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筵看着叶迎之,低头应了一声:“……晚上回去再叫。”
叶迎之也不逼他:“行, 先欠着, 晚上记得还利息。”
回到叶家之后,叶迎之没直接带他回小楼, 而是示意司机开到了主宅西面的藏书楼。
迟筵知道这些地方放的都是各家的传承,外姓人都不许进来, 也没想到叶迎之会直接带他来这里挑书,站在门口向里看了看, 没敢进去, 踌躇地看着叶迎之:“迎之哥哥,我进去不太好吧?这里不是不让外姓人进来的么?”
叶迎之倒不以为意:“人都要跟着我姓叶了, 一个藏书楼有什么不能进的。”直接领着迟筵走了进去。
藏书楼共有三层,里面没有人,一排排都是直顶天花板的黑色木制书架,迟筵进去之后也不知该从何看起。叶迎之帮他挑了几本简单实用的拿回去,回到小楼之后又拿出一本自己当年的笔记给他,让他一同参考着看。
不过迟筵短期内是没法静下心学习,回到小楼后他先是陪叶迎之吃药,吃过药就被叶迎之抱回了卧室。他被抱着上楼的时候一路心惊胆战, 就怕叶迎之体力不支突然犯病,叶迎之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 笑着啄他额头:“你怕什么?哥哥又不会把你吃了。”
怕你身体撑不住。这话在迟筵嘴里囫囵地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现在学聪明了,可不会再说这些惹叶迎之的话。
晚饭是在卧室吃的。他下午和叶迎之折腾了两回后就直接迷糊着睡着了, 直到晚上七点才醒,晚饭已经备好,迟筵和叶迎之慢慢吃着,八点多的时候正吃完,管家过来了,说是有事要禀报叶迎之。
这些日子迟筵在,如果不是有紧急突发的非要叶迎之处理不可的事管家都不敢轻易来小楼打扰他。叶迎之和管家去了书房,没过几分钟又重新回到卧室,管家跟在他后面。
叶迎之向迟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管家道:“你自己和迟少说,出了什么事,让阿筵自己定夺。”
迟筵隐隐猜到这事和自己有关,却猜不到是什么事。
管家垂着眼睛,很恭敬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酬天祭祭仪结束的晚餐上,迟先生突然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回了迟家,那面的意思是,想让迟少回去看看迟先生。”
迟筵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管家嘴里的迟先生指的是他的父亲迟远山,他祖父现在闭关,这次酬天祭就是由他父亲代表迟家参加的。但要是说好端端的迟远山突然没来由地晕倒了,然后就叫他回去,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迟家又有什么阴谋陷阱。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算计的,除了迟容,别人也没有非想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管家委婉道:“那边说是情况实在不太好,让迟少务必回去看一眼。”
叶迎之摆摆手:“你直说吧,迟远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管家斟酌了一瞬,小声道:“……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迟筵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迟远山今年不过五十岁出头,上午的祭祀仪式上他还远远地看见了迟远山,完全没有最后一面的征兆。但管家不可能也不敢在叶迎之面前说谎,叶家治家很严,管家更不是无能之辈,他这么说,应该是已经派人去核实了消息的,而不是只听迟家的一面之词。
迟筵看向叶迎之,垂下头:“我想回去看看。”
叶迎之没做任何评论,闻言只是点点头:“我和你一起过去。”然后看向管家:“备车。”
迟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用,迎之哥哥你下午又没怎么休息,还是好好歇息吧。我……去看一看就回来,反正迟远山早就和我解除父子关系了,”
叶迎之却不由分说地和他一起上了车:“就算你和迟远山解除了关系我不用给他披麻戴孝,但出了这种事我不陪着你算什么道理。我在车里歇着也一样。”
车子平稳地行驶出去,离迟家越近,周围的景色也就越熟悉。迟筵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在他三四岁的时候迟远山待他好像还很好,会给他买玩具回来,其中他最喜欢的一个是那个时候很时髦的电动小火车,迟远山带着他一起在院子里拼塑料铁轨,耐心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好奇地盯着在小铁轨上奔跑的小火车玩。
可是时间久了,他渐渐长大,甚至会怀疑那黄色的塑料小铁轨和红色的小火车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母亲没直接给他讲过她和迟远山之间的这笔烂账,迟筵懂事也记事之后倒是从不同的人口中隐约听说并渐渐拼凑出当年的事。在那些人口中,迟远山当年是一个和许瑞相似的年轻人,厌恶陈腐的迟家,通过和家里抗争赢得了离开迟家外出上学的机会,也是在大学时认识了他的母亲,并迅速相恋相爱。
但是他是迟家长子,以后必然要继承迟家,毕业之后家族就开始向他施压逼迫他回家。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迟远山同意回迟家,迟家同意他娶身为普通人的迟筵母亲;而迟筵的母亲当时还很年轻,听说爱人的身世之后为了迟远山毅然决定抛下自己在外面的一切,嫁入迟家,即使这样意味着她将牺牲自己的事业、前途,甚至很少有机会能回家探望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