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把小黄狗抱到腿上顺顺毛,唉声叹气。
肖琅苟看着少年愁眉苦脸的样儿,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要不我上我外婆那儿去一趟,她喜欢小狗,也很会养,以前养过好几只。”
陈又的眼睛一亮,“好啊!”
肖琅苟要去抱小黄狗,结果小黄狗就往陈又怀里缩,不给抱。
“……”
肖琅苟臭着脸说,“这小东西不喜欢我,现在怎么弄?”
陈又说不应该啊你可是校草哎,他对小黄狗说,“来福啊,这是校草,人热心肠,不是坏蛋,你先跟他去外婆那里待一段时间,等我这边给你搞到一个小窝,再去接你回来。”
肖琅苟的白眼一翻,“你跟一条狗说这么多干什么,它又不懂,瞎浪费感情。”
陈又哼了声,“你又不是小狗,怎么知道它不懂?”
肖琅苟噎住了。
小黄狗送到外婆家去了,陈又了结了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许多,他买了吃的喝的,跟肖琅苟去网吧打两小时的游戏。
肖琅苟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跟工会一朋友私聊,一边对陈又说,“去渭河,我带你打本。”
陈又嘴里嚼着口香糖吹泡泡,“不想打。”
肖琅苟说,“捞你的武器。”
陈又去了。
他在马头找到船夫坐船到渭河对岸,上去一个岛,那是60级的副本,肖琅苟一路横扫千军,陈又在他后面捡这捡那,忙的要死。
游戏里白衣大侠衣袂飘飘,头顶出现近聊的框框:再打一波,带你去抓宠物。
对面的络腮胡肌肉男的头顶也出现个框:不去,我不喜欢宠物。
肖琅苟咬了根烟在嘴里,“那我先去跟几个朋友去下个三三,过会儿七点要打攻防,你自己做做任务。”
陈又玩自己的,他还没加哪个阵营,攻防跟他没关系。
七点的时候,陈又跑去喜鹊山围观。
山坡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绿色的玩家名称,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了,一准当场关掉电脑。
肖琅苟的声音在攻防的歪歪里响着,“现在所有人上马,跟着鸡毛又见鸡毛去望夫崖集合,快——”
陈又凑他那边看。
肖琅苟没留神,头一扭,嘴碰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小哭包的耳朵。
他一下子就卡住了所有声音。
陈又还看着电脑,“肖琅苟,你怎么不动了?跑啊。”
肖琅苟的口气不太对劲,“你让开,别挡着我!”
看都不让看,拉倒,陈又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去搜盛世文化的相关报道。
肖琅苟后半场指挥频频出错,频道各种刷屏,说是叶子的老大搞什么玩意儿,在溜他们玩呢,不行就让别人上,他气的把麦一丢,让工会另一个人上去顶着了。
听到摔鼠标声,陈又奇怪的问,“你干嘛呢?”
肖琅苟拿余光扫了又扫,小哭包是真的没有发觉,还好。
不然就尴尬了。
他偷偷看了眼小哭包露出来的耳朵,小小的,白白的,还挺好看。
下午陈又就跟肖琅苟分开,漫无目的的晃着,他从系统那里知道,盛擎今晚要去看盛光的一场演出。
哎,盛光跟盛景一个拉大提琴,一个拉小提琴,俩人拉的那叫一个溜。
陈又不会拉,会吹,吹牛。
“盛擎不是很忙么,还有时间去看演出?”
系统说,“你参加一个比赛,你粑粑也会去看的。”
陈又嘀嘀咕咕的,“我又要学习,又要搞任务进度,哪还有时间报名参加比赛啊。”
天黑的时候,陈又坐在大排档上,点了花生啤酒,还有几十串烤鱿鱼,他吃到一半,系统告诉他,盛光拿到冠军的奖杯。
“然后呢?”
系统说,“你粑粑和你两个弟弟去高级餐厅吃饭了。”
“好了,就到这里,后面的我不想知道。”陈又大口啃着烤鱿鱼,“我能喝多吗?”
系统说能。
陈又问道,“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系统说不会,“宿主在任务世界有限制,只要说出关于任务的内容都会被禁止。”
陈又放心了,他拉开拉环喝起啤酒。
在家没事干,肖琅苟就过来给小姨当免费服务员,他看到一处桌上的人,愣了好一会儿就笑,“一天碰两回,m市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了?”
“你今晚不是要补课吗,怎么上这儿吃起来了?”
