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季春山正在暖房里播种他之前特意托郭伦到岭南后帮他搜集并送了回来的, 好几个品种的辣椒种子,丹青突然来报, 说前头来了几个据说是叶清岚大伯、大伯母和堂哥的人,问季春山如何处理。
“总算来了。”季春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又对丹青道:“让他们到正堂等着, 但不许他们到后院来,我稍后就去。”
“是。”丹青应了一声, 行礼后便出了暖房,脚步匆匆的同来通知她此事的吴婶儿一起,往前院去了。
她听出季春山语气中的异样,想到曾经从季春山和叶清岚二人的三言两语中听到的有关叶清岚大伯家的事,心下便想着,还是自己亲自去,且还一定要好好嘱咐齐老汉他们,决不能再让人闯到后院来,毕竟叶清岚现在虽然已经生下了孩子, 但月子中也是有很多忌讳的, 可不能被冲撞了什么。
丹青走后, 季春山依旧不疾不徐得用锄头给最后几个苗坑培了土,待辣椒种子全部都种好后,才回到了兰轩里,换下了满是土渍灰尘的衣服。
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正好看到丹蔻托着两碟茶点往书房去, 便道:“若是夫人找我,就说我去前头找温良看酒楼的账,一会儿就回来。”
季春山虽是这么说,但却觉得一时半会估计叶清岚不会找他,毕竟莫筠才来了一会儿,二人现在在书房想必聊得正畅快,不过他生性谨慎妥帖,所以便还是嘱咐了一句。
在丹蔻应下后,季春山没有再去书房同叶清岚说什么,直接就往前院去了。站在堂屋门外,隐隐能听到里头传出来的说话声,季春山便拦住了丹青要给他打帘子的动作。
“……爹、娘,还有大哥、三哥,一会儿堂弟来了,你们就多说说堂弟小时候的事,说说三哥和堂弟小时候有多好,堂弟是心软念旧的人,想起过去的情分,咱们后边的话就好说了,但是堂弟当初出嫁之事可万不能说起一个字,虽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到底当初堂弟本是不愿的……”说着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季春山虽不认得声音,但听起语气里和其他人的熟稔自然,想来便应是叶清岚大伯家那个相貌一般,但是懂些事理的小女儿,叶明月。
紧接着响起的却是一个显得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的男生,不以为意地说道:“有什么不能说得,当初要不是咱们帮着压下了那件丑事,叶清岚他现在能过上这样住大宅子还能呼奴唤婢的好日子?如今他不说好好感谢感谢咱们就罢了,竟连回去看都不曾看过一眼,还把二哥害到大牢里去了,真是个没良心的。”这次季春山倒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叶清岚那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二堂哥,叶瑞明。
“你给我闭嘴吧,一会岚哥儿来了,你再敢说这些混话,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略显粗厚沙哑的中年男声,也就是叶清岚的大伯叶富安对着一点轻重不知的二儿子喝斥道。
只是他才训完叶瑞明,自己就被老妻邱氏也给训了:“叶富安,你跟老二耍什么横,老二又没有说错。虽说当初是咱们逼了岚哥儿,但那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他已然都那样了,不嫁还能如何?当初若依了岚哥儿自己的意思,他现在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到时连累的全族的名声不说,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换个规矩严些的地方,便是直接沉了塘都是有的。咱们帮他遮掩了丑事,保全了二弟两口子的名声,我还给他陪送了几百两好几车的嫁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又有什么不能说得?”
“你、你,唉,随便你吧……”邱氏声音又急又快,还带着一股子忿忿不满之意,像是挺上了堂的机关枪似的,朝着叶富安就突突起来。叶富安自年轻时就对妻子十分爱重,加之邱氏本身也是能说会说的伶俐之人,而他却是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性子,口舌上从来都是辩不过,此时便也是如此。
虽然叶富安不会也不想在旁人的家里与妻子邱氏争论什么,但邱氏却有些不依不饶起来,道:“随便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怎么着,你也觉得我当初委屈了你那亲侄子是吗?你可别忘了,当初岚哥儿求着你去报官的时候,你脚底下可是一动都没动的,现在还想数落我的不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就不该管那闲事,左右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凭白落了一身的埋怨,我的锦明还被害的被关进了大牢里,身上更是被打的一块好地儿都没了,受了那许多的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我可怜的锦明哟——”
见邱氏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本被她说的有了些发急的样子的叶富安也不由想到了不由之前去大牢了看望小儿子时,小儿子如今那凄惨的模样,想说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只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愁苦。
“娘,娘别哭。”大儿子叶继明是同叶富安一样的笨嘴拙舌,且更加的不善言辞,但到底是个孝顺的,见邱氏哭了,还知道安慰,只是说话也是干巴巴粗愣愣的,没什么太大作用的样子,最后还是叶明月温声细雨的劝慰了几句,邱氏才止住了眼泪。
“这姓季了有了本事,还爱摆起谱来了,这么久了还不来,成心晾着咱们吗?”叶瑞安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已很是不耐,又被邱氏哭的心烦,想着一会还要对叶清岚和季春山讨好奉承不免烦上加烦,他随手将茶杯丢在桌子上,起身往门口去,边道:“我去找个人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