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也不能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啊,若非嫁不可的前提下,睿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身边并无妻妾,外面也没听见说有相好,洁身自好这方面,他谢渲自愧不如。
当然,别的方面,他也很夫妻这个未来的妹夫,除了性子有点儿冷,估摸这人有些无趣,不过阿十的性子跳脱,这一动一静一冷一热倒也算绝配。
故此,仔细斟酌之后,觉着他家阿十要是错过睿王以后再想找这样合适的就难了。
阿十见八哥不应自己,不免急起来,上去拉他的胳膊:“八哥你倒是说啊,什么亲事?”
八嫂插过来道:“阿十,昨儿公婆给你定了亲事,就是那个什么睿王来着。”
阿十脸色都变了,抿了抿嘴转身就要走,却给八哥一把抓住:“做什么去?”
阿十:“回府去找阿爹阿娘。”
八哥摇摇头:“阿十你这会儿回去找可来不及了,昨儿万岁爷赐婚的旨意就下到了国公府,阿爹阿娘摆了香案正儿八经的接了圣旨,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了,更何况还是太太上皇亲自来颁的旨意,你这面子大了去了。”
阿十:“谁稀罕什么面子,我,我不能嫁。”
不能?谢渲挑挑眉:“这话听着新鲜,为什么不能,莫非你瞧不上睿王,阿十,若是连睿王殿下都入不了你的眼,那你这辈子真就别嫁了。”
阿十不满的道:“八哥你还是我八哥吗,怎么净向着外人说话。”
谢渲:“不是八哥向着外人,而是对方若是睿王,八哥也实挑不出他的不好来,先睿王那些赫赫战功,想来这些也不用八哥跟你说,只说他洁身自好,偌大的睿王府连一个女眷都没有,就这一样儿,满京城的世族公子都算上,也没有一个,且他为人高华,样貌也好,阿十,这着实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八哥便再不舍却也知道不该拦着。”
阿十:“可是八哥以前不跟阿十说过男女之间必须彼此喜欢,倾心相爱才能结成夫妻吗,便那睿王殿下再好,我若不喜欢他,便结成夫妻岂不成了怨偶。”
谢渲:“阿十,你可曾见过睿王殿下?”
“没,没有,阿十何曾见过睿王殿下。”
谢渲点点头:“既未见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
阿十有些烦躁:“反正我不想嫁。”丢下这句转身跑了。
谢渲见妻子担心的目光,摇摇头:“别担心,不妨事,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八嫂:“可是阿十的性子,能想明白吗。”
谢渲叹了口气:“阿爹阿娘生了我们兄弟九个,末了才生了小阿十,她年纪又小,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稀罕的不行,争抢着抱她,后来大了些,更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为此我跟老九可是干了不少荒唐事,阿十虽是我们的妹子,却因阿爹阿娘到底有了年纪,等于是我们几个兄弟一手带大的,我又何曾舍得把她嫁出去,以前我跟老九若是听说我们太学里哪个小子对阿十起了心思,就会寻机会去教训恐吓那小子一顿,直到那小子歇了心思为止,只不过若是睿王,我实找不出挑剔的理由,他是这世间难得的峥嵘男儿,谢洵自愧不如。”
见他媳妇儿一脸惊吓的看着自己,谢洵嗤一声乐了:“怎么,是不是觉得为夫说出如此谦虚的话有些奇怪,不必做出这样一副神情来,为夫虽自愧比不上睿王殿下,可跟其他人比起来,却也是曲高和寡,怎么样能嫁为夫,是不是觉得很幸福。”说着目光渐渐有些暗。
亏吃的多了,再傻的人也会变得机灵起来,阿十的八嫂也一样,一见丈夫的目光就知下面要干什么,蹭的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只不过智商仍有些不够,慌乱之中竟说了句:“那个,我有些热,要去沐浴。”
谢渲忍不住轻笑出声:“夫人这是邀请吗,那为夫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不等他傻媳妇跑,过去一把抱了起来低声道:“为夫给夫人搓背……”
☆、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却说阿十跑回屋子呆坐了一会儿,便叫冬儿收拾东西回国公府, 冬儿知道小姐心里不痛快了, 不敢吭声,利落的收拾了包袱,随小姐出了庄子回谢府了。
进了国公府大门, 直奔爹娘住的院子, 一路上见了她的下人皆道恭喜小姐, 弄的阿十越来越不爽, 本想来寻爹娘问个明白,却不想扑了空,抓了丫头问了句,说夫人在库房打点东西呢。
阿十微愣了愣,几个哥哥成婚的成婚立业的立业大都自己分出去过了,虽仍留着各自的院子,真正住在这儿的就是国公两口子跟阿十,虽说国公府家大业大, 她阿娘也早不管事了, 一并事情都交给王嬷嬷跟大管家料理,落了个清闲, 今儿怎么跑库房里去了。
