有个花柳巷,这小娘子眉眼含情,风骚劲儿十足,多半就是哪家窑子里出来揽客的姑娘。
田三今日顺利讨了赌债,坊主高兴赏了他一两银子,正好去风流快活一把。
他走上前说了几句调戏的话,谈好价钱,便捏住小娘子的帕子一角,由她牵着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到里头,小娘子停了下来,转身就环住他的脖子。
“在这儿?”田三脸上乐出一朵花,“小娘子野性,够味,爷喜欢,哈哈哈哈......”
说着就把人推到墙上,嘴上亲着啃着,两手伸到腰间解自己的裤腰带。
夏青青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悬在田三后背的手从袖中摸出匕首,毫不犹豫刺向田三后背。
一声凄厉的惨叫,田三/退后一步,惊愕地看向夏青青,待反应过来,抡起拳头就向她砸去。
夏青青敏捷躲过这一拳头,朝外面飞奔而去。
背上插着一把匕首的田三踉跄追着,鲜血淌了一路,刚走出巷子口,他口中涌出一口血,两眼一翻白,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出人命了,快报官啊!”
夏青青一路小跑,半个时辰后赶到东林街上。她在夏府大门口喝下顾念生给她的那瓶毒/药,摔了瓷瓶,抹了一下唇角,毅然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守卫拦下她,看清了她的容貌,立刻把人押下,“她是碧桃,把她交给世子爷处置。”
前厅,夏浅汐正为呜喵之死哭得伤心,南宫弦阔步入内,影卫随后押了一名女子过来。
“阿弦,你怎么来了?”夏浅汐起身行礼。
南宫弦扶她坐下,扫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女子,“此人便是碧桃,她回府里自首,你有什么话就问她吧。”
夏浅汐脸转向她,“你与我有何仇怨,为何扎小人诅咒我?”
那女子抬起头,朝她哂然一笑,“多日不见,堂妹别来无恙。”
她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可这声音却无比熟悉。
夏浅汐与南宫弦对视一眼,皆愣在当场。
“你是……夏青青?”夏浅汐将信将疑。
“没错,是我。”夏青青冷哼,“堂妹既知是我,布偶的事就不必多问了吧。在这世上除了我,应该没有人那么深恶痛绝地想让你死!”
“此人对世子妃大不敬,拖下去乱棍打死!”南宫弦口气冰冷。
两名影卫一左一右拖着夏青青往外走,却被夏浅汐叫住,“慢着,我有话要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完榜单,欧耶!
☆、 了断
南宫弦向影卫摆摆手。
“是, 爷。”影卫得了世子爷允准,松开手,夏青青被重新丢在地上。
夏浅汐心绪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那日你离家出走之后去了哪里?你这张脸……”
“夏浅汐,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慈悲样子,我不需要你关心!”夏青青眼中淬着愤怒的火光, 声音蓦地拔高, “要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被流放边塞, 子衿又怎会在半路染上恶疾?听人说,她死的时候,连一副像样的棺椁也没有, 尸身被人用破席子草草一卷扔到荒郊野外……”
“你说什么?子衿她……”夏浅汐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满脸震惊地看向南宫弦。
能瞒着这事儿的, 只有他了。
南宫弦躲开她审视的目光,冷言向夏青青道:“蛇蝎毒妇,竟敢颠倒黑白出言相诘!冤有头债有主,深究起来, 是你爹贩售私盐累及家人,是汐儿私下托我去刑部求情,才免去你爹死刑。世事难料, 你妹妹在流放路上染疾离世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的。”
夏青青双手抠着衣裙,冷哼两声,“我今日不是来找你叙旧, 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何事?”夏浅汐问道。
夏青青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笑意森寒,“你娘,也就是我的叔母,她不是突发心疾去世,而是……”
夏青青说到这里,手捂上肚子,顿了一顿,看起来像在卖关子。
“而是怎样?”夏浅汐听她说起周氏,猛然转头,带起发间一串珠玉碰撞的玎玲声。
“实话告诉你,她是被我扮作秦蕊的鬼混给生生吓死的。怎么样,夏浅汐,没想到吧?”夏青青得意洋洋,“那天二叔有事出门未归,正好给了我可乘之机,就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
“你……我娘……”夏浅汐被她的话刺得心头绞痛,胸口急剧起伏,一口郁气有些喘不上来。
夏青青开怀大笑几声,嘴角突然冒出一缕黑血。
一旁的影卫屈身查看她的面部和手上的指甲,拱手禀告:“爷,她服了毒。”
南宫弦眼底闪过一抹暗流,当即吩咐:“ 快传御医,不能让她死,单凭她一己之力,不可能那么轻易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