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从小时候起,李慕白就格外怕冷。他母亲将他关进那箱子里,一开始闷得出汗,等身体知觉渐渐麻木了,就会开始觉得冷。
他瑟缩着蜷了蜷腿,从昏迷中醒来。四周静悄悄的,最先入目的是一张桌子角,李慕白缓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他被杜忠打昏了。
养了条狗,脑后有反骨……李慕白虚弱的睁着眼睛,心情倒并不如何激动。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对方,哪怕有了身体关系,也只不过是‘玩玩’。对方选在这个时候与他撕破脸,也是情理之中,李铁衣死了,辉光群龙无首,他不在,杜忠自然一手遮天。
李家的族老基本快被他杀干净,剩下的也有李铁衣代劳,恐怕从今往后,这辉光便不会再姓李了。
也好。
小时候听佣兵王李三多的故事,既憧憬又有点小自豪,可长大后,李慕白想,倘若李三多从棺材里爬出来,看见自己的后人把辉光糟蹋成这副模样,恐怕还得气躺回去。
他手腕上拴着手镣,两条腿也被铐着,锁链一直延伸到地板下面,全是用天外陨铁做的。李慕白试了试,熄了挣脱的心思,他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就算有李家的资源供着,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仙路六步。而且他这仙路六步要是与那些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仙路六步放对,分分钟死的很难看。这一点上他真挺佩服李慎的,同一个爹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屋里没窗户没门,就一盏黯淡的晶灯挂在顶上,一张桌一张床一张凳子,再没其他。李慕白把被自己踢开的被子卷回身上,坐在床上发呆。
杜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还是就这样囚着他?他这身份太敏感,注定见不了光,多半还是会杀了吧……李慕白其实知道,对方对自己抱着点别样的心思,夜里他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对方定定看他,偷偷拿手摸他的脸。
他装作不知道而已。
头顶响起机关摩擦声,李慕白抬眼看过去,只见杜忠端着一只餐盘,从上面跳下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走到面前,将餐盘放到桌子上,端起一碗粥来喂他。
“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两句?”他问对方。
杜忠依旧是那张端端正正的脸,不做声舀了一勺粥,凑到李慕白唇边。李慕白看看他,张嘴咽了,他便又舀起一勺。
李慕白往后躲了躲,皱眉道:“烫着呢,你不会吹一下啊?”
杜忠缓缓收回勺子,低头吹了两下,又喂给李慕白。两人就这样喂完了一碗粥,然后陷入沉默。
良久,杜忠伸出手,拥住了李慕白。
他将头抵在李慕白肩头,贴着后者的耳朵道:“等风头过了,我带你走,我们离开长安,离开中土,去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李慕白冷笑着打断他:“行了,别做梦了。”
杜忠浑身一僵,缓缓放开手,直起身。
“辉光现在如何?”李慕白问,“被毁了?那我可真成千古罪人了。”
杜忠看着他脸上自嘲的表情,低声道:“血屠和庚军动了手,北地跟南海的分部被全灭,之后李慎出面,目前局势还没有进一步恶化。”
李慕白闻言有些惊讶,随即又露出释然的表情。
“我这个哥哥是有本事的,李铁衣眼没瞎。”他淡然道,“辉光到他手上,比我强。”
杜忠皱了皱眉。
李慕白没看他,只是将自己在被子里裹得更紧了些,低着头道:“我不是同他争,我只是不想叫李铁衣得意……李铁衣死了,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沉默片刻,又笑了。
“我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就是想听李铁衣说一声对不起,你说可不可笑,太可笑了,你让我笑一会……”
杜忠一把将他连人带被子用力抱住,按着他的头颅压到自己胸口,听着他沉闷的笑声在室内回响。李慕白笑着笑着,没了声,疲倦的枕着杜忠的胸膛,合上眼。
李慕白闭着眼睛问:“你打算带我去哪?”
杜忠愣了愣,随即将他抱的更紧,声音中有些欣慰:“我们去西陆。”
“你真要带我走?”李慕白侧起头来看他,“辉光不要了吗?”
“不要了。”杜忠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只要你。”
李慕白淡淡笑了。
“抱我。”
他从被中伸出手臂,缠上了杜忠的脖颈,随即被对方一把从被中扯出,压倒在床上。杜忠面无表情,然而抵在李慕白小腹上的硬物却热得发烫,他蓦然低下头,发狂般撕咬李慕白的嘴唇。
李慕白在笑,笑着咬碎了口中的毒牙。苦涩的毒汁混着唾液被送进交缠的唇舌,杜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狠狠将他推开。
“封河说的没错。”李慕白直起上身,笑着道,“毒药果然是得藏在嘴里。”
杜忠的胸口剧烈起伏,脸孔上却依旧毫无表情,他渐渐平复了呼吸,漠然道:“没有毒药能杀死半步神坛。”
“我也没抱多大指望。”李慕白嘴角溢出血液,“至少能毒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