又一路寻到库房,国公府的库房是单独劈出了一个院子,照着类别依次分开,还没都到院子呢,远远就瞧见前头人来人往忙乱非常, 怪不得前头那么清净,连下人都少了许多,原来都跑这儿来来了。
正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抬 ,有金银器皿,摆件儿瓷器,还有各色绸缎布料,还有各种屏风,有地上摆的座屏,还有炕上使的炕屏,桌子上放的绣屏,等等各种大件儿小件儿,玻璃玛瑙砗磲,什么样儿的都有……旁边的大管家指挥着手下小子正忙着登记,出一样登一样,这库房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若是漏记了一样,回头跟先头的造册对不上,就算把自己零碎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一抬眼瞧见阿十,大管家顿时就笑了:“老奴这儿给阿十小姐道喜了。”
大管家是国公府的老人,虽是下人却不能失礼,故此虽心里不爽快,却仍道:“忠伯,您老就别跟着添乱了,我这心里正烦着呢。”
大管家愣了愣:“阿十小姐烦什么啊,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啊,又是万岁爷圣旨赐婚,还是太太上皇亲自来颁的旨意,您这份体面,除了咱们国公府可这大晋也寻不出第二份来了,国公爷不用说了,就说夫人,自那日万寿节从宫里回来之后,天天都在这库房里头给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给小姐您挑拣合心的嫁妆呢,小姐您就放心吧,等小姐出嫁的时候,光咱们国公府的嫁妆就能把京城给震了。”
阿十嘟了嘟嘴:“忠伯这话说的阿十好像嫁不出去一样,非得搭着金山银山的嫁妆才行。”
大管家笑了:“阿十小姐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就凭咱们国公府,多少人家争抢都争抢不上呢,哪还用得着搭嫁妆啊。”
阿十:“既不用搭嫁妆,这是做什么?”
正说和屋里正挑布料的王氏夫人听见了女儿的声音,从里头喊了一声:“阿十来的正好,娘正要叫人去接你家来呢,娘在这儿库房里头挑了几天,虽挑出了一些东西,却仍觉得不够,你自己进来瞧瞧,喜欢什么,一并拿出去府封在箱子里,放到旁边的院子里先备着,若是等钦天监挑好了成亲的良辰吉日在预备可就晚了,你快进来瞧瞧,娘瞧着这几样摆件也好,将来摆在明间的炕柜子上正好,寓意好,瞧着也吉祥。”
阿十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见她娘正摆弄架子上一套彩陶的胖娃娃,每个都总着两角,两两成对,或站或坐,或走或跑,姿态各异,神情也格外鲜活,倒是很漂亮,只不过她娘刚说寓意好瞧着也吉祥是什么意思?
王氏夫人拉过女儿指着那些彩陶的娃娃道:“你瞧这些娃娃多喜兴,摆在屋子里岂不正应了那句早生贵子。”
阿十尽量忍住不翻白眼:“阿娘,您是不是想多了。”
王氏夫人:“这怎么是想多了呢,皇上圣旨一下,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只等着成礼过门了,成了婚自是要早生贵子的。”
阿十:“娘,您不是说不着急给阿十定亲事吗,怎么皇上忽然就赐婚了。”
王氏夫人这会儿方听出女儿的语气不大对劲儿,不免仔细端详了女儿一会儿,瞧那脸色郁郁的,想来是心里有事不痛快了,便拉着她坐到那边儿的软塌上,拍了拍她的手:“瞧你这意思,莫非心里不乐意嫁睿王。”
阿十:“娘,阿十跟睿王一面都没见过,怎能嫁给他,岂不可笑。”
王氏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是真让你八哥教歪了吧,那成亲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相看也是爹娘长辈替你去相,没说你自己跑出去相看的。纵你不害臊,若给人知道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你别听你八哥胡说八道,阿十你就就信娘,娘最是疼你,断不会害你,这睿王着实风姿卓越,稳重端方,跟过去那些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不同,虽说瞧着是个冷性子,可这男人啊,外头瞧着越冷心里就越滚烫,只要你把他那颗心捂热乎了,他能一生一世的对你好,你爹便是如此。”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上隐约飞出两朵红来,晕染染的挂在腮边,异常动人。
阿十却早习惯了爹娘时不时就秀一下恩爱,尤其在自己面前,从来不知道避讳,阿十不禁道:“他跟爹哪里一样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王氏夫人微愣了愣:“你没瞧出来?莫非你见过睿王?”
