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正在歇息,你等会再来。”灰衣老仆轻声劝阻道。
余老头伸手将他推开,话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我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说着话走进房间,掀起挡在床前的布帘,尽可能放平了语气,唤道:“主人……”
躺在床上的李铁衣静静看着他。
余老头无声瞪大了眼,缓慢的低下头,看向出现在自己心口的那截剑锋。一脸漠然的灰衣老仆站在他身后,左袖中滑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向上一抹。
人头落地。
李铁衣虚弱的张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眼中流过一抹痛楚。
灰衣老仆将小刀与长剑收起,把余老头的尸体和未能瞑目的头颅带出房间,稍后又拿着水盆与抹布回来,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才洗了手,走到床边,为李铁衣掖了掖被角。
“李慎眼下正在外面。”他对李铁衣轻声道,“他想见你。”
李铁衣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让他见到你,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他见不到你了。”
灰衣老仆说着话,微微笑起来,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可能会很失望,他终究是选择了庚军呢。”
………………
李慎走到船舷旁,正要上船,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只手。
“少主,且听老奴一言。”
灰衣老仆拦在他身前,神情恭谨,眼中却有着复杂之色:“凡事都有规矩,上一次姑且不提,这一回,您上了这船,便不好再下去了。”
李慎静静看他。
“主人眼下的境况,恐怕由不得您三心二意。”灰衣老仆直起腰杆,毫不退缩的与李慎对视,“是留在庚军,还是回到这边,请您,给出个明话吧。”
李慎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会留在庚军。”
话一出口,四周似乎变得更加安静,灰衣的老仆微微叹了口气,向右横踏一步,正正挡在了李慎面前。
“既然如此,这船,你上不得。”
………………
前所未有的恐慌气氛正在辉光的会馆中蔓延。
李慕白已经紧急下令,将所有留驻长安的辉光佣兵召回会馆,禁止外出。即便如此,死亡仍在继续,会馆中也并非安全的避风港,自己人杀害自己人的惨祸仍在继续发生着。而在长安之外,嵩阳许氏,鱼术彭家,汶阳邱氏……灭门的消息接连不绝,亲近于李慕白一方的盟亲人人自危。
经历过一番大清洗后的辉光干部们齐聚一堂,等待着坐于上首的李慕白发话。
李慕白面色铁青,沉默不语。
“要反击。”
坐在他右手第一位的杜忠开口道,众人先是看了看杜忠,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李慕白。
李慕白依旧没有给出回应。
会议无终而散。干部们沮丧离去,杜忠留下来,沉默着伸出手,想要触摸李慕白的脸,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拍开。
他缓缓收回手,再一次道:“要反击。”
李慕白抬起头看他,眼中有无法压抑的怒火:“反击?”
“李铁衣发疯,所以我要陪他一起发疯?他杀人,我陪他一起杀人?杀到这辉光什么也不剩下?”
杜忠神色木然,仿佛木偶一般重复道:“要反击。”
李慕白给了他一耳光。
片刻后,杜忠起身离开。随后,他提着枪,一个人离开了会馆。
当天夜里,他一个人回来,手中提着一只苍老的头颅。辉光五常将之首,李仁的头颅。
杜忠提着仍在滴血的头颅,对闻讯聚集而来的辉光佣兵们道——
“要反击。”
佣兵们看着他,眼中燃烧着火焰。
未能入眠的李慕白坐在听风阁的窗边,听着外面那震耳欲聋的反击呼声,沉默的撑住额头,合上了眼。
是夜,杜忠率两百精锐出长安,转战中土与东荒两地,连灭李铁衣麾下七家亲盟,至此,真正掀开了辉光内战的帷幕。