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十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娘也没少惯着阿十啊,娘放心,阿十就吃一,不,两盏,保证不吃醉了,而且这是在家,便吃醉了也无妨。”
说着就去拿那酒盏,却给王氏夫人拦住:“前些日zǐ_gōng 里传了话说让你进宫,可你这丫头却跑去了南越,如今好容易回来,也别耽搁了,正巧今儿是端午,兰丫头最喜欢王嬷嬷包的豆沙馅粽子,你给她送些去,虽说宫里也有,到底不是家里的味儿,你们姑侄最好,你去了陪她说说话儿,也能给她解解闷。”
提起她这个大侄女,实在叫人心疼,说是侄女其实更像阿十的姐姐,比阿十大了八岁,是大哥的长女,虽说谢家的孙子辈儿的如今也有不少,可若论亲近,还是兰丫头,也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谢家出了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当年不知多少人羡慕,可对于谢家而言,却不觉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因谢家的人自打国公爷这一代开始便都是一夫一妻,因阿爹未纳妾,阿娘当年还得了个河东狮的绰号跟爹的惧内之名一样赫赫有名。
因这件事,外头人还很是同情阿爹,觉得阿爹的时运不济虽娶了门当户对的王家小姐为妻,却是个河东狮,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就别想了,实在可怜。
却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阿爹若不是真心爱阿娘,怎会甘心落个惧内的名声,阿爹可是当年随先帝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定国公,几个哥哥除了九哥还未成亲,其他的也都只娶了一个嫂子,房中也并无侍妾,阿爹常自夸说哥哥们都随了他专情,每每这时候阿娘都会瞪着阿爹,说阿爹老没正经,阿十却看见阿娘的脸微微红了,眼里溢满光彩。
虽说外人都觉谢家很是古怪,可身为谢家人,阿十觉得自己家无比正常,反倒是外头那些人,有事没事儿就弄一院子妻妾,你争我斗的真不知有什么意思。
后来八嫂说那些人大约是日子过得寂寞,想看热闹,娶一院子女人回来,就当在戏园子里看戏文了,还省了打赏的钱。
阿十深以为然,八哥总是担心八嫂不够聪明,八嫂去哪儿都要跟着,生怕八嫂被不安好心的人骗了去,因此成了八嫂的跟屁虫。
阿十却觉八嫂有种大智若愚的通透,要不然能把眼高于顶的八哥搞定吗,阿十如今尚好记得,八哥之前风流倜傥的时候,虽不至于滥情也未纳妾,但红颜知己着实不少,弄得一度阿爹还感叹有个儿子不随自己了,想着八哥大约会破了谢家的例,也弄一院子妻妾回来唱大戏,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早早就让八哥出去住了,谁知后来遇上八嫂就变了。
所以说兰丫头当了皇后娘娘对于谢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喜事,母仪天下身份尊贵有什么用,宫里那大大小小一窝子嫔妃,想想都膈应,因此谢家人还是习惯叫兰丫头,若非正式场合绝不会称呼什么皇后娘娘 。
阿十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兰丫头怎么就瞧上皇上了呢,当然阿十得承认皇上长得还是不错的,可再不错,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也实在犯不上。
想起自己的大侄女,有好几个月不见了,阿十也很是思念便放下了酒盏:“那我现在就去吧。”说着回屋换了衣裳,毕竟进宫还是要郑重些。
提了一篮子豆沙馅的粽子,还有两壶从八哥哪儿顺来的雄黄酒,往宫里去了。
☆、东宫的小粘糕
阿娘很是厌烦进宫,在阿娘眼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实不是什么好地儿,才让兰丫头委屈了这些年,因心疼兰丫头连带的对那个孙女女婿,当今圣上加上整个皇族都不大待见。
虽不待见却又惦记孙女,隔三差五便借着送吃喝的由头让阿十来宫里瞧瞧,回去说与她听,阿十自己也很是想念大侄女,虽也不大喜欢去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却也有一样好处,就是那宫里的酒窖,可比八哥府上的那个还大上许多,且储了许多贡上的佳酿,自己这一趟进宫顺个几坛子回去倒能解馋。
想到那宫里的酒窖,便有些勾馋虫,脚下走的更快了些,都无心赏那内廷春日的美景,急匆匆往坤宁殿走,这内廷的格局倒也很是方便,去坤宁殿正好路过太子所居的东宫,到了门口阿十本想过去,却听见里头一阵哼哼哈哈,听声儿像是她那侄孙儿声气。
想起这一晃好几个月不见那小家伙了,倒很是想念,便迈脚走了进去,果见那边儿的空地上,小家伙正跟几个侍卫练拳脚,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只是那些侍卫哪敢跟太子过招,都是虚应故事陪着太子逗乐子罢了。