阿十这次回过味来,自己说漏了嘴忙补救道:“不是说那睿王经年四处游历吗,极少回京,阿十哪有机会见他。”
王氏夫人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没见过也没关系,你没见过阿娘见了啊,那天万寿节宫宴,在御花园正巧碰见睿王跟皇上叔侄俩正吃酒叙旧,躲避不及便见了一面,阿十你就听娘的没错,娘眼光最好,睿王是个难得的英武男儿,而且他年纪比你大些,以后必会让着你,也知道疼媳妇儿。”
阿十听了半天她阿娘说的都是睿王多好多好,忍不住酸溜溜的道:“那睿王殿下倒是给了阿娘多少好处,阿娘这般替他说话。”
王氏夫人听了倒不禁乐了,伸手捏了她的小脸蛋一下:“你这张小嘴越发刁了起来,睿王殿下何等身份,怎会给娘什么好处,更何况你是娘十月怀胎的亲闺女,娘不向着你难道还能想着外人,这话说的可没良心,合着娘这些年都白疼你这丫头了。”
阿十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说出这样无理的话实是不该,心里却又实在别扭,不想认错,便耍赖的靠在她娘怀里蹭了蹭:“娘若疼我,怎舍得把阿十嫁出去。”
王氏夫人,摸了摸女儿光滑的小脸,她这丫头啊,自落地就疼着宠着长大,自己何曾舍得把她嫁出去,可这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生子,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当爹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寻一个好夫婿,而睿王便是王氏夫人相中的乘龙快婿,觉着跟她家阿十般配的紧。
确未想到女儿这么大反弹,瞧这正小脸分明写着不乐意,王氏夫人暗道,莫不是女儿心里有了人,才这么抵触婚事?
想到此,把她略推开一些,扶正,让她跟自己对视,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阿十,你跟娘说句实话,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阿娘阿娘也不是那等不开明之人,若是你果真心里有人,这会儿说出来还不晚,虽说皇上的赐婚旨意下了,若是实在不乐意,让你爹去寻太太上皇,虽有些麻烦,毁婚也不是不可能。”
阿十愕然:“阿娘,您想哪儿去了,阿十心里哪有什么人?”
