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襄王便被御医断定,他因为最近饮酒过多,患上种名为‘晕酒症’的病,别说是喝酒,在酒席上待的时间过长都会恶心不止。这种病唯有慢慢调养,只要襄王不再饮酒,尽量连酒味都别闻,最多一年的时间就能痊愈。平日里连吃饭都要让人上酒小酌几杯的襄王惊闻这个噩耗,正想去找宋氏兄弟算账,宋二便主动提着重礼去看望襄王。在宋二的诚心悔过下,襄王勉强信了之前宋氏兄弟轮番带他去吃席饮酒都是好意,‘晕酒症’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送走了宋二,襄王被哄的发昏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却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将去西域的商队,和商队带回来的东西与赵国交接完毕后,襄王便给永和帝上了折子。委婉的表示他想快些回楚国与家人团聚,也好早日与楚皇商量从赵国手中‘买’改良金叶纸配方的事。永和帝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为难襄王,不仅又给楚皇准备了许多礼物,还特意在勤政殿设宴,给襄王送行。宴上,襄王只是看着别人酒过三巡,脑子就开始止不住的昏沉。这让他又想起前段时间被宋氏兄弟轮番带出去吃宴饮酒的经历,仍旧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但宋二已经携重礼代表宋氏兄弟给他道歉,他的晕酒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若是再斤斤计较,反而显得他楚国男儿小气。襄王正觉得烦心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刚巧落单的宋佩瑜。他双眼一亮,鬼鬼祟祟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重奕正在长公主身边,宋氏兄弟也都各有交际,立刻端着酒壶朝宋佩瑜走去。宋氏兄弟灌了他那么久,他却只灌宋佩瑜这一次,应该不算过分吧?宋佩瑜见到主动迎上来的襄王,便觉得心底升起若有若无的心虚。他消息灵通的很,安公公还特意嘱咐过他与重奕,千万别将辣椒的事说漏嘴。宋佩瑜早就知道襄王的‘晕酒症’来源在哪。见襄王只是遗憾不能饮酒,言语间却没有对宋氏兄弟的抱怨,宋佩瑜心中的愧疚更甚。所以在襄王拎起酒壶劝他饮酒时,宋佩瑜根本就没想过拒绝,十分自然的将酒杯递了过去。襄王从小走南闯北,看着忠厚老实,实际上最会劝酒。加上他除了让宋佩瑜饮酒之外别无所求,宋佩瑜也没对他升起戒心。不知不觉间,襄王便将酒壶中的酒水全都倒给了宋佩瑜。襄王还不满意,正左右张望哪里还有整壶的酒,突然听见宋佩瑜问他,“你是谁?”襄王愣住,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宋佩瑜。宋佩瑜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肉眼可见的茫然,往日里的沉稳内敛也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认真。襄王挠了下头,宋佩瑜的酒量怎么能差成这样?他与宋佩瑜的兄长们饮酒的时候,宋佩瑜的兄长们可不是这样。宋佩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襄王的回话,又格外认真的问了一遍,“你是谁?”发现宋佩瑜确实醉了后,襄王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后的满足感,反而头更晕了。他怎么觉得他好像闯祸了?重奕从长公主身边离开,转身去找宋佩瑜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宋佩瑜的不对劲。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绝对不会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有脑袋随着身边移动的人移动,还会一本正经的抬起手与人挥手。重奕大步走过去,“狸奴”眼中满是茫然的宋佩瑜好不容易听见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立刻朝着重奕的方向扑过去,刚好扑到重奕怀里。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一定会立刻后退几步与重奕拉开距离,还会若无其事的为自己的失态找个过得去的理由。但现在的宋佩瑜,是不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宋佩瑜眨着含带水光的大眼睛,仔细辨认着面前让他有熟悉感的人是谁,根本就没有他在大庭广众下扑到了重奕怀中的自觉。永和帝刚好被两人之间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与身侧的宋瑾瑜笑道,“狸奴可是醉了?”宋瑾瑜长袖下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他自小就耐不住酒意,让陛下笑话了,我找人将他带下去。”“你急什么?”永和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兴致盎然的等着看重奕的反应。自从宋佩瑜扑过来,重奕就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其中最为明显也是存在感最强的,莫过于来自上方,永和帝与宋瑾瑜的目光。宋佩瑜很快便认出来了重奕是谁,“殿、下!”重奕被宋佩瑜一个字一个字说话的模样萌的心口酥软,扶在宋佩瑜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让宋佩瑜浑身的力道都能靠在他的手臂上,立刻带着宋佩瑜往门外去。他不想让别人也看到这个样子的宋佩瑜。“哈”永和帝满脸唏嘘的对宋瑾瑜感叹,“想不到他与狸奴相处的还不错。”居然没将狸奴扔出去。