小家伙的拳头还没挨上呢,就自己先倒下了,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就被小家伙打的七零八落,哀叫连连,小家伙却很是不爽,瞪着他们:“我根本没打着你们呢,怎么就倒了,你,你哎呦个什么劲儿啊,就算装好歹也装的像些,你这叫的也太假了,我都看不过去了。”听着小家伙的话,阿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家伙年纪虽不大,却颇有储君风范,跟个小大人似的,听见竟然有人笑话他,沉着一张小脸看过来,待瞧见阿十,前一刻那张小脸还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一样,转眼便笑成了一朵喇叭花,一窜一蹦的跑了过来。
一见太子殿下跑了过来,冬儿忙提着手里的篮子往旁边躲了个老远,深知太子殿下见了她们小姐必不会消停。
果然笑成喇叭花的小家伙,到了近前,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打的虎虎生风,真是使了全力,半分也未留情面。
阿十一笑避开看着他道:“小粘糕,这数月不见倒是长本事了,敢跟你姑姥姥动手,姑姥姥可不是你东宫的这些侍卫,一会儿挨了打可别喊疼。”
小家伙不满的道:“我才不是小年糕呢。”接着又一拳打了过来。
阿十跳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早知道这小子在,就不穿的这样累赘了,不过就算穿的累赘对付这小子也绰绰有余。
也知这小家伙是闷坏了,就陪他解解闷吧,接住他打过来的拳头,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在了一处。
小家伙的骑射拳脚功夫是他的八姥爷亲传,阿十的拳脚功夫却不止跟着她八哥学,也缠着几个哥哥学了不少招数,所以小家伙跟她动手,回回都要落下风。
被阿十一个反手按在地上笑道:“小年糕你这回又输了,服是不服啊。”
小家伙不满的道:“你,你又使诈,刚才假装跌倒,诓的我去扶你,才让你制住的,我,我不服。”
阿十放开他,见小家伙嘟着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小脸上愤愤不平,那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粘糕的兵书可是白念了不成,殊不知,兵者诡道也,姑姥姥这是教给你,对敌的时候万不能心软,到了战场上可不闹着玩的,拼的虽是本事,却也有心计手段。”
小家伙撇撇嘴:“你又哄我,我才不上当呢,还有……”
阿十低头看着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像是有些羞涩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道:“还有什么,跟姑姥姥还有什么不要意思的说吧。”
小家伙抿了抿嘴:“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粘糕。”
阿十愈发笑的不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不许叫,这个名儿多贴切啊,你小时候可天天粘着我。”
小家伙:“总之不许叫了。”然后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若你非要叫,也只能私下里叫。”
阿十愣了愣,看了看小家伙,又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太监宫女嬷嬷一膀子要笑不笑的样儿,忍得实在辛苦,忽的明白过来,小家伙打了,知道好面子了,想想小家伙虽说年纪不大,却是大晋的储君,当着这么多人叫小粘糕实在不妥。
便点了点头:“行,以后小粘糕这个名儿私下里再叫,当着外人姑姥姥不叫,这样总成了吧太子殿下。”
小家伙仰着头:“阿十你这几个月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进宫来看我,母后念叨好些日子了,叫太监去找你,说你病了,我才不信呢,肯定是跑出去玩了对不对。”
阿十眨眨眼:“我可是你姑姥姥,你母后的亲姑姑,你叫我阿十可是没大没小。”
小家伙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姑姥姥,我才不叫呢,就叫阿十,你还没说呢,跑去哪儿玩了。”
阿十心里琢磨这去南越的事儿,最好还是别让小家伙知道,小家伙年纪小虽说性子稳妥也难保说秃噜嘴传出去就不好了,虽说自己不在意,好歹也得顾及一下国公府的体面,毕竟堂堂公府千金,跑去南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目光闪了闪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汗:“姑姥姥真是病了,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在屋里养了两个月,前儿才大愈,这不就进宫来了吗。”
小家伙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上个月我出宫找你,你那屋里根本没……”
阿十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觉得东宫这些太监宫女都是她那大侄女亲手挑的,以她那大侄女性子,想来不会找嘴碎的,才放了心,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你没事钻姑姥姥屋里去做什么?”
