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述连忙道,“回陛下,是,丝毫不差,同为镶金边茶木筒子里取的。”
“没有任何不同?”
于述想了想,行礼道,“若说真不同的话,昨日为陛下沏茶的水采的是初春三月碧青叶儿上天色将明未明时染得露水,煮沸沏来的,而今日的则是用凉井中的活水。”
他心思一转,“莫非是这水合了这灵物的胃口?”
鬼刹帝用笔杆轻轻碰了下小蜗牛的触角,“小东西,问你呢。”说罢,就见云隙满意的抖了抖触角。
就~要~那~个~水~儿~。
于述垂着手感慨,“这三春水可算难得,都是宫女为陛下收集而来,最好的三春水只在那两三日春季时有。用寒冰存着,量并不多,但沏茶来有股特别的香味。”他笑道,“奴才先前听闻,仙山有灵鸟,名曰凤凰,此物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娇贵的很,都说灵物喜欢有灵气珍贵的东西,想来这小东西倒也有几分此感,见陛下周身华贵不凡,恩泽天下,才爬了陛下的书案,吃过三春水沏的菩叶青后便不肯离去了。”
鬼刹帝睨他一眼,“于述,你这口才最近大有长进。”
于述嘿嘿笑两声。
鬼刹帝道,“去取三春水,为这小东西沏茶,若是它吃了,你便下去自行领赏吧。”
“是,是!多谢陛下。”于述欢喜退了出去,半柱香后换了青瓷小碟端了过来。
两人细盯着小蜗牛,只见它颤着触角悠悠爬过去,嗅了嗅碟中茶水,满意的晃了两下,卟叽滑了进去,满意的咬住一片月牙青叶啃了起来。
于述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果真是真龙,连这灵物都都愿意往您身边来。”
鬼刹帝勾唇,幽黑的眸子暖了几分,说,“今日那人手中揣的小刺猬你可见了?”
“陛下说的是千罪宫关着的公子?见了见了,遇见七王爷的驱魂铜时明显怕得很,用爪爪捂着眼朝那人怀里钻,估摸也是有灵气。”
鬼刹帝淡淡嗯了声。
“陛下……真要将千罪宫的人让七王爷来审问吗?那叫云隙的,怕是……”
鬼刹帝重新摊开公文,天已经黑了,于述挑亮八角漆金烛台,欲言又止,见案前男人的淡漠,只得作罢,前去关了雕花栏窗。
“于述,这天下终究是隐儿的。”鬼刹帝笔尖如流水,在奏折上认真批注,淡声说着,“孤为他打来了江山,却不能替他守一辈子,他终究要学会御门听政,知人善任,那千罪宫的云隙,今日单手持剑与宫内一十二名禁军贴身侍卫对阵,仍游刃有余,不可谓不是武功高强,而凭他的能力,想要逃出千罪宫,不过是出入于无人之地罢了。”
青瓷碟上的云隙懒洋洋啃着菩叶青的叶儿,抖了抖背壳。
差~不~多~吧~~
于述心惊,“这般人陛下怎可留在宫内?着实危险!”
“于述,你且以为他像什么人?”
于述琢磨,犹豫道,“不问世事的清修之人。”
鬼刹帝嗯了声,“他进入宫中的目的暂且不知,但孤却觉得此人武艺高强,颇有几分灵气仙道。”他的声音放淡,“多年前,孤记得,皇爷爷也曾一心求道寻觅仙境。”
那时,漠魂城还不是漠魂城,那时,王宫也没有这般阴冷孤寂。
先皇喜慕清修道人,曾多次派人寻觅道观庙宇,庄重的将人请入宫中大讲佛法道经,他还记得他坐在朱红长毯上望着殿中白衣道袍的人,接住那道人洒下的冬青水,寓意浇去一生的噩运灾难。
他用手抚了抚脸上冰凉的面具,想来,那佛前的冬青水也是没有用的吧,否则,自己怎么会从五岁起便成了人人可怖的鬼刹呢。
而皇爷爷也终究没有寻到仙人,便作古化成一捧枯骨躺在文白山中了。
于述心里跟着发疼,鬼刹帝道,“隐儿若真能降服那人,收入内幕做个奇人,也能在他日隐儿登基之日辅佐他左右,守得这祁沅国安宁祥和,孤泉下有知,也能阖眼,有颜去见父皇和皇爷爷了。”
于述低着头,没忍住,擦了擦酸涩的眼睛,哑声道,“陛下——”
鬼刹帝看他一眼,笑了笑,“好了好了,还没老,你便这般容易伤春感秋了。那人就交给隐儿,若他处置不来,孤再另择他法,你派人暗中助他一臂,莫要让隐儿吃了亏。”
云隙原本正认认真真听他说话,连嘴里嚼的叶片儿都忘了,含在嘴里默默心下思虑,却听他说到莫要那阴邪的少年吃亏时,怒了一怒,狠狠嚼~~了~~嚼口中的叶子。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