王氏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虽说话儿说了出来,到底是圣旨赐婚,若谢家毁婚也是极麻烦的一件事,更何况自己从心里觉得睿王跟阿十很是般配,错过了只怕再难寻这么妥当的了。
想到此,开口道:“阿十,既你心里没人就听娘的吧。”
阿十其实也知道,圣旨既下,这亲事就无转圜的余地了,便是谢家荣光地位,若是毁婚也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个大帽子若扣下来,再被朝堂上一些不安好心的官儿趁机上个弹劾的折子,谢家的安稳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可是自己真嫁冰块男的话,南越那档子事儿不就瞒不住了,说起来阿十真心觉得冰块男是个两面三刀的,在南越疯了一样的找自己,都快把番禹城翻过来了,若说是可怜自己是哑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若说喜欢上自己了,更是鬼扯,那晚上屋里黑成那样,连彼此的眉眼长得什么德行都没瞧清楚,这样若都能喜欢上,也太草率了些。
可阿十明明记得他问过自己想不想跟他回晋国来,自己没应声的时候,他还颇有些不高兴,想来便不是要娶自己为妻,也至少有那么一两分诚意吧,怎么转过头来就由着皇上赐婚了,阿十可不觉得皇上能左右冰块男,就冰块男那做事说话的硬气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况且,他是堂堂大晋皇叔,地位超然,他若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他娶亲不成……
☆、第 28 章
阿十觉着自从去了南越,自己的运道便有些不济, 确切的说自打遇上冰块男就开始万事不顺了, 正郁闷之余九哥回来了,这大约是阿十近几个月最高兴的一件事儿。
谢洵一进院就瞧见阿十拖着腮帮子坐在窗下,小眉头皱的紧紧, 正发愁呢, 谢洵靠在院门边儿上好生欣赏了一下小阿十的愁容, 深觉他妹子便发愁也是极美的, 窗前种了一颗腊梅,虽不是花期,枝头却簪满绿油油的叶子,斜斜横在窗棂外,日影下潋滟浮光映着窗内托腮的美人,好一副鲜活的美人图。
倒勾起了他绘制一副丹青的想头,因有了这个念头,便又瞧了一会儿, 直到小阿十发现了自己, 那双秋水明眸一闪,从屋里跑了出来, 往前一跳:“九哥,你回来了。”
谢洵习惯性接住她转了个圈,放下来笑着捏了捏那张粉嫩的小脸:“小阿十这般热情,是想九哥了吗。”
阿十趴在九哥怀里点了点头:“嗯,阿十是想九哥了。”声调里掺着些委屈。
谢洵低头看了看她, 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是那个混账欺负我们家小阿十了,告诉九哥,九哥把他家点了。”
这话让阿十想起了以前的事:“九哥,把人家点了可是犯了朝廷律法的。”
谢洵:“只要我家小阿十解气了,九哥不怕,而且九哥可不是你八哥,九哥就是个做买卖的又不当官儿,犯了律法也是小罪,九哥有的是银子,用银子上下打点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十噗嗤笑了:“若叫人知道,还不知怎么在背后怎么说咱们国公府呢。”
谢洵:“九哥不在乎,想必爹娘也不会在乎的。”
阿十摇摇头:“阿十明白爹娘跟哥哥们都宠着阿十,可阿十还是知道是非道理的,况且也没人欺负阿十,只对了,九哥不说要到入秋才回来么,怎么这么早就家来了。”
谢洵:“还不是听见了我们家小阿十要嫁人了,九哥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生怕错过了我们家小阿十成婚的大礼,这一道上,一听说我妹夫便是睿王殿下,九哥这心里甭提多兴奋了。”
阿十郁闷的道:“九哥兴奋什么?”
谢洵:“那可是睿王殿下,小阿十,那是九哥一直以来最为敬佩的英雄,九哥有些生不逢时啊,当年睿王殿下西征之时,九哥就想跟去见识见识,奈何年纪小,军中不收,倒错过了亲眼见识睿王神威的好机会,可那些军中的老将们说起睿王殿下的英勇事迹,实在向往的很,向往的很啊,如今这样的人物成了我妹夫,阿十,你说九哥能不兴奋吗。”说完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妹子脸色不大好。
微愣了愣不禁道:“小阿十,你不是不想嫁吧。”
阿十:“九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都不认识他。”
谢洵:“小阿十,要知道睿王殿下可是多少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啊,如今成了你的夫婿,都不知有多少人嫉妒你呢,况且,九哥虽跟睿王殿下并无深交,可他的为人却有目共睹,若是旁人,便爹娘同意,九哥也不答应,可若是睿王殿下,实是一门难寻的好亲事。”
阿十不满的道:“他倒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怎么你们个个都替他说话,你是我的九哥还是他的九哥啊。”