正说着,就听那些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家伙飞快站好,中规中矩的跪下给母后请安。
阿十也意思意思的行了半蹲礼,虽说是自己的大侄女,却也是皇后娘娘,这是内廷,自是要讲究规矩礼数的,只不过她这礼还未行完,就被皇后拉了起来:“这里也没外人,姑姑就不必做样子了。”
阿十瞥了瞥周围,笑了起来:“难怪阿娘不乐意来,你们这宫里的规矩实在多,难为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说着打量了自己大侄女一遭,暗暗叹息,想当初在家的时候,虽说性子也不算活泼,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活脱脱成了那佛龛上摆着的神像,一行一动都板正的紧。
以前未出嫁的时候,外头人便都赞她们谢家第三代的这位大姑娘端庄,如今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越发持重,言道皇后娘娘便该如此。
可阿十却觉狗屁不通,她这大侄女也不是七老八十一把年纪,说到底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大好韶华本该畅快恣意,天天都是规矩规矩的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掩藏在端庄贵重之下的幽怨,谁又能知道。
想到此开口道:“这些日子可还好?怎么瞧着越发清减了。”
皇后摇了摇头:“如今五月里热起来,穿的轻薄了些。”说着挽了阿十的手上下端详了端详道:“倒是姑姑,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阿十心里咯噔一下,从南越回来这一路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给家里人瞧出端倪来,她九哥心粗,可七哥八哥心思却细,尤其七哥可是神医谷出来的,模糊听见婆子们私下说过,这女子嫁人与未嫁的时候,是能瞧出来的。
虽说她揽镜自照,觉得跟之前的自己并无不同,却也忐忑,好在七哥正好去瞧他师傅去了,不在家中,八哥又忙着跟八嫂恩爱,一时倒未顾及自己,才放了心,这会儿给她大侄女一说,到底心虚,忙道:“哪,哪有什么不一样,九哥倒是说我胖了些。”
皇后:“不是胖了,是我们家小姑姑长大了。”说着笑了笑:“前儿娘进宫来跟我说起小姑姑的亲事,说外祖母哪儿正挑拣着京里适龄匹配的青年才俊,想着给我寻个小姑夫呢。”
阿十:“你如今倒会打趣小姑了,提这个做什么,横竖我是不嫁的。”
皇后娘娘噗嗤笑了出来:“这话可真真是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姑姑难道真想在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依着我,小姑倒不如早些打算打算,免得到时候定下个不中意的,再后悔可就晚了。”
阿十愣了楞:“这种事儿还能打算?”
皇后摇摇头,看了旁边的太子一眼:“师傅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小家伙躬身:“儿臣这就去做,儿臣告退。”说着看了阿十一眼,依依不舍的去了书斋。
阿十有些心疼:“小粘糕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玩的时候,如今让那些师傅教的倒成了个小老头,一点儿孩子活泼劲儿都没了。”
皇后:“承儿是太子,稳妥持重些方好。”说着挽着她的手出了东宫,进坤宁殿在明间炕上落座。
☆、谢家的散养政策
阿十叫冬儿把粽子拿了过来:“今儿是端午,阿娘惦记着你最爱吃王嬷嬷包的豆沙馅粽子,叫王嬷嬷特意包了,叫我给你送了过来,虽说你这宫里的御厨厉害,什么样儿的粽子都能包出来,到底跟家里的不一样。”
说着捏了一个出来,解了粽腰上的粽绳,层层剥开,递了过去,皇后娘娘接在手里,咬了一口,糯糯的江米裹着甜丝丝的豆沙,正是自己想的味道,堪堪吃了一整个粽子下去,方道:“王嬷嬷这包粽子的手艺比往年更好了,这一晃有一年不见嬷嬷了,年上外祖母进宫,未见嬷嬷跟着,问起来说是闹腰腿疼,走不得路,如今可好些了?”