陈又闻声抬头,嘴里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去,卧槽,怎么又是你?!
不多时,桌上又加了几十串烤鱿鱼,几瓶啤酒。
陈又跟肖琅苟你一串我一串的吃着鱿鱼,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啤酒,俩人似乎真的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特铁的那一种。
喝完两瓶半,陈又趴在桌上。
肖琅苟的酒量非常好,手边堆着四五个空瓶子,人还很清醒,他推推趴着的人,“小仙女?小哭包?盛夏?靠,这就醉了,你也太不行了吧!”
“真是的,老子请客,还要负责收拾摊子。”
肖琅苟跟小姨打了招呼,就把手穿过小哭包的腋窝下面,将人的胳膊甩到自己肩上,拉起来扶着走,“喂,你家在哪儿,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陈又低着个头,嘴里重复着发出一个声音,“爸……”
肖琅苟的嘴角抽搐,“我说仙女啊,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醉了还念着爸爸,你这恋父情节有点重,真心要不得。”
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车里,后座的盛擎抬眼的瞬间,捕捉到一个纤瘦的身影。
不知道是想起几天前的早上那两碗拌面,还是别的,盛擎皱皱眉头,叫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开车门下去了。
盛光跟盛景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父亲,发现废物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疑惑同时变成震惊。
路边,肖琅苟正打算叫辆车,带小哭包回自己家再说,就见一人迎面过来,是小哭包的爸爸。
“盛叔叔。”
盛擎的目光掠过小少年红扑扑的脸,“把他给我。”
肖琅苟搂着小哭包的腰,手指突然收紧,莫名的不想给。
盛擎的眉峰骤然一拧。
肖琅苟吞咽唾沫,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哭包,你爸是干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可怕?
盛擎二话不说,就把手臂伸过去,将少年捞到自己臂弯里,“盛夏。”
陈又醉醺醺的,两条腿软成面条,身子往下滑,又被拉起来了,他还在神志不清的喊着,“爸爸……”
“我好想你……爸爸……”
盛擎的眸光落在少年脸上,薄唇一抿,冷着脸将人拦腰抱起,大步离开。
望着小哭包被他爸抱走,杵在原地的肖琅苟怀里空了,他有点儿懵,还有点儿失落。
疯了疯了疯了!
肖琅苟蹲到地上抽烟,手都在抖,怎么也点不着火,他气的把打火机砸地上,又捡起来,抖着点燃烟,惊慌的抽着。
一根烟抽剩下个烟屁股,肖琅苟的脑子清醒了,人也不慌了,先是给靓妹打了个电话,约好地点,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试验一下自己。
车里多了个人,气氛徒然就从安静变的闹腾,还弥漫出酒气。
盛光的神情厌恶,用担忧的语气说,“爸,夏哥哥怎么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喝酒啊?还喝这么说。”
盛擎说,“那是他的同学。”
盛光闭上嘴巴,脸色很不好,满脑子都是父亲抱着废物穿过马路的样子。
他小时候想要父亲抱,却被推开了,后来才从奶奶的口中得知,父亲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接触。
所以盛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被父亲抱一下。
十几年后的今天,那个愿望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现在废物竟然得到了他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的,盛光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盛景却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陈又醉了,他察觉不到车里的僵硬氛围,用儿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的调调唱起来了,“我是一个小哭包,装逼本领强——”
“……”
司机的方向盘打偏,在路上开出一个s形,他吓的满头冷汗,这夏少爷真是能人,一次次在先生那里破例,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会儿也不消停。
陈又挥动这两只手,“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嗝……”
司机一看不妙,“先生,夏少爷要吐了。”
盛擎的面色极为恐怖,“停车,让他出去。”
司机赶紧照办。
车门一开,陈又就冲出去,蹲到树底下哇哇的吐起来。
车里的气压很低。
盛光盛景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吐不出来了,就倒在地上。
司机去把他扶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夏少爷您能不能等伯伯我下班了再折腾啊?
陈又歪着头,嘴里说着什么,又安稳了。
半路上,陈又不安稳了,他在座椅上动来动去,人还往车门上撞。
“爸,我好热,你快让我出去啊。”
后座的盛擎眼眸微眯,又恢复如常。
他淡淡道,“小光小景,你们打车回去。”
换作平常人家,一个父亲不会对孩子说这种话,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盛家可以。
亲情很廉价,必要时候,一文不值。
在盛家,无论是哪种关系,都只能靠利益维持下去。
盛光盛景习惯了盛家的冷漠,父亲的凉薄,他们在车停后就下了车。
盛擎从不顾虑他的决定是否影响父子间的感情,那东西他自己一次都没感受到过。
所以就不懂,也不需要。
盛擎高兴,自己就有两个养子,用来堵住盛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嘴巴,哪天他不高兴了,或者是两个养子让他失望,他不会手软。
等车子远离视野,盛光才将心中的不甘和妒忌放到了脸上。
“这算什么?”