这话说的有些酸,谢洵笑了起来:“不是我们替他说话,实是睿王殿下的人品在哪儿摆着,更何况,我自然是我家小阿十的九哥,但等你嫁了便也成了睿王的九哥,小阿十,你说睿王殿下若是叫我一声九哥,得是什么感觉。”
阿十:“九哥,你是回来气我的吗。”
谢洵:“九哥赶回来是给你置办嫁妆的,我家的小阿十要嫁了,九哥得把我荣昌号库房里存的好东西都搬出来,给我家阿十当嫁妆。”
阿十深觉在这门亲事上 没有人跟自己站在一边儿,过去一直疼自己的爹娘,哥嫂们全部跟冰块男站在了一头,阿十仔细想了想那个冰块男,心里实在纳闷,那么一张冷冰冰的脸,怎么就招了这么人喜欢呢。
皇上的一道赐婚圣旨令一直安生的国公府格外忙乱了起来,不,应该说整个京城,因为谢家的阿十小姐要嫁了,嫁的还是当年大破西戎的大将军王,如此门当户对金童玉女的一桩婚事,简直是天作之合,无可挑剔。
更何况,还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小阿十有多宝贝一般,争先恐后的置办嫁妆,各家商铺的掌柜得了消息,莫不上赶着来分一杯羹,生怕晚了,错过了赚钱的好机会,毕竟整个大晋只有一个定国公府,整个国公府只有一位小姐。
整个京城都因为阿十的婚事忙乱起来,唯一闲的大概只有当事人阿十了。
大概知道阿十心情不好,一向恨不能把八嫂藏起来谁都别看见的八哥都咬咬牙把八嫂放了出来,让她陪着阿十去茶楼听书消遣。
姑嫂两人在二楼寻了张桌子坐了,要了一壶茶,四碟干果,楼下的说书的是位老先生,虽有了年纪,声音倒不小,而且抑扬顿挫搭配着跌宕的情节颇为精彩。
阿十听了一回倒听的津津有味,不想那说书的不知哪根筋儿不对了,前文书说得还是脍炙人口的拍案传奇,谁想话音儿一转,便说起了当年大将军王大破西戎的事儿。
阿十正吃瓜子呢,一下子差点儿被瓜子壳卡住嗓子,抻脖子瞪眼,八嫂过来又呼噜又拍的,半天才咳了出来。
八嫂:“我说阿十,你要是让瓜子皮儿卡死,阎王爷都得笑死。”
阿十站了起来:“八嫂走吧。”
八嫂依依不舍:“怎么走了,才听了一回书,时辰还早呢,阿十你也知道八嫂难得出来一趟。”说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阿十。
阿十心软了,叹了口气坐下来道:“八嫂我一直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怕八哥啊,八哥的脾气蛮好的,小时候我惹了祸,都是八哥九哥出头帮我摆平的,而且,八哥对你那么好,是不是你怕八哥罚你。”说着想到八哥罚八嫂的情形,忍不住脸一红。
八嫂瞧了她一会儿眨眨眼,凑近她低声道:“阿十,不想嫁那个睿王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了相好的。”
阿十一口茶刚喝进嘴噗的喷了出来,急忙擦擦嘴:“八嫂你别胡说好不好。”
八嫂:“八嫂可没胡说,上回那话咱们说到一半让你八哥给搅了,后来八嫂倒忘了问你,如今八嫂想起来,阿十你若有了相好,还跟人家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再嫁睿王不成一女伺二夫了吗,实在不妥。”
阿十:“就是说啊,我也不想的。”
八嫂听了越发愁了起来,忽的想起什么了,眼睛一亮:“对了 ,你八哥最有主意,不如咱们现在回去跟你八哥说说,让他想法子。”
阿十一惊,急忙拉住八嫂的手:“八嫂,你千万万千的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八哥,知不知道?”
八嫂愣了愣:“这是为什么?”
阿十觉得如此复杂的事情,对于八嫂这种单细胞生物只怕解释不通,索性直接道:“八嫂这事儿真不能让八哥知道。”
八嫂:“那好吧,只不过,你跟睿王的亲事怎么办。”
阿十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就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了呢。”
阿十这个侥幸心理深得八嫂心意,八嫂本身也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八哥轻易糊弄了。
不过阿十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绝处逢生了,因为睿王回京了。而睿王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操持退婚之事。
睿王本来没这么快回京的,是因接了睿王府大管家的送去的加急信,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睿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才走了一个多月,老爷子就给他搞出这么大一桩麻烦事儿。
睿王快马进了城门,没回睿王府直接进了宫。
承极殿王德顺小跑了进来:“万岁爷,睿皇叔来了。”
皇上愣了愣,蹭的站了起来颇为惊喜的道:“朕□□叨皇叔呢,不想就回来了,快请进来。”却又想起什么,忙道:“站下,皇叔的脸色如何?”
