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装调皮?陈又无语凝噎,不是啊爸爸,那不是装的, 是天生的哎。
令人悚然的死寂蔓延在宽敞的卧室。
陈又艰涩的吞咽口水, 小哭包你快哭啊,怎么还没哭?
他急的脑门出汗, 快哭快哭,眼泪是原主的特征, 只要一哭,真真假假就分不清了。
来了!
陈又扬起头,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里漫出水来, 快速滑落到小脸上, 顺着下巴往脖子里流淌,“爸爸爸爸爸……我我……我很乖的……”
盛擎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真乖?”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 “真的真的。”
盛擎将雪茄拿开,在烟灰缸边沿磕磕,“那你告诉爸爸,一个人的性格有没有可能在突然之间发生巨大的改变?”
陈又的眼角狠狠一抽,赶紧在心里呼叫系统,“你在不在啊,我好需要你,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死不死的,系统不在。
周遭的气氛极其低冽,陈又感觉自己此时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一不留神再往前去一点,就会啪叽摔成肉泥,他不知所措,一紧张就开始打嗝了,“有,嗝,有可能。”
盛擎漫不经心的问,“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才能出现那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陈又眼皮往上翻翻,会是什么原因,会是什么原因,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几个大字,从左飘到右,再从右飘到左,刷刷刷刷刷地飘来飘去。
以至于陈又一时大意,没看住自己的小弟弟陈智障同学,让他跑出来了。
“嗝……比如被……嗝……被外星人抓走了……重……嗝……重新改造再放回地球。”
说完陈又就把陈智障抽了一百八十个来回,特么的,你是不是傻,还外星人,你咋不说是有神仙给了一颗灵丹脱胎换骨了呢?!
他羞耻的低下头不停打嗝,简直不敢看爸爸的表情。
盛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是吗?”
陈又硬着头皮填陈智障挖的坑,“嗯,世界之大,嗝,无奇不有。”
盛擎抽着雪茄,淡淡道,“盛夏,你是不是觉得,爸爸老了,有了痴呆症?”
陈又,“……”没有哇爸爸你多年轻啊,有那么大块的胸肌,还有好好看的腹肌,你不老,真的!
他飞速运转着大脑想对策,十几秒后左手攥右手,一边打嗝一边哭,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惨的一逼,“爸……以前我太懦弱了……什么也做不好……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努力让自己变一个样子。”
这答案绝对没有问题,嗯,陈又无比坚信。
你想啊,一个长期不被爸爸重视,没有父爱的小可怜内心肯定很渴望能有让爸爸看到自己,认可自己。
这么一来,黑化啊,心理扭曲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只是改了改性格,跟前面说的两种现象比较起来,已经算是容易接受的了。
盛擎一言不发的吞云吐雾,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一贯的不露声色,谁也不能琢磨他的心思。
陈又哭的快背过气去,不行了,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说出一句,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对父亲的那种仰望和敬爱。
“爸,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盛擎挑眉,“多好?”
陈又吸吸鼻子,抽泣着拍马屁,啪啪的那叫一个响亮,“超级无敌好爆了。”
盛擎弹弹雪茄,看着这个孩子,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小时候喜欢拿在手里玩的俄罗斯方块,有许多个不同的面,转一下就是一个颜色,很新鲜。
他一手随意的搁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夹着雪茄,长腿斜斜的叠着,姿态慵懒,像一头休憩的雄狮,“过来。”
我不!陈又抠着沙发,脸上都是水,胸前也湿了一大片,他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男人,流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
这演技,起码有八十分。
盛擎迈步过去,单手撑着沙发俯身逼近,“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很乖吗?嗯?”
陈又就闻到了一股雪茄的味儿,他一呼气吸气,那味儿裹着男人的气息直接就往他的鼻子里跑,冲到嗓子眼,嗖一下到他的肺腑里去了。
好了,二手烟第一口已经接收完毕。
接下来是第二口,第三口……
陈又惶恐不安的坐着,身子轻微颤抖,“爸……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啊,你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好么?
他舔了舔嘴皮子,怎么是咸的?
陈又一愣,又想起来了,对对对,我是个小哭包嘛,那是我的眼泪。
盛擎的眼皮底下,少年在哭,睫毛上的水珠啪啦掉落,脸和下巴都湿答答的,脖子纤细,轻轻一捏就能捏断,因为瘦小,少年的锁骨很是清晰突出,那上面也有水泽。
而此时,少年哭的厉害,他微张泛着水光的唇,一小截粉色的舌头隐隐可见,有泪水滑过他的嘴角,像是一缕晶莹剔透的银丝挂在上面,让人看了,想去拿手擦掉,更想去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呜呜呜……”
爸你说话啊,你盯着我看什么呢,我渗得慌,陈又哭到不能自已,背脊微微弓着,白t恤领口晃开了。
盛擎却在这时猛地切断视线,他直起身子,转过去说,不容拒绝道,“起来,拿着你的卷子,出去。”
陈又呆若木鸡,“啊?”