“爸怎么了,难道那个废物换个性格,他就突然有了兴趣?”
盛光气急败坏,“从小到大,我们努力学规矩,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好让爸生气,刚才你也看见了,废物在车里连个正形都没有,又是哭又是唱的,爸不但没有发火,让废物滚,还让我们两个下车。”
盛景喃喃,“我也想知道。”
他说道,“找个机会,我们去盛夏的学校。”
盛光冷嘲热讽,“干嘛?你是见他跟爸亲近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巴结他啊?”
盛景挠挠下巴,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不亲自去找,原因又怎么会被发现。”
盛光愤然,“时间你定。”
他倒要看看,废物究竟变了多少地方。
一路折腾到公寓楼底下,司机的后背全湿了,还好他没个心脏病,不然肯定躺医院了。
“先生,要我扶夏少爷进去吗?”
盛擎昂首。
司机去把少年从车里拉出来,“夏少爷,到家了。”
陈又摇摇晃晃,“家?我家吗?那我爸呢?”
他大叫,“爸?”
司机擦额头,“先生,都说酒后吐真言,夏少爷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叫您,他是真的很在乎您。”
盛擎冷瞥一眼,“你的话多了。”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
他把少年扶进楼道,“夏少爷慢点啊。”
陈又呜咽,肩膀颤动,小声的哭着。
司机吓一跳,怎么还哭上了,他不知所措,“先生,这……”
盛擎捏捏鼻梁,把少年拽到自己这边,电梯门开了就半抱着带进去。
逼仄的空间,少年嘴里的酒气不断往外喷洒,瞬间覆盖且渗透整个电梯里的空气。
盛擎的眉头皱的更紧,面部线条也绷着。
有只小手在他身上乱摸,盛擎压低声音,“老实点!”
陈又扁嘴,哭着说,“爸……我要看鸟……”
盛擎的目光变的怪异,“鸟?什么鸟?”
陈又哽咽,手还在比划,“就是好大好大,还会啄人的鸟啊。”
盛擎的神情变了又变,他深呼吸,觉得可能是自己思想龌龊了。
少年口中说的鸟,就是某一种鸟雀,嘴叼,擅长啄食。
进门后,陈又就撸起上衣脱掉,抓在手里挥舞,“鸟呢鸟呢,我要看鸟!”
盛擎砸上门,换掉皮鞋说,“明天去动物园看。”
陈又往地上一趟,开始打滚。“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
“……”
盛擎额角的青筋暴跳,他竭力克制住把人拎出去的冲动,拿了遥控器打开客厅的电视,调出动物世界。
“鸟来了。”
陈又趴到电视柜那里,“哇,好多鸟啊……”
盛擎的面部微微一抽。
刚才他果然是龌龊了,少年是喜欢看飞禽走兽。
电视里,有一只蓄着红尾的鸟雀停在枝头,姿态高傲。
陈又的脸都快贴上去了,“爸你快过来看啊!”
“你爸对鸟没有兴趣,你自己看吧。”
盛擎摘掉腕表丟茶几上,正要去洗手间,就看见少年又作妖了。
陈又低着头,把两只手张开伸到后面,作翅膀状在电视柜前面奔跑,边跑还边鬼叫,说自己飞起来了。
盛擎头疼。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把这么个小疯子带回来的?
怀里撞进来了个人,还在说,“爸我回来了,不走了。”
盛擎把少年的手掰开,又被抱紧,他的太阳穴涨疼。
“我爱你爸爸……”
盛擎一愣,就被少年吧唧亲了一口。
他的脸黑的吓人,伸手就把少年推开了。
可惜在场的唯一观众被推倒在地,也完全不怕。
从地上爬起来,陈又突然大喊一声,“我要摸鸟头!”
完了他就去摸盛擎的几个口袋找鸟头,没找到就发疯的蹦到沙发上上面,上蹿下跳,哭着喊着要摸鸟头,死活都不消停。
盛擎掐了掐眉心,去书房的收藏柜里拿了一个玉雕的鹦鹉回来,塞到少年手里,“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