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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黑到天亮,从清晨到夕阳西下,日复一日,每分每秒,这场漫长的攻防进行到此时,双方都已经到了疲惫的极限。
“东乙二十六号守卫全灭!需要紧急支援!”
“西甲六号城墙塌陷!工事班!”
“西乙十七号需要医护员!速度!”
“北丙四十一号申请撤退!就剩老子一个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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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来自北线的消息,帝国的进攻在这天傍晚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疯狂起来,参谋部里布十已经没有坐下的余裕,几乎所有防段都在告急,他手上抓着一只通讯器,脖子里夹着一只,空着的右手上拿着笔在纸上用谁也看不懂的潦草文字记录着,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飞快的下达给参谋部中的其他人,然后被传达到长安城中各个角落。
然而渐渐的,他连下达命令的对象也没有了……所有能够投放到防线上的力量都已经投上去了,能够做的一切都做了。
长安人拿着自己能够找到的武器,站在家门外,街道上,静静听着远处激烈的炮火,等待着。
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巨大的轰鸣——整座城的地面都在摇晃,在攻势最凶猛的西门前,整座巨大的城门连着城墙一起向下塌落,显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帝国的jūn_duì 蜂拥而来,潮水般冲向那个凹陷的豁口,镇守在周围的佣兵们眼中露出绝望而坚毅的目光,攥紧了手中武器,死死站在原地……
一道璀璨的流星从天而降,直直砸向涌向豁口的帝国jūn_duì ,佝偻着肩背的黄沙双手持着铜锏,蓦然一声暴喝,狂浪般无形的源流推着庞大的军阵硬生生向后退了十数米,然后收缩,爆裂,无数残尸飞上半空,惨烈而猩红的血雨纷纷落下。
引擎的嗡鸣声从天空中响起,长安佣兵们脸上的喜色在看清那些飞来的空艇后荡然无存,只见一艘艘没有旗号亦没有编制的民用空艇向蝗群一样朝长安扑来,毫无章法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在长安城拦截的炮火中炸裂成一团团刺眼的光球。
佣兵们拼命朝天开火,试图击落从拦截中漏网的空艇,不叫它们落进城内……但这无疑是徒劳。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头顶飞过。
淡蓝色的能量护壁一层层在长安上空浮起,李慕白冷漠的注视着头顶上密密麻麻飞落的空艇,当先跃上附近最高的一座楼顶,抽出了腰间的荣华鞭。
第一艘空艇落下来,爆炸,防护壁剧烈的颤动着,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一百艘,第两百艘……
热风吹拂起李慕白耳边的黑发,爆炸的冲击波震荡着他的四周,他合上眼,又睁开。
一道道身影从各处房顶跃起,迎向天空中坠落的空艇……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从北而来的无数柄剑。
——千剑破空而过。
长安大斗场的地下,白发的年轻人伏跪在地,叩首而谢。
硝烟中的城墙上,庚衍一次次挥下手中漆黑的长刀,在厮杀中奋力突进,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咆哮——
“坚持住!”
他身上的战甲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那头耀眼的金发也被血污混杂成肮脏的模样,看上去与身边的任何一个佣兵没有丝毫不同。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是庚衍。
他还没有倒下,长安也不能倒下。
夕阳如血。
充斥着硝烟的风中传来了异样的气息,从地平线上涌来的漆黑长线渐渐变得清晰,来自北方的战舰群向两边伸展开,冲包围着长安的帝国军阵发起攻击。一道道黑影从俯冲的战舰上跃下,愤怒的咆哮着,自北向南席卷而来。
帝国军终于开始溃退。
在夕阳的余晖中,这场短暂却又漫长无比的战役终于划上了休止符。当帝国军退出视野能及的范围,筋疲力竭的佣兵们就停止了追击,许多人甚至脱力的躺到了地上。食腐的鸟类在天空中展翅盘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鸣叫。
残破的城门缓缓开启,迎接着从北线归来的佣兵们,一道身影从门内站着的人群里走出,众人默然看着庚衍的背影,看着他提着染满血污的长刀,有些疲惫,却坚定无比的走向迎面而来的李慎。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有人打算阻止他。
夕阳将影子拖得很长,两条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李慎伸出右手,摸了摸庚衍沾满血灰的面颊,接着咧开嘴笑了。
“我……”
未竟的话语戛然而止,在庚衍错愕的目光中,李慎毫无预兆的向前倒下。漆黑的长刀从掌中滑脱,庚衍抬起手臂,将李慎接住,随即被对方的重量带着向后一屁股坐倒。
他用手托起李慎的脸,静静注视了片刻,然后将那只脑袋搂进怀里。
“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