阿十:“说起来,王嬷嬷那些儿孙们也都有出息,阿娘总说让她家去歇养着,偏嬷嬷不肯,身子骨也还成,就是这腰腿疼的老毛病,一赶上个阴天下雨就得闹几日,七哥配了对症的膏药,贴上倒是好了些,只到底年纪有了,比不得前些年,不过精神好的很,教训起小丫头来,仍是中气十足的。”
皇后娘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父亲常说亏得有个王嬷嬷,方能把外祖母那屋子里的事儿调理的顺顺当当,不然以外祖母的性子,还不知怎么着呢。”说着看了阿十一眼:“小姑的性子实打实随了外祖母,冬儿这丫头跟着你着实受累了。”
阿十侧头看向冬儿:“得了夸赞,高兴了吧,想笑就笑吧,忍着多辛苦啊。”
冬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想到这是宫里,忙又板着脸忍住,那要笑强忍的样儿,让她一张小脸微微抽动。”看的阿十笑的不行:“你照照镜子,你如今这个脸抽的,倒有些像上回刘侍郎得的那个症候,回头让七哥也在你这小脸上扎上几针,保管针到病除。”
冬儿撅了撅嘴:“上回那刘侍郎得的可是偏瘫,不止脸抽,半边身子都跟着抽,七少爷说虽是脑子的毛病,却是从嘴上起的症候,说刘侍郎酒肉吃的多了,以后若不改,也不用治了,趁早预备下棺材等着下葬的好,小姐这是咒奴婢呢,就不想想这些日子,奴婢为小姐操了多少心,好几个月,唔,唔……”
她这个大侄女虽说跟自己感情最好,却是个板正规矩的性子,说是侄女却比自己大了许多,嘴里喊着自己小姑,却最爱管着自己,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若是换了别人,大不了扭身跑了,偏偏她那些道理说的极温柔殷切,自己若不是不听,好像对不住她似的,这会儿想起来都怕。
若是给她这大侄女知道自己偷跑去了南越,今儿这一趟可是白跑了,不禁宫里酒窖里的好酒摸不着。弄不好还得被教训一顿,实在得不偿失,最主要自己唯独跟这个大侄女没脾气。
这丫头把她自己弄到如此境地,已经很叫人心疼了,哪舍得冲她发脾气啊。
阿十捂着冬儿的嘴,把她嘴里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并在她耳边小声威胁了一句,觉的这丫头充分理解的再胡说八道下去的严重性,才放开了她。
冬儿喘了半天才缓过来:“小,小姐,你差点儿捂死奴婢。”
阿十挥挥手:“我是怕你话说太多,累得慌,让你歇会儿。”
冬儿不满的道:“奴婢哪儿话多了,还不都是小姐惹的。”
阿十:“冬儿,这姑娘家话多可是大毛病,让人瞧着不稳重,以后婆家都不好找,回头嫁不出去可得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听了这话,皇后娘娘忍不住噗嗤乐了:“小姑你教训丫头倒是教训的有来道去的,怎不想想你自己,都十六了,可这咱们大晋世族家里找找,哪家小姐十六还没定亲事的,也就小姑一个了,您怎也不知着急。”
阿十就知道进宫来,她这大侄女指定又提这档子事儿,从我十四岁开始,她这大侄女不知抽了什么风,就开始担心起她这小姑我的婚事来,忧心忡忡的怕她小姑嫁不出当一辈子老姑娘,故此除了立志把小粘糕教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储君之外,又开创了给她小姑我找男人的伟大事业,历经两年而乐此不彼。
一般她这大侄女相看好了目标之后,大都是以上这个开场白,所以阿十如今一听这句小姑怎也不知着急,便知下头必然是给自己拉郎配了。
想到自己若不从之后,大侄女那一套套源源不断的大道理,阿十头皮都发麻,忙道:“那个,兰丫头,小姑忽然想起,八嫂昨儿托付了我一样极要紧的事未办,得赶紧家去,改日小姑得了空,再来跟你说话儿,这粽子不大好克化,你胃口不好,千万别多吃,吃上一两个解解馋就好了,小姑先走了啊。”