王德顺忙道:“万岁爷,睿王殿下终年都是一个脸色,老奴实瞧不出有什么差别,不过睿王殿下临走前可说最早入秋才能回来,这还差一个月呢,且瞧皇叔满身风尘像是日夜赶路回来的,老奴斗胆猜测是为了跟谢府阿十小姐的婚事。”
皇上:“那你说,皇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王德顺:“万岁爷,睿王殿下是个冷性儿,这么多年太太上皇,可没少操心睿王殿下娶妃之事,却一直没成,老奴猜着,若睿王殿下愿意这么婚事,估摸着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了。”
皇上:“若果真如此可是大麻烦,朕的赐婚圣旨已颁了下去,此婚事便木已成舟,再无转圜的余地,一会儿若皇叔不愿意执意退婚,又当如何?”
☆、第 29 章
王德顺自是知道睿王殿下的性子,若皇叔不应的事儿, 真是谁说了也没用, 万岁爷这是作难了,想了想,低声道:“万岁爷, 这件儿事儿说到底是太太上皇做的主, 当时那种境况, 太太上皇逼着万岁爷下旨, 万岁爷您也不能不听啊。”
皇上:“话是这么说……算了,你先把皇叔请进来吧。”
王德顺忙去了,到了外头廊下躬身:“万岁爷请皇叔进去叙话。”
睿王迈步走了进去,站在殿内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皇上几步从龙座上走了下来,伸手扶住他:“皇叔不必如此多礼,皇叔前些日子走的时候言道最早也得入秋方得回京,却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德顺站在一边儿心里暗笑,万岁爷这明摆着就想装傻了, 只不过睿王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 这般只怕也混不过去。
果然,睿王根本不想绕弯子直接道:“臣之所以赶回京来是为了皇上赐婚之事。”
皇上咳嗽了一声:“哦, 皇叔回来是为了这事儿啊,皇叔不提朕都差点儿忘了,那谢府的阿十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且性情温婉端庄贞静,德容功貌样样皆是上选, 跟皇叔也算天作之合,太太上皇替你想看过,心里极是喜欢,便让朕下了赐婚的圣旨,朕正想遣人给皇叔报喜,不想皇叔就回来了。”
睿王皱了皱眉:“这桩婚事不妥当,需跟国公府退婚。”
皇上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让自己猜着了,为难的道:“这老国公的脾气,皇叔也是知道的,那谢家阿十又是国公的老来女,自小宝贝疙瘩一样养起来的,便受了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如今这赐婚圣旨已下,国公府也接了旨,谢府正忙着备嫁,京城已是无人不知,若此时退婚可是沦为了笑柄,国公府岂能答应,皇叔此事还需思量思量。”
睿王摇摇头:“不用思量,这婚事必须退。”
皇上愣了愣:“皇叔如此坚持,却是为何?莫非皇叔心中有了想娶之人?”这本是皇上的猜测,不想却见皇叔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柔,虽只是刹那便隐没在眼底,却哪里能瞒得过皇上,两人自小在一起,虽是叔侄,情份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几分,彼此一个眼神便知想的什么,何曾从皇叔眼里见过温柔二字,莫非竟让自己猜着了不成。
想到此,忙又问了句:“皇叔若果真有了意中人,就早商议商议,许可谋个两全之策,以皇叔的身份,也不可能只娶一位正妃,再娶几个侧妃也在情理之中,便是国公府也挑不出理去。”
王德顺暗道,这可难说,就因为皇后娘娘,那国公府的人可是极不待见皇族,对皇上也不过是守着君臣之礼,面儿上勉强应酬着,若不然,估摸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
当初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还不是看在皇叔洁身自好,睿王府中并无女眷,便如此,国公夫人还特意亲自相看了一回方才点头,这如今人还没过门就弄了个侧妃搁在睿王府,若瞒着还好,若给国公府知道,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国公府从上头的老公爷到下头的几位少爷,随便提溜出来一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万岁爷这个两全之策只怕难了。
不过,王德顺实在好奇那个让他们大晋的不动明王动了凡心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显然万岁爷也极为好奇,拉着皇叔问道:“不知皇叔的心上人是哪家千金?”
