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衣死了,丢下一个天大的烂摊子,死了。
不知多少人听到这个消息,又哭又笑,跳脚骂娘。站在李慕白那一方的倒是笑了一阵,然而很快便笑不出——他们的小主子并没哟趁机痛打落水狗,收复失地,一统辉光,进而平定乱局结束这两败俱伤的内斗,反而在这当口玩起了人间蒸发。
不只是李慕白,杜忠也跟着消失了。
时机已到——耐心等待至今的看客们架起刀叉,难掩激动的开始犹豫着该从哪里下刀。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一盘散沙又群龙无首的辉光如今就是摆在砧板上的肥肉,瑟瑟发抖的等着被宰割。
第一个动手的自然是辉光的老对头血屠,一天之内,辉光在北地的分部全部被连根拔起。庚军的动作也不慢,南海的辉光分部同样遭到全面打击。不知有多少视线盯上了辉光的大本营东荒,中土境内的辉光势力更是面临着被瓦解分食的危局。
晚上的报纸终于登出李铁衣身死的新闻,清一色头版头条,从各个角度分析辉光如今的局面,却半个字不提李铁衣的死因。
李慎府中灯火通明。
“大帅的定位信号静止在北天海附近。”林国在通讯器中道,“龚云已经带人赶过去。”他顿了顿,又道,“不需要我给你安排空艇吗?”
李慎站在庭院的栏杆前,口中咬着颗烟,低声道:“不用了,有进一步的消息再通知我。”
林国道:“你打算接手辉光?”
李慎这一天的动作在有心人眼里根本不是秘密,而他自己也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他见了在辉光内乱中被灭门的幸存者,然后将他们送走,不仅如此,他还显露出了手中此前并不为人所知的另一股力量。林国的桌面上摆着一沓资料,上面是今天进出李慎府中那些陌生面孔的信息,来自各行各业,背后隐隐有着一张大网。
——问题是,李慎究竟想做什么?
李慎笑了笑,黑夜中,并没人看见他这个笑容。
“庚军的家底太薄。”他笑道,“我打算去抢一点回来,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有半个辉光。”
林国沉默片刻,道:“你想清楚了?”
“嗯。”李慎深深吸了口烟,悠悠吐出,“毕竟我也是姓李的。”
纵然以林国的脑袋,李慎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是在第二天才真正明白——在东荒和中土的辉光势力几乎清一色发表声明愿意拥立李慎为新任首领之后。
号外的报纸飞了满天,李慎的名字成了街头巷尾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而他本人却在古柏路的家中,见客。
书房里,曾经被李慎用花生仁打烂了舌头的妇人和她的丈夫,恭谨小意的站在李慎面前,代表自己的家族,向他效忠。
“操办葬礼的事,还要劳你们费心。”李慎手边搁着一摞卷宗,说话间抬起头,看着二人,“时间就定在十一月二十,也就是明天。”
老夫妇对视一眼,这未免也太急了,虽然死后三天下葬是常俗,但以李铁衣的身份,一般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才对。可他们也没敢争辩,毕竟眼下情况不同,再说自从那次在秘山城堡见识过李慎的霸道后,叫他们与李慎争辩,那真是脑子里灌了水。
两人离开后,阿青端着餐盘走进来,上面是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如今府中变了副模样,也多了下人和厨师,但李慎却不太喜欢使唤他们,只用来招待客人。一个早上他已经见了六拨客人,阿青见他早上也没吃什么,便做了粥来劝他休息。
趁此机会,她也把昨天没问出来的问题讲了:“其实徽州李氏也有亲近的族亲,您若需要,我也可以替您去做说客……”
李慎夹着一筷子小菜,抬眼看她,笑了。
“我让他们去做说客,是因为他们有所求,你呢?你想要什么?复兴家族还是报仇雪恨?”
阿青语塞。
她只是区区一名侍女,唯一所求无非少主能平安长大,之所以提这个只是感觉被李慎特殊照顾了,她心存感激,想要帮对方做点事情而已。
“我看你连那价值万金的印章都丢了,就知道你没那些个野心。”李慎淡淡道,“那个孩子,你想把他当少主养,还是当儿子养,都是你的事。此事了结,我会送你们离开长安。”
阿青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李慎那句当儿子养,让她有点慌乱。就在她打算告退之时,却听李慎低低叹息一声,道了句——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