盛擎的嗓音很冷,已然动怒,“别再让爸说第二遍。”
操,走走走,我马上走,陈又连忙拽走卷子,在沙发上摸到中性笔,一刻也不停留的往外面走。
今晚绝对是老天爷搞他。
陈又脚上穿的拖鞋是盛擎那个码数的,大了好多,他走的急又快,脑子也乱,一个没留神,就摔了出去,脑袋撞到墙上,发出咚一声响,当场晕了。
醒来的时候,陈又躺在客房,额头有个好大的包,他傻不愣登的躺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脑子里突如其来一个声音,“叮。”
陈又的三魂六魄瞬间归位,活了,他从被窝里坐起来,在黑暗中喘气,“卧槽你终于在线了,你知不知道我刚从鬼门关回来?”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一口气没接上来,他呜咽,“你一点都不爱我。”
系统,“……”
陈又说,“我演错了原主的人物设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本性,现在我怀疑盛擎认为我的性格变了,是在搞什么阴谋。”
系统说,“你确实有阴谋。”
陈又,“……也是,我有噢。”
他想拿走盛擎的恶念值,好大的阴谋啊。
过了会儿,陈又倒回床上,往被窝里挪,“夜里我不起来会怎么样?”
系统说,“你粑粑会打你的屁股。”
陈又一口否定,“不可能,我粑粑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不出那种事。”
后半夜,房间的门开了。
陈又知道盛擎的怪癖,所以他本来就睡的不是很沉,这个响声传入他的耳膜里,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走廊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借着窗户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可以看见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轮廓。
卧槽,再来个背景音乐,可以拍恐怖片了。
陈又立刻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他听着有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进房里,停在床前。
下一刻,陈又就被一只手拎起来,身子腾空。
他这时候可以醒了。
所以陈又就睁眼,先是迷糊,然后就露出惊愕的样子,“爸?”
盛擎的眼皮一扫,喉头滚动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拎着少年去对面的主卧,毫不留情的把他丢到大床上。
陈又惯性的往上弹了一下,看着男人关门,走人。
他完全不能懂,白天一天够累的了,晚上睡个觉还这么折腾的意义在哪里。
系统说,“你粑粑现在对着被你搞乱的床,心情很差。”
陈又撇嘴,“谁睡觉床还是整洁的啊。”
系统说,“被子里还有你的粉色小裤子。”
陈又说,“你知道什么,倮睡有助于睡眠。”
说完了他一呆,赶紧低头看自己,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算是个小正太了吧,盛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问题真的好大啊。
系统说,“你粑粑换掉了你睡过的床被枕头,还有你踩过的毯子。”
“不管他。”
陈又四处瞥瞥,床好大,他跪着爬进里面,把被子一掀,人躺进去,再把被子一盖,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
枕头和被子上都散发着淡淡的气味,是盛擎身上的味道。
陈又动动鼻子,不难闻,他跟系统说了晚安,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陪盛擎跑步。
第二天是个阴天,还下着绵绵细雨。
盛擎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回头就看见少年出来了,一边揉眼睛一边说,“爸早啊,你等会儿,我刷个牙给你弄面条去。”
陈又突然清醒,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世界,他爸也不是穿着大裤衩白汗衫的抠脚大汉,而是一个随时都会给他亮刀的危险人物。
“不是说去刷牙弄面吗,还愣着干什么?”
耳边的声音让陈又一个激灵,扭脸就往洗手间冲,“爸我的牙刷是哪个?”
盛擎从跑步机下来,“粉色的。”
洗手间那里的陈又看着粉色的牙刷,粉色的漱口杯,以及粉色的洗脸毛巾,默默的抽了抽脸。
他还想着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理发店把头发剪掉呢,发夹戴腻了。
剪还是不剪,陈又决定再考虑考虑。
葱油拌面是陈又的拿手绝活之一,这么说吧,他想要抓住谁的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盛擎把一碗热腾腾的面全捞了,别说是一根面条了,就是一个小葱花都不剩,“再去下一碗。”
陈又嫌弃的瞅一眼,逗我呢,你那么大一碗拌面,加两个荷包蛋,还没吃饱?
他看看墙上的挂钟,“爸,我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
盛擎的眉头一皱。
陈又觉得自己在哄一个老男孩,“我答应过你的啊,要好好学习的嘛,早自习就迟到,这很不好。”
盛擎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得,您是爷,陈又哎一声,麻利的去厨房再搞了碗面往男人面前一放,拽下围裙说,“刚在锅里盛的,有点烫,你吹吹再吃,我打车去学校了啊。”
门一关,少年走了,盛擎看着面,若有所思。
半响拿起筷子,他吃的很慢,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回想着什么。
陈又去学校的时候,班主任在讲台那里坐着,下巴搁茶杯上,看起来是还没睡醒,底下众人捧着书,满脸的迷之入神。
他站在教室门口高喊,“报告!”
