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 管事不小心破了话头,馥香原是亡魂,被使邪术禁锢制香,阿狗高热不止,亦不忘馥香,连夜赶来谢府与其相会,馥香感念其情谊, 心中悲喜交杂。
二日间,阿狗生来便是粗壮汉子,天色大亮便已好个完全, 转头醒来瞧馥香安枕于侧,哪里还有的早起心思,呆愣愣一双大眼直盯着人猛瞧,瞧还不够, 实在憋不住,凑上去亲嘴儿, 倒被馥香逮个现形,伸手捂住他,道,“这会子亲我作甚, 你不怕我是鬼?”
阿狗听着鬼字儿还是有些怕的,忍不住起了些鸡皮疙瘩,又看馥香一双翦水秋瞳,携了手放在自个儿手心搓弄, 老老实实道,“还是有些怕的,我打小没见过哩,可,可你是馥香,你是我媳妇,怕也是要抱,要亲的。”
馥香闻此,心中更是又酸又麻,打前儿认识,他便晓得阿狗不是那油嘴滑舌之人,老老实实一辈子庄稼汉,这一番话出来,真真捧了自个儿一颗真心奉于馥香面前,打小被人禁锢,只觉世人皆假情假意,哪里敌得过如此真心相待。
忍不住鼻头发酸,阿狗瞧了,忙将人抱在怀里轻哄,“馥香莫哭,莫哭。”
馥香自然心里欢喜,只是这万事哪里又有如此简单,他俩就算两情相悦,亦不过人鬼殊途,如何能自在相守的,思及此,不免又是一番愁苦,“我被禁锢于此,怕是永世不得轮回,再来几次,只会被谢家人发现,到时,你若受一点儿伤痛的,我宁愿灰飞烟灭了去,还是,还是算了罢,你若还念我,以后,以后寻了机会来让我看上几眼便是,如此,我亦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得又招人疼又找人爱的,阿狗箍紧了人在怀不肯放手,捧着馥香一张绝色面皮儿便下口吧唧吧唧亲个不停,扰得馥香一腔子悲凉倒也减了些许,只觉这人亲个没完,好生腻人。
待阿狗亲了个够本儿,这才得意洋洋道,“你是我媳妇儿,我怎能知你被困于此而置之不理,不想法子相救的,你且放心,我定然救你出去,咱俩也定能相守!”
不是馥香不肯信,只是他父亲所用之邪术实在厉害,做鬼多年,怨气横生,难免聚集鬼气鬼力,奈何无论也不能冲破了阵法去,只能被拘于此,出不去,死不了,整日以香为伴,若不制香,他父亲只会大开门窗,日光照耀如下油锅般痛苦难忍,只等他奄奄一息之际,又关上,重新点上蚀骨香来,聚他魂魄,正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手段残忍,馥香自是不愿与阿狗细说,对他话中笃定也只略略抚慰几句,阿狗看出馥香心眼子绝望,不肯信的,亦不委屈,只抱着人,坚定道,“你且看便知。”
说罢,两人缠绵片刻,这才起身,正穿衣之际,阿狗伸手扯下腕子上一根红线,栓在馥香细白手腕上,道,“这东西好用,你用着,若出了事,我定然晓得赶来救你。”
这便让馥香奇了,只觉这人身上有事,不肯细说的,只是天色大亮,外头隐隐传来叫唤,实在匆忙,只得按下不提,心中想来,改日再问。
待阿狗穿戴好,又抱着馥香亲了一顿嘴儿,这才依依不舍走了,那模样,就跟后院喂得小奶狗似的,瞧得馥香心中酸麻不已,直念叨自个儿历经万般劫难,总算得了个好人,前儿遭受的,倒也不算什么了。
却说阿狗走后不久,只看馥香身生父亲,谢家主人,谢光,打了门进去,不看馥香,只巡视一番小桌,看那桌上并无香料痕迹,怒极,双目赤红,抬手便掐了馥香脖子,怒道,“香呢!香呢!”
馥香双目紧闭,竟是不言不语,连看亦不看一眼的。
那谢光自小便是个霸道性子,主家之后更是活得如那土皇帝一般,家中大小事务,只能他点了头旁人才敢去办的,万万没有人敢忤逆,顶撞了他。
馥香这幅模样,显然惹怒了他,不管三七,掐了人便要打窗,馥香心中悲愤,只能生生忍了,不料,正要开,只看那腕子上一缕红光闪现,馥香突觉鬼力横生,双手一震,竟震开谢光,迅速退回屋去。
谢光始料不及,双脚打颤,摔了个狗吃屎,胡乱爬起来,再想逮人,只看馥香十指暴突十寸长指甲,双目血红,冷笑道,“你再来,我要你死!”
谢光心中大骇,勉强稳住心神,退出门子,犹自强撑道,“就算你鬼力大增又如何,只要我阵法不破,你永生永世只得禁锢于此!”
说罢,灰溜溜逃了。
馥香长舒一口气,心道逃过一劫,只盯着腕子上红线细看,心中疑惑不已,阿狗到底从哪里找来此物?
却说这头,阿狗回了家,又好生抚慰一番老娘,这才喜不自胜道,“阿娘阿娘,我要娶媳妇了。”
阿娘一惊,这自家孩子虽说长得模样不差,可家中实在一贫如洗,她又一身子老病,哪里肯有姑娘家家愿意嫁过来,莫不是被人骗了罢。
这样一问,只听阿狗得意洋洋道,“我媳妇儿可顶漂亮,哪儿哪儿都好,阿娘放心,定然是两情相悦。”
说罢,亦不管阿娘脸色,喜颠颠走了。
留下阿娘一人摸不着头脑,只以为这孩子烧糊涂了脑袋,不清醒了。
阿狗打西边儿走了二里地,这才停下,摸出张小小黄符来,引了火折子点了,待黄符烧尽,又等了几许,这才等来人,那人心情似极为不好,皱眉道,“叫我来做什么。”
阿狗打眼一瞧,只瞧那人长得高大英俊,一双剑眉飞斜入鬓,双目狭长,鼻梁高挺,面容肃穆,只觉正气凛然,更奇得是,这人一身御史官服,腰间配一把青铜宝剑,端一副严肃模样。
阿狗却是不怕,连连笑道,“师父可好?”
御史冷哼一声,斜他一眼,“你还记得我这师傅,平日里也未见你给我上供上香,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何事找我?”
原来这二人竟是师徒关系,再看御史身上似有金光闪烁,莫不是个神仙道长?
只看阿狗一副卖乖模样,腆着脸道,“师父忙着正风俗,振纲纪,徒儿只得一把子力气,又帮不上忙,这才不敢打扰,今日实在无法,才求得师父门下,还请师父施以援手。”
这才将馥香之事娓娓道来。
那御史听后,自是剑眉竖起,一副怒极模样,只道,“我乃监察神仙,代玉帝巡狩,所按天上地下,六界人间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表扬善类,翦除豪蠹,以正风俗,振纲纪,惟所见闻得纠察。若你所言之事属实,自然断断不能听之任之,我便与你去一趟。”
阿狗闻言大喜,正要谢过御史,却觉心中一痛,大惊道,“不好!馥香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