说着站起来要走,却给皇后娘娘拦了,笑微微的看着阿十:“ 八婶成日除了看戏就是捧着话本子瞧,能有什么要紧事儿,便真有要紧事,有八叔呢,想来也轮不到小姑,小姑就别哄我了,索性小姑也无事,不如就在宫里住些日子,咱们姑侄好好说说梯己话,承儿也必会欢喜。”
说着不等阿十找借口便跟坤宁殿的太监总管吩咐道:“周喜,你去国公府走一趟,替本宫给外祖母请安,若外祖母问起小姑,就说本宫留小姑在宫里住些日子跟本宫说说话儿。”
周喜忍着笑瞄了阿十一眼,应着去了,要说他们大晋顶尖的世族千金里,数着国公府的阿十小姐最是机灵,那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而且模样又生的极好,这些世族千金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能跟阿十小姐比肩的,家世就更不用说了。
国公爷那可是三朝元老,当年跟太太上皇南征北战,立下的赫赫战功数都数不过来,后先帝继位,国公爷急流勇退,交了兵符,躲在府里养花种草,顺带跟国公夫人生孩子,生了九位少爷一位小姐,虽个个不凡,真正在朝当官的也只有长子跟八少爷。
也就是他们大晋的国丈,承恩公谢渊,户部侍郎谢渲,其余几位或经商或学医或养马或盖房子,总之各位少爷干的都不一样。
谢家从国公爷这一代开始养育教导子女就与别的世族大家不同,很是随意,周喜瞧着一点儿章法没有,完全由着性子来,所以这谢家既是他们大晋首屈一指的显赫之族,却也是一大怪胎。
即便如此,几位少爷除了九少爷尚未娶妻,也都出息成家生儿育女,按说这样的国公府该没什么愁事了吧。
若如此想便大错特错,国公爷生了九子一女,这阿十小姐是国公爷天命之年得的,真真儿是老来女,那疼的恨不能含嘴里头,更兼上头九位兄长,一个比一个疼妹子,便是那些孙子辈儿的也大都比这位大,就像他们皇后娘娘,生生比这位小姑大了十二岁,说是侄女儿,跟半个娘差不多。
为了这位小姑的婚事,皇后娘娘一颗心都快操碎了,要年纪容貌家世都般配的,已经不易了,还得找性情稳妥脾气好的,还要洁身自好,不能朝三暮四的,真是千挑万选,才挑出了那么一位来,巧在万岁爷也有此意,方才有了苗头,如今只要太太上皇哪儿点头应了,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只不过周喜觉着这门亲事恐怕不会如此容易,毕竟男方是他们大晋鼎鼎难搞的睿皇叔,是洁身自好,可这太洁了以至于不近女色,就有些麻烦了,且以睿皇叔的脾气,便是太太上皇点头应了亲事,睿皇叔不乐意,一样得黄。
更何况女方这边也难搞的紧,不说阿十小姐的性子有多拧,就说国公爷夫妇这一对恨不能把女儿宠上天的爹娘,跟上头的九位长兄,想娶国公府的阿十小姐,想想都知道有多难,要不然以阿十小姐的容貌家世,怎会到如今还待字闺中,甚至亲事都没定下。
所以说这么亲事提是提了,末了能不能成真难说。
皇后娘娘深谙对付她这位小姑的法子,就是快刀斩乱麻,不能让她小姑有插言缓劲儿的机会,直接按在身边再说。
果然,眼望着周喜儿颠颠的走了,阿十便知大势已去,她这个大侄女是个极有主意的,只要她想做的事儿,就必须做成,谁拦着都没用。
阿十一直不明白,她这大侄女明明瞧着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小佳人,怎么底下的性子这么硬呢,说一不二的。
既然大势已去,必须留在宫里,那便退而求其次,争取一下福利吧,一想到东宫那个从小就爱粘着自己的小家伙,阿十便觉在这巨型牢笼一样的宫里上住几日,也不是那么不可忍。
想到此,便道:“那我不住坤宁殿,我要住在小粘糕的东宫。”
知子莫若母,皇后娘娘哪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承儿自小就最喜欢小姑,小时候几日不见都会不停念叨,如今长大才稍好了些,不会总提,却得了机会就往国公府去找小姑。