宋瑾瑜望着永和帝满是无知的脸,少见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次产生这种情绪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永和帝却不满意宋瑾瑜始终不搭话,特意找了个能聊下去的话题,转头对宋瑾瑜道,“说起来狸奴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你与我说狸奴身子弱,要等他及冠后再给他则妻。如今鲜少再听闻他抱病,你可有给他相看好人家?”说到此处,永和帝脸上的雀雀欲试已经溢于言表。肃王府的小郡王出生后,永和帝便彻底放弃了要让大公主招赘的想法,打算听重奕的建议,让大公主选个让她满意的驸马。永和帝突然觉得,宋佩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出身宋氏,被宋瑾瑜当成儿子似的精心养大、与重奕格外投缘、与大公主的年纪也算合适……将宋佩瑜列为大公主的驸马人选后,永和帝简直能从宋佩瑜身上找到数不完的优点。被永和帝堪称灼热的目光注视,宋瑾瑜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宋佩瑜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些,哪怕是假话,他也不愿意再说宋佩瑜的身子不好。随便说个相看的人家,却容易让人误会,平白耽误了人家的姑娘。没等宋瑾瑜想好要怎么答话,肃王忽然端着酒杯从另一边走过来,笑着问永和帝与宋瑾瑜在说什么。永和帝‘嘿嘿’笑了笑,没直说他看中宋佩瑜做大公主的驸马,而是对肃王道,“我刚才见到狸奴醉酒,被朱雀带了下去。平日里见到狸奴,都是百般周全的模样,不知道他醉酒后又是什么样,走,我们去看看醉猫。”宋瑾瑜捏了下眉心,试图阻止心血来潮的永和帝,“狸奴闹腾起来,恐怕要惊扰了陛下,陛下……”肃王突然发出夸张的笑声,拍着大腿道,“狸奴再闹腾能有多大的动静?你放心,就算他拿着剑要杀人,也吓不到大哥!”有了肃王的支持,永和帝想看醉猫的心思更盛,干脆不再理会宋瑾瑜,直接与肃王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宋瑾瑜生怕会闹出乱子,只能抬脚跟上。第102章宋佩瑜被重奕带出大殿,刚开始的时候还算老实,经过一片正盛开的花丛时,却突然认定他也是一朵花,非要去与他的兄弟姐妹团聚。宋佩瑜挣扎的力道在重奕看来并不算大,重奕能毫不费力的制住宋佩瑜,让宋佩瑜老实下来。但宋佩瑜想要与兄弟姐妹团聚的心思异常坚定,挣扎的十分剧烈,重奕怕伤到宋佩瑜,只能稍稍退让,带着宋佩瑜靠近那片花。宋佩瑜靠近盛开的花丛后,反而老实下来,站在原地目光怔怔的望着花丛发呆,就算是重奕,也猜不到此时此刻的宋佩瑜在想什么。安静的站立许久,宋佩瑜才动作缓慢的朝花丛伸出手。重奕见宋佩瑜想去摘花,便松开紧箍在宋佩瑜腰间的手臂,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说这都是你的兄弟姐妹,那你是什么花?”宋佩瑜感觉到腰间的束缚消失后,立刻一头扎进花丛中,速度快的重奕只来得及抓住宋佩瑜的衣角。随着布料被扯断的声音,重奕手中多了大半个袖子,宋佩瑜的身影则彻底被花海淹没。“狸奴?”重奕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慌张的感觉,明明没闻到血腥味也还能听见宋佩瑜的呼吸声,却仍旧没办法保持冷静。直到拨开花丛,见到正趴在花丛中思考人生的醉猫,重奕才松了口气,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听见心脏缓缓落下的声音。‘啪’重奕的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宋佩瑜的屁股上,想要说宋佩瑜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见宋佩瑜回过头委屈巴巴的望着他,“你、打、我?”“没!”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气的重奕又不轻不重的在宋佩瑜屁股上拍了下,醉猫还会恶猫先告状。只是宋佩瑜昂着头天真又无害的看着他的模样,怎么也与‘恶’扯不上关系。宋佩瑜撇了撇嘴角,从被他压得东倒西歪的各色花枝上爬起来,神色极为认真的望着重奕,“打、人、不、对。”重奕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都退到远处,拎着宋佩瑜被他扯下来的袖子坐在宋佩瑜对面,突然升起前所未有心思。“我没打人,你不是花吗?”重奕一本正经的与宋佩瑜胡扯。宋佩瑜因为被酒意侵袭而不怎么清明的脑子,顿时被重奕的这句话搅合的更为混乱,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地陷入深思。重奕趁着宋佩瑜陷入深思没空搭理他,试图将手中的袖子再给宋佩瑜套上。毫无疑问,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不、是、花!”沉思半晌的宋佩瑜突然获得灵感,猛得抬起头。多亏重奕的反应够快,及时偏过头去,才让宋佩瑜的脸贴着他的脸擦过,没发生两人撞在一起的惨事。重奕甩着手中的袖子点了点头,说话方式正不知不觉间朝着宋佩瑜如今这种一字一顿的语气靠拢却不自知,“好,你不是花,那你是什么?”好不容易想通困扰他的问题,变得信心满满的宋佩瑜再次被重奕问住。对啊,他不是花,那他是什么?重奕也没想到宋佩瑜居然还会被问住,嘴角毫不掩饰的往上翘,伸手在宋佩瑜已经凌乱的头发上揉了揉,低声道,“回家再想好不好?”宋佩瑜忽然伸手,柔软还带着花香的手指沿着重奕嘴角的弧度滑动,毫无预兆的扬起灿烂的笑容,“回、家!”两人终于达成共识。宋佩瑜被重奕拉起来后,拒绝重奕像之前那样托着他走,而是主动抓着重奕的衣袖跟在重奕身后。还将重奕手中的袖子抢回来。套在光溜溜的手臂上,宁愿夹着手臂走,也要袖子。自从宋佩瑜扑到花丛里,就心惊胆战生怕有人路过的安公公,见到重奕和宋佩瑜从花丛中出来才松了口气。安公公还试图哄宋佩瑜,让宋佩瑜和他走。可惜宋佩瑜只认重奕一个人,发现安公公总是找他说话,他便绕着重奕往前走,刻意躲着安公公。安公公很快便发现,他这样反而会耽误重奕和宋佩瑜回东宫的时间,立刻退到远处。陛下还没退席,应该不会有除了重奕之外的人先离开,便是稍稍耽误些时间也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