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折腾到了今刻,我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堂内大伙儿不出一声,只有姜氏抽抽噎噎,似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样。谢氏犹是端庄地坐着,自徐燕卿去了南边,她就鲜少露面,没想到竟要因着这件事站出来。只看,虞氏听了张总管说完来龙去脉之后,神情严肃瞧着我,冷哼道:“起先,我还以为,你是个本份的,没想到,也这样不知分寸。”
我一听,只深深地将背弯下去,磕头说:“敬亭知错。”
“知错?”姜氏猛地提起声音,“你现在知错,又有什么用!沈敬亭,我跟我儿待你不薄啊!你是这样回报我的?是这样回报鹤郎的?啊?你难不成就这样铁石心肠,要活活地把我儿给气得吐血!”
姜氏的话,只叫我无地自容,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氏看了看她,叹了一声,道:“妹妹,如今这样子,敬亭必然也是不愿的。”姜氏擦着泪,冷冷地哼了一声,丝毫不看她的情面。
虞氏却望了眼姜氏,说:“华阳,敬亭有错是不假,可我作为主母,还是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她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固然不是死的,但也不好说改就改。本来,尻妻在夫君间轮流,是自古传下来的规定,现在燕卿正好不在府里,按理说,敬亭这时候,早该去了长风那里。”
她两眼瞪来,似笑非笑道:“要我说,敬亭这个错,就错在他自作主张。该到那个丈夫的时候,人却不在那个地方,心有偏颇,有失公正,这才导致了夫君之间不睦!”
虞氏的话,听似在帮我,实是给我安了一个极大的罪名。自古便要求,尻妻对每个丈夫都一视同仁,不可有任何偏袒,否则便会招来家宅不宁的大祸。这样下来,不光是要受责怪,更是要家法伺候。虞氏自从上次我假孕一事,就一直对我有怨,这回是打算同我清算一番。
我亲眼看着徐栖鹤在我眼前呕血,早就难受得心如刀割,便无心管她如何罚我,只木然道:“敬亭……甘愿受罚。”
“大少爷、大少爷,不可——”
内宅纠纷,少爷们是不可在场的。徐长风却直接闯了进来,拦路的家丁都被他推倒在地上。他走到我的身边,看着在座的三位夫人,便撩起下摆跟着双膝跪下。
“长风,你——”虞氏瞪大了眼。
常言道,男儿膝下黄金,徐长风有官位在身,论说非君主和父母不跪,现在却朝姜氏拜道:“长风作为长兄,明知三弟身子孱弱,不可受气,却仍犯下不悌之罪。而此番作为,害三夫人心殇动气,是为不孝。尻妻为兄弟共有,可夫有病在身,妻当舍身照料,长风明知这一点,还执意携人出游,而致家宅不宁,是为不睦。”
我小声地唤了唤他:“……官人?”
徐长风却不理会我,只对三位夫人道:“长风愿受罚,但求夫人们明理,不计较沈氏之过。”
虞氏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长风,你可知,你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姜氏却嗤笑一声,她如今心有郁结,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非得给徐栖鹤出一口恶气。她本以为动不了大房的人,没想到徐长风自己请罪,自然是正中下怀:“好、好……说得极好!来人——”
她正要去请家法来,虞氏却怒得一拍案:“尔敢动徐氏嫡长,莫怪我不客气!”
“姐姐好一句嫡长!”姜氏作为郡主,素来是个脾气大的。
她指着虞氏,浑然忘了顾忌,凄声道,“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呢——你好毒的心肠!因为老爷宠我,你就暗暗下药,让我三年不孕,害我的鹤郎一出生,就百病缠身,差点就养不大!现在你的儿子和你选的儿媳妇,存心想要气死我的鹤郎,你们一个个,好歹毒的心!”
“三妹,你胡言乱语什么?!”谢氏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斥责道。
“我胡言乱语,呵——”姜氏转向谢氏,“现在躺在里头的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当然不急。今日,要换作是你,我就不信,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谢氏被堵得说不出半句话来,虞氏已是怒极,可仍强忍道:“华阳,我念在老爷的面上,今天暂时不治你,你要是再含血喷人,可就别怪我了。”
姜氏正要出言反驳,突然下人跑进来说:“老爷回来了——”
今日宫中宴请外邦使节,徐尚书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我看向徐长风,只见他眼里一片了然,不似其他人震惊,就明白了。
这下,谢氏站起来,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说:“成了,老爷回来了,就凭老爷来决断罢,我乏了,也就不奉陪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