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抚掌而笑,“今日算是我有口福了。”永和帝撑着头闷笑,他还不知道肃王?若真是馋了东宫的小厨房,早就直接奔去蹭饭了。等小太监们都出了门,孟公公才说东宫传了什么话来,轻声道,“殿下说,魏忠说谎。”勤政殿内因为东宫饭菜而缓和下来的氛围瞬间凝滞。永和帝难得出神,叹息道,“魏忠啊。”“陛下何必多想?”宋瑾瑜轻声安慰,“殿下只说魏忠说谎,我们却不知道魏忠为何说谎,也许他只是被牵扯其中,又不想被陛下误会……”宋瑾瑜哑然失笑,他自己说这话都觉得亏心。魏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今日每句话都意义重大。“他妈的!”肃王一掌拍在桌上,将茶杯都震了起来,“老子这就去抄了白眼狼的家!”“你给老子坐下!”永和帝一脚揣在肃王的屁股上,“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宋瑾瑜低头喝茶,假装没看见面前的闹剧。魏忠就是有千般不好,他有句话却说对了,他是永和帝身边为数不多的老臣。若是轻易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处理的魏忠,难免会给朝堂错误的信号,以为永和帝还没彻底安稳,就想狗烹弓藏。等永和帝和肃王都安静下来了,宋瑾瑜才沉吟着道,“魏忠今日应对还算从容,想来刘克的事确实牵扯不到他。起码闭门思过的这半年,他手上无兵不会做蠢事。虽然我们都知道殿下洞察人心绝不会出错,但还是要找证据才行,这也是保护殿下。”虽然被永和帝按下,但神情间还是不服气的肃王闻言才彻底平静下来。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说谎,没做过亏心事?就算朝堂的人都知晓重奕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否撒谎,他们也不能将重奕的话变成了审罪的标准,否则重奕必定会最先成为众矢之的。良久后,永和帝才开口岔开了这个话题,他问宋佩瑜,“也不知道狸奴整日面对朱雀是否有心烦,他可对你抱怨过?”宋瑾瑜哂笑,“我没告诉他不要在殿下面前说谎。”永和帝与肃王同时看向宋瑾瑜,倒不是不相信宋瑾瑜的话,只是多少有点不能理解。“他在东宫陪伴殿下几年就要入朝,将来也许还会外放,我难道能永远护着他?”宋瑾瑜叹气,“狸奴总要自己去发现周围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想来我在殿下那里也有两分薄面,狸奴最多就是被殿下撵出东宫,却也碍不了什么大事。”“那倒也是。”肃王附和道,“我原本以为小猫儿最多十天就要被丢出来,毕竟朱雀那个性子,唉。”第36章芬芳庭的盈利宋佩瑜分成了五份,一份拿去香皂庄子,做庄子账上的周转。一份拿去烧玻璃的庄子继续实验,一份拿去制火药的庄子。还剩下两份,就先放在手上。拮据了段日子,宋佩瑜久违的体会到有钱的快乐。虽然宋佩瑜拮据的时候也不影响生活,但谁能拒绝有钱的底气呢?朝堂初八才会恢复上朝,学堂初十开课。宋佩瑜数着仅剩无几的假期,正要去睡觉,却见玲珑招呼着小丫鬟们大包小包的从外面进来,“主子可是忙完了?您看看这些衣服配饰如何穿戴才顺心,防止迎亲路上和晚上宴席有什么意外,咱们至少要先准备三套。”明日竟然就是宋景明成婚的日子,宋佩瑜一手拍在脑门上,要不是玲珑提醒,他真是要忘得一干二净。好在叶氏见宋佩瑜突然忙起来,临时改了主意,将原本要宋佩瑜在迎亲时做的事交给了别人。“大夫人说,您要是有时间去迎亲就去凑个热闹。若是没时间,就在府里招待客人。从头到尾都不露面,她可要生气了。”玲珑边将叶氏的交代告诉宋佩瑜,边将每套衣服和配饰都展开给宋佩瑜过目。宋佩瑜当然不想错过宋景明的婚事,他还特意让金宝拿着他的牌子去宫门等着,宫门开锁就找人传话,催宋瑾瑜出宫。