皇后其实很理解儿子,宫里太拘束严谨,行动坐卧都是规矩,而小姑的性子却是最自在的,跟小姑在一起再烦心的事儿也会丢开,若知道小姑住在东宫,心里不定多欢喜呢,今日听师傅说太子的课业极有进益,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极不靠谱的太太上皇
“你愣着干什么,去把偏殿收拾收拾,把帐子被褥都换成阿十喜欢的,还有你,去把我前儿些日子得了玩意都找出来,还要把书房里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看书做功课,就在偏殿,还有阿十最怕热,虽说如今才端午,晌午头上却热的很,你去领些冰来,放在屋子里,还有阿十爱沐浴,你去叫人预备下,一会儿阿十来了,就伺候她沐浴更衣,还有……”
东宫的掌事太监刘进福给主子指使的有些晕头转向,好容易收拾利落了,见主子一会儿看看这边架上摆的玩意,一会儿跳上炕感觉感觉铺在上头的炕席平不平整,坐在炕上看书,会不会被窗外照进来的日头晃了眼,一会儿又去里屋看看帐子的颜色,摸摸被褥够不够软,东跑西颠忙的不亦乐乎。
不禁摇了摇头,从小太监手里端了茶来追着递了过去:“主子吃口茶吧。”
太子接过喝了一口想起什么来道:“阿十最喜欢吃冰碗子,叫人去御膳房传话儿,叫他们从今儿起每日送两碗过来,要放多多的鲜果,对了,还有杏仁豆腐,阿十也喜欢,叫他们一并做了送过来。”
刘进福忙吩咐了下去,见主子还在到处走,忙道:“奴才知道阿十小姐住到东宫,主子心里头高兴,可再高兴也得歇会儿不是,要不然等一会儿阿十小姐过来,主子该没精神陪阿十小姐说话了。”
太子倒是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却仍忍不住,唇角微微往上翘,一双眼也含着笑意,主子自来是个稳重的性子,万岁爷常说,小主子这脾性随了睿皇叔,聪明稳重,自小就是个小大人,只不过那是没见了阿十小姐,一见了阿十小姐,小主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因小时候最爱粘着阿十小姐,方才得了个小粘糕的名儿,只不过这个名儿也只能阿十小姐才能喊,别人若是叫了,一顿棍子不打死都得任便宜,他们小主子可不是那等没脾气的。
也只有在阿十小姐跟前儿,自己才会想起来,小主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平常总觉着是个大人,在万岁爷,娘娘,满朝文武大臣跟前儿的小主子,是个完美的东宫储君,进退得宜,一行一动都叫人挑不出差错去。
正想着就见小主子蹭的冲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一准是阿十小姐来了,刘进福忙追了出去,躬身:“奴才给十小姐请安”。
阿十看了他一眼:“福公公,刚我来倒没瞧见你,这会儿一看,倒是越发富态了,人都说心宽体胖,看起来我们家小粘糕最近很是争气。”
刘进福忙道:“殿下聪敏好学,常得万岁爷夸奖,老奴这张老脸也跟着主子沾光了。”
阿十低头看了眼身边儿的太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们家小粘糕真厉害,不过小孩子该多笑笑才是,你才十岁又不是八十,装这样板正安稳的样儿做什么。”
小家伙不乐意了,把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拉下来攥在手里:“阿十以后不许摸我的头。”
阿十不解的道:“这是为什么?我们家小粘糕生的齐整,这小脑袋圆圆滚滚的好摸的紧,我以前不也常摸吗,没见你反对,今儿是怎么了?”
