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的热空气像鼓胀的岩浆。
人们揪着头发,比在剧场中更疯狂,激动至极时还会擂擂胸口。叫喊声把柱缝的沙子震得飒飒直掉。他们狂热地欣赏角斗,把玩石头做的筹码,兴致勃勃地赌博输赢。
很多贵族养活角斗士,让他们搏斗为家族赢得名誉;还会把他们带到这里,给自己赚些灰色收入。
赫伦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类似铁锈或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燃烧的火把晃乱他的眼,他的头发还湿着,进来时有瞬间被烘干的错觉。
这种像极了浴场蒸房的气氛,使他非常不舒服。
赌场侍者小跑过来,怀里抱着蜡板,上面刻着围观者的赌注。
“尊敬的大人,何不赌上一把?我保证您能体会到博弈的快乐!”他递出蜡板和刻笔,谄媚地说。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卢卡斯的角斗士?”赫伦问,“我是他的主人。”
“他在这儿,大人。”侍者笑着,“下一场就是他捕杀狮子的表演。我想一定会非常精彩!如果您乐意,您可以为您的卢卡斯押注!”
赫伦感到全身血液一滞。
一切都重现了。
他揪住侍者的领口猛地拉近,咬牙切齿地喊道:“我现在就要见他!”
“哦大人!请您不要激动!”侍者瑟缩着,“我现在就喊他过来。”
赫伦松开他,心绪乱得千缠百结的麻。他紧紧握起拳,又无奈地松开。
当年,卢卡斯就是死在狮口之下的,尽管是自愿的。
卢卡斯持剑走来。他已经穿好皮甲,一只手套还没绑好,松垮垮地耷拉着。他的金发汗湿地紧贴,脸颊和眉眼微微发红;汗水被火光照亮,像晶亮的铠甲披在他身上。
他刚刚结束两场角斗、赢了很多奖金。
根据他和角斗场达成的口头协议,他还要去狩猎一头埃及雄狮。
他微笑地走到赫伦面前,亮了亮鼓囊囊的钱袋。
他还没张口说话,就被赫伦抡了一拳。
“你这个家伙……该死的!我早就该料想到的,该死……”赫伦气急败坏。
卢卡斯惶惑起来,他抓住他挥舞的手腕。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主人。您过得很辛苦……”他愣了愣,又别扭地加一句,“我可不想被穷极了的主人转卖到其他人手里……”
“狗屁职责!”赫伦骂道,“你的职责就是服从我!现在我命令你回去,让别的倒霉蛋去剥了那只狮子的皮!”
“噢不!您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卢卡斯把钱袋塞进他手里,“一旦定下协议就不可以反悔,不然就要自断一根手指。”
“我去你妈的!”赫伦抬腿踹了他一脚,忘记了应有的礼仪。
卢卡斯嘶地一声蹲下揉揉痛处,仰起脸来笑着看他。
他看到赫伦满头大汗,头发打湿成绺贴在鬓角,连脖颈都是亮晶晶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端丽的眉眼因汗湿了有别样的风情。
“其实您没必要非得赌我赢的……”他认真地说,“如果您真的很想要钱,我愿意……”
“你他妈给我闭嘴!”赫伦低吼一句。
他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胸膛,脸热得如烤火一般。他扯了扯领口,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不远处,狮子已经放出来了,在台上来回走圈。
侍者给它喂一大块生肉,唤起它的嗜血本性。
赫伦瞥一眼台上,紊乱地走几步。
他突然顿住,一把夺过卢卡斯的剑,叮一声狠插在地上,凑近他的耳边:“我告诉你,这次我押你赢。”
他顿了顿,“而且,我要把手上的钱财全部投掷于此!”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得快要鼻尖相碰。
卢卡斯能看见他凌乱的眉毛、滴着汗珠的鬓发。他吐出的气息十分火热,眼睑是好看的绯红,睫毛轻轻打颤。
卢卡斯一时语塞,他呆愣地轻唤一句:“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