教室里层次不齐的声音都停下来,大家伙齐刷刷的看过去。
小仙女最近好火啊。
班主任的下巴擦过杯盖,醒了,他看着门口的少年,“为什么迟到?”
陈又在“肚子不舒服”“堵车”“家里有事”“我爸更年期闹着不让我来学校”这几个借口中间摇摆不定,最后老老实实的说,“我起晚了。”
班主任似乎对他的诚实挺满意,于是就说,“站座位上去。”
陈又去座位上,从桌上拿出语文站着背。
肖琅苟趁班主任起来走动的时候说,“你昨晚在肯德基看到我,干嘛装作不认识啊?”
陈又说,“你跟靓妹在那约会,我过去不是破坏你俩的好气氛么?”
肖琅苟从下往上瞧,小哭包的眼睛都肿了,昨晚肯定跑出肯德基后,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的哭了很久,他忧郁的叹气,要是想跟小哭包做哥们,有的话就不能说太过了。
早自习结束,肖琅苟在食堂找到小哭包,“盛夏,你跟我来。”
陈又边走边吃包子,“干什么?”
肖琅苟瞪一眼,“你过来就是了!”
俩人停在操场一角,刚下过雨,空气里湿湿的,北风那个吹。
陈又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三两下就给咽了,“你想说什么赶紧说,今天风好大,我吹着头疼。”
肖琅苟嗤一声,“吹个风就头疼了,你怎么比女生还要娇弱?”
陈又转身就走。
妈逼的,这副身体一吹风就头疼,老子也没办法啊。
胳膊被拽住了,他的耳边是校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什么,上次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是吓到了,才会对你说出那种话,你,总之那件事就是过去了,以后我们当哥们,怎么样?”
肖琅苟平时滔滔不绝,嘴很利索,这会儿磕巴上了。
“我也是那么想的。”陈又煞有其事的说,“以前是我自己搞错了,我对你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你学习好,又会打篮球,老师喜欢你,大家也很崇拜你,所以我就想跟你做朋友。”
肖琅苟一脸质疑,“真的?”
陈又弄开他的手,“真的不能再真了。”
肖琅苟盯着矮自己一个半头的小哭包,“你不是同性恋?”
陈又说,“当然不是!”不过我是基佬。
肖琅苟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他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莫名情绪,拍拍陈又的肩膀,哥们似的往身前一带,又松开了,“以后跟着哥混,哥保你远离倒数第一。”
“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一个事。”陈又往教学楼方向走,“我爸跟我奶奶说了,我这次期末要考全年级前三十,就能有一部手机。”
“全年级前三十?”
肖琅苟就跟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他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还捂着肚子,笑岔气了。
活该,陈又翻白眼。
他踢飞一个石头子,“你把笔记给我看看。”
肖琅苟很爽快,“行。”
“不懂的可以问我,就是我不一定有时间给你解答,不过你可以先做记号,等我有空了再一次性讲给你听。”
“……”陈又手插兜,“我爸给我找了六个老师补课,我努努力,冲一把试试。”
肖琅苟啧啧两声道,“六个,你真行。”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陈又就回大宅,老师等着了。
是地理老师。
陈又的地理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印象里考过班级最差,老师报他的名字和分数,他上去拿卷子的时候,全程生无可恋脸。
地理老师在转着地球仪叽里呱啦的讲着,比在学校上课都要敬业。
没法子,谁让这是盛家亲自邀的呢。
陈又的眼皮打架,他揪了又掐,掐了又扯,艰苦的撑到老师走人。
周末的那天,小黄狗出院。
陈又抱着小黄狗走在街上,心情惆怅,“来福啊,哥哥已经尽力了,你的家人真的联系不上。”
他摸摸狗头,“哥哥是想养你的,可是家里有个很凶的大妈,还有好多个没有同情心的坏蛋,不能带你回家哎。”
“怎么办呢……”
“盛夏。”
听到背后的喊声,陈又转头,看到校草,这回没有靓妹,他是一个人闲逛。
片刻后,俩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小黄狗蹲在旁边啃尾巴玩。
阳光明媚,天气很好。
肖琅苟听完陈又说的,陷入沉默。
陈又不死心的问,“你家里人喜欢小狗吗?”
肖琅苟说,“我妈对狗毛过敏。”
陈又一脸失望,“哦,那看来是没戏了。”
肖琅苟说,“不是有一些爱狗人士吗,你找找他们。”
“对哦,我没有手机,你有啊。”
陈又立刻就叫肖琅苟拿手机给来福拍了全身照,大头照传到论坛,看有没有人要收养的。
帖子下面很快就有回复,都是说小狗狗好可爱啊,好萌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