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们来的?李铁衣?”
古柏路李府正门前,李慎低头点了颗烟,吸了一口,开口问。
“没,是我们……”
“行了。”李慎毫不客气打断对方的辩解,露出不耐烦的眼神,“我没空搭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叫他别给我没事找事……你们走吧。”
男女老少十余人惶然望着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慎皱一皱眉,转身往车边走,也懒的再与这些人废话。他拉开车门,脚下蓦然一沉,一张哭肿了眼睛的小脸贴在他裤腿上,眼巴巴的看着他:“李叔叔……”
李慎扶着车门,半晌,弯下腰在她头顶摸了摸,随即将她硬生生从腿上扯下丢到一边,坐上车,倒车掉了个头,扬长而去。
他在车上给李西风打了个电话。
“一大清早我家门口跪了十几个人,这事你知道吗?”他问对方。
“知道啊。”通讯器那头的李西风似乎正在吃东西,口齿不清道,“你救了徽州李氏那mǔ_zǐ 俩,还公然给杜忠放话,多牛啊……怎么着,干脆给你家改成收留所好了,门牌上就写,李大善人府……”
李慎用肩膀夹着通讯器,面无表情听人在那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等人说够了,才不咸不淡的接了句:“那你看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凉拌。”李西风咕嘟嘟喝了口水,没好气道,“就当没看见呗,你他哔还真想管啊,脑子叫驴啃了?”
李慎沉默良久,嗯了一声。
通讯器那边也静默片刻,然后李西风哐一声摔了汤匙,抓着通讯器冲李慎吼:“滚!要管你自己管!别找老子!!!”
——他挂了。
李慎将电话从肩膀上取下来,放慢车速排队等着过关卡入南城,等他经过检查驶入南城,李西风的电话便打了回来。
“李慎,你这回乐子大了。”李西风话音里半丝笑意也无,“秉山朱氏,丘河李家,白丰虞氏,九头里张氏,还有乌烛谭氏,刚刚公开发表声明,既不站李铁衣,也不站李慕白,人家要跟你。”
李慎没吱声。
“你要真不想搀和辉光那滩浑水,就别做会叫人误会的事。”李西风难得认真的劝诫道,“趁着事情还没闹大,我帮你出一份声明,就说你不会参与辉光的家务事,也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使用你的名义,另外那个,那mǔ_zǐ 俩,你看要不要换个地方藏起来,对外就说死了。”
“不必。”
“啥?”李西风没听清,“你说啥?”
“我说,不必发声明,也不必躲躲藏藏。”李慎目视前方,平静道,“要借我的名义,就随他们去,我要护的人,谁也不能动。”
李西风开口就想骂,但一转眼又品出点不对劲来,犹豫道:“你要干嘛?”
李慎笑了。
“干嘛?”他笑着反问,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既然我不痛快,那大家就一起不痛快好了。”
………………
古老的城墙旁,瞎眼的老艺人幽幽拉着二胡,一声声泣诉,一声声哀怨,有人在他面前丢下两张纸钞,问,破阵子会吗?
老艺人点一点头,说,会。
那来一首,那人道。
于是老艺人操着琴弓,用二胡拉起一首不伦不类的破阵子,好端端壮阔雄浑的曲子,夹了哀声,带了怨调……宛如送丧。
李铁衣拄着手杖,站得笔直,静静听他拉琴。曲罢,轻轻拍了拍手。
老人带着矜持的笑笑,道,您要走了?
李铁衣也冲他笑笑,答,是该走了。
——这一天,李铁衣入长安,一人一甲,杀六百四十三人,血洗辉光。
他坐在被血淌红的石阶上,给庚军首席军师林国打了个电话。
“叫李慎来见我,不然就开战。”
庚军的首席军师权衡了一下这话的真实性,然后毫不犹豫接通了李慎的空艇,命令艇长返航。
于是当天深夜,李慎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燕破原。
他被林国亲自开车送到了辉光会馆的大门前。
李铁衣就坐在那里,穿着战甲,手边搁着一柄剑,脚边落了一地烟头。他抬起头看了看李慎,抓起身旁的酒坛,倒进面前的两只海碗。
“过来,陪我喝酒。”
李慎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李铁衣,半晌,走过去在对方面前盘膝坐下。
李铁衣将两只酒碗倒满,吸了口烟,甩手将酒坛丢进李慎怀里,“你母亲酿的,最后一坛,我一直没舍得喝,想留个念想……可人都不在了,还念想个屁。”
浓郁的酒香从坛口钻入鼻腔,李慎沉默着搂住酒坛,用手指轻轻摩挲上面陈旧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