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今天没陪程桑桑回程宅, 确实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作为曾经航运业的两大巨头之一的东远,如今虽比不上国海,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次回到老主顾的地盘,韩毅仍有熟悉感。国内向他跑出橄榄枝的几家航运公司无不例外是海务主管的职位, 几份合同里年薪开得较高的国海, 东远次之。
不过一般海员转陆地,都有个无法适应的地方。
陆地上开的薪资到底是比海上少。
当年韩毅刚当船长那会, 薪资是按美元结算,年薪将近四十万人民币。再后来国内高级船员缺乏, 像韩毅这样经验丰富, 开船技术老道成熟的船长就更少之又少, 东远当年是高薪从一家小航运公司挖了韩毅过来。十年前那会,东远就开出了将近百万的年薪。
如今转陆地,工作安稳, 没有任何生命风险,比起在海洋上漂泊拿命拼的薪资自然是少了一半。
时到今日, 韩毅在海洋上该赚的钱都赚了,几乎等于小半辈子奉献给了海洋。现在回到陆地,薪资已然不是最关键的部分。
接见韩毅的是东远的副总王铭, 是东远的老功臣,韩毅仍有印象。
王铭很客气,见着韩毅,称呼他“韩船长”, 又是握手,又是笑脸相迎,还和韩毅回忆了一番当年,赞扬当年韩毅为东远打下的丰功伟绩。
韩毅沉默地听着。
海洋上混的比不上陆地职场的复杂,高层领导说话有他们自成一套的套路。
“……像韩船长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就有勇闯索马里的英勇,那会儿东远旗下船只无数,唯独你的飞跃号最让人安心,从来没有失误过一次。其实当年你也不用引咎辞职,那事就是个人为控制不了的意外。”
王铭从兜里拿出烟盒,给韩毅递了根烟。
韩毅淡淡地说:“正在戒烟。”
王铭收回,笑:“韩船长是个有福气的人,我可是听说了,我们s市房地产商三巨头之一的程家千金。韩船长那是一顶一的一表人才……”
韩毅直截了当地说:“王副总有话不妨直说。”
王铭面不改色地说:“韩船长是个耿直的人,我年纪比你长上半轮,也算是半个长辈。看在过往你和我们东远的情分上,我也直接和你说。现在国内的航运业里想与国海平分秋色的公司找不着第二家。我们公司的前景不及国海,你在我们这里未必有国海好,相信以你的经验和实力,想要去国海并不困难。”
老油条说是有话直接说,说出来的到底也不是直话。
韩毅听得透彻。
他沉默半晌,说:“我明白了。”
韩毅走出东远。
手机响了下,是蒋立军的微信。
蒋立军知道韩毅辞了海警船的工作后,就开始时刻关注韩毅的动向,一副无论如何非得要和他同个公司工作的模样。蒋立军在微信里问:“船长,确定在东远了吗?”
韩毅说:“没有。”
蒋立军问:“哎,我今早就在想了,东远哪里有国海好。当初飞跃号出了事,东远二话不说,也没有挽留你。说道船长您就别惦记什么老主顾的情谊了,有个屁用啊。八年前大家都知道国海和东远,现在的年轻人知道东海的屈指可数。”
韩毅没有反驳他。
他今天分外沉默。
蒋立军以为他听进自己的话了,高兴地说:“船长您要确定国海了和我说一声,我也去给国海投简历去。”
韩毅说:“你年纪还不大,可以在海洋上再拼个几年。”
蒋立军说:“在海上始终不稳定,家里人也担心。船长你不知道,每次出海家里人是高高兴兴地送我去码头,实际我妈妈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上次不是遇到风暴了吗?我妈看到新闻,两天夜里都没有睡。我回来后我妈也不让我姐告诉我,我还是从我爸口里知道的。我也不算年纪小,整天让我家人担心,我心里也不好过。”
韩毅自小就是孤儿,遇到程桑桑后才有这个牵挂,如今听蒋立军这么一说,也是感同身受。
他说:“我确定再和你说。”
韩毅收了手机,心底有几分烦躁。
昨天去国海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说辞。一家这样能说是碰巧,两家都这样那就是人为了。
是谁?
韩毅想抽根烟,可一想到程桑桑又作罢。他站在东远公司的门口,过了好一会,他给薛正平打了个电话。四十分钟后,他的人已经出现在看守所里。隔着一扇玻璃,韩毅上下打量着洪光。洪光吊儿郎当地看着他,嗤笑一声。
“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