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伦参加安敦尼葬礼的那天,天空久违地泼了场大雨。
已经到了傍晚,满目都是冷青色。天幕是蟹壳青色,有些冷寂,冷风裹挟雨丝扎入人的皮肉。街道冷冷清清,少数人穿着斗篷匆匆行走,更多人隐遁在大理石屋檐下了。
赫伦披着鸦羽色的斗篷,宽大的篷帽遮到前额,左肩别着银别针。因为下雨,斗篷有点潮湿,他的眼睛散发水汽,额发也是。他好象吸收了不少雨水,整个人因为水的滋润而柔和很多,有种惹人怜爱的柔弱。
当然,这仅仅是外表而已。
卢卡斯喜欢这别样的赫伦。
——或者说,正是因为喜欢赫伦,才连带着喜欢他的别样。
普林尼的石膏像被雨浇湿,泛起青色,反着光亮。
范妮坐在轮椅上,裹着橘色的斗篷,手里还拿一只黑色的。她静静仰望已故的丈夫。弗利缇娜在旁边为她撑伞。
赫伦带卢卡斯出门时,路过中庭时就见到这么一幕。
漫天冷寂的银青色中,只有范妮是橘色的。她就这么绽放了,是清冷之中唯一的温暖。
她摇晃身子站起来,将黑斗篷披在石膏像上。
“母亲。”赫伦喊她,“我不觉得您能在雨中晒到太阳。对您来说,恐怕回屋避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赫弥亚……过来。”范妮偏过脸,微笑地招呼他过去。
赫伦走近她,乖顺地蹲下身来。
范妮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玉,挂到他脖子上,“这是我在神庙求的,让神明庇护你远离灾祸、增长智慧。”
“谢谢您。”赫伦亲吻她的手背。
“赫弥亚……我有个请求。”范妮轻声说,“在我死后,将我和普林尼合葬到一口棺材里。这么算来,我和他只分离了二十年,却能永远在一起。”
她的眼睛熠熠发亮,好象跳跃着两团火焰,一直萎缩的卧蚕此时睡醒过来。
赫伦面露犹豫,盯了她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
车轮碾压一路泥泞,辘辘经过拥挤肮脏的街道。终于抵达举行葬礼的地方。
卢卡斯将马车停放在广场边,踢开地上的石子,将他的主人扶下来。
车板被水浸得湿滑,赫伦下车时脚一滑,踉踉跄跄地落地。
下意识地,他攀住卢卡斯的后背,碰到了他尚未痊愈的鞭伤。
卢卡斯吃痛地缩了缩脖子,时间不过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