婚事,昏事,行正礼的时辰在黄昏,宋氏的迎亲队伍则在午时后出发。虽然宋府和吕府只隔了两条街,迎亲的队伍却要绕过整个西城,让众人都知晓宋氏娶亲后,才往吕府去。吕氏人丁兴旺,在进门的时候,宋景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礼,乐,射,御,书,数他尚且还能应对,胸口碎大石真的不行。宋佩瑜看热闹看得十分开心,见宋景明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宋景珏嘱咐了几句。宋景珏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小跑离开。若是有吕府的人注意到宋景珏离开的方向,就会发现那边隔着半条街就是千牛卫的府衙。吕府大门处,宋景明又和吕氏兄弟僵持了会,丝毫没有进展。这时突然从侧面冲出一队人来,个个身上都穿着千牛卫的衣服,为首穿着红衣的正是宋景珏,“兄弟们冲啊!将这群棒打鸳鸯的人抬走,回头我请你们去最好的酒楼吃喜酒!”可怜堵门的那群吕氏公子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蜂拥而上的千牛卫抬走了。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宋氏迎亲的队伍终于进了吕府大门。有旁支的族人来拉宋佩瑜去前面,连声道,“后面还有女眷堵门,可惜不能再用千牛卫了,十九叔千万要哄住那些贵夫人,三哥娶亲的最后一关就看你了。”宋佩瑜顿时如临大敌,却架不住族人力气大得很,轻而易举的将宋佩瑜抓到了最前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新娘子终于被接回了宋府,宋佩瑜却仍旧不能得闲。宋景明的婚事能称得上是永和帝定都咸阳后,咸阳最盛大的喜事,其中的政治意义也非同一般。到宋府来参与喜宴的宾客五花八门,不仅朝堂的大人们几乎都在,还有许多仍旧在推脱永和帝入朝邀请的小世家。宋佩瑜回到宋府,连忙换身衣服再去招待宾客。虽然主要的席面都在天星阁,但宾客太多,其实整个宋府都有流水席,包括宋佩瑜的天虎居也不例外。因着钦天监监正的事错过了最后准备的机会,宋佩瑜就显得格外匆忙些,他却没想到先主动来天虎居的是平彰和盛泰然。平彰身上丝毫不见昨日的狼狈,满脸喜气洋洋。盛泰然则不同,他人有些内向,不怎么敢看宋佩瑜,甚至有悄悄往平彰身躲的动作。两个人都带了格外的礼物,这礼物是给宋佩瑜的,算是他们的交际。宋佩瑜亲自带着二人落座,露出苦笑,“近日事情太多都赶在了一起,我昨日想起来今天就是喜事时已经宵禁,没给你们发请帖委实是我失礼。”盛泰然闻言,眉目间的不安和尴尬散去了些,却仍旧不知道该和宋佩瑜说什么,他们在学堂的时候就鲜少有交集。同样在学堂时鲜少和宋佩瑜有交集的平彰却自来熟的很,“我就知道你不是看不起我们才没发请帖,这不就不请自来了。”宋佩瑜不太适应平彰比宋景珏还憨的说话方式,此时却很庆幸平彰话多,他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精神哄着人说话。柏杨和魏致远一同被金宝请来,许是没想到宋佩瑜还会有小宴,就没带礼物。柏杨仍旧是平时那副温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魏致远却很反常,从他频频看向平彰和宋佩瑜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能看得出来他也知道了昨天的事,至少知道了魏忠的惩罚,并深深的为此揪心。然后被金宝请来的是骆勇,他不像是来吃席的,反而像是来寻仇。宋佩瑜主动问好,他也爱答不理,时不时就用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宋佩瑜,和平彰却很能说得到一起去,也许是两个人说话都不用过脑子。