睿王摇摇头:“她是南越女子。”
南越女子?皇上愣了愣:“莫非皇叔此次去南越也是为了她,可是南越的贵族之女?”
睿王摇摇头:“她只是寻常百姓,并非贵族,我这次去南越便是为了寻她。”
“寻她?莫非她不在南越?”
睿王:“此事说来话长,当日阴错阳差以至于失了她的踪迹,我在番禹城寻了好些日子都未找到,因皇上的万寿节临近,便先回了京。”
皇上颇有些意外:“皇叔的意思是,你如今也不知她在何处?说起来那南越能有多大,绘制一副画像张贴出去,想来不日便能找到。”
皇上这句话正说道睿王的痛处,虽那一夜缠绵亲近,却至今都不知她模样,即便如此却仍让自己如此心心念念的放不下,最糟糕她还还是个哑女,若自己不能及时找到,万一遭遇了什么不测……
想着这些,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就飞去南越,把番禹城再翻几个过子,只不过,这桩婚事势必要先退了才好,不然便自己寻到她,又如何娶她为妻,皇上的两全之策并非自己所愿,遇到她之前,自己甚至未想过娶妃之事,遇到她之后,也只想娶她一个便好。
想到此,开口道:“我早已习惯四海为家,并不会在京城久居,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我倒没什么,可那位国公府的小姐,身娇肉贵,只怕吃不得这些苦。”
皇上:“若皇叔担心这个倒大可不必,国公府虽是鼎食之族,却也是簪缨世家,便是阿十身为女子,也自幼便习得一身骑射功夫,身强体健,跟那些弱不禁风闺阁弱女子不同。”
睿王:“皇上,臣以视她为妻,而臣此生也只会娶她一个。”
只娶一个?皇上颇复杂的看着他:“朕却不知皇叔倒是情种,只是皇叔想娶也要找到人才成,不若与谢家的婚事先拖些日子,毕竟朕刚下了赐婚的圣旨,若此时退婚,实在说不过去。”
睿王:“此事皇上不必为难,臣自会亲去谢府说明其中缘由,并退了婚事,想来国公爷也不会强人所难,臣此次进宫便是跟皇上说明此事,皇上也好心里有数,臣这就去谢府。”说着微一躬身走了。
等皇上从怔愣中回过味来,睿王已经出了承极殿,不禁叹了口气:“朕先头就说婚姻大事需问过皇叔再定夺,如今弄到这种境地,那谢府从老到小一个比着一个脾气硬,尤其一沾了阿十,更是护犊子的紧,如今平白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朕本还想着,若北狄不稳,势必要出兵,虽有皇叔这个大将军王,若能借得谢家相助,也是事半功倍,这才寻了宣平候说媒,想着十有□□能成就好事,谁想竟出了这样的岔子,便是皇后哪儿朕也不好交代啊。”
王德顺见皇上愁锁眉梢忙安慰道:“万岁爷不用发愁,此事先头乃太太上皇一力所主,如今又是睿王殿下亲自登门赔情,也算给足了国公府面子,想老国公爷也是个好理儿好面儿的人,虽说接了万岁爷的赐婚圣旨,可睿王殿下死活不娶,以老公爷对阿十小姐的疼爱,也断然不会舍得闺女嫁个不情愿的夫婿,左不过就是气一场,过后跟太太上皇掰扯掰扯发发牢骚也就罢了。”
皇上:“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如此了,但愿皇叔此去谢府莫再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睿王殿下登门的时候,老公爷正好不在府上,因一听说是睿皇叔,从看门的天聋地哑到正来回忙碌着抬东西的小厮婆子,一个个都抿着嘴偷瞄,都恨不能头一个她们国公府这位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乘龙快婿的信息,以后也好显摆显摆。
管家忠叔得信迎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平常格外清净的前院中庭如今挤了不少人,有的浇花,有的扫地,有的那块布假模假式擦那前几日刚上了新桐油得廊柱子,然后趁机探头探脑的往外头瞄。
大管家哪会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喝了一声:“再不滚,以后把你们派到花园子里头挑大粪,省的你们闲的发慌。”
众人一听立马呼喇一下散没影儿了。忠叔好气又好笑,忙快步迎了出去:“老奴给睿王殿下请安。”
睿王摆摆手:“起来吧,国公爷可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