小家伙别开头:“反正就是不许摸了。”
阿十眨眨眼:“那我住在东宫这几天,可别指望我给你梳发。”
小家伙拉了她的手:“阿十除了会梳头发还能做什么?难道阿十想在我这东宫白吃白住不成,总的有来有去才是。”
阿十噗嗤笑了:“我说你这口气听着怎么跟九哥似的,九哥跟人谈买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儿,一副斤斤计较的小气样儿。”
小家伙:“九姥爷做的是生意,自然要斤斤计较,不然岂不本钱都要赔进去,阿十你进来瞧瞧我给你收拾屋子可喜欢?”拖着阿十进了偏殿。
阿十看了一遭,虽是暂住,倒收拾的极合自己心思,帐子也是自己喜欢的水蓝色,对于这宫里满眼的明黄,阿十实在喜欢不来,一直想不明白怎么明黄哪儿好看了,怎么就成了尊贵的代表,皇上穿的袍子是明黄,屋里挂的帐子是明黄,就连被褥椅搭子都是一个色,弄得满眼亮晶晶跟土财主似的。
阿十拨了拨架子上摆的一个比目磬,拿起旁边玛瑙盘子里的小锤,敲了两下,发出泠泠的响声,甚是清脆好听,不禁道:“这个倒有趣,从哪儿淘换来的。”
太子:“这是叔爷爷送我的,想来阿十最喜欢这些东西,便寻了出来摆在这屋子里,你闲了把玩把玩,免得无趣。”
阿十一时没想明白,小家伙嘴里的叔爷爷是谁,不禁道:“哪里蹦出个叔爷来,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刘进福忙道:“回十小姐,小主子说的是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阿十眨了眨眼,怎么到哪儿都有这冰块脸呢,想起南越那档子事儿,顿时对这个比目磬没了兴趣,走过去歪到炕上,琢磨自己被大侄女强留在宫里拉郎配,实在无奈,可既然留下了,怎么也得弄点儿好处,也不枉自己在这儿大牢笼里头憋闷着。
想到此,冲小家伙招招手:“小粘糕儿你过来坐,姑姥姥有事儿跟你商量。”
太子虽坐到了她旁边却先一步道:“阿十你若惦记着让我帮你偷溜出宫,就别想了,母后让你住在东宫,就是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宫,我母后的性子阿十最清楚,母后说留你住几日,谁都不敢放你出去的。”
阿十嘟了嘟嘴:“小粘糕你说我好歹是你母后的姑姑,长了你母后足足一辈儿,怎么就让你母后管的死死呢,别人家晚辈见了长辈莫不是恭恭敬敬的,偏你母后如此不讲道理,非要管着我这个长辈。”
太子嘴角扬了扬:“阿十若有长辈的样子,母后也不会如此了。”见她神情郁闷,心里有些不忍:“只要阿十不是想偷溜出宫,旁的我能帮的,帮帮阿十也无妨。”
阿十前头费劲巴拉铺垫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了急忙凑到小家伙耳边嘀咕了几句,太子皱了皱眉:“阿十想去玉酿阁。”
阿十愣了愣:“什么玉酿阁,我是要去酒窖,你告诉我宫里的酒窖在哪儿,再给我弄一套小太监的衣裳来就成了。”
太子:“若阿十说的是宫里储酒的地方,便是玉酿阁了,这是太太上皇亲自起名题的匾。”
说起这位太太上皇,还真是他们大晋除了那位睿王殿下之外的另一位传奇人物,阿十没怎么见过,至少从她记事儿起是没见过,不过听阿爹说,自己刚满月那会儿,公府摆满月宴的时候,这位太太上皇倒是来了一趟,送了自己一块平安吉祥锁,就是如今自己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