期间也有主动来拜访宋佩瑜,想和宋佩瑜的拉关系的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只要是客就不会被拒之门外,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另外的地方,宋佩瑜都有去敬酒认人。快到正礼的时辰,吕纪和姗姗来迟,“和刚刚被父亲拘在身边认人,来晚了,先自罚一杯。”说罢,吕纪和也不等别人和他客气,干净利落的饮了杯中酒。至此,东宫小课堂除了重奕,就算到齐了。他们无论心中如何想彼此,起码在东宫课堂还没正式结束的日子里,都要维持着和乐的假象。宋佩瑜正要劝酒,然后带他们去天星阁围观正礼,吉祥突然从外面进来,弯腰附在宋佩瑜耳边说了句话。吕纪和眯眼望着宋佩瑜意外的表情,朗声道,“有什么事还要偷偷摸摸的说,难道我们这些客人不能知道?”宋佩瑜懒得在大喜的日子和吕纪和计较,他道,“礼部穆郎中知晓我们都在,特意要来凑个热闹。”“谁?他来这儿做什么,别的桌别地方了?”平彰掏了掏耳朵,好似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礼部穆郎中就是他们无缘的同学。偏生平彰身边还有个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的捧场,已经自己喝了整坛酒的骆勇摇头晃脑的附和,“就是,就是!”吕纪和嘴角含笑,似乎也发现了天虎居的酒水非同寻常,自酌自饮十分开怀。其他人不是性格比较自闭,就是满含心事,房间内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宋佩瑜见到穆和时,人都恍惚了下。他原本以为穆清的五官就和重奕够相像了,却没想到穆和居然能更像重奕。然而恍惚只是一瞬,毕竟两个人身上的气质天差地别。无论重奕五官多绝美,别人先注意到的仍旧是重奕身上的气质。就算总是懒洋洋的模样,重奕依旧会给人很大的压迫感。穆和给人的感觉却是随和,有点像穆清的气质,又比穆清差了点火候。宋佩瑜压下心中的诸多想法,起身招待穆和坐下。因着穆贵妃和穆侍中,宋佩瑜很难对穆和产生好感,因此除了招待穆和坐下,宋佩瑜没什么可以与穆和说的了。平彰对穆和的敌意却十分明显,从穆和进门开始,他就拉着身侧半醉的骆勇瞎扯,嗓门都快要将房顶掀翻了,从头到尾都没看穆和一眼,却总能恰到好处的打断穆和的话。盛泰然和柏杨小声说着话,也许他们都觉得自己和东宫小学堂格格不入,反而能说得到一起去。魏致远仍旧沉默于自己的心事,吕纪和也自得其乐。宋佩瑜干脆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等会他还要给新郎官挡酒,那可是个体力活,他得先吃饱才行。穆和屡次想要说话都被平彰打断,又没人给他解围,久而久之就沉默了下来。场面莫名尴尬了会,恰好金宝来催,宋佩瑜顺势提出带大家去正院观礼。礼成的时候吕纪和忽然出现在宋佩瑜身边,低声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别仗着辈分大欺负五姐。”宋佩瑜睨向吕纪和,正想嘲讽两句,却见到了吕纪和眼中的水光,顿时沉默下来。如果吕氏没有分家,想来吕纪和今日也会在拦门的小公子当中。吕纪和没得到回应也不介意,又神出鬼没的走了。宋佩瑜得空片刻,远远看到宋景珏跟在个五官格外深邃的人身边,心中有所猜测,主动去找宋景珏说话。他早就听闻慕容靖有玉面将军的美名,果然看上去不像是个将军,反而像是个文人。慕容靖也知道宋佩瑜,赐婚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纳东宫佳言,他的傻女婿也说是七叔去求了殿下才有赐婚圣旨。圣旨未下之前,慕容靖对这门婚事有很多犹豫,拿到圣旨后,慕容靖